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夜深巷靜時,衛息回到了家中。

“奉宣。”母親喬氏叫住他,随着這一聲,院內燈火都亮了起來。

“娘還沒睡?”衛息意外停步,面前不止是母親,還有弟弟、表妹喬玲都在。

喬氏搖頭,“宮裏出了這等大事,我怎麽睡得着,只哄老夫人先睡了。你爹讓我們先回府,也不說自己到底何時回來,你是去陪了陛下嗎?現在情況如何?”

衛息知道父親定會留在宮裏查刺客一事,他自己今夜也沒打算睡,有些事必須要做,不過和母親他們倒沒甚麽關系。

弟弟衛晨性急,又接連抛出問話,“哥,那刺客抓住了沒?是亂.黨嗎?陛下有沒有受傷啊,你甚麽時候和陛下混熟的?”

他這開口,衛息感覺耳邊嗡嗡的,還是依次回答二人問題,“陛下無事,刺客留了活口,具體主使還要等爹他們審問。”

衛晨捶手,“可惜今日沒我發揮的餘地,不然讓我一出手,陛下見識到我的勇猛,說不定也來封個大将軍,和爹平起平坐!”

喬氏和喬玲皆笑出口,為這少年诳語,也為衛晨驕傲過分的神情。

衛息也是想笑的,但他和衛烈素來是嚴厲的父兄,所以此刻只敲了下衛晨腦袋,“何時能在我手下過十招再說大話,時辰不早,趕緊去睡。”

“……喔。”

看弟弟垂眉耷眼的模樣,衛息不知怎的,想到的卻是同歲的陛下。

說實話,他已經忘了天子以前的模樣,印象全然被回京後看到的陛下所占據。和弟弟一樣,性格極其鮮活,愛憎分明,高興便笑,生氣便怒,面無表情甩人臉色的時候數不勝數。

喬氏問,“那你呢?”

“我明日一早再進宮,如果有事會着人告訴你們的。”衛息安慰母親,“快去睡罷。”

喬氏颔首,她是溫善柔軟的性子,夫君不在便視長子為主心骨,衛息一開口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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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喝了湯再去睡罷,這是你表妹特意給你煨的。”說着,喬氏用眼神示意喬玲,鼓勵之意溢于言表。

喬玲身體微僵,先看了眼衛晨,這才慢慢開口,“是啊表哥。”

二人已經訂了婚,喬玲又因各種緣由只能住在衛府,就沒有那麽多男女大防,更多時候,衆人都樂意給他們創造機會。

畢竟衛息太冷了些,平日又忙,同一個屋檐下的表妹都沒見過幾面,可不得讓他們先培養些感情。

再覺得尴尬,喬玲也只能順姑母的意和這位大表哥緩緩并行。

晚風瑟瑟,平日喜愛的衛府風景,因身邊的人不同,也有了不同的感受。喬玲用餘光瞟一眼衛息,見他眉眼肅然,唇角抿直,仍是一副冰山模樣,不由暗暗嘆了口氣。

她對大表哥沒有男女之情,相信大表哥亦如是,如果可以,她其實更想……

但姑母定下這門親事,也是處處為她着想,她實在不該有怨言。

不知多少次壓下自己內心的想法,喬玲卻不知,自己眉宇間已經透露了心緒,憂思重重。而她身邊的人也沒有注意到這些,腦海中所思所想,全然停留在了皇宮之中。

定下婚約的年輕男女二人就這樣默默行走,直到在衛息院中分別。

****

刺客一案,由陰太後、衛烈、大理寺等多方合作調查,本該直接定性為亂.黨刺殺天子,但因為昌平伯的死,又變得撲朔迷離起來。

昌平伯夫人彪悍野蠻,得知夫君死訊後崩潰了一陣,很快就重新振作起來,因為有人告訴她此事很可能與長公主謝淸妍有關。

她一聽,叫人直接擡着靈柩去了長公主府前,放聲大哭,邊哭邊控訴長公主仗着身份強搶伯府子弟,話裏話外還暗示昌平伯就是被長公主害死的。

事關天家顏面,九門提督得知後立刻親自領了人來,把那些仆從一個個拖走,唯獨昌平伯夫人不敢動,只能眼睜睜看着人哭得更凄慘,惹來衆多百姓指指點點。

如此一天一夜後,長公主忍不住躲進了宮,随後迎面就被親娘一個耳光甩來,“丢人現眼!”

