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重返族地

傳說大周山當年可是盤古的脊骨化成的撐天之柱, 它折斷的時候天向西北傾斜，地向東南陷落，天地都有閉合的趨勢, 星辰也開始隕落。

女娲補天後，雖然殘缺的兩塊不周山不再撐天, 但它依然巍峨高大, 是其他所有山脊不能比拟的。

現如今這座掉落在放逐大陸的小不周山，被天上的神罰之劍斬成了兩半後, 高聳到天際的大山轟隆一聲崩塌。碎石土塊，連帶着山頂千年不化的積雪凍冰，猶如萬馬崩騰的海浪, 頃刻間向四周席卷而去, 激起了千萬米高濃霧般的粉塵。

地面被砸的不停震動, 許多地方都出現了深坑與裂隙, 住在附近的妖民與野獸瘋了一般往外逃命，沒跑兩步便被碎石土塊吞噬。

天上的電閃雷鳴漸漸停歇，天火也不再降下，一切歸于平靜後, 留下的卻是滿目瘡痍的大地。

騰根第一時間奔到了小不周山，讓懂水系與冰系法術的妖滅火，其他人跟着他一起救人。

運氣好, 卡在石頭空隙間的妖, 還能逃過一劫。

但很多時候, 救援的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石塊移開，下面的人早已經被砸的稀巴爛，死的不能再死。

騰根嘴角都快要急出水泡，這一次死傷慘重, 最重要的是，他大哥為了不牽連大家，特意飛到了蒼穹之極。天罰之力重重劈在他身上，他只看到他墜向地面的畫面，人到現在都還沒找到，生死未知。

另一邊，蘇瑤突然吐血，狼妖夫婦吓壞了，天地間的異動讓他們不敢妄動，只能抱着女兒縮在山坡上，雙眼警惕地觀察着四周。

直到神罰結束，他們才抱起昏迷不醒的女兒，匆匆往山下家中趕。

“阿風，你快去鎮上找個妖醫回來。”

一進門，石英把女兒放在床上，一邊燒熱水，一邊對丈夫吩咐道。

林風拿了靈石，轉身向鎮上跑去。石英則用溫水，給女兒擦臉擦手。身上仔細檢查了一遍，并沒有看到傷口，她就更納悶了。

既然沒有受傷，那女兒為何會吐血，氣息如此微弱？

林風很快背着鎮上的妖醫回來，妖醫一邊往屋裏走，一邊問：“聽說你家小幼崽吐血了？是不是被什麽東西砸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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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任何東西傷到她。天地出現異像的時候，我家小崽崽突然就吐血了，昏迷到現在都還沒醒。”石英快速地回答道。

滿頭白發的妖醫坐到了床邊，手上覆蓋上一層白色的妖力，從頭到腳，慢慢地檢查了一遍。

他頓時皺起了眉：“奇怪，她身上一點傷都沒有。你們仔細回憶一下，她吐血之前，可有異樣？”

狼妖夫婦陷入了冥思苦想，像是想到了什麽，石英激動地吼道：“崽崽吐血前，一直捂着胸口，嘴裏還有□□，好像極痛苦的模樣。”

胸口？

妖醫覆蓋着妖力的大手，重點落在了蘇瑤左邊的胸口處，胸腔裏的那顆心髒，可是生物體最重要的器官之一。

再次檢查了一遍，老人還是搖了搖頭：“你家小崽崽的心髒很健康，沒有發現什麽異常。”

林風頓時急了：“那妖醫，我家崽崽為何一直昏迷？”

“老夫學藝不精，檢查不出來。”老人嘆了一口氣，“她沒有受傷，我檢查的結果也表明她身體很健康，我也搞不明白她為何會呼吸微弱，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林風的臉頓時垮了下來，這個妖醫是整個鎮上最好的大夫，連他都治不好，他們就必須去縣裏，甚至城裏找醫術高明的妖醫。

把大夫送走後，林風看向妻子，輕聲道：“媳婦兒，我們回族中吧。”

狼妖一族，在北方有着極為龐大的家族，他們有風狼，雪狼，岩狼等分支，在整個北方的妖獸體系中占有極高的地位。

林風他們家族的風狼一支，勢力龐大，族中妖醫醫術高明。為了救崽崽，他們必須踏入那個他們發誓再也不會回去的地方。

石英看了看臉白如紙，似乎随時都會停止呼吸離開他們的女兒，最終嘆了一口氣，點頭道：“都聽你的。”

