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者

“桑桑是誰?為什麽會在你家附近?”安清牧問了一堆令江楚門回答不了的問題,後者火氣漸漸上來了。

“安副局長,我是來找人的。現在人已經不見了,當務之急是不是應該畫張肖像,到處派人手去問問啊?”江楚門盡量壓抑着自己的脾氣。

安清牧合上記錄本,“我這裏都是些老粗,不會畫畫。”

“我會。”江楚門說,拿出來一小幅已經畫好的桑桑的肖像,遞給安清牧。

安清牧接過來,欣賞了一會兒,啧啧稱贊,“喲,工筆素描,神态、風韻都精心勾勒,連發絲都根根清晰,果真是法蘭西回來的藝術家啊。您這是花了幾天的工夫對着她,才能畫得這麽好哇。”

江楚門瞪着他,“你什麽意思?”

“一個燒火丫頭。”安清牧敲着派克鋼筆,“那天晚上你把她帶走時,說是你家的燒火丫頭。一個丫頭不見了,你就這麽上心,而且還能把人畫得惟妙惟肖。你和她到底什麽關系?”

“這和找她到底有多大聯系?”江楚門不耐煩了,雙手拍在桌子上,“你先把人給我找到了,再問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吧。總之我沒有害她,也不希望她出事。”

安清牧戳着鋼筆,“難說喲。我在西點軍校受訓的時候,學過一門刑偵課,有的罪犯,就是喜歡自己殺人,自己報案的。”

江楚門拂袖而去,“我自己找!”

安清牧耍夠了江楚門,總算出了一口惡氣。然後交代完一些局裏的瑣事,自己借口要審訊犯人,就回到了郊外的秘密監獄裏。

桑桑如驚弓之鳥,一聽到鐵門開鎖的聲音,就豎起耳朵,忐忑不安地望着那個挺拔孤傲的身影,穿過陰暗的走廊,軍靴敲擊着冰冷的水泥地,像魔鬼化身,走進了她的小隔間。

那晚他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匆匆離開。之後再來,依然是冷靜理智的副局長了。

他幾乎每天都來,每天都來盤問她。

問題永遠是那幾個,你和江楚門什麽關系?江家青幫最近有什麽動向?等等。

桑桑每次都回答不知道。安清牧也不驕不躁,問煩了就走;第二天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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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反複着,好像永無止境了。桑桑度日如年,許多次她都想忍無可忍大聲喝問他,“你到底想關我關到什麽時候?”

今天安清牧一進牢房,就把一套幹淨的衣服丢過來,“你身上的穿了幾天了,又髒又破。”

桑桑心想:還不是你給撕破的。

她接過衣服,并不換。

安清牧催促,“趕緊換了。”

桑桑瞪着他:你杵這兒,我怎麽換;存心把你狼的一面再勾搭出來啊。

安清牧背過了身,又厲聲催促,“趕緊換了!”

桑桑想了想,還是以最快的速度把衣服換好了。

但安清牧一直背着身,沒有轉過頭來,腦袋又一下一下,有節奏地輕輕撞着鐵門;只是沒有像上次那麽猛烈。

他在克制自己。他的腦海裏無初次橫亘着桑桑半裸的身體,美妙婀娜;他的手他的身體每次都會被這個場景激起一些反應。但他把這當做對自己的考驗,意志力的考驗。

“江楚門在找你。”他背對着她,說。

桑桑睜大了眼睛,“可惜他不知道我在這裏,不然早就來找我了。”

安清牧轉過身來,嘴角揚起一絲輕蔑,“他敢?這是政府的秘密監獄,關押的都是重犯。”

“你自己知道我根本不是你想找的那種人。”桑桑反唇相譏,“你盤問我根本是浪費時間。”

安清牧在她面前踱步,兩條筆直的長腿在頂窗照射進來的日光下穿梭來穿梭去,“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和突破口。無論是對你還是對任何其他人。”

“我知道,你也會玩流氓那一套。哼!”桑桑不屑。

“我不是流氓。”安清牧停止了踱步,一手按壓着她的肩膀,凝重的眼神逼近她的臉,“我是帶着委員長的特任狀,來上海灘整治地痞流氓的人。”

“老蔣沒用的。”桑桑不耐煩,“後來的歷史已經證明了。你別瞎折騰了。”

“不,我會改變歷史的。”安清牧鄭重地說,“我會證明給你看,上海灘将會被首先肅清。而我會成為上海灘真正的王者。”

桑桑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說,“王者就是這麽欺負女孩子的嗎?”

安清牧語塞了。

“你既然這麽專業,也該查清楚,我真的和江楚門沒有特別關系,我也不知道江家幫派有什麽計劃。我真的不知道。”桑桑說,“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肯放我走。”

安清牧望着她,按住她肩膀的手慢慢朝上移,撫摸着她細滑的臉頰,“你真的和他沒有特殊關系?證明給我看。”

“我怎麽證明啊?”桑桑不明白。

安清牧一字一句地說,“做我的女人。”

桑桑突然蹦了起來,警惕地跳到邊上,“你又想幹嘛?”