“又不能怪我!”長公主當即就哭了出來,“那昌平伯自己沒躲好,怎麽就能說是我找人殺他,和他有矛盾的人那麽多呢!”

陰太後怒道:“鬧得滿城風雨的就你一個,就為了一個男子,你真是好本事!”

“那要不是長庭當初不肯幫我,這事也不會鬧得這麽大啊。”見陰太後實在怒極,長公主不敢再犟,便小聲嘟哝,“母後要打我,不如多去教訓教訓他,他近來越發不聽話了。”

此話一出,旁邊的文相、衛烈齊齊皺眉,陰壽、柳相同時咳了咳。

原來以前在宮中,陛下就是這樣被太後和長公主欺負的?文相和衛烈想到了一塊兒,他們又是知道天子身份的人,一時更覺怒氣橫生。

怪不得說當個皇帝一點意思也沒有,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陛下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文相進行了深刻反思,他以前只知關心陛下功課學識,忽略了陛下平日過得如何,實在不該。

為免長公主再說出什麽不合時宜的話,陰壽暗示陰太後把人拎進去說話,清清嗓子準備開口,就有人小跑入內,湊在衛烈耳邊說了幾句。

再擡頭,衛烈掃過來的眼神讓陰壽眉頭一挑,“怎麽?”

“刺客與長公主确實沒有關系。”衛烈冷笑,“與驸馬有關。”

“……”有那麽一瞬間,陰壽想進去把外甥女打一頓,惹的都是什麽事兒。

這驸馬,也是長公主的風流債。

當初也是彗逸絕倫的天之驕子,即便家道中落也能憑個人能力東山再起,偏偏被長公主看上強行做了驸馬,只準其挂個清閑職位……

如果說驸馬存心報複,在場幾位都是信的。

他們都是男子,自然了解被生生禁锢的恥辱感。

牽扯到驸馬,就和長公主脫不了幹系,自然還是把消息告訴了她。

但出人意料,長公主毫無沒有反思自己過錯的跡象,反而不可置信道:“我對他那樣好,他為甚麽害我?”

陰太後&陰壽:……他們陰家甚麽時候出了這麽個多情種?

陰太後着實頭疼,她沒怎麽管教過這女兒,也從來不覺得作為長公主驕橫跋扈些有問題,如今嘗到苦果方覺棘手。

此事本就是柳相的人一手策劃,找長公主驸馬合作也是他默許的,最不吃驚的就是他,出聲道:“既然确實牽涉到長公主殿下,依我之見,在此事未了前還是先讓殿下住在宮中,從驸馬那兒着手深查。”

其餘人深表贊同,長公主太會鬧事,先關在宮中為妙。

文相最後下定論,對外就仍道此次刺殺是沖着陛下而來,說不定會有意外之喜。

說到意外之喜時,他與衛烈對視一眼,二人似乎達成了某種默契,

這場密議參加的只有幾人,當晚,內容卻已飛鴿傳書至滄州。

京中寒風凜冽,滄州依舊綠水青山,郁郁蔥蔥,夜晚仍不減翠色。

滄州刺史府,魏隐捧卷看了會兒,清風拂亂他寬大的寝袍,衣袂飄飄,宛若月下仙人。

信鴿“咕咕”兩聲,主動走到他身邊,配合着把腳上字條解下,親昵地蹭了蹭魏隐的手,再乖乖低頭啄米。

魏隐一目十行看了過去,而後遞給楚生。

楚生看得更仔細些,“王爺,之前猜得不錯,柳相果然和前朝有聯系。”

“嗯。”魏隐并不意外,“他藏得深,這場刺殺中還是露了馬腳。”

皇宮不是鐵桶,但也戒備森嚴,多方勢力交錯,要想在這裏面部署一場刺殺,沒有一點破綻是不可能的。

楚生疑惑,“既然蟄伏了那麽久,為何要來這麽一出呢,有何意義?”

這是最令人不解的問題,魏隐以指節叩桌,沉思許久開口,“此舉于他無益,他應當還有同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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