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芝芝,夫人叫你将這布匹送與公子房中。”紅杏催促道。
芝芝一聽公子二字,身子不停打顫,額上直冒冷汗,她拼命搖着頭,“我不去,我不去。”
紅杏見她面色慘白,一副搖搖欲墜模樣,有些擔憂道,“芝芝,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芝芝扶着牆,強撐儀态道,“我休息休息便好,你先去。”
紅杏點了點頭,不情願地抱着布匹,“那你好好歇息。”
芝芝沒再回紅杏,她只覺心慌絕望,她怎麽又回來了,她昨日見到紅杏這些故人時,只以為是上了西天。
回歸返照叫她看看從前的故人,可未曾想過今日怎還如此。
芝芝拼命地搖着頭,發瘋地掐着自己,痛感傳遍全身,不是夢境,她也未上西天。
她怎回來了,怎回來了……
芝芝急忙起身,滿頭冷汗,跌跌撞撞地走了一路,回屋收拾着行禮,想着逃離柳府。
她打心底裏恐懼怕柳南之,柳南之這人殘忍至極,除了對自己心愛之人會有半刻溫柔,待其他人都是薄涼,殘暴的。
芝芝不敢細想,只是不停地抖着,胡亂拾着衣物,數着錢袋裏沒幾塊的月銀便匆匆忙忙的出府。
可走到一半,便撞見了得知她身子不适來看望的柳夫人。
柳夫人見她背着行禮,慌亂的不成樣子,眉頭皺了皺,“芝芝,你這是?”
芝芝聽着柳夫人久違的聲音,心更加慌亂,柳夫人活着,那柳南枝定會發現。
她身子抖得更加厲害,她手上滿是汗地抓着行李,撲通跪地道,“芝芝遇上心悅之人了,懇求夫人放芝芝出府,叫芝芝同他成婚。”
柳夫人被陣仗吓了一跳,急忙将芝芝扶起,卻見她出了一身冷汗,頗有些不知所措,“芝芝,你是不是身子不适?”
芝芝搖頭,唇色蒼白,聲音顫抖道,“夫人放芝芝出府,芝芝身子便爽朗了。
這樣的芝芝,怎麽看都不像個沒事樣。
她搖頭嘆氣道,“快去請大夫給芝芝瞧瞧,好好的姑娘,怎麽成這樣了?”
芝芝被幾個束縛着,強迫着帶她回了屋,勸着她等着大夫來。
芝芝心中後怕,可卻又掙脫不出多人束縛,她深吸着氣,冷靜着情緒,冷不丁道了句,“現如今是何年歲?”
紅杏皺眉,“晉安三年七月,過幾日就花燈節了。”
晉安三年七月,花燈節,芝芝一下清醒,慌着的心冷靜了些,還好,還好,謝小姐還未離世,更未同柳南之相識。
柳南之還未瘋,看見她們時也只是避着遠遠的。
那時,柳南之不願同任何女子有所接觸。
想到這,芝芝的驚慌才少了些。
大夫趕來時,見芝芝一副神質恍惚的模樣,急忙把脈,芝芝身子确是康健的。
但這冷汗直冒,神志不清顯然是受了驚吓,大夫雙手作揖道,“夫人,芝芝姑娘這是受驚吓。”
“調養幾日,便會好轉。”
柳夫人聽後,眉頭松動,點頭道,“那便好,方才她那模樣,我還以為中邪了。”
芝芝牽扯着嘴角勉強笑了笑,解釋道,“昨個夜裏,起夜撞見了只黑貓,今有些未緩過神來。”
臨了,還道了句,“夫人,莫要挂心,芝芝沒事。”
柳夫人點頭,笑着道了句,“這幾日便好好歇着,至于你方才說的心悅之人,等你病好了帶他來見見我,我替你把把關。”
“若當真是個可托付終身的孩子,我便忍痛割愛放你出府。”
一聽出府二字芝芝晦暗的眼神剎那間有了神采,她眸光微亮,急切道,“好,過兩日便帶他來見您。”
芝芝送走了柳夫人後,便雙目無神呆呆地躺在床上,盯着房梁看,她迷瞪瞪,怎麽也想不通為何會重來了。
她死前最後的願望便是不要再遇見柳南之了,如今卻又将她送回這,老天爺真是太會折騰她了。
芝芝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她眼珠子轉着,算着自己的私房錢,想着明去街上買個奴隸,叫他應付了柳夫人,自己好早日離府。
第二日,芝芝起了個大早,避着丫鬟小厮出了府。
黑市,剛一進去,芝芝便覺得她和這裏格格不入,這裏的人要不然是非富即貴,穿着绫羅綢緞的貴人,要不便是衣衫褴褛的奴隸。
芝芝捂着錢袋,瞧着路上奴隸,可她穿得過于寒酸,人牙子也不願理她。
一個晌午過去,竟也沒挑着個合适的。
芝芝深嘆着氣,心中不免有些慌亂,若今日還尋不到,萬一柳南之發瘋。
她想到這,忍不住打着寒顫。
她神色焦急地看着各個攤位,一人牙子熱情跑過來,“姑娘,我這有漂亮的公子,買不買?”
芝芝順着人牙子指着方向看去,男子衣衫破爛,頭發淩亂,依稀也能看出生得極為漂亮。
盯了半晌,男子察覺她的目光,他擡眸,漂亮的眼直直地盯着芝芝。
芝芝心跳得極快,羞紅了臉,急忙收回目光,她搖頭道,“不了。”這樣漂亮的公子是她買不起的。
人牙子臉上露出明顯失望,神色不悅地抽打着那公子,公子拼命地躲着。
芝芝有些于心不忍,出聲道,“多少錢?”