安清牧站在原地沒有動,“只要你不願意,我不會對你動粗的。我只是想讓你做我的女人,雖然暫時沒有名分;但等我肅清上海灘之日,我一定用最豪華的陣容迎娶你過門。我還要請蔣委員長做我們的證婚人。”

“神經病!”桑桑斥罵。

“為什麽不行?”安清牧問,“你心裏其實記挂着江楚門,是吧?”

“和他沒關系。”桑桑煩躁地揮着手,“和誰都沒關系。不願意就是不願意——是不是只要我不答應,你就不肯放我走?”

安清牧掩飾不住小小的失望,他沒有回答,被拒絕了心情似乎不太好,也不想再盤問什麽,板着臉,整了整軍帽,就打開牢門準備離開。

“慢着。”桑桑突然叫住他。

“說。”

“是不是只要我答應陪你睡一次,你就肯放我走?”她問。

安清牧停在了門口,不回頭也沒有立刻回答,他在思索。

“你只是想占有我?”桑桑問,“那我願意拿貞操換自由。”

她是真的被關得越來越絕望。再這麽下去,別說回自己的時代了,亂世的好日子都沒有盼頭了。二十一世紀的女孩子,性格是倔強不屈的。人,可以被占有;心,不可以。

安清牧說話了,“我不願意。”

他轉過身來,聳一聳高挺的鼻梁;眼神是清醒的。

“我不缺女人。”他說,“只要我願意張開懷抱,多少女人都會撲過來;包括一些名門閨秀,因為我得到了蔣委員長的重用,想和我攀交聯姻的望族多了去了。可是我要挑選我自己喜歡的女人,真正懂我的女人。”

他還是走了,軍靴踩着不緊不慢、堅定自信的節奏離去。留下一句話,“有一天當我成為上海灘的王者,連江楚門都甘拜下風的時候,我要看到你匍匐在我腳下,心甘情願地任我為所欲為。”

江楚門不是王者,他向往西洋的民主和自由。

他讨厭安清牧那副專橫跋扈的刁樣。對手的蠻橫把江楚門性格中的強硬一面逼出來了。

“我就算把上海灘翻過來也要找到她!”

江楚門回家後,把別墅的所有仆傭再次召集在一起,要他們每個人都說明,桑桑失蹤的那天他們都在哪裏,有沒有別的人可以作證。

下人們吃不消這麽折騰的。這裏是江家別墅,青幫的地盤,不是文雅的書香門第。如果在這裏偷了什麽東西,不是被打一頓那麽簡單,說不定要砍手腳的。

一天嚴查下來,終于不經意間得到了一條重要線索:有人看到幫三姨太做事的倆幫派子弟扛着麻袋出去了。

那倆混混知道不好,主動找江楚門,要求私下談談。

江楚門答應了,留他們單獨談話。

倆混混坦誠了三姨太讓他們做的事。江楚門吃驚不小,十分震怒,他沒想到三姨太居然這麽毒辣。

“她為什麽要和我房間裏的那姑娘過不去?”江楚門沒三姨太那麽多曲折的想法。

倆混混也不知道三姨太為什麽這麽做。這倆的智商其實不高,以往如果三姨太讓他們殺人放火,他們也就照幹了。這次因為是直接從江楚門的房間裏綁人,這倆總算留了個小心眼,才放過了桑桑。

“那她現在哪裏?”江楚門得知桑桑沒有被推落黃浦江,又驚又喜,恨不得立刻插翅飛過去。

“交給百樂門的露露姐照看了。”倆混混如實相告,不斷讨饒,“大公子,這次的事情,小的實在是不得已的。小的如果不幹,三姨太也一定會找其他人幹的。大公子饒過小的吧,還有從今以後小的不能再依靠三姨太了,以後就跟着大公子行不行。”

江楚門為人寬厚,略一思索,也知道這件事不能怪這倆混混,于是既往不咎,只要求他們陪同一起去百樂門找桑桑。

江楚門來到百樂門的時候,金露露剛剛起床。一聽通報,心裏明白,十有八九是為了桑桑來的。

她手忙腳亂地梳妝,思路卻很清晰,吩咐下面,“一,讓六小姐先去招待一下江公子,緩和緩和情緒;二,立刻把那個和桑桑過不去的笨女人綁來,交給江公子發落。”

六小姐如清水芙蓉,婉約而至。和江楚門淡淡寒暄了一下,陪坐了片刻,看到江楚門心思煩亂,眼睛只盯着會客室門外長廊,期盼金露露出現。六小姐于是說了句,“你的心思不在我這裏,我也無能拴住你。”說完起身告辭了。

這句話倒讓江楚門對她刮目相看了。從來風月場中的女子,喜好纏人,不達目的不罷休,這六小姐倒是個傲骨铮铮的女人。于是不好意思地陪個不是,說改日再來捧她的場。

六小姐也很大度,莞爾一笑,從容優雅地回自己的小包廂去了。

金露露終于押着那個忌恨桑桑的舞女來給江楚門一個交代了。前因後果都對的上,可惜人已經不在她這裏了。舞女被五花大綁了,戰戰兢兢,老實坦白是找人把桑桑弄走了。而這個人就是警察局副局長安清牧。

江楚門氣得要掀桌子,“他媽的!這王八蛋居然耍了我一上午,都不告訴我他才是罪魁禍首!”

江楚門奪門而出,連再見都忘了說。金露露望着他怒氣沖沖的背影,打了個冷戰,“要出大事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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