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柳南之長嘆口氣,頗有些憐憫地看着地下發瘋的芝芝。
他本心存善意,不想将陸清哄騙芝芝一事告訴她,想讓她臨死前有個美好回憶,可如今看來,她竟這般不知好歹。
芝芝見柳南之瞧她一副可憐的模樣,側頭合上眼,她冷笑着,自顧自道,“柳公子一表人才,人中龍鳳,可那又如何?”
“柳公子歡喜謝小姐那般久,可謝小姐心裏裝着旁人。”芝芝不停地笑着,那笑裏滿是嘲諷。
柳南之眉眼冷了幾分,他眼神鋒利地緊盯芝芝。
芝芝覺得脊背發涼,她想柳南之此時定是在惡狠狠地瞪着她。
謝悠無論何時都是柳南之的逆鱗,想到這,芝芝緩緩睜開眼,她想瞧瞧柳南之惱羞成怒的模樣,她側頭,擡着頭得意地看着柳南之。
她嘴角是止不住笑,那笑裏滿是嘲諷,“我知柳公子瞧不上芝芝,覺得芝芝卑賤,但公子可知芝芝也打心眼裏厭惡公子。”
她頓了頓,眼裏滿是恨意,一字一句道,“但你可知我終日求神拜佛願你不得好死。”
柳南之眼神幽暗,垂在袖擺下的手握得指關節發白。
芝芝見他惱羞成怒,笑得更歡,她嘆氣道,“可惜老天不長眼,叫我先去了一步。”
她惡狠狠地瞪着柳南之,一字一句咬牙道,“我李氏芝芝就算死也要化作厲鬼,咒你生前斷子絕孫,死後下那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
柳南之笑意凝住,眼裏滿是冷漠道,“本官瞧你可憐,本不想告知你的真相。”
“如今看來你不需本官的善心。”他狹眸中只剩冷意。
芝芝只是合着眼,這幾月的時間想必陸清也出宮了,柳南之還有何能威脅住她的。
她這條賤命不要也罷,本就是上天憐憫幫她還魂,多活了一回,這回她遇見了陸清,不遺憾,死了也值了。
若是再有來世可千萬不要再遇見柳南之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牲了。
芝芝這麽想着,她的思緒漸漸飄散,呼吸變得微弱。
柳南之眼裏滿是諷意,輕嗤道,“你以為你遇見了真心歡喜之人,如今死便死了,也不遺憾。”
他我愛着地盯着合眼的芝芝,“可你那真心歡喜之人卻只當你是棋子。”
芝芝未理會柳南之的那番話,只當他是失了智在胡言亂語。
柳南之神色微斂,彎唇一笑道,“江慕的愛妃生命垂危,向本官求那千年靈芝,這千年靈芝本官不缺,但平日裏乏味,就想聽着樂。”
“本官念舊情,知你入了冷宮,便想着擡舉擡舉你。”
“便用那千年靈芝同江慕做了交換,叫他尋個人同你恩愛一番,讓你也體驗下生離死別。”
“那江慕還是顧着顏面,尋了個太監,你呢更上道了,那太監同你說了幾句好話,你巴巴貼了上去。”
“生離死別之際,你也真是癡情,竟為救那小太監,孤身一人來本官這。”他緊盯着芝芝,笑着說道。
可芝芝情緒卻未有波動,柳南之微挑眉,輕聲惋惜道,“真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芝芝合着眼,身子愈發疼痛,可她卻咬牙忍着不嗚咽一聲。
她只當柳南之心中不平,想離間她與陸清,芝芝聲音微弱道,“柳南之,你真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柳南之狹長的眸子眯起,冷聲道,“就知你不信,明日本官便帶你啓程周國,叫你看看你心系的情郎如今過着多快活的日子。”
芝芝捂着肚子,蒼白着臉,眉頭擰在一起。
柳南之的話,她是一句未聽進去,那時的她滿心都是陸清,傻得可憐。
柳南之面色黑沉得吓人,他擡腳用力地踹向芝芝的肚子,芝芝一口鮮血猛地吐出,手直直垂在地下,沒了呼吸。
柳南之俊美的臉此時陰森的吓人,像地獄吞噬人的惡鬼,他咬牙道,“給本官救她。”
院內的侍從瑟瑟發抖,腿直發抖,哆哆嗖嗖道,“是。”
侍從們微眯着眼,大着步邁過那滿地血跡。
謝悠身子不好,柳南之可算是未謝悠尋遍了這天下的神醫,都養在了這柳府。
謝悠那半腳踏入鬼門關之人,柳府神醫都救得了,何況是芝芝。
芝芝再睜開眼時,是在馬車上,柳南之笑容陰森地盯着芝芝,“醒了?”
