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利艾利】六月是你的謊言【上】 (2)
的人嗎怎麽在這裏”,就再也沒去想這件事了。
而在他離開之後的那個樓道裏,利威爾撐着拐杖在原地呆愣愣地站了好幾分鐘之後才回過神來,而後想是想到了什麽一樣蹒跚着快步走向了韓吉的實驗室。
【5】
皮膚感受到的觸感溫潤微涼,光線從簾幕之後穿透,篩成細微的顆粒散落在房間裏。冷漠的涼風掀起些微的弧度,隐匿的光流翻轉在牆壁上烙下影子。牆角綠植悄無聲息的進行呼吸作用,微冷的空氣帶動細小的的喧嚣聲在逼仄的空間裏游離,沉默如同織網籠罩全局,陰影像無聲的獸蟄伏在角落裏張開雙翅,無情的冷眼觀望着。
他正在做一個夢。
回家之後艾倫又在信箱裏發現了一封信,這次他沒有其他事可做,直接拿着信坐在沙發上看了起來。
親愛的孩子:
我曾經有一個戀人,年齡多長于我,我們之間的相處模式有時候就像是父子一樣,他對我全無保留的疼愛和溫柔,似乎對于我的任何錯誤都能接受。我們之間的相識相遇在外人看來有些莫名其妙,因為我們的職業方向截然不同,追求也完全不一致,但就是這樣不被人們認為能夠在一起的我們卻也依然深愛着彼此,并且堅信着會擁有美好的未來。
或許你現在還沒經歷這麽一份真正的愛情,我所說的這些你并不能懂。但是我只能說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某個人的話就勇敢的告訴他吧,不管他是否愛你,你的愛本身對你自己來說就是一種人生的勝利。
愛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它屬于兩個人,所以一個人的愛更加的值得珍惜和肯定。我有幸獲得了兩人的愛情,我本應是個幸福的人,而我也确實幸福過,但是要知道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不一定會如你所願那般的前進,不管你會為了它付出多大的代價。
我認為我會愛一輩子的人被我放棄了,你不用去猜想我在做這個決定之前經歷過怎樣的心理歷程,有些時候過程是完全不必要的,重要的只有結果。而結果就是我單方面的終止了我們之間的關系,離開了他。
直到現在我依然可以誠實的告訴你我是多麽的愛他。他是我所有幸福和不幸的來源,他的一切都在左右着我,其他的事情根本不能使我獲得如此的體驗。我愛他的毋庸置疑可以用我終身的目标去承諾,我寧願失去我的研究成果也不願失去它。
這就是我的虛僞的誓言。因為我已經告訴過你,我抛棄了他。
我知道他會多麽的痛苦,我也知道他會多麽的悲傷,但我不為我的所作所為而感到後悔。我唯一難過的是我沒有選擇更加溫柔的辦法讓他接受這一切,以至于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之時他依然陷在痛苦之中無法自拔。
我失去了道歉的資格,我無法被原諒和饒恕。
而現在你知道我死了,但是那份痛苦還在繼續,不管是我還是他——別問我為何如此篤定,我就是知道他直到你長大成人的如今也依然無法走出陰影,我給予他的那陰影。
所以我只能請求你幫助我,不管你能做到什麽程度,請你幫我。
我得不到的原諒直到現在也不需要再得到,但只有他走出痛苦我才能安心。
我記得我所有死不瞑目的理由,那一定是因為我的言語曾如利劍一樣捅進了他的心裏。
而他痛得流出了眼淚。
信件依然不長,看完它只需要十幾分鐘——這還是他認真閱讀的時間,否則根本不需要多久。艾倫将口袋裏沒能讓韓吉看的信連同那封并排打開放在了桌子上,一樣的花紋紙,一樣的筆跡,一樣的陳舊顏色。那個逝去的人沉靜地給他講着故事,談論到令人悲傷地事情的時候筆尖也沒有絲毫的顫抖過。
也對,雖然他說了很多,他說他做了不對的事情,但是他從未說過他為此選擇而感到了後悔。
那他到底做了什麽呢?
