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記住我
江楚門再次去警察局找安清牧的時候,安清牧卻恰好離開去監獄了。
他剛從監獄回來不久,就在警察局接到了典獄長打來的電話。監獄長告訴他南京發來了一份電報,要求他執行。
安清牧一聽內容,臉色立即變了。
他馬不停蹄又回到了監獄,一下車就快步走進裏面,一路小跑穿過長廊,一直跑到最後桑桑的小隔間。他打開門,看到桑桑正在吃晚飯,長舒一口氣。
桑桑咬着調羹,不明所以,不知道他又回來幹什麽。
安清牧把牢門關好,走到她身邊催促她,“趕緊吃,吃飽點。”
“幹嘛?”桑桑立刻警覺起來,“你要殺我?”
安清牧伸出手指,做了個“噓”的噤聲動作。
桑桑不幹,大叫,“你都要殺我了,我憑什麽還要替你保密?我要喊: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安清牧閃電般伸出手,緊緊捂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語,“別鬧,我放你走。”
桑桑擡起純淨的大眼睛,不敢置信,“真的?”
安清牧嚴肅地點點頭,他不會在這種事上撒謊。他狠也是明了狠,好也是直白地好,不掩藏。
等安清牧松開手,桑桑低聲問,“為什麽?”
安清牧反問,“這有什麽為什麽,你不是很想自由嗎?”
“可我以為,只要我不答應做你的女人,你就會關我一輩子,關到死為止。”桑桑說。
“我有這麽壞嗎?”安清牧說,等着她吃完飯,然後拿過帶來的一個小布包,遞給桑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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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桑打開,裏面有一套土布衣裳,還有幾十個銀元。她不解地望着安清牧,“你——”
“換好衣服,天黑以後,我帶你走。”他說,然後背過了身,腦袋又不自覺地輕輕撞着牢門。
桑桑換上了那套黑土布衣服,不一會兒外面天黑了。安清牧把一個黑色的布罩罩在她頭上,又用手铐重新铐住了她。桑桑有些恐慌,不由自主掙紮了一下。安清牧停了停,“只是做給外面的哨兵看的。事到如今,你怎麽還不相信我。我要殺你,何必做那麽多戲。”
于是桑桑不再反抗,乖乖地戴好了手铐和頭罩,被他拉出了牢門。
她什麽都看不見,只能通過寬大的頭罩下方的空隙,看到雙腳前方一兩步的路。而四周也很寂靜,她看到安清牧的軍靴穩穩地踏着水泥地長廊;她就這樣跟着他走出了監獄。
安清牧把她帶上了警車,發動了引擎,一路靜靜地離開了這個秘密監獄。車開了好一會兒,安清牧才停了下來,把她拉下了車。
安清牧摘去她的頭罩。桑桑左右張望,發現還是在荒郊野外,心裏又緊張起來,“你,你不是說放我走麽?難道,難道——”
“我要殺你,剛才在牢房裏一槍斃了多省事。何必要搞出把你帶出來秘密槍決的花樣來。”安清牧沒好氣地回答,把手裏包着銀元的小包丢給她,“可我不能把你帶到明目張膽的地方去放掉。”
桑桑接過包裹,“為什麽?”
安清牧猶豫了一下,“上級有命令,要提前槍決一些人。這個監獄裏的人,都活不過明天了。我只能把你帶到這種地方才可以放你。”
桑桑望望手裏的包裹,“為什麽又要給我錢?精神補償嗎?”
安清牧拉下臉,“你這樣拒絕我,還好意思問我要賠償?這是給你的路費,從現在起,你給我滾遠點,離開上海灘,別再讓我看到你。”
桑桑愣愣地看着他。安清牧皺起了劍眉,“還不滾?”
