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掀牌
第二天,阿爾弗雷德的別墅內。
奧斯汀坐在阿爾弗雷德對面,兩人正在陽臺上對酌。
在寒冷的雪禮星,“露天陽臺”這種設計顯得非常反人類,更不用說坐在陽臺上喝酒了——很難有什麽液體在室外不結冰的。
奧斯汀咽下一口帶着冰渣的酒,開始懷疑阿爾弗雷德這是在敲打他辦事不力。
但是随即阿爾弗雷德自己也仰頭幹了一杯,奧斯汀又不确定了。
想來想去,他還是主動開口道:“殿下,抱歉,昨天是我沒考慮周全。”
“不全怪你,我也沒想到要封那人的口,而且,其實我一開始就不該叫你來處理,該讓明面上的人去的。”阿爾弗雷德道,“我們都有考慮失當的地方,太子教了我們一課。”
奧斯汀沒聽出他是什麽情緒,只能順着他道:“是的……那我們的下一步?”
“奧斯汀,你玩過主星流行的那種紙牌嗎?”阿爾弗雷德晃着自己手中的高腳杯道,“對手掀開了我們的一張牌,下一步,自然輪到我們掀開對手的牌。”
“什麽?那我們……”
奧斯汀正要細問,“叮”的一聲,阿爾弗雷德和他碰了一下杯,截斷了他的話。
“我說了,叫你來是陪我賞夜景的。今天不談正事,別敗壞我的興致。”
這個別墅的地勢很高,在陽臺上可以遠遠地俯瞰整個城市,如果不是這麽冷,倒确實是賞夜景的好地方。
奧斯汀見他确實沒有追究昨晚他暴露身份被太子察覺的事,一方面松了一口氣,另一方面越發覺得三皇子捉摸不透。
他暴露了,就相當于他背後的斯通家族暴露了,這可是阿爾弗雷德手裏目前最重要的勢力,暴露給太子一黨的嚴重性不言而喻,可是阿爾弗雷德似乎并不在意。
奧斯汀比阿爾弗雷德年長幾歲,他們少年時就多有交集,雖然不是什麽摯交好友,至少還算合得來。後來斯通家族上了三皇子的船,兩人都刻意地和對方親近,關系倒是迅速拉近許多,兩年裏一直稱兄道弟。
可是等蟄伏期過去,阿爾弗雷德真正開始顯露鋒芒和手段時,奧斯汀反而越發有些敬畏他,慢慢不怎麽敢在他面前逾矩。
現在,阿爾弗雷德既然說了不談正事,哪怕他再想談也硬生生轉了話題,笑道:“殿下昨晚走得早,沒有聽到梅小姐的歌聲,真是遺憾。不過想來殿下私下裏早就享受過了。”
“他還會唱歌呢?”阿爾弗雷德不怎麽關心地說。
奧斯汀有些驚奇,他道:“梅小姐的歌喉簡直是天賜之音。殿下竟然不知道嗎?”
生存危機徹底解除也就是祖父輩的事情,并不算遠,這些年邊境又一直有反叛軍的困擾,不算太平,雖然主星喊了許多年鼓勵發展娛樂業,豐富平民的娛樂生活,但一直也不見起色。
歌手、舞者、演員,以及圍繞這些行當的衍生職業都是稀缺職業,稀缺的主要原因是賺不到錢,欣賞的人少,學的人更少。像昨晚那樣天籁一樣的歌喉,奧斯汀雖然身為大公爵之子,也是平生第一次聽到,一時間驚為天人。為此,他昨晚還默默嫉妒了阿爾弗雷德好一會兒。
卻沒想到,阿爾弗雷德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那您回頭務必要聽一聽。昨晚所有的來賓都被她征服了,本來只安排了一首歌,但現場氣氛熱烈,最後連唱了三首——就這樣,大家還意猶未盡呢。”
阿爾弗雷德對聽歌看舞實在不怎麽感興趣,敷衍道:“我和他分手了。”
奧斯汀噎了一下,道:“這麽快?上周太子出席的那個剪彩儀式上,還聽到您提她。”
“太子最讨厭這種不合規矩的事,我提他那是為了氣太子,你不知道嗎?”阿爾弗雷德終于來了點興致,回味着說,“你有沒有看見太子當時的表情? 差點就繃不住了,又不能當衆訓斥我……”
他說着停住了話頭,從前他大概是樂意和奧斯汀一起議論太子的儀态的,但過了昨夜之後,他不再願意和別人分享這樣的話題了。
“你要是喜歡聽梅唱歌,”阿爾弗雷德若無其事地把話題帶回梅身上,“他最近應該要正式出道了。”
奧斯汀眼前一亮,道:“是嗎?那太好了!呃,你們是因為這個分手的嗎?”
