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沖喜

江勝彪在江仲坤的辱罵下當場昏厥,江家別墅大亂。

這個時候,三姨太已經沒心思懊悔挑撥了江仲坤鬧事了——她根本沒料到會變成這樣——她和二姨太立刻叫管家把能找得到的醫生全部都帶來江家別墅,越快越好。

江楚門已經把父親抱起來,送回了他自己的房間。此時他還要兼顧桑桑的安全,用淩厲的眼神警告江仲坤:如果再敢亂來,他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不過江仲坤現在已經被母親二姨太罵得狗血淋頭了,所以也不能再使壞了。即使如此,江楚門還是把桑桑帶在身邊,他走哪就讓她跟哪兒。所以桑桑目睹了一出江家別墅的不眠夜。

青幫的威信不是随便說說的,關鍵時刻,一聲令下,凡是江海幫地盤內的各路大夫果真在半個小時內,紛紛雲集到了江家別墅門前的草地上。有高的胖的矮的瘦的黑的白的,還有洋人。

洋人醫生被先安排進來看病,一個是被教會醫院請來的德國醫生,醫術十分高超;用聽診器等測量了一番,對翻譯叽叽咕咕表示是高血壓,先抽點血,然後最好轉移到教會醫院去靜養。

于是先抽了點血,再打了針,江勝彪的臉色好轉了些;但還是昏厥着。

接着本土中醫上陣,診脈後說是急火攻心,脈象短促混亂,于是用銀針紮了一通,讓氣血流通。江勝彪總算睜開了眼睛,但還不能說話,只是眼珠子亂轉,盯着周圍的家人。

江家別墅上下都着急,急病亂投醫。一晚上不斷地找醫生,走馬燈一樣輪換着看,各種藥方滿天飛。最後甚至把江湖術士風水先生算命先生全都請來了過目一遍。

于是不光是西醫開藥打針,中醫針灸推拿,連風水師算命先生等研究了一晚上後,也給出了他們的藥方:命主在劫難逃,孤身難敵,要借家人的喜氣沖一沖比較好。

簡單地說,就是沖喜。

“沖喜?”全家人聽到這個方法都愣了愣,然後所有人眼珠子亂轉,到處找喜氣的跡象,最後不約而同都停留在了江楚門身上。

“你們,看我幹嘛?”江楚門不明所以,“沖喜到底是什麽意思?”

江楚門十四歲就留學去了,他對國內以及本地的風俗舊習其實不太了解,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這時管家上前解釋,“大公子啊,所謂沖喜,就是家裏最好辦場喜事,把晦氣沖一沖。老爺或許一高興,就能開口說話了。”

“什麽喜事?”江楚門很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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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進一步解釋,“喜事可多了,比如成親啊生子啊納妾啊什麽的。”

“你讓我現在結婚啊?”江楚門瞪大了眼睛。

管家點點頭。

“可是我,我跟誰,誰結婚啊?”江楚門也滿屋子亂轉,但一看到旁邊的桑桑,忽然明白了,頓時不說話了,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桑桑站在一邊,不言不語,雙頰緋紅。

雖然說和江楚門彼此都有好感,意亂情迷時也幾乎成了好事。可是畢竟他們相識不久,這還沒一個月哪,這要在自己的時代,那就是“閃婚”啊。

桑桑心裏在糾結着,卻聽到三姨太一聲喝斥,“不行,這女孩是喪門星,禍水。都是她把老爺害成這樣的。”

江楚門一聽,忍不住反駁了,“三媽,說話要憑良心。桑桑是我同學的妹妹,知書達理,清潔自好,她來了以後,我爹可高興呢。本來好好的,是誰非要捅婁子,搞成這樣的?”

三姨太柳眉倒豎,“你數落我幹什麽,又不是我害的。”于是眼睛斜斜瞥着旁邊的二姨太和江仲坤。

二姨太不好意思承認是自己的兒子把丈夫給害了,此時最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老爺要是好了,還有周旋的餘地,老爺要是就這麽着了,她和兒子都背着罵名,繼承青幫的江楚門完全有借口把他們掃地出門;只有老爺活着,她才能有好日子過,她活着,才能給兒子謀取更大的利益。

二姨太本性其實善良,也念着剛才江楚門留了兒子性命,給自己的面子,于是說道,“只要老爺能好起來,怎麽樣都行。”

此時管家卻不好直接答應,唯恐得罪了臉都扭曲了的三姨太,靈機一動,幹脆出主意說,“依我看,老爺現在雖然口不能言,但心裏是清楚的,不如我們問問老爺的意思吧。”

“怎麽問啊?”三姨太又發難。

管家走上前來,觀察了一會兒江勝彪,看他使勁眨眼,于是心領神會,說,“不如這樣,我們問一句,老爺如果答應就眨眼,不答應就不眨,好不好呢?”