芝芝見她還活着,本以為她又像從前那般遇見怪事重活了。
她驚恐地打量着周遭,柳南之面色陰沉道,“本官心善,吊着你口氣,好叫你看看你那情郎如何心系旁人的。”
芝芝眉頭緊皺,只當柳南之瘋了,馬車趕得極快,颠得她捂着心口不停地咳。
一旁候着的神醫,有些于心不忍,小心翼翼試探道,“公子,這姑娘身子剛好,舟車勞頓會落下病根的。”柳南之擡眸,漫不經心道,“她只要有口氣能活到周國便好。”
芝芝捂着心口,那馬跑得極快,她感覺自己五髒六腑都要颠出來了。
芝芝強撐着,她惡狠狠地瞪着柳南之,如今她将生死置之度外,自是不用像從前那般委曲求全了。
她若是臨死前能再見陸清一眼,也是死而無憾了。
柳南之似乎看透了芝芝心中想法,他不停笑着,那笑陰森滲人,像是食人的惡鬼。
芝芝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柳南之輕笑道,“等你見了陸清不是死而無憾,而是死不瞑目。”
芝芝未理會柳南之這瘋子,她閉上了眼,靠着軟枕,想讓自己舒坦些,快馬趕路令她全身無力,心口悶得不行。
快馬加鞭趕了一整夜,芝芝也算重新回到了周過,她在周國活了五年,大半年歲都被關在深宮中,竟沒時間看看城中美景。
芝芝苦笑着,柳南之陰霾的面色緩和不少,嘴角是止不住的笑意。
柳南之轉了目光,直直盯着芝芝道,“你可知陸清如今在哪?”
芝芝閉着眼裝睡着,不理會柳南之。
柳南之腿交疊着,眸光深邃地盯着芝芝,“本官帶你見見。”
“去長樂公主府上。”
芝芝一怔,她這才睜開眼,眼裏滿是恨意,咬牙道,“你們竟将他囚禁?”
芝芝氣得身子發抖,手指攥成拳,聲音發顫道,“你和江慕,你們兩個人面獸心的畜牲!”柳南之直直地盯着芝芝,突兀一笑,“別急着罵,待會見着你那情郎,便知本官的好。”
一旁的神醫垂着氣,大氣不敢出,此時的柳南之面上雖是笑着,可那眼底卻是深不見底的寒。
車夫将馬趕得極快,不一會便到了公主府。
芝芝被柳南之硬扯下了馬車,芝芝一瘸一拐地進了公主府。
從前芝芝只知柳南之權利大,可那也只是在晉國,未曾想他來這周國,也能大搖大擺的入了公主府。
侍從們也是對他畢恭畢敬,将他當貴客對待,長樂公主更是親自相迎。
要知長樂公主是中宮所出,先皇對先皇後一往情深,長樂自打出生起便身份尊貴。
她生得極美,像畫中人般,最得先皇寵愛,年幼便被封為了長公主。
壓了比她早出生的那些姐姐,前朝後宮不敢有怨言。
江慕與長樂雖不是一母同胞,但他也是疼愛極了這個妹妹,先皇走後,長樂的地位也沒動搖半分,依舊是那說一不二的長公主。
旁人別國來使拜訪,都不見長樂給個好臉色,如今竟能笑臉相迎柳南之,可見柳南之是有多大面子。
芝芝一瘸一拐地被侍衛架着,見遠處柳南之同長樂不知說些什麽。
柳南之沉聲道,“公主,如今陸面首在何處?”
