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受傷
輪到我們掀開對手的牌——奧斯汀這才明白過來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原來今晚的重頭戲才剛剛開始,他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安靜地等着看事态發展。
約書亞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不健康了,他勉強笑了一下道:“殿下……殿下玩笑了。白氏一直效忠于……”
阿爾弗雷德卻似乎根本沒有興趣聽他辯解,站起身道:“奧斯汀,叫人來把他帶走。”
他的姿态如此無所謂,不僅約書亞一下子有些懵,就連奧斯汀都頓了兩秒,随即用掌機發出一個信號,附近值守的一支小隊很快全副武裝闖了進來。
“殿下!”約書亞見阿爾弗雷德擡步就要走,臉色難看地喊道,“我是大祭司的獨子,是下一任帝國大祭司!您要無故囚禁我嗎?”
他還以為阿爾弗雷德會暴怒,剛才極短的時間內已經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可沒想到阿爾弗雷德說了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準備走了,仿佛并不是精心策劃許久揪出了一個間諜,而是随手撣去了衣角的塵埃。
他作為大祭司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向來都被捧得高高在上,即便跟随小皇子流放也是備受贊譽,何曾受過這種忽視?
“多虧你提醒我你是大祭司的兒子。”阿爾弗雷德停住了腳步,狀似恍然大悟地說,轉頭又吩咐奧斯汀,“記得給他打彌散劑。”
如今社會上,沒有哪個人是完全“原裝”的,大多數人都會在手臂打入方便看時間的“時顯劑”,耳部植入“傳聲器”,手中根據職業和個人習慣的不同也會植入和掌機聯動的各類傳感裝置。
有條件的人還會接受更多種類更大強度的改造,彌散劑的作用就是暫時使身體排斥這些後天改造的功能,一般來說是給剛收押的罪犯注射的,防止他們有什麽出其不意的特異功能。
彌散劑是白氏的研究成果之一,如今竟然要用到白氏嫡系後代身上,實在是諷刺。
奧斯汀顯然非常樂意做這樣的事,馬上給他的手下打了個注射的手勢。
兩個士兵一左一右制住了約書亞,約書亞是個瘦弱的普通人,自然不是士兵的對手,盡管力量上被壓制,他卻沒有露怯,反而在被激怒的情況下露出了極少示于人前的傲慢姿态,他大聲喊道:“三殿下,等等……放開,別碰我!你們怎麽敢抓我?!我的身份如何尊貴,你們不知道嗎?我是大祭司的兒子!”
阿爾弗雷德懶散道:“那又如何?我還是皇帝的兒子呢。”
約書亞一下子沒了話。
奧斯汀不屑道:“要是你家那個老東西當年沒把我大姑母折磨致死的話,下一任大祭司根本輪不到你來當,你當自己是個什麽東西?”
“少校,注意你的言辭,你敢空口污蔑大祭司。”約書亞陰郁地說,“這件事當年陛下已有定論,您姑母,我父親的前妻,是自己病逝。”
奧斯汀道:“你父親私下也是這樣親口告訴你的嗎?那他不要臉的程度超出了我的預估,親兒子都騙。”
約書亞正要再反駁,阿爾弗雷德不怎麽耐煩道:“你們準備在我的房子裏吵到天亮嗎?”
奧斯汀立即向阿爾弗雷德道了歉,揮手讓士兵把人帶了下去。
人走了,阿爾弗雷德這才對奧斯汀道:“太子行宮半夜失火,我去探望太子,你不必跟着了。”
剛和約書亞争執過,奧斯汀這會兒顯然也沒心思去太子面前演戲,連忙道:“我這就去為您審訊那人。”
他說着就迫不及待地要走,被阿爾弗雷德喊住了。
“剛才在陽臺你向我保證過什麽,還記得嗎?”
奧斯汀一愣,迅速回憶了一下,正拿不準阿爾弗雷德在指什麽,阿爾弗雷德自己說了下去。
“摒棄舊怨。”阿爾弗雷德看着他的眼睛說,“你在為我做事,所以,你的任務是從他嘴裏挖出我想要的,其他的事情,在不影響任務的情況下你自己看着辦。但有一點,開國時白氏一族救世有功,是整個帝國的精神支柱,大祭司這個兒子我們要完好無損地帶回主星去。別讓我難做,奧斯汀,你明白嗎?”
奧斯汀深深垂首,保證道:“是,殿下。不過……大祭司身份特殊,我們現在無故囚禁他,後面确實會有麻煩……”
阿爾弗雷德道:“不會太久的。過不了多久我們就都要回主星了,不過是在等事情發生罷了。”
奧斯汀茫然問道:“等什麽事情發生?”