艾倫本來淡定的态度突然稍微變得有些焦躁起來。他有點想知道寫信人所說的他的戀人是誰,他想知道當初的他到底做了什麽,那件能讓他連死都不能放下卻從不感到後悔的事。
那必然是件悲傷的事情,但如果沒有開始他就無法去完成他需要的結果。
他還能再去問問韓吉嗎?他想她一定知道,可是他也發現了,韓吉并不想談論這個,當初那個人的離世對她來說也一定是不小的打擊,因為她曾說過他們關系很好。
那麽除此之外他要怎麽去尋找關于這件事的額外的消息呢……那個人已經如此真切的請求他了,他或許完全可以将它當成是個惡作劇扔到一邊去,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本身也确實很想探究這件事。不管是那個人想要達成的心願還是他們的過去他都想知道。
就像無意間翻閱到了一本他喜歡的故事書一樣,他有極大的興趣把所有的內容和相關的東西都看完。
艾倫想了想決定先去問問和韓吉一輩兒的她的同事們,反正研究院裏和韓吉當同學同事的導師很多,他們應該或多或少都知道什麽。想到這裏他看了一眼表,時間還早,于是就收起信件拿着包重新出了門。
該去問誰?不管是誰理科院反正都得再去一趟,看看這個點兒他能碰到誰吧。
雖然心裏覺得有點對不起韓吉,但是艾倫還是默默地咽下那些個羞愧感堅定地走向了學校。他會盡量選擇一種溫和迂回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的,希望韓吉知道以後不會太生他的氣。
不過現在韓吉估計沒有時間和他生氣,因為她正面對着另一個人的怒火。
“我以為你們只是在開玩笑。”坐在韓吉對面的男人拄着一根拐杖,面容看起來比韓吉稍微年輕些,不過眼角眉梢的皺紋依然很明顯,而且他的頭發白的很厲害,沒有被特地染過,斑駁的白色穿插在灰黑色的發絲之中,也被他梳理的光亮整齊,加上那張本就顯得冷肅的面容更是看起來令人難以接近。不過韓吉很清楚他實際上是個怎樣的人,這樣的外表還是無法欺騙她的,畢竟他們已經相識幾十年。
“我從來不開玩笑……”韓吉試圖用一種輕松地語氣攪開這種壓抑的氣氛,索尼和比恩兩個助手已經悄悄跑到門外去了,現在辦公室裏就他們兩個,這讓她覺得有點壓力。“科學是件嚴謹的事……”
“你覺得我會相信長生不老的傳說嗎?”男人冷冷的反問她。“我就是再浪漫主義愛幻想也沒到那份上。”
“恩,你是個現實的人……”韓吉避開他的眼神打了個哈哈。
“這件事先避過不談。”男人像是想到了什麽閉了下眼睛,再度睜開之後變了個口氣。“既然你們的研究成果都已經長這麽大了,那你可以告訴我他現在在哪了吧?”
韓吉微微一怔,然後側開頭笑了笑。
“不好意思利威爾,我的回答和以前沒什麽不一樣的,你真的別再我問我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你難道以為一個連你都會抛棄的人……還會再顧忌我的舍得和舍不得嗎?”
男人的臉色在她的話音落下後變成一片慘白。那些尖銳的字眼如同針尖一樣的戳刺着他的心,令他的手指顫抖的握不住拐杖。
“而且……希望你別叫那孩子什麽‘我的研究成果’……他是我現在在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用全力在愛他,請你尊重……他。”
利威爾白着臉坐在原地怔愣了幾秒,而後抖着手拄着拐杖站了起來,轉身顫顫巍巍地朝門口走去。
韓吉緊抿着唇略帶不忍地看着他蕭瑟的背影緩緩離開,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空蕩蕩的電腦桌面,好像透過它看到了一些什麽令人難過的景象,臉上的表情慢慢地悲傷起來。
【6】
蟋蟀的叫聲響徹的夜晚,茂密的樹影爬滿深色地面。月光稀疏,雲層遮掩着,夜枭偶爾低叫一聲。沉重的風無聲地吹過,空氣裏滿是潮濕的凝滞,呼吸都似乎變得困難起來。燈光沿着街道成排亮起,飛蟲周旋飛舞,輕輕撞擊硬質燈罩發出響動,燈蛾撲扇翅膀,磷粉撲簌落下,混合着灰塵落在地面上。
街邊牆頭偶爾飛快躍過貓的身影,細長輕盈的影子宛若妖精,輕巧擺動的長尾劃過夜色的終端,無聲無息的投入黑暗之中,半晌幽幽地傳出一聲慵懶的“喵”。
他站在陰影和光的中間,手指稍間的煙頭忽明忽閃,霧氣遮掩着眼神。
艾倫走到理科院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人從林間小道走出來,他擡頭看了兩眼,發現是個眼熟的人。