長樂挑眉,掃了眼芝芝,不屑道,“她,也配同本宮争?”
柳南之看了眼芝芝,冷笑道,“她前些日子同陸面首可謂是情深義重。”
長樂變了臉色,厲聲道,“定是她在胡言亂語,阿清心中只有本宮。”
長樂深吸口氣,面上挂上笑道,“煩請柳大人便帶着她,見見阿清對本宮的滿眼歡喜。”
芝芝被侍衛拖到了柳南之跟前,柳南之笑得肆意,“你可知陸清如今在何處?”
一提到陸清,芝芝眼裏滿是擔憂,她掙脫着侍衛的束縛,咬牙切齒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柳南之不怒反笑,湊近芝芝耳邊道,“你真覺得本官看得上你?”
“未免太自作多情了,你對本官而言只是個無聊的打趣。”
語罷,柳南之便冷着眼跟着丫鬟去了後花園。
芝芝被柳南之說得一愣,柳南之怎會有閑心留她做妾,她的心突然猛烈地跳着。
跳得芝芝心慌,她右眼皮直跳,芝芝急忙搖頭,罵着自己糊塗,怎能相信柳南之那些鬼話,質疑陸清。
陸清在地牢內受得那些苦,她是親眼所見,如今怎能對他有所懷疑。
芝芝心底覺得內疚,可她當被拖進後花園時,她愧疚的面色變得呆滞,她瞳孔微震,眼神直直地看着桃花樹下站着錦衣華服的一男一女。
陸清的側臉芝芝是熟悉的,此時的陸清眼裏滿是笑地握住長樂的手,芝芝怔住了,她不敢相信地揉着眼睛,只當自己方才眼花看錯了人。
可她揉了很久,那人影轉過身來,那張臉芝芝覺得自己化作灰也不能忘。
如今她呆呆地看着恩愛無比的二人,陸清或是沒瞧見她,眼底滿是溫柔地為長樂披上衣裳。
他輕聲道着,“公主,小心着涼。”那聲音芝芝更是無比熟悉,從前他便這般說着,“主,值得更好的。”
長樂親密地湊近陸清耳邊,不知低語些什麽,陸清眼底滿是溫柔,他手微擡,揉着長樂的頭。
一向任性倨傲的長樂,此刻也是滿臉嬌羞,趁陸清不注意吻上了他的臉頰。
陸清臉頰微紅,眼神微亮,眼底是藏不住的悸動。
原來愛是藏不住的,柳南之看謝悠是如此,江慕從前看江煙婉也是如此,如今陸清看長樂也是這般。
真是郎才女貌,好一對璧人。
芝芝沒法自欺欺人着陸清是被強迫伺候長樂的。
她蒼白着臉,只覺得天都要塌了,渾身無力,喘不上氣,芝芝一口鮮血吐出,緊接着咳得不行。
她只覺得天旋地轉,思緒渙散,她腦子裏滿是柳南之同她的那番話,陸清這一年來對她的滿心歡喜,對她百般照顧都是騙她的。
只是為了柳南之無聊時的打趣,将她傻子一般耍得團團轉。
芝芝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侍衛們的束縛,她一瘸一拐地走向陸清,她還是想親口向陸清問清此事。
長樂公主的侍從一見院中出現了陌生面孔,二話不說地便重擊了芝芝的頭部,芝芝腦袋一痛,她微張着嘴,想喊陸清,還未等出聲,便直直倒地。
陸清眉眼微動,僵了很久,可還是未回頭,只是扶着長樂公主進了屋。
柳南之見了這場好戲,心裏滿意極了,竟覺得芝芝便這般死了,簡直太可惜了。
他發了善心,撿回了一腳踏入鬼門關的芝芝,可芝芝卻撞壞了腦子,加上先前的刺激,失了神智。