夫妻倆達成共識，便簡單地收拾了一些東西，家裏拜托隔壁的獅子家看着，如果在冬季下雪之前他們還沒有回來，那家裏的那些獵物以及靈谷就送給他們家。

村長那邊也打好了招呼，村民們對狼妖夫婦的印象挺好的，見他們要離開都很不舍。

當他們得知狼妖夫婦的女兒倒黴的在這場天地異像中受了傷，也不好再阻攔，只能希冀着他們一切順利。

事情處理妥當後，第二天一大早狼妖夫婦抱着昏迷的女兒上路了。他們走的悄無聲息，但是村民早早就自發來到了村口送他們。

“石英姐，這是我腌制的肉幹，你們帶着路上吃吧。”宣草遞了一籃子肉幹過來。

兔子媽媽也遞過來一袋子果幹：“瑤瑤愛吃這個，我今年特意多做了些，本來是打算過一陣子送給她的。”

“我可以送你們一程，現在到處都塌了，估計以前的路已經不能走了，我在天空中給你們引路。”烏鴉姐也熱心道。

蛇巴幹脆高冷地扔下幾塊靈石：“不知道能送啥，就送錢吧，錢多一些上路總沒有壞處。”

陸續還有其他人拿了東西過來，不一會兒狼妖夫婦身邊，就堆了一大堆的東西。

林風很感動，嘴裏不停地說着謝謝。

石英卻嘆息道：“大家的心意我們夫妻領了，但我們要趕路，沒有辦法帶上這些東西，大家都拿回去吧。”

衆人想想也是，最後又只能把東西拿回來。猴子村長沉吟了一會，最終走到夫妻倆面前，把一樣東西交到了他們手上。

“這是入城的通行卡，無需審核的，收好了。”

妖族也是有戶口管理的，去到別的城市需要審核妖籍。有些要審核好幾天，無需審核的通行卡就顯得彌足珍貴。

狼妖夫婦收下了這東西，真心的對村長道謝。

村長只是擺擺手，叮囑道：“好好給孩子看病，一個妖醫不行就多換幾個。治好了就早些回來，家裏不用操心，村裏人會幫你們家看着。”

狼妖夫婦點了點頭，抱着孩子，沖大家招了招手，頭也不回地向前急走。

烏鴉姐向天空飛去，她還是打算去前面探探路，送狼妖夫婦一程。

**

狼妖夫婦走了的三天後，慕曉生也從幽都出來，趕到了靈山村。

向村民們一打聽，瑤瑤果然出事了。

三天前天地異像，看到窮奇妖王被神罰斬下，他就想到妖王跟瑤瑤之間還有同命契約在，他如果出事的話，瑤瑤肯定也會受到影響。

本來三天前他就想來看外甥女的，卻不想這一次天罰太過霸道，就連幽都受到了影響。

幽都建在陰陽交彙的地方，那裏面陽氣極少，一大半都是死氣與陰氣。

天罰降下後，對于鬼魂來說，最怕的就是神力以及能夠辟邪的天雷天火之力。

幽都外面有結界保護，都差點被劈開，一整天鬼魂死物都窩在家裏，街道上一個人也看不到。

當天慕曉生就試探着出來，結果結界剛打開了一條縫隙，暴漲的陽氣以及還未消散的天雷天火殘留的力量，快速地向幽都裏面湧進來。失橫的陰陽之氣，差點把幽都城裏靠着陰氣生活的生靈給弄死。

慕曉生打開結界的雙手，也被陽氣灼傷的血肉模糊，他出不來，只能等到這股力量慢慢消散後，再出來找人。

瑤瑤氣息微弱，昏迷不醒。得知這個結果，慕曉生着急不已，他想盡快找到外甥女，可難辦的是，就連靈山村的村民們，也不知道狼妖夫婦去了哪求醫。

而半生半死的他，無法在陽間長時間地行走，他根本連找人的本事都沒有。

最後慕曉生前往了小不周山，他比誰都清楚，瑤瑤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氣息微弱，那是因為窮奇妖王受了重傷。想要救她，最重要的是先找到妖王，讓他好起來才行。