拄着根拐杖,之前從沒見過這段時間卻見得有些多的中年男人。
不過艾倫并沒有對那個人的身份多想什麽,畢竟理科院裏出入的人并不僅僅只有那些教授。艾倫看了一眼就轉過眼去,繼續往前走。他打算去一個和韓吉挺熟的教授那裏先問問看。不過他不太清楚這裏有沒有和韓吉當初一起做□□研究的人。因為當他出生的時候,韓吉已經退出了□□研究,作為她退出前的唯一研究成果,她付出了很多代價才為他争取到了安穩平靜的生活,而不是成為研究院的追蹤研究對象。不過這些都是他很小的時候發生的事,他完全沒有相關的記憶,所以也不知道韓吉離開之後還有沒有再重新進行過相關的研究,而這裏又有沒有知道韓吉曾經做過□□研究的人。
因為心中裝着事情所以艾倫走的稍微快了點,等他到路口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還在那裏,兩個人打了個照面。
艾倫不認識他所以沒什麽反應,但是那個男人看着他卻像是被吓到一樣的踉跄了兩步,險些摔倒。艾倫見狀好心的上前扶了他一把,問好的話還沒出口就突然被那個男人打開了手。
他愣住了。
那個男人那一刻看着他的眼神複雜無比,充滿了懷念、痛苦和□□裸的厭惡,那樣的眼神就像是他知道了什麽一樣。
就像是他知道他到底是什麽一樣。
艾倫覺得自己全身的神經都因為緊繃過頭而顫抖起來,他抖了下嘴唇沒說話,低下頭撇開腦袋繞着男人迅速地朝先前的目的地走去。
“等等!”身後有人叫住了他。
他的腳步頓了一下,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停在了原地,但是卻沒有回頭。
男人站在他身後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才低低的說道:“剛才……抱歉……”“如果是這個的話不用介意。”艾倫閉着眼睛打斷了他。“我接受你的道歉。沒有事情的話先告辭了。”
男人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是放棄般地輕嘆了口氣。“對不起。”
艾倫這次沒回答他,直接邁步走開了。
他想那個男人一定認識他……不,是認識他這張臉。否則他不會露出那麽直接的表情的,一副……看到了什麽令人讨厭的仿制品的表情。
他是韓吉的熟人嗎?一定是,否則他不會出現在這裏,還對他似乎有所了解。如果他想知道關于那些信的主人的事情其實問他肯定有效果,但是當下看來,他還是什麽都不要做的好。
他去見了埃爾文。
那個人是韓吉的學長,當初韓吉帶着他來到這個城市,舉目無親,是埃爾文接納了他們并且把韓吉介紹到了學院裏做教授,起先那幾年如果沒有埃爾文的話大概整天忙于工作四處奔波的韓吉會把他餓死。
埃爾文的外表看起來比他的年紀要老,他是研究射線學的教授,長期接受各種輻射讓他老化的有點快,那一頭金發已經分不出來還有哪些是金色哪些是白色了。
“你能來找我真是稀奇。”埃爾文笑着接待了他,他今天似乎沒有工作,艾倫來的時候他正坐在院子裏喝茶。
他的話讓艾倫有些不好意思,自從他獨立之後就搬出去住了,很少回去看他,被人說出來讓他有點羞愧。“我以後會經常來的。”
“沒關系,這裏你可以少來。”埃爾文溫和地說,“畢竟研究室不是什麽安全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很期待你來我家裏吃頓晚餐。米克也很想你。”
這讓艾倫想起了以前他們住在一起的日子,他,韓吉,埃爾文還有米克,那個時候他們四個人就像是一家人一樣。
艾倫微微低下了頭。“我改天一定和阿姨過去看你們。”
埃爾文笑了笑。“好。那麽,今天你來找我是為了什麽?”
“啊,這個。”艾倫想到了他的正事立刻擡起頭來,“我是想要問點關于過去的事情……”
埃爾文緩緩放下茶杯,專注地看着艾倫的臉。“你想問些過去的什麽?”
“是關于我還沒出生前的事……”艾倫沖他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我想知道韓吉阿姨在第三室的事……”第三室是第三國立科學實驗室的簡稱,當年那裏主要進行關于□□人的研究,韓吉曾是裏面的一員。
埃爾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挑了挑眉頭。“關于第三室的事情?這個你不應該問我,韓吉不告訴你嗎?”