柳南之聞言竟是忍不住笑出聲,他先前便推測着芝芝會瘋,未曾想還真是如他所料。
或是這事,引了柳南之高興,他得知芝芝瘋了後,竟沒殺了她,就這麽将她養着。
芝芝被養在了別院,柳南之發了善心派了兩個丫鬟,芝芝終日呆在院中的那棵桃花樹下,嘴裏不知念叨些什麽。
派去伺候的丫鬟也不上心終日欺負着芝芝,不給芝芝飯吃,是常事,芝芝經常餓得肚子咕咕叫,啃着樹皮吃,還傻笑着。
芝芝也不是一整日都是傻的,有時她也能恢複神智,情醒一會,清醒時就嚷嚷着要殺了陸清,要同柳南之拼命。
瘋時只知在那桃花樹下傻傻坐着,柳南之将她關在別院後,便再也未來看過她,那兩派來伺候的丫鬟沒了盼頭,也不願同個瘋子度日,去了旁的地方伺候。
這個別院只剩芝芝一人了,芝芝瘋時旁人不敢靠近,她被徹底遺忘在了這個別院內,餓了好幾日,樹皮也沒得啃了。
等她餓得前胸貼後背時,芝芝神智才清醒了些,邁出別院的大門去尋東西吃。
她出別院倒也沒人阻攔,這麽她一路去了廚房,偷了饅頭吃了。
芝芝勉強飽腹,她越吃心裏越堵得慌,芝芝眼眶紅着,吸着鼻子,不叫自己淚落下來。
如今她清醒的日子的時間愈發少,沒人照顧她,也沒人未她醫治。
終有一日她會徹底失了神智,那時的她怕是連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芝芝手指微攏,緊握成拳,她若是這般死了,怕是真如柳南之說的那般死不瞑目。
芝芝眼底又浮現陸清,她可謂是一片真心都給了陸清,可陸清只當她是傻子。
都說人若是相處久了是有情分,可陸清對她莫說情分,憐憫也未有。
就算是養只寵物,相處一年之久,見它臨死之際,也會去瞧它一眼。
可她直至被柳南之擡走時,陸清都未回首看一眼。
柳南之更是将她當作傻子戲耍她,前世她任勞任怨伺候他那麽些年,他要她的手指頭和命。
她從未想過來世去報複他,可柳南之卻不依不饒,将她逼緊絕路。
江慕那厮更是狼心狗肺,起初她是見色起意,可該得的懲罰也得了,賠了臉面錢財,在那小城慌亂逃走,沒了家。
如今又為了救愛妃,将她從前舍命救他的情義忘的一幹二淨,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芝芝眼底滿是恨意,小手緊攥的指關節發白。
這三人雖人面獸心,可命卻一比一個好,她沒失智前,都沒法子殺了這三人。
如今她被那暗衛砸壞了腦子,時好時壞,她身子好時都沒可能殺了這幾人。
思及此,芝芝眼眶通紅,眼底滿是絕望。
若是她身份尊貴,像長樂那般,能随意殺了陸清。
若是能生的極美,便能像謝悠那般,随意踐踏着柳南之真心。
若是她好生養,便可母憑子貴,江慕便會将她放在心裏。
可她家世樣貌孩子通通沒有,如今還被砸壞了腦子,芝芝眼裏的淚終是忍不住落了下來,她将頭埋着,低聲嗚咽着。
若是都沒有,便只能拼死一搏。
芝芝急忙擦幹了淚,趕忙動身去了謝悠院內,如今能救她的,只有謝悠了。
芝芝還記得先前她差點癱時,也是謝悠出手救了她,可見謝悠心善。
這般好的人,怎能後半生都磋磨在這柳府。
謝悠坐着輪椅上,輕聲道,“救你?我有好處?”