人牙子收了鞭子,皺眉打量着芝芝,“一口價,五十兩。”
芝芝眉心緊蹙,五十兩差不多是她全部身家。
買了日後的日子便難,不買若是柳南之發瘋,她的命怕是都保不住。
最終,她咬了牙,終是出了錢将男子買下。
男子乖巧地跟在她身後,一言不發。
芝芝帶男子去沐了浴,又去成衣店替他買了身像樣衣服。
男子如那人牙子說得那般,生得極其好看,唇紅齒白,像是從畫裏走出來的樣。
看得芝芝雙頰緋紅,男子見她這般盯着自己,眼裏一片死寂,淡漠道,“姑娘買了奴,奴日後便是姑娘的人了。”
芝芝愣了愣,垂着頭,低聲道了句,“你能娶我嗎?”
芝芝也不是急着成婚,芝芝死腦筋,只有成婚了,才能避免同柳南之有瓜葛。
男子未有過多情緒,只是乖巧道,“能娶到姑娘是奴三生有幸。”
芝芝有些惶恐地點了頭,她盯着手中男子的賣身契,不知怎麽便想到自己,她兒時也是被這一紙賣身契賣到柳府的。
至那後生是柳家人,死是柳家鬼。
這人,生得好看,性子又好,若真與自己成了婚豈不是委屈了他。
想到這,芝芝不自覺地摸了自己的臉,她長相只能算得上清秀佳人,身段也不勾人,也不能生養。
這樣的她,同誰成親怕都是耽誤了誰。
芝芝的神情顯然沒方才那般高興了,男子清朗溫玉的聲音,在芝芝耳邊傳來,他一字一句道,“若是姑娘反悔,那方才成婚的話便不作數。”
“奴便當牛做馬為姑娘效力。”
芝芝一看男子便臉紅,只好垂着頭低聲道,“不用你給我當牛做馬,成婚後,能好好過日子就行。”
男子輕聲細語道,“喚奴江慕便好。”
芝芝點頭,同他交代着待會入柳府的說辭,江慕認真地聽着,未曾多問過一句為何要如此,只是默默記下。
紅杏見芝芝帶着個生得極其好看的男子進府,眼睛都瞪大了,滿臉不可置信地追着芝芝問了一路,“這真是你那未來夫婿?”
芝芝點頭,有些害羞道,“正是,想着去見見夫人。”
紅杏的目光從江慕的身上移不開了,她心中不平,自己比芝芝生得好看,也是胸大腰細,為何沒個好看的男子心悅自己。
她不依不饒地拉着芝芝,纏着她,詢問着芝芝同江慕是如何相識的。
芝芝敷衍着紅杏,一路進了柳夫人院子,只想着早日見到柳夫人求她放自己出府。
紅杏道了句,“芝芝你們先候着,公子同夫人講話呢。”
公子……柳南之,芝芝的身體又不自主地抖起來,額上冒着冷汗,眼神恐懼地躲在江慕身後。
江慕情緒未有太多波動,只是按着芝芝的肩膀,将她移到自己身後。
紅杏發覺了芝芝的不對勁,她皺着眉道,“芝芝,你怕公子?”
芝芝手心出汗,拽着江慕的衣角,費力笑道,“只是天有些熱,熱得難受。”
紅杏滿臉不信,她上前一步,便要去摸芝芝的額頭,江慕擋在芝芝身前,臉上滿是冷漠,扔出句,“姑娘,請自重。”
芝芝見江慕将自己護得好好的,心中的恐懼感才減少些,她深吸着氣讓自己平靜下來。
好在柳家尊卑分明,丫鬟入室多走後門,嫡出子女正門而出,芝芝也沒同柳南芝撞見。
嬷嬷見江慕也是一愣,她滿臉笑意道,“這公子真是唇紅齒白,生得極好。”
芝芝紅着臉入了屋,柳夫人滿臉慈愛道,“真沒想到你們來得這般快。”
芝芝臉頰緋紅,小聲道,“公子的父親母親這幾年身子不好,想着能見他成婚沖沖喜,所以奴有些急,想着讓老人家抱抱孫子。”
柳夫人見芝芝臉紅,滿意笑道,“芝芝還是這般孝順。”
柳夫人打量着江慕,心中滿意,江慕舉止得體,進退有度,眼裏也滿是芝芝,生得模樣也是極好的,是個如意郎君。
柳夫人見芝芝對江慕也是真心歡喜的,倒也未強留芝芝,芝芝也算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如今可有真心愛她,護她,自是極好的。
柳夫人拿着芝芝的賣身契交于她手中,笑道,“日後便好好過日子,若再有機會回京別忘了我。”
芝芝摸着賣身契,心中的大石總算落下,她眼裏含着淚,撲通跪了下來,“多謝夫人。”
柳夫人被這陣仗吓了一跳,只當是芝芝覓得如意郎君高興,她将芝芝扶起,擦着她淚道,“我為你備了些嫁妝,你拿着好好過日子。”
嬷嬷搬着箱子上來,柳夫人輕扣打開,裏面擺放着五百兩銀票與十幾個金元寶。
芝芝急忙搖頭拒絕,“夫人,這太貴重了。”
柳夫人握着芝芝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着,“芝芝,日後好好過日子,這一別,可能便是永久,別叫我擔心。”
芝芝眼裏閃着淚花,哽咽道,“夫人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要過得好。”
柳夫人也紅了眼,握着她手道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