“她不太想聊那個。”艾倫說,“那裏曾經發生了點什麽讓她難過的事情吧。”
“如果她不告訴你的話,我也就沒什麽說的了。”埃爾文道,“畢竟我也不清楚那裏的事情,你也知道,我并不是從第三室出來的人。”
“我知道。我也不是一定想知道點關于第三室的什麽,”艾倫無奈地說,“我只是……想知道阿姨當初身邊的那些人……”
“你好奇這個?”埃爾文有些奇怪,“出了什麽事?”
“事實上……”艾倫從口袋裏掏出了那三封信放在了桌子上,“我這段時間收到了一些信……喏,就是這些。它們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人寫的,那個人似乎是阿姨在第三室的同事……”
埃爾文從他放下信之後就一直盯着信封上的字看,等他說完他終于擡起頭,“我能看看這些信的內容嗎?”
艾倫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可以。”
埃爾文拿起信抽出信紙讀了起來。
信件并不長,所以他很快就放下了信紙,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艾倫期待地看着他,“您知道他是誰嗎?”
埃爾文看了看手上有些老舊發黃的信紙,又看了看艾倫的臉,半晌輕輕地笑了一下。“抱歉,我不太清楚。應該是韓吉在第三室認識的同事吧。她不怎麽和我們提那時候的事。”
艾倫雖然有些失望但也預料到了這個結果,所以只是了然的“哦”了一聲,沒再追問什麽。
沒有問到想要的結果,艾倫也不太再能坐下去,看到他有些坐立難安的樣子,埃爾文主動出聲緩解了他的不知所措:“如果你還有什麽事就先回去做吧。如果下次要來的話記得提前給我打電話。”
艾倫立刻對他笑着點點頭。“那我這周周末就和阿姨去您那裏吃飯。”
埃爾文也笑了,“我和米克随時歡迎你們。”
艾倫點頭之後收起信告辭離開。等他的身影消失之後,埃爾文臉上溫和閑适的表情慢慢地沉澱下去,深邃的藍眼睛變得渾濁起來。
“今晚到我那裏和我喝一杯吧。”他端着茶杯低聲說,“我們很久沒再聚過了……”
韓吉緩緩從房屋的陰影之中走了出來。
埃爾文低着頭看着茶杯裏一圈一圈漾開的水紋繼續說道:“自從他走後……那張桌子就再也沒有坐滿過……”
“已經坐不滿了。”韓吉看着院子裏灌木叢上的藤蔓開出來的白色碎花說道。
埃爾文似乎嘆息了一聲,放下了茶杯。“這個夏天也很熱啊,似乎和往常沒什麽不一樣呢。”
但确實真的已經不一樣了呢。
【7】
陰冷的雨水打濕行人的頭發,在空曠寂靜的高地上,樹木稀疏地散落着,茂密的枝條舒展向天空,葉片層層疊疊,水珠在脈絡上一圈一圈地蜿蜒。水滴像螞蟻一樣的從樹幹上滑下來,擦出一條濕潤的痕跡,最終順着根系融入泥土之中。空氣顯得很沉重,仿佛能擰出水來,呼吸之間口腔和鼻腔之中都潮濕不已,睫毛上似乎凝聚着水滴,眼睛前面的圖景變得籠罩着水色的朦胧歪曲。
從樹梢的葉尖上滴落下來的水珠輕輕地砸在石頭上,畫出深色的不規則線條,順着凹凸不平的地方滾動,塵埃被沖刷進地底,一切都顯得沉寂且幹淨,空洞的風聲偶爾擦過樹丫之間,嘩啦一聲散落一小片密集的水珠,砸在地面上發出細微的啪嗒聲。
人們都靜默地站在一起,低垂着頭不說話,她的鞋底踩踏過面前的一小片草地,留下一個深深地陷坑,然後把躬身一束花放了下去。
親愛的孩子:
每一個熱戀中的人,都很樂意給自己的愛人起一個獨一無二的稱呼,我喜歡稱他為“大師”,因為他在他的行業之中确實算得上是大師級的人物,有着很高的藝術造詣。有的時候,我們在一起的時候,說到什麽,我就會說:“哦,那麽就有勞我們的阿克曼大師了。”他姓阿克曼,那是一個略往東方靠近的地方才有的姓氏,但是用這裏的話念出來也很好聽。我們總是不遺餘力的在誇贊對方,好像這個世界上除了對方就沒有更好的人和東西一樣,真是個奇怪的癖好,但是我們喜歡那麽做。
我誇贊過他的眼睛,他的笑容,他的手還有他工作時認真地樣子,而真幸運的是那些都屬于我。
所以,到了最後我竟然有勇氣抛開這些屬于我的寶貴的一切,我真是做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啊。