“你這人怎麽這麽奇怪。一會兒好,一會兒壞。”桑桑說,“我都不敢走,我怕你從我背後放冷槍。”
安清牧氣得真的掏出手槍,在她腦袋上砸了一下,“蠢女人,爺要殺你,用得着這麽費勁嗎。此處荒無人煙,我想把你怎麽樣都可以。”
他突然抱住了她,用力吻了下去。
桑桑躲閃不及,兩片熾熱的嘴唇緊緊吸住了她,令她透不過氣起來。他的雙臂像鐵箍一樣,緊緊地掐着她的腰身;嘴唇吸吮着她,舌尖頂開了她的口腔,在她口內攪纏着,似乎要勾出她身體深處的欲望來。他的貪婪和熱烈,令她的反抗顯得軟弱無力;桑桑的身體漸漸變得綿軟,癱在他的懷抱裏。一瞬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麽都想不起來;想不起李誠也想不起江楚門。
只有安清牧……
她突然狠狠咬了他一口。
安清牧“嗷”了一聲,嘴唇和雙手都松開了。桑桑趁機推開他,抓起包裹,撒腿就朝遠處跑去。伶俐而驚恐地,像一只小鹿。
安清牧抹了一把被咬破的嘴唇,沒有追,望着桑桑輕捷地掠過荒草,苗條的身影在月影下穿梭離去,他喃喃地說,“我知道,你記住我了。”
桑桑沒命地跑了很久,唯恐聽到背後傳來槍響。好一會兒,她略微放松了點,才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一下。
她已經遠遠地離開了他。昏暗夜色中,她看不清他的臉了,只看到他穿着軍裝的挺拔身姿,像一幅剪紙剪出的清晰側影,還鑲嵌在荒野上,紋絲不動。
還有他那雙蒼狼一樣的眼睛,不知為何,卻閃爍着明亮的光芒,似乎一直在她身後晃動。
雞鳴過後,天色都微微透亮了,安清牧才開着警車,回到了自己下榻的地方。結果還沒脫掉衣服,電話鈴就大作。安清牧接起電話,那邊是警察局的老付,聲音顫抖驚慌,說找了他一夜了,讓他不管如何,立刻回到警察局來。
因為警察局被青幫弟子包圍了。
安清牧臉都來不及洗,又開車回到了警察局;果然不出所料,包圍警察局的是江海幫的弟子,而帶領他們的,就是江家大公子,江楚門。
原來安清牧前腳離開警察局回監獄去救桑桑,江楚門後腳就帶着人來找他了。
江楚門從金露露那裏得知,是安清牧綁走了桑桑,極為震怒;于是橫了一條心,幹脆帶了老爹的一隊青幫人馬,直接包圍警察局,要求安清牧出來。
因為老付等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緣由,所以也沒法給江楚門一個交代,所以江楚門在警察局鬧了一宿。
一些青幫子弟都是無賴混混癟三,點爆竹的,扔裝了汽油的酒瓶子的,大聲謾罵的,吵吵鬧鬧聚攏在警察局裏,舍出一條爛命來,就算被槍斃也要橫屍在警察局裏。
江海幫雖然是青幫,但不是萬不得已,不會這麽明刀明槍地和警察對着幹;何況警察們都得到過江海幫的好處,官匪一家親。
所以這次聚衆鬧事,讓其他警察,包括正局長老付在內,十分無奈;恨不得把安清牧分屍了謝罪。
可惜安清牧這個兔崽子不太識好歹。一來他從沒拿過青幫的賄賂;二來他是蔣委員長欽定的副局長,實際上權力還大過老付。老付雖然恨他恨得牙癢,卻不敢拿他怎麽樣。
安清牧到了警察局,一看這麽多聚衆鬥毆的青幫子弟,不僅不害怕,反而激起了決鬥的興奮。
面對一群地痞流氓,他斜挎着腰間的手槍,一身正氣地踏進警察局,厲聲一喝,“警察局,吵什麽吵!”說着對空先放了一槍。
淩晨肅靜,一聲槍響十分刺耳。混混們呆了一呆,眼看要動真格了,不由得齊齊望向江楚門,看大公子怎麽吩咐。大公子讓他們沖上去做死士,他們當然不能有二話;只不過如果不用真拼命的話,爛命活着也挺舒服的。
江楚門在槍響之下也毫無懼色,面對安清牧一身煞氣,他大步走上前,直直盯着安清牧,“放人!”
“誰?”
“少裝蒜,桑桑!”江楚門憋了一夜的火氣湧上來了,拳頭捏得咯咯響,真想二話不說,先揍對方一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面對怒火一觸即發的江楚門,安清牧居然還能這麽冷靜。
江楚門咬着牙,從牙縫裏擠出來逼問,“百樂門的金露露已經告訴我了,是她那裏的一個舞女讓你把桑桑綁走了。我最後問你一句,到底放不放人?”
安清牧勾了勾手指,讓江楚門跟着他走到了旁邊的審訊室裏,二人單獨密談。
“你到底和她什麽關系?”安清牧不依不饒地問。
江楚門很不耐煩,“你管不着!”
“那你也管不着我把她怎麽樣了?”安清牧針鋒相對。
氣氛一下子跌到冰點。二人都有打一架的沖動。但不約而同望了一眼審訊室外,外面警察和青幫子弟都混雜一起,随時等着導火線點燃,之後一場大鬧就會鬧得難以收場。
安清牧和其他警察沒什麽交情,用不着關心他們;江楚門的青幫子弟本來就是給他賣命的。打也就打了。
“是男人的,就有點副警察局長的擔當,你要是殺了她,你就自己認吧。我們單挑,我死在你手裏了,無怨無悔,不會讓我爹找人報仇的。”江楚門脫去了大衣,解開緊繃的襯衣扣子,挽起袖子。
“我沒殺她。”安清牧說,“不過我願意跟你打一架。”說着也開始卸槍袋,脫帽子和軍服。
“等一下。”江楚門攔住他,“我現在只想先找人,如果你沒殺她,我暫時不想和你打架浪費時間。”
“那還是打架吧。”安清牧說,“因為我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裏的。你也許永遠都別想見到她了。”
安清牧惡意滿滿地大笑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周末有事不更新,下周一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