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除了昌平伯,其實還有傷亡,但只有這一個值得他特意禀報。

宴席上動亂初初平息,有人活捉了幾個刺客後,從刺客身上摸出了長公主府的标志。

無言的沉默逐漸蔓延至每位朝官,他們以目交彙,最後齊齊停留在了臉色鐵青的太後身上。

若說緣由,大概就是近日京城皆知的昌平伯庶子一案。要知道他那兒子至今還在長公主手中,昌平伯日日去長公主府索要,而那位可素來不是好脾氣的主。

回宴席時陰太後一路被柳相護得安穩,形容不見狼狽,但如今面色可難看多了。

她情願那些刺客是沖着她來的!

柳相悄無聲息地退到後方,與子玉交換了眼神,這一交換,總算讓他常年的從容有了變化。

怎麽會失敗?

短時間內,子玉也無法和他解釋失敗的原因,但她知道有柳相出現,太後那兒定沒了問題。

為了不引人注目,她還是回到了太後身邊。

陰太後沉着臉,環視四周,狠狠道出幾字,“查!給哀家查,到底是誰膽大包天在陛下生辰宴上作亂,還嫁禍他人!”

但別說是她,連陰壽都無法相信自己那外甥女。

長公主的肆無忌憚衆人有目共睹,當初陛下剛登基一兩年,她就能因為陛下不同意她的話,直接把人踹下水池。此後雖做了掩飾說是意外,但誰不知道長公主的嚣張跋扈?

昌平伯的确不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但陛下更是天子,長公主根本就沒把他人放在眼裏。

此時雲姜一露面,衆人紛紛關心,“陛下受驚了”“陛下龍體無恙罷?”“陛下快傳太醫看看”……

亦有人看到衛息身影,當即誇贊衛息反應迅速護駕及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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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姜掠過一眼,發現竟有不少人是在真情實感地關心她這個小皇帝。

唔……看來事實也不盡如她想象,許多人雖因天子無能而失望,不再寄予重托,但潛藏的忠心猶在。怪不得書中小皇帝那樣胡天作地,子玉等人推翻起來仍有難度。

只可惜那書沒有讓她看到最後,不知子玉又是如何收服這些人的。

陰太後出聲傳了太醫,道:“陛下體弱,還是快去歇息罷。此事有哀家在,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陛下和諸位一個交待。”

她的底氣來自于身份,也來自于默不作聲站在旁邊的寧國公陰壽,和不遠處的柳相。

被這樣明目張膽地架空,雲姜神色淡淡,微不可見對文相一搖頭,“那就勞煩母後,我确實不大好,先行回宮去了。”

她轉向衆人,“感謝諸位給我來過這個生辰,我很高興。”

天子的客氣話引得百官謙讓,“陛下言重了,臣等本分之事。”

雲姜微微一笑,“可惜賊人作亂未能有個圓滿,下次尋機會,我再與諸位同樂。”

她難得展露這樣親近臣子的一面,且語氣自稱都很是平易近人,叫有些人不禁一愣,目光不自覺就追随了那道背影好一會兒。

衛息護送天子回宮。

他對大明宮的路已是駕輕就熟,可能埋伏的死角處都能一一着人提前查探,讓雲姜道:“也不必如此謹慎。”

衛息道:“小心為妙。”

有他在身邊,比子揚還具有安全感。雲姜注意到,只短短這麽段時辰,來喜等人看向衛息的目光就充滿了信任和依賴,若非不合适,只怕恨不得如乳燕投林般奔至其懷中。

她忍俊不禁,順手摸了摸身邊子揚的腦袋,見他一臉悶悶不樂,“不用不高興,子揚也做得很好。”

子揚嗯嗯兩聲,雙眼卻還是執着地盯着衛息,想要看出這人到底是怎麽個厲害法。

未時已過,深秋烈日落下,沒了陽光下的滾滾熱浪,涼風一打,便叫人生出寒意。

雲姜打了個噴嚏。

霎時,十餘號人齊齊頓足看來。

她面不改色地微微後退一步,道:“我無事。”

“……陛下。”衛息不贊同地擰眉,“臣冒犯了。”