等到了小不周山，便見騰根指揮着許多妖獸，開始移山挖石。

他眼睛通紅，身上全是泥污，也不知道在這忙了多久。

地面擺了許多妖獸野獸血糊的屍體，随着時間推移，壓在山下的妖獸存活的希望越小。

慕曉生問騰根要了一件沾了窮奇妖王血的衣服，布了一個巫陣，大概推測出妖王的位置，讓他們集中在那處挖掘。

這個地方空氣裏都是暴虐的天罰之力，呆了沒一會兒慕曉生就渾身被灼燒的痛，匆匆說完算出來的位置後，他又不得不快速趕回幽都。

**

盡管離開了家族十多年，但是家族所在的方向狼妖夫妻倆還是不會搞錯。

地面開裂，江水倒灌，大山崩塌房屋摧毀，當年走過的許多路都已不複存在。

這一路夫妻倆走一段距離就要四處查看，生怕走錯了路，還有的地方看着好好的，有可能一踩上去就塌了，因此這一路他們走的格外地艱難。

當初他們夫妻倆只花了三天多的時間就抵達了靈山村，現如今只怕六天都未必能回去。

時間被拉長，更讓他們揪心的是懷裏的女兒，小家夥一直沒醒，随着時間的推移，那口微弱的氣随時都要斷了似的。

夫妻倆進了城，第一時間找妖醫，城裏的妖醫也束手無策。夫妻倆急的沒辦法，也只能拜托客棧的廚子熬了一些肉湯，勉強給女兒喂了一些。

一路奔波，終于在第七天抵達了風狼族中。

林風去見族長，而石英抱着女兒，直接去找他們相熟的最厲害的妖醫長輩，索光。

“叔爺，請你救救我的女兒。”一見面，石英便匍匐在地，焦急地開口。

妖族沒有跪人的概念，他們表示祈求誠服時，都是匍匐在地，低垂下頭，表現出卑微的模樣。

滿頭白發，蓄着長須，一副仙風道骨模樣的索光，見到多年不見突兀出現的侄孫女，臉上寫滿了驚訝。目光落到她手中抱着的小女娃，他更是激動的渾身發顫：“快起來，英英，你……你跟小林風有孩子了？”

作為曾經給這個侄孫女治療過不孕不育的妖醫，索光比誰都清楚這侄孫女是沒有懷孕可能的。想不到他們離開族中十多年後，竟然抱了個孩子回來。這孩子長的白白嫩嫩，不但漂亮這麽小就化成了人形，看來他們夫妻這些年另有奇遇。

“是呀，她叫蘇瑤，是我跟林風的女兒，最好的女兒。”

石英垂眸看着懷裏的小家夥，沒有血緣關系又怎樣？他們對彼此的愛，并不比那些親生的父母與女兒間少一分。

索光聞言也替夫妻倆高興，把人扶了起來，低聲道：“快把小瑤瑤抱到藥廬的床上，我給她檢查一下。”

石英抱起了女兒，去了隔壁的藥廬，還沒進屋便聞到了一股子濃郁的藥味。平時她覺得這味道難聞，今天沒來由的覺得心安。

索光給蘇瑤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臉上也露出了一抹詫異，這孩子的身體明明很健康。

他怕搞錯了，又仔細檢查了一次，這一次用的時間是第一次的兩倍。

可是還是沒有發現問題，這就很奇怪了，既然這個小孩身體健康，那她為何會昏迷不醒氣息微弱？

一看到老人露出愁眉不展的表情，石英的心就涼了半截，黯然問：“叔爺，連您也沒有辦法嗎？”

“小瑤瑤的身體很健康，我雖然不明白她為何會這樣，但我能保證她身體沒有問題。”索光嘆息一聲，“你們這一路只怕看過不少妖醫，別再帶着孩子奔波了，你們先留在族中，我會拿一些含有強大生機與修複能力的靈植給你們，就算不能治好她，這些靈植熬的湯也能續命，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石英一思襯，便點頭答應了。

最開始他們是想要找個醫術高明的妖醫，盡快把女兒治好。這一路受過太多打擊，有的妖醫甚至直接讓他們給女兒準備後事，她已經不奢求女兒立刻就好，只要穩住不惡化她就謝天謝地了。

等了一會兒林風過來了，臉上的神情有些黯然。石英體貼的沒問他族長跟他說了什麽，商議過後，兩人決定暫時住在叔爺這裏。畢竟他們已經離開族中十多年，以前的房屋只怕早就被族中收回，分給了其他人住。

在叔爺的指導下，石英熬好了加入了靈植的肉湯，給女兒喂了小半碗。見她吞下後，呼吸似乎平穩了一些，夫妻倆差點喜極而泣。

就這樣，狼妖夫妻在族中住了下來。石英整天伺候着昏迷不醒的女兒，給她一點一點地喂湯、時不時地翻身，每天都要泡澡按摩，天氣好的時候還要抱出去曬太陽。

明明粗手粗腳的一個人，現在也學會了小心翼翼。蘇瑤被照顧的很好，四肢的肌肉沒有萎縮，也沒有生褥瘡，她依然漂漂亮亮，像個睡美人。

而林風白天一直泡在族中四周的大山裏，他不停地打獵，采靈植。

盡管叔爺說什麽都不收他們夫妻倆的靈石，但他也不能白拿叔爺的靈植，幹脆進山幫他采靈植。而且女兒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他們需要作好長期這樣的準備，也需要準備他們夫妻倆過冬的物資。