“什麽?哦,不是。”阿爾弗雷德擺擺手道,“因為對我來說他暫時沒用了。”
是啊……從一開始阿爾弗雷德就告訴他了不是嗎?交這個女朋友,不過是為了麻痹外界,好保證給兩年前那一戰正名的消息能無幹擾地爆出來……現在計劃順利,這個女朋友自然也沒用了。
奧斯汀心裏一空,想起昨晚在舞臺上閃閃發光的女孩,有些替她不值。她的歌聲那樣幹淨透徹,當她站在臺上,眼神是那樣快樂純粹,這樣單純的女孩子,卻被卷進了他們爾虞我詐的角鬥場,被利用完後又一腳踢開。
他正心裏不是滋味,忽然陽臺的門被敲了兩下。
“進來。”阿爾弗雷德道。
敲門的人應聲走出,竟然是約書亞。
“晚上好,小殿下,斯通少校。”他躬身行禮道。
奧斯汀輕慢地打量了一下約書亞,按理說他們是平輩,他卻沒有避約書亞的禮,也沒有回應他的問好。
斯通家和白氏都有公爵爵位,并且都是自開國起的世襲公爵,和皇室并稱帝國三大氏族。後來白氏又被另賜世襲“大祭司”的殊榮,看似壓了斯通家一頭,實際上,大祭司的名頭不過是關閉聖白塔之後的安撫,白氏虛有榮譽,卻沒有實權。
在開國之初,斯通家和白家一直保持距離,兩家都出過不少皇後和王妃,但這兩家之間從不聯姻,以示他們不會聯合,讓皇室安心。
不過随着基因改造計劃完成,聖白塔沒落,白氏只剩個“大祭司”的名頭,現在也沒了這種忌諱,這一任大祭司年輕時娶的第一任妻子就姓斯通。
這一次聯姻非常短暫,不到三年,那位原本健康的斯通家小姐就去世了,沒有留下後代。于是兩家非但沒能結成親家,反而結了仇。
大祭司很快另娶了第二任妻子,又過了些年生下了約書亞,妻子也難産離世。
斯通家的人自然對大祭司恨之入骨,連帶着對他這個獨子也十分厭惡。這半個月來,奧斯汀從沒和約書亞在阿爾弗雷德這裏打過照面,這顯然是阿爾弗雷德刻意隔開了他們倆。
奧斯汀一直覺得這做法不難理解。除了阿爾弗雷德不想讓自己的兩個有世仇的手下起沖突,更重要的是,他多半對約書亞不夠信任,沒有告訴約書亞奧斯汀在為他效力。
可現在他卻把約書亞叫來了……
“免禮,過來吧,坐在我身邊。”阿爾弗雷德對約書亞說。
約書亞依言坐下了,和奧斯汀一左一右坐在阿爾弗雷德的兩邊。
“我想,既然我們都在同一條船上,是時候讓你們正式見個面了。”阿爾弗雷德道,“我安排了這次賞夜景活動,希望你們二位摒棄舊怨,以後能和平共事。”
“是,殿下。”約書亞立即說。
奧斯汀的臉色很不好看,但他并不是意氣用事的小孩子,很快也道:“是。”
“這就好。”阿爾弗雷德似乎滿意了,轉口問道,“幾點了?”
奧斯汀低頭看自己皮膚上顯現的時間,剛要接話,約書亞已經說道:“只剩五分鐘了,殿下。”
阿爾弗雷德望向欄杆外,道:“很好,那就一起欣賞吧。”
他們打啞謎一般,讓奧斯汀不由問道:“什麽還剩五分鐘了,殿下?”
阿爾弗雷德道:“在學校遇到刺殺的那天,我吩咐約書亞去辦了一件事……奧斯汀,你覺得,我是那種被刺殺後忍氣吞聲的人嗎?”他的眼神冷了下來,輕聲道:“他要殺我,我自然也要殺他。”
奧斯汀有一種不妙的預感,勸道:“殿下,刺殺太子這麽重要的事,是不是和我父親那邊商量一下比較好……”
“這是殿下決定的事。”約書亞出聲道,“難道少校認為,殿下反而該聽斯通元帥的指揮不成?”
“你……!”
他們正嘴上交鋒,忽然聽到一聲轟然巨響。
奧斯汀愕然看去,只見遠方有一處發生了爆炸,沖天的火光打破了雪禮星冰凍的夜。
他喃喃道:“那個方向是……”
“是太子的行宮。”約書亞接上他的話道,朝阿爾弗雷德按胸行了一禮,“幸不辱命,殿下。”
“你做得很好。”阿爾弗雷德勾起嘴角,盯着那片火光道,“無愧我對你的信任。”
約書亞在寒夜中凍得蒼白的面容上露出喜色,矜持道:“就是不知道太子在不在行宮內。”
阿爾弗雷德看向約書亞,忽然一笑,說道:“有你給他通風報信,他自然是不在了。”
約書亞的笑容僵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