說罷,他擡手橫抱起天子就往大明宮疾奔而去,其餘人竟也絲毫意見沒有,只一同加快了腳步。

與之一起沖出去的還有子揚,子揚如今最是眷戀雲姜,見人不在,還是被讨厭的衛息帶走,當即就跟了上去。

他沒有學習過身輕如燕的功夫,但一番蠻牛般的奔跑下,竟也趕上了衛息的一半速度,将衆人遙遙甩在身後。

吃了兩次土的來喜一抹嘴唇,若有所思道:“陛下當初要來子揚,當真是慧眼識人。”

七巧深表贊同。

雲姜被強行放上了榻,并被裹上厚厚的被褥,整個人只被允許露出一個腦袋。

衛息有照顧人的經驗,但他以前照看的都是屬下和小兵,對待天子這樣羸弱的小少年,一時還當真有些束手無策。

半晌,他讓宮婢倒了杯水來,“陛下,多喝熱水。”

“……好。”

好在這樣尴尬的時刻沒有維持太久,古太醫同樣被侍衛攜着飛奔而來,見了雲姜蒼白着臉窩在榻上的模樣立刻一蹦三尺高,也顧不上自身難受了,開口就是數落,“臣說甚麽來着!大夫再仔細,也比不上自個兒注意,陛下您可真是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那臣還操這個心做甚麽。”

嘴上雖不客氣,手上倒很麻利地打開了藥箱,先喂去一粒藥丸。

衛息皺着眉頭,沒想到這古太醫給陛下看診如此不敬重。

再一看,陛下似毫不在意,反而放松得很,懶懶坐躺着。

古太醫有懸絲診脈的本事,但給陛下診脈從不敢托大,此時脈住了手腕,神情越來越複雜,許久,輕嘶一聲。

“怎麽了?”來喜急忙問道。

“陛下這脈象……”古太醫習慣性摩挲手指,像是遇到難事,“以前我就覺得,陛下脈象頗為古怪,今日卻是更看不懂了。”

雲姜略一思索,猜測可能是太後那藥的緣故,畢竟醫者有脈象辨男女的本事,若是脈象如常,她早就暴露了,是以道:“大約是天生的。”

古太醫慢慢點頭,“有可能……”

說着,他突然把頭探來,小狗般順着雲姜發間肩膀嗅了幾口,邊聞邊臭臉,“陛下飲酒了?”

“……就兩口葡萄酒。” 雲姜是閉着眼說完這句話的·。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遭受了古太醫狂風暴雨般的教育,聲勢之大幾乎讓整個殿中的人都想捂耳。

古太醫簡直比文相還不顧忌……這可是陛下啊,不是你家小孫子。

衛息終是伸手攔住,“給陛下醫治就好,其他無需多說。”

古太醫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照噴不誤,“要不是你們這些人縱容,陛下怎麽會這樣肆無忌憚!”

衛息:“……”

他平靜地移開視線,“嗯,勞煩您了。”

古太醫醫術高是高,就是喜歡罵人,經常臭着臉醫治病患。但他從不馬虎,比其他太醫都要細心,任何一絲細節都不會放過,如此的刀子嘴豆腐心也讓衛息了解了陛下為何能如此容忍他。

由于不知脈象變得更複雜的原因,古太醫不好輕易開藥方,只道:“藥補不如食補,陛下這陣子還是多休養,多吃些清淡營養的東西。”

雲姜乖巧應是。

古太醫又囑咐兩句便走了,邊走邊琢磨,這脈象……他得回去多翻翻醫書才行,總感覺這種例子似乎在哪兒見到過。

香閣登時安靜下來。

天色漸晚,屋內更暗,一盞盞燈被宮人點燃,暖色橘光将床榻籠在其中。

雲姜喝了一口熱水,“奉宣。”

“臣在。”

“今日你也看到了罷,宮廷禁軍守衛松懈,疏于防範,刺客輕易就能混進來。”

衛息确實也要說此事,“陛下,禁軍應該整治一番。”

他和父親麾下的兵,若是出現這樣大的差錯,定會被軍法嚴懲。

“嗯,我是有此打算。”雲姜沉吟,“此事交給你如何?”

“應由禁軍統領……”

雲姜打斷他,“我準備擢升你為禁軍統領,你意如何?”

衛息愣住,擡首對上天子眼眸,那其中跳躍着燭光火焰,“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你是其中一個。”

這本是天子對臣下最誠摯的信任,但衛息視線觸及榻上人那柔軟的面容,不知怎的,心跳突然停滞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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