**

好冷，好疼，好黑！

蘇瑤人雖然昏迷了，但是大多數時間她是有意識的，她能感受到父母帶着她奔波，也能感受到他們一遍一遍撫摸着她身體叫她名字。

但她就像是陷入了沼澤一樣，被束縛得動彈不得，總是醒不過來。

更奇怪的是，有時她像是到了另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很黑，空間狹小，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她被一個人抱在懷裏，那個人身上全是傷，鮮血像是不要錢一樣往外流，整個懷抱都是濃稠的血腥味，冷的毫無溫度。

她一度以為那人快要死了，但是他又頑強地活着。她能聽到那人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漸漸的跟她胸腔裏跳動的那顆心慢慢重疊。

同命運共呼吸，這是兇獸哥吧。

蘇瑤很快便猜出了這人的身份，她叫了他幾聲，一直沒有得到回應。她在他身上摸了摸，但這人就像是在另一個次元一樣，明明能夠感知得到，但就是碰不到。

她想，這大概就是同命契約造成的心靈感應吧。

說起來上回兇獸哥救了她一命，這回是她救了他，兩人也算是扯平了。但願大哥這回能挺住，別讓他們倆都玩完。

被迫關禁閉，周圍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這讓喜歡熱鬧的蘇瑤憋壞了，無聊之下她就開始跟兇獸叽叽喳喳地灌心靈雞湯。

就在蘇瑤以為，要麽兇獸慢慢流血而死，要麽她無聊而死時，事情有了點轉機。

狼媽給她喂的湯裏面加了含有強大生機的靈植，喝了這東西後，她體內的木靈力在增加。因着同命契約的作用，她心口時不時地抽痛，那是因為兇獸快要挂了。

木靈力有強大的修複治愈能力，她下意識的把木靈力堆積到疼痛的心髒處。漸漸的，她感覺跟她呆在一起的血人身上，往外流的血液也慢慢止住了。

這倒是個好現象，蘇瑤更加積極地當個能量轉換器，如果沒有意外，想來他們兩人的小命這回還能茍住。

**

小不周山！

騰根已經在這裏忙活了半個月了，從最開始的希望滿滿，再到現如今的滿心絕望。

慕曉生雖然給他大致圈出了大哥有可能在的地方，但是這山現如今太脆弱了，挖着挖着又崩了，又得重頭再來。

找不到大哥就算了，更糟糕的是其他四王也都受了天罰，現如今不知流落在哪，生死未知，他連能商議的人都找不到。

“大人，我們挖到了一只小獸。”人群裏突然傳來了一聲大吼。

長久沒有休息，熬的一雙眼睛通紅的騰根，麻木地走了過去。

當他看到躺在坑洞底，只有兩個巴掌那麽大，渾身流血，通體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貓時，失望地搖了搖頭。

“妖王的獸體是只長着翅膀的黑老虎，這東西連妖力都感受不到，想來只是普通的野獸，扔到一邊吧。”

氣息微弱的小貓，被放在了一邊的草叢裏，騰根繼續指揮着衆人挖山。

崩塌的小不周山才挖了一半，天氣便已轉入冬，第一場鵝毛大雪如約而至。

氣溫驟然降到了零度以下，一夜之間天地間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大雪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積雪成凍，在這裏的妖獸們即便燒起了火堆，依然冷成了狗。

地面很快被凍住，即便有妖把冰化成水，凍土也比前幾天更難挖開。

眉頭上染滿白雪的騰根，見帶來的人陸續倒下後，他不得不咬牙帶着人回去，暫時放棄挖山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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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瑤也很納悶，明明兇獸大哥身上的傷已經不流血了，就在她以為他要慢慢好起來的時候，他身上的體溫卻越來越低，整個人都像是包在了冰層裏，連帶着她也凍得像只死狗一樣整日哆嗦。

狼妖夫婦第一時間發現了女兒這一現象，把叔爺索光叫了過來，他給他們拿了可以增加火氣熱量的焰炎草，這湯一喝下，蘇瑤暖的全身冒汗。

她的身體承受不了這種霸道的火靈力，便一股腦引導在心髒處，那裏最冷最冰。

源源不斷的火靈力傳遞過去，兇獸的身體很喜歡，竟然會主動汲取火靈力，似乎又可以了。

蘇瑤整整躺了五個月，直到這年冬天的尾巴上，她才蘇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