芝芝眼底滿是真誠,她跪地扣頭,一字一句道,“謝小姐這般好的人,後半生怎能受公子折磨。”
謝悠眼皮微動,竟笑出聲來,“你?”
她搖着頭,只當芝芝打趣,語氣頗有些失望道,“既沒練過武,又沒權勢,怎能幫我?”
芝芝眼神真誠地看着謝悠,她已骨瘦如柴,整個人像個空殼,就剩最後一口氣吊着了,看着叫人心疼。
芝芝磕頭叩首,她眸光微亮,語氣滿是誠懇認真,鄭重道,“芝芝願以死相博。”
“若是成了,謝小姐後半生便有指望了。”
“若是不成,這事本來也與謝小姐無關,謝小姐方能安穩度日。”
謝悠眼睛亮了亮,治芝芝不需費半點力,她院內那些候着的神醫便能救治,柳南之先前也吩咐過那些神醫聽候她的差遣。
謝悠沉默良久,她再三思量下同意救芝芝。
萬一成了,她便可離開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了,想到這,謝悠眼角眉梢都帶了笑。
可還未等芝芝高興,緊關着的門便被推開,只見柳南之神色不明地走入。
芝芝身子一僵,急忙垂着頭,她不知柳南之聽見了多少,她先前講時已刻意壓低了聲音,應是聽不見的。
思及此,芝芝這才直了直腰板,越是做了虧心事,她越不能表現出心虛。
柳南之突兀一笑,語調冰冷道,“若不是你今日突然出現在此,本官竟忘了這府中還養了你這個閑人。”
芝芝面上挂着笑,輕聲道,“柳公子慈悲,願救芝芝一命,今日特來感謝。”
柳南之微挑眉,冷哼一聲,“本官記得你不瘋了嗎?”
芝芝笑着答道,“在那公主府腦子被砸壞了,神經時好時壞的,今日稍微清醒些,想着來此向公子夫人以表感謝。”
柳南之狹長的眸子眯起,他打量着芝芝,低語道,“前些日子不終日念叨着要殺了本官?”
芝芝搖着頭,一臉無辜道,“那時瘋時說的胡話,公子莫要挂在心上。”
她滿眼真誠地望着柳南之,溫聲道,“奴這條命便是公子救得,若是沒有公子出手相救,奴怕是早就見閻王爺了。”
柳南之聽後竟笑了起來,他鼓掌道,“比先前有能耐了,可這點小伎倆入不了本官的眼。”
他百般無聊道,“無非就是想同本官魚死網破,一同見閻王。”
他直直盯着芝芝,見芝芝只是急忙磕頭,不停道着,“奴不敢。”
他移了目光,看向一言不發的謝悠,他眼神幽暗,薄唇微啓,“你若敢同她狼狽為奸,我便挑了你手筋,叫你時刻都需我伺候。”
此話一出,輪椅上的謝悠身子一抖,她知柳南之做的出這事,她臉色蒼白,慌亂地推着輪椅,想去內室。
柳南眼神一沉,一把按住謝悠肩膀,“待會我送你進屋。”
芝芝眼神膽怯,哆哆嗖嗖解釋道,“公子是奴的救命恩人,柳夫人待奴又恩重如山,奴若是有害公子之人簡直是天理難容。”
“奴絕無害公子之心,還望公子明察。”
柳南之笑着,那笑聽着滲人,“那就回別院安生呆着,萬一改日發瘋驚了夫人,你便別想活了。”
芝芝只得起身退下,柳南之深深地看着慌亂離去的她。
不知為何,他心湧上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柳南之蒼白着唇,心猛烈地跳着。
他捂着心口,臉色難堪極了,謝悠注意到了,她淡淡道,“身子不适?”
