第26章 私會
餘音繞進屋裏來,九霄看他手中玉笛碧玉通透,十分精美,便要過來把玩,贊嘆道:“好東西,很貴重的樣子。是你從人間帶來的嗎?”
餘音怨念地瞅她一眼:“上神就是這般不把人放在心上。”
“咦?我又說錯什麽了嗎?”
“這笛子是我初來碧落宮時,上神見我喜歡韻律,在我生辰時,從寶庫中挑出此笛,作為禮物送給了我。”
“哦……”九霄尴尬道,“我記憶力不太好了嘛,你知道的。”
餘音也不再抱怨,拿了一把象牙梳子,站在她的身後,替她梳理長發,發絲從指間水一般滑過。
九霄眼睛望着窗外,忽然問道:“餘音啊,你跟在我身邊有多少年了?”
餘音答道“有三十年了吧。十七歲那年,我在人間踏青出游,在野外遇到了上神。那時,我只說凡世間怎麽可能有這般美貌的女子……您走上前來,笑着問我願不願意跟您走。我想也未想就點了頭。卻料不到您果然不是凡間女子,而是來自天界仙境。”
“呵呵呵……”九霄又被提起拐騙民男的黑歷史,打着哈哈,甚是尴尬。擡眼端詳了一下餘音的臉,很是年輕俊秀,仍是十七歲的模樣。接着問道:“那這三十年間,我待你如何?”
聽到這麽一問,餘音的手頓了一下,話音變得春水瀾瀾:“上神十分寵愛我,比起他人來,更勝一籌。”忽然前傾了身子,抱住了她的肩,聲音低了下去:“上神在淵河中奮力救餘音,餘音銘記在心。有上神對餘音的這一分在意,餘音今生已別無他求。”
九霄這次意外地沒有躲開,而是呵呵輕笑了一聲:“是啊,上神我為了救你,費了好大力氣呢。你嗆水暈過去了,不知道水中我們落入水中後,那勾蛇一門心思地沖你去,很想吃的你樣子呢。若不是青帝和凰羽恰好也在,你小子是死定了。”她偏臉笑着看了他一眼:“青帝它沒膽子吃,我呢,它若吃了肯定會毒死,我們一行人中,唯有你是個美味。她偏臉笑着看了他一眼:“倒象是專等着吃你呢。”
餘音很是訝異,不禁笑了:“餘音身薄命賤,就算是被吃,也是妖精打的一個野食,哪值得妖孽那麽大排場專門候着?”
“大概是看你身嬌肉嫩,早就惦記上了,特意等在那裏的吧。”她笑着點了他的額頭一指頭。
餘音額上被戳了一下,又被誇了“身嬌肉嫩”,不惱反喜,畢竟是上神罕見地主動接觸他是吧,頰上飛起兩片緋色,眼睛都含星般亮了。
九霄不再探讨下去,心中的疑惑倒是消除了不少。
在淵河遇襲之後,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總是覺得有些不解。天界之中,也有不少膽肥的妖魔從天、地、人三界的裂隙處混進來做亂,但怎麽就這麽巧讓她遇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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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鸩神,個把妖異的偷襲必然是要不了她的性命,更別提還有同行的青帝在側,哪會容它作惡?難道真的是如她最初的猜疑那般,只是凰羽用來試探她的陷阱?細細想來,也不象是凰羽的風格啊。
而一行人中,勾蛇唯一能傷害、索命的,是*凡胎的餘音。勾蛇的目标,會是餘音嗎?于是今日言語試探,也未試探出個所以然。或許,勾蛇看中的是白鹿呢。也許人家餓急了,也顧不上白鹿是堂堂青帝的座騎,打算吃了再死做個飽死鬼也未可知。
既然這樣,九霄就暫将這份疑心放下了。她自己知道被冤屈的滋味,在沒有真憑實據之前,絕不願冤屈任何人。
話鋒轉回先前:“那麽這三十年間,你陪我左右的時間可多?”
“上神的男寵甚多,上神雖是最寵餘音,可是一年數下來,也不過是能陪上神三四十日而已。”他的聲音低啞下去,臉上浮起一層薄緋,“陪上神的每一個日夜,都令餘音刻骨銘心,每每思及,如火燎一般難以忍耐……”
忽然探手捉住了九霄的手,語氣中透着按捺不住的焦灼:“上神,餘音做夢也想要與上神親近……”
九霄急忙甩開他的手,道:“你再這樣唐突,也将你趕到韻園去哦。”
餘音一驚,急忙跪下:“餘音不敢了,不要趕餘音走。”眼淚又下來了。
九霄看不得他這個樣子,揮手道:“你你你回去休息吧。”
餘音不敢再多說,含淚凝視她一眼,慢慢退了出去。
九霄總算是松了一口氣。從餘音幾句陳述看來,他近三十年間見到的九霄上神,就是九霄上神本人。
而三十年裏被軟禁在瑤碧山的一個男寵,怎麽會被遠在大陸邊緣的淵河中的妖孽惦記上呢?