如果你有幸去A市,說不定你會經常發現他的名字,在一些廣告牆上或者宣傳冊上。他算是個有名的人了,在那個地方,很多人都認識他。不過知道我的人卻不多呢,這總是讓我很嫉妒。
不過他能有這樣的人氣我也是與有榮焉,把他介紹給我的同事們的時候都會很自豪,好像獲得了那些成績的人是我一樣。
這就是你喜歡的那個人,他的一切對你來說都是那麽的出衆那麽的值得炫耀,他的優秀他的成績好像比你自己的榮譽更加值得人欽佩和稱贊一樣。
他是我一生的驕傲。
後一個周休的時候艾倫訂了去A市的車票。他之前在網上試圖搜索關于A市的阿克曼的事情,不過新聞都很老,幾乎都是二十年前的,新的壓根沒有。艾倫猜測或許是因為寫信人的離世導致了這個人受到了嚴重打擊從此退出了自己的職業生涯?——利威爾·阿克曼,一個着名攝影師。他曾經為A市拍過很多用于旅游宣傳的照片和視頻,使得A市在多年前成功的競争到了印象旅游城市的殊榮。
照片上的男人年輕且充滿藝術家的張揚自信,眼神犀利充滿睿智的光彩。
有點眼熟。
不過艾倫想不起來這種眼熟來源于何處,他也沒有多想。雖然新聞和人物都是很久之前的了,不過應該能找到他的居所,如果可以他想見見那個人。所以訂車票的時候他沒有任何猶豫,訂完之後才想起來之前曾和埃爾文說這個星期要和韓吉去他家的。
他抱着頭苦惱的在床上打了幾分鐘的滾,還是把車票退了。
雖然這件事他很想盡快搞定,但是他不想讓埃爾文和米克失望。他們之間巨大的年齡差距讓他們像父母輩一樣的關愛着他,他不能不領情也不能什麽都不做。
希望那位阿克曼大師不要介意再多難過兩天,等下個星期放假的時候他一定會親自上門的。
這段時間他特地看了不少研究心理學的書和什麽《走出失戀陰影的一百種方法》之類的奇怪讀本,希望他已經入門知心弟弟的初級階段,能夠給那個人帶去點安慰。
等解決完這件事說不定他也可以找個男朋友了。
周六那天艾倫先去了理科院然後和韓吉一起打車去埃爾文家。
和埃爾文居住在一起的米克同樣是理科院的教授,以前研究的化學方面,在一次事故之中被化學溶液濺傷了眼睛,加上米克本來也是個看起來很嚴肅的人,這下看起來更是有點吓人。艾倫小時候很怕他,總覺得他很兇,不過米克是個真的溫柔在心裏的人,比之看起來溫和其實會對他很嚴厲要求的埃爾文好太多。
艾倫一下車就看到了院子裏的米克,高高興興的湊了上去。
“很久不見,艾倫。”米克摸了下他的頭打招呼道,然後擡頭看向跟在後面慢慢悠悠走過來的韓吉。“你還是老樣子。”
“恩,你也是。”韓吉笑了一聲。
米克輕輕推了下艾倫的肩膀。“埃爾文在房間裏,去幫他吧。”
艾倫點頭應了聲好現行進門,關門的時候他回頭看了眼院子裏站在一起的兩人,韓吉低頭點了根煙,霧氣缭繞上升模糊了兩個人的臉。
他收回視線帶上了門,叫着“叔叔我來了”沖進了客廳裏。
客廳裏正坐了一個男人。
艾倫一看到他就頓住了,擡起的腳猶豫了一下慢慢地放了下來。
“你好。”他沖他點了點頭低聲說了一句,然後沒等得到回複就帶着拿來的東西沖進了廚房。“叔叔,我帶了東街那家的鹵味來……”
“哦,剛好呢。”埃爾文笑着應聲,兩個人在廚房裏說笑了一陣子。
利威爾從艾倫進門之後就顯得很緊繃,他牢牢地握着自己手裏的拐杖,目光死死地盯在電視機上。這個樣子持續到韓吉和米克走進門之後,才稍微有所放松。
“你來了,韓吉。”他看了一眼韓吉不自然地說。
“沒想到你也在,真巧。”韓吉無所謂的回道。“這下我們就算是到齊了呢。”她沖米克笑了下,米克也微微露出了一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的笑容。
利威爾神色複雜的看了他們一會兒,低下了頭。
米克後頭看到埃爾文他們忙的厲害也上去幫忙,廚房裏放三個人就有些擁擠了,他把艾倫推了出來,韓吉和利威爾正坐在客廳裏一聲不吭的看電視,他遲疑了一下也走了過去,在韓吉旁邊坐下。輕輕地戳了下她的胳膊。“阿姨……”
“哦,寶貝兒我還沒和你介紹呢!”韓吉突然轉過頭拉着他哈哈笑着說,“那位是利威爾,也是我、埃爾文和米克以前的同學。利威爾,這是艾倫,我兒子。”
艾倫聞言震驚的盯着利威爾看起來,他怎麽也沒想到他準備去見的人竟然以這種方式出現在了他的面前,而且他還知道他的身份!