柳南之有些意外,他直直盯着謝悠,笑道,“怎突然關心起我了?”
謝悠被他盯得不自在,避開了他的眼神,冷漠道,“随口一問罷了。”
柳南之笑意微凝,竟有些心酸道,“說些好聽的哄哄我也是好的。”
謝悠聽出了柳南之的難過,她身形一僵,眼神無光,困惑道,“你可曾說過些好聽的哄哄我?”
柳南之沉默良久,他目光深不見底,謝悠眼神空洞地盯着自己那雙被他敲斷的腿。
這是謝悠自被柳南之敲斷腿後,第一次平靜地同他說話。
柳南之卻未回謝悠的話,只是溫聲笑道,“該用膳了。”
謝悠擡眸,緊盯着他,不依不饒道,“柳郎歡喜我嗎?”
柳郎這稱呼已經陌生的令柳南之覺得自己聽錯,他怔了良久,神色不明道,“若是不愛,怎會将你強留在身邊。”
謝悠眼神灰蒙,沒半點光亮,她同從前那個眼神澄澈,性子明媚的謝悠,已是大不相同了,如今死對她來講都是恩賜。
謝悠心裏是無邊的孤獨,她終日在這四方大小院內,平日裏連個陪她說話的人都沒有。
她被關在這柳府中,就連想出這柳府透氣都不能,死了沒千回也有百回了,柳南之硬是要吊着她最後一口氣。
她終日難眠,輾轉反側的都是父親,她連父親最後一面都未見着,顧郎更是蒙了冤屈,死的凄慘。
謝悠思及此,只覺得心口絞痛,羞愧難以。
她垂下眼簾,腦裏只剩柳南之那日殘忍敲斷她腿時的模樣,她苦笑道,“我們還有情分嗎?”
未等柳南之回答,謝悠自顧自道,“還記得初遇時是花燈節,那時的你像畫中走出般。”
她摸着自己的臉,眼神空洞道,“我從前應是好看的。”
她搖頭,語氣肯定道,“我從前定是極美,美得讓人移不開眼,柳郎才會歡喜我。”
“你心裏覺得我水性楊花,不知檢點。”
“我自小歡喜他,一直未曾放下,同你成婚後再遇見他時,我自是驚喜,可我從未做過何逾矩的事。”
“你為何要趕盡殺絕?為何要趕緊殺絕!”謝悠眼眶紅着,一字一句質問道。
“我此生最後悔之事便是那日去了花燈節,遇見了你。”
柳南之未出言,靜靜聽着謝悠的每句話。
直至謝悠聲嘶力竭的咒罵着時,柳南之方才擡眸,疑惑道,“本官待你不好嗎?”
“嫁為人妻,還同外男私會,本官未殺了你,你的父親,已是給足你們謝家臉面。”柳南之穩重語調道。
他只覺得可笑,“你不知好歹,終日尋死覓活。”
“成婚這麽些年,從未為本官生兒育女,更為侍奉過家母。”他緊盯着謝悠,眼底這次多了疏離陌生。
謝悠止不住打了個冷顫,眼底有着無措,柳南之第一次這般對她說話。
從前柳南之不管她如何指責他,都不會同她計較,只是溫聲細語哄着她,除了她要跑時,柳南之才會殘暴至極,懲罰她。
謝悠攥了攥衣角,秀眉緊蹙道,“你那般兇作甚?”
柳南之眼皮微動,“李氏今日同你協商的本官都聽見了。”
此話一出,謝悠僵住了。
柳南之見她這幅模樣,冷哼着,“有那心思,還會怕?”
他對謝悠是何感情,柳南之自己都不知。
起初應是歡喜的,後來強留她一命,是不甘心還是對她一往情深,他自己也分不清了。
如今他也聽膩了謝悠的指責,心中只剩不耐與厭惡。
這不是他頭一回有了厭惡謝悠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