或許,是她想多了。
再想那三十年間的無煙,已是神魂離體去尋凰羽魂魄,留一個血鸩肉身在梧宮中忍受油潑之苦。
不管怎麽算,無煙與九霄的生活軌跡也沒有重疊,無煙不象是九霄的化身。
可是無煙與九霄的諸多相似點又是如何解釋?
滿心想再跟餘音問細一些,比如說他認識的九霄曾說過什麽話,做過什麽事,什麽時辰睡什麽時辰起,有沒有異樣的言行等等等等。但餘音只說了幾句話,還未十分直白,便豔~情四溢,她實在沒有膽問下去。
算起來,血鸩無煙,從虛空中出世便與凰羽相遇相愛,相伴百年之後,凰羽涅槃遇劫,無煙離魂三百年拼湊他的魂魄。凰羽重生後不久,無煙便堕入銷影池灰飛煙滅。
共計四百年壽命。
餘音只能給她講九霄的近三十年情形。
還是需得去往韻園,找其他男寵們打探一下,如果有陪伴九霄時間更長的,能講述一下百年前、三百年前、四百年前的九霄上神的經歷就更好了,可以與無煙的經歷相對比,或許可以找到些锲合的點。
是的,盡管百般的不情願,她還是得把前世的懸案查下去。這件事本應由凰羽來做的,她只該靜觀其變。但凰羽那家夥一付提不起精神的模樣,怎麽看怎麽指望不上,她按捺不住疑惑,想着先下手捋出個頭緒來。
而西山韻園中的男寵們,或許能提供什麽信息。
要想去往韻園,餘音指望不上了,一付醋壇子翻一地的架式,還需得避着他呢。更別提還有問帛那只瘋鳥了。唉,做為一個了不起的上神,怎麽這麽憋屈呢。不就是去會會昔日小情人兒們嗎,這個攔着,那個不許……
只有靠自己了。
早晨,餘音端着浸着花瓣的水盆來伺候九霄上神梳洗,敲門沒有反應,推門進去時,寝殿內空無一人。
九霄趕在餘音來之前,一大清早就溜出門去,駕了雲頭,趕往西山。經過之前駕雲的失誤,也吸取了經驗教訓,這一次駕雲熟練了許多,順利停在了韻園的大門口。園內綠竹蔥郁,絲竹聲聲,悠揚悅耳。男寵們,哦不,樂師們已早早起床開始練習了,果然是十分刻苦。
美妙的樂聲傳入耳中,九霄心中大悅,踏入韻園時,臉上挂着怡然的微笑。
竹林中,百餘名少年身穿白衣,一個個飄然若仙,有的吹玉笛,有的撫瑤琴,有的奏編鐘,很是優雅閑逸。忽見有一名容顏絕豔的緋衣女子,步履翩翩朝着他們走了過來。樂聲漸止,少年們均是看得愣了。那樣絕色的女子,每走一步,足下都仿佛盛開一朵美麗的蓮。偏偏她又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美貌是何等驚豔,神态十分随意自然。
竹林中一時間靜了下來,只餘下風過竹葉,沙沙做響的聲音。
九霄見他們發呆,和藹地笑道:“不用緊張,接着練,接着練,我就是來看看。”
有少年終于回過神來,激動得喊了一聲:“上神!是上神!”竟是剛剛才認出她來。
九霄這才記起自己是素顏來的,這些男寵們從未見過九霄未化妝的樣子,故一開始沒有認出來,直到開口說話,方才敢認。
少年們手中樂器弦斷的弦斷,墜地的墜地,有的呆怔在原地,有的想要撲過來,向前邁了一步又膽怯站住,有沖動一點的,已是跑過來跪在她的腳邊。一個個淚水盈盈的,好一幅含羞帶怯,欲據還迎,欲語還休的重逢場面。
九霄安撫半天,才勸得他們回各自的位置,她自己在上首的一把藤椅入座,面帶慈祥的微笑,就“住得習慣嗎”,“吃得還好嗎”,“課程難學嗎”,“師父嚴厲嗎”等等問題做出了親切交流。
少年們從未見過上神卸妝後的樣子,只覺得比豔妝的她更加讓人癡迷,一個個心旌動搖,目炫神迷,答起問話來,頗有些語無倫次。
有膽子大的、坐得近的,探手捉住了上神的柔夷,含淚顫聲道:“小人……日夜思念上神,夜不能寐,食不知味。”
九霄和藹地拍拍他的手背:“你們陪我那麽久,我也很挂念你們啊。呵呵呵呵。對了,你們之中,誰跟我最久來着?”
人群中站起一名瘦高的青年:“是小人,跟了上神三百年了。”
“哦,不錯,不錯。”一面說着話,一面又免不了想到這是一群與原九霄極盡床笫之歡的人,雖然那其實不是她,但這些人不知道啊。心中頗是尴尬,只好硬撐着擺出一張慈祥臉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