“再說了,怎麽會是無故呢。”阿爾弗雷德沒回答這個問題,繼續道,“他不是炸了太子行宮嗎?我護兄心切拿下了嫌疑人,即便有些莽撞,別人又能說我什麽呢?”
“這事推到他身上好嗎?”奧斯汀思索着問,“如果他供述是您指使的怎麽辦?”
阿爾弗雷德反問道:“有什麽證據?我從頭到尾可就只是說了一句話而已,誰能證明我說過那句話呢?他要是攀扯到我身上,正好再扣上一項‘污蔑皇子’的罪名——他要是還沒蠢到家,是不會說的。”
奧斯汀也已經前前後後想明白了,他道:“半個月前,太子剛落地時,我們抓到的那個‘鏡’軍團裏的內鬼供述,他是将您有了女朋友的消息高價傳遞給了一個身形瘦弱披着鬥篷的男人……您是根據那時候的審訊報告鎖定了是白氏有問題嗎?”
“只是更确定了而已。”阿爾弗雷德道,“忍了他兩年了,總算忍到頭了。”
“等等,您兩年前就知道他是太子的人了?”奧斯汀吃驚道。
“你父親也知道。”阿爾弗雷德說,看着奧斯汀的表情越發震驚,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別傷心,我們不是故意瞞着你的,你看我還特意把你叫來現場看戲。先前隐忍不發才有利于暗中布置,搶占先手,我們前期畢竟是劣勢,要是沒點拿得出手的牌,如今怎麽可能這麽順利?”
他說到這裏,微微皺了一下眉,那種“太過順利”的感覺又來了。
奧斯汀并不知道他的想法, 順着他的話道:“确實,現在殿下在民間的口碑報複性反彈,所有人都在催促聖金宮出面回應,嘉獎殿下。已經過去這麽多天了,不知道聖金宮有沒有做出決定……可惜了,太子這次一定是避開了,要是他受傷,對我們反而有利。”
一旦太子受傷行動不便,許多事就順理成章得多了,更妙的事,這事從頭到尾全是約書亞一人經手去辦的,他們沒有沾手,無論怎麽拿來做文章都行。
不過,太子“剛巧”不在行宮裏,安然無恙的話,那就沒得什麽花樣可想了。
阿爾弗雷德肯定道:“确實。不過,本來也沒指望這個,能有借口扣住約書亞給聖金宮施壓,順便從他嘴裏掏出點東西來,已經不錯了,哪有這種一箭好幾只鳥的好事。行了,幹活去吧,我也要演戲去了。”
阿爾弗雷德沒想到的是,他趕到現場的時候,震驚之情幾乎不需要演了。
“你再說一遍,什麽?”他似乎是不能接受地問。
他們正在行宮旁邊被緊急征用的一棟度假別墅前,太子就在二樓的卧室歇息。
雪之聲新聞社的總編助理依言又說了一遍:“三殿下,太子手臂脫臼,輕微腦震蕩,都是摔倒時導致的。所幸,當時行宮中所有人都陪着太子在庭院賞雪景,受到爆炸餘波沖擊,都只是不同程度的輕傷,沒有導致人員死亡……”
阿爾弗雷德沉默了幾秒,就在總編助理開始不安的時候,他神色如常地開口說:“這麽說,太子身邊現在沒有可用的人了?”
總編助理小心地說:“從第一線的消息來看,是這樣的,殿下。”
“知道了,你去吧。替我給你家總編帶好,報道正常發。”阿爾弗雷德道。
總編助理得了他的指示,行過禮走了。
本地治安官也正守在這裏,上前來和阿爾弗雷德說話,阿爾弗雷德把自己帶來的一隊貼身護衛也一并召到近前來,吩咐道:“現在開始,治安局的人都撤了,由我親自接管這棟別墅。兄長受傷,我理應貼身侍疾,太子傷成這樣,此事非同小可。在事情查清楚之前,除了我親自帶進去的醫生,其他任何人都不準進也不準出。”
他面前的人都躬身應是,四散開了,樓裏的安保、醫療都一一撤出。
等到場被清幹淨,阿爾弗雷德獨自走上了二樓,窗外的喧鬧還沒散,二樓卻靜悄悄的。
他推開門,修正蓋着厚厚的被子半坐在床上。他的右臂已經被醫生複位了,此時上了藥,關節處裹着雪白的繃帶。
但想必也還是疼的,因為他的臉色蒼白病态。清冷的星光從窗戶照進來,攏在修的身上,讓阿爾弗雷德生出幾分虛幻的不真實感。
這個人從出生起,就總是光芒加身,可是今夜籠罩他的光,卻這樣冰冷,這樣蒼白。
他們在雪禮星冰冷的星光之夜中地對視了片刻,誰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