利威爾的面色有些說不上來的複雜和尴尬,但是他還是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笑容表示友好。“哦……事實上我們剛才已經見過面了……”
“不過艾倫還不認識你呢。”韓吉說道,然後看向艾倫,“艾倫,你怎麽了?”
“不……沒什麽。”艾倫飛快的收起臉上的表情沖她笑了一下。“我只是想起之前在你電腦上看的照片,裏面好像有……”“哦,是哦。”韓吉點頭。“不過那都是好幾十年前的照片啦。”
“還是……挺像的。”他終于想起來為什麽在電腦上看到這個人年輕時候的照片會眼熟了。雖然他現在看起來有點老了一時讓他聯想不到年輕時候的樣子,不過當初他在韓吉電腦上看到的年輕人正是這個人。只是因為中間經歷了太長時間和一些其他的事情,身上的氣質完全不一樣了。
“利威爾先生……是吧?”艾倫又想起那些信了,不過和這個人第一次見面的印象實在是不太好,現在交流起來真是有些讓人苦惱啊。
“……恩。”都不太願意搭理他的樣子。
“以前……從來沒見過利威爾先生呢。”艾倫嘗試着友好的對他笑了一下,“不住在這裏嗎?”
“在A市。”利威爾別開眼低聲說。
“哦,A市啊……”艾倫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聽說那裏的風景很好呢,還當選過全國的印象旅游城市。”
“是的。”
“我之前還看了那個宣傳片和廣告,攝影師真厲害啊,把那裏的大海和天空拍的就像是寶石一樣……”艾倫回頭拉住韓吉“興奮”地說,“我記得那個攝影師叫什麽來着?……什麽阿克曼……”“利威爾·阿克曼。”韓吉笑着揉亂他的頭發。“就是你眼前這個人咯。”
“哦!太棒了!”艾倫“驚呼”了一聲立刻繞到了利威爾旁邊坐了下來,一副看到偶像的樣子。“我超級喜歡利威爾先生的攝影!”
如果他以這樣的水平選擇表演系一定沒問題呢……
利威爾對于他突如其來的熱情顯得有些招架不住,尴尬的往旁邊挪了挪。“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麽利威爾先生現在還繼續做攝影嗎?”艾倫還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追問着。
“不了。”利威爾的情緒顯得有些低落。“早都不做了。”
艾倫見狀露出了小心地表情。“那個……發生了什麽事嗎?……”
利威爾突然擡頭深深地看着他。不,那或許不是在看他,是在看他的那張臉才對。而他的眼睛裏又一次出現了那種複雜矛盾的感情,有痛苦也有傷感,更多的是一種茫然的恍惚。
艾倫被他的眼神有些怵到,不由得往後退了退。“利威爾……先生?……”
韓吉正準備拉開他叫醒利威爾,埃爾文喊叫開飯的聲音卻先行一步喚醒了出神的利威爾,他立刻別開頭拄着拐杖站起來,啞聲說了句“開飯了”就背對着他們先行走向了餐廳。
艾倫回頭茫然地看了眼韓吉。
韓吉輕輕揉了揉他的頭沖他笑了一下,柔聲說道:“沒事,別在意。”
艾倫低下頭跟着她走向餐廳,心裏卻想的是另外的事。
怎麽可能不在意,那個人之前看他的眼神就讓他有些奇怪了,這次近距離看更是覺得一定有什麽事情才對。
說起來,他一直都沒有問過他的原身到底是什麽身份。一個□□人,必定是有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人存在的,哪怕那個人已經死了,可是與那人相關的朋友親屬必然還存在啊……他曾穿着研究院的白大褂和韓吉站在一起,他是第三室的人嗎?他和韓吉還有那個寫信給他的人相識嗎?他知道這個似乎認識他的利威爾·阿克曼嗎?他……
“他”到底是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