此時江勝彪使勁眨眼。二姨太看了反而高興,說“老爺清醒着呢,老爺會好的呢。”

于是管家想了幾個問題,讓大家在一旁看着。

“老爺,你覺得沖喜行嗎?”管家問。

江勝彪眨眼。

“那讓大公子成家行嗎?”

眨眼。

“讓大公子和桑桑小姐成家,行嗎?”

這回江勝彪沒有立刻眨眼,似乎在思考。三姨太看在眼裏,正要開口駁回這個建議時,江勝彪卻又眨眼了。

“那就這麽定了吧。”管家宣布。

外面等候消息的青幫子弟頓時爆發出一陣歡呼:江家別墅要熱鬧喽!

“難道真的就這麽定了?”只有江楚門和桑桑還有些不敢置信:終身大事啊。

“就這麽定了,就這麽定了!”管家喜不自勝,大聲宣布,“趕緊選黃道吉日去。”

桑桑始終在糾結,這時二姨太卻走上前來,紅着眼睛,拉着她的手,對她悄悄說,

“好姑娘,我養不好兒子,委屈你了。可我這兒子雖然糊塗,并不大奸大惡的,希望你能原諒他。他昨晚是喝多了。你和楚門結了婚,老爺說不定就好了;而且你成了大嫂,仲坤也不敢再打你主意了。你就幫幫忙吧。再說,楚門也是個好孩子,青幫将來就是他的,你跟着他不虧。”

一番話說得桑桑都熱淚盈眶了。慈母多敗兒,敗家子總有個千依百順的老媽。

江家別墅一夜之間由悲轉喜。

江楚門在管家的幫助下,首先把江勝彪的房間布置成了病房,需要的各類儀器都從教會醫院借來。雖然德國醫生建議住院,但江勝彪是青幫老大,住醫院恐怕會有人身安全,所以江楚門還是堅持讓老爹在家靜養。

其次就是忙碌他和桑桑的婚事了。

事出有因,他們也不打算大辦特辦,只是選個黃道吉日,發放請帖給各路英雄;然後就是定制嫁衣和酒席用的食物。

在這種情形下,其他一切從簡,唯獨酒席,除了大擺一百桌請各路達官貴人外,還開三日流水席給過路道賀的民衆。

消息一出,沒有人不說好的。時值亂世,民不聊生,無依無靠、上頓不接下頓的街頭流浪漢很多,一聽有三日流水席,一些流浪漢早早就來江家別墅附近等候了。

青幫其實并非一定是胡作非為的黑道,一些青幫老大都出身貧民,深知百姓的苦,不是萬不得已不僅不會為難老百姓,還會适時周濟。江勝彪就沒少救濟過窮人。

所以江楚門的婚事擺流水席,是一舉兩得;還能用這種方式為老爹積福。

至于各路達官貴人,焉有不到之理。青幫和高官以及商賈,都是彼此合作多贏的關系。聽說江家大公子要大喜了,各界朋友紛紛送來賀禮,并詢問是否需要幫助。凡是江家想要的,沒有辦不到的。婚禮之前,江家別墅就絡繹不絕地來人送禮,一整天連門都關不了片刻。管家點數禮品數到手軟。

江楚門大婚的消息傳遍整個上海灘,大概只有一個人會拍桌子。

這個人一聽這個消息,震驚之下一拍桌子,不僅把桌上自己的茶杯震得自動跳下粉身碎骨了,還把更無辜的桌子給拍裂了一塊。

“江楚門要結婚?娶的是一個叫桑桑的女孩?”安清牧咬牙切齒地反問。

正在聊江家婚事的警察局正局長老付手一抖,端了自己的茶杯就借口上廁所溜了。其他聊天的警察也紛紛效仿,都端着茶杯說去上廁所了。

“你們接尿呢。”安清牧望着空蕩蕩的警察局,諷刺着這些沒膽量的下屬。

他覺得胸口憋悶,扯開了風紀扣,把裏面的襯衣和領帶都解開了。

他焦躁地在警察局裏踱來踱去,恨不得沖到江家別墅去,把桑桑拎出來,再扔回秘密監獄去關幾天。

桑桑居然沒走。

桑桑居然回到了江楚門身邊。

桑桑居然要和江楚門結婚了。

他一記重拳砸到了已經裂縫的桌子上,“為什麽?他有什麽好的!”

無辜的桌子“嘩啦”掉了一塊擱板。

此時桑桑卻已經在試穿嫁衣了。

服侍她的女傭幫她穿好了嫁衣,又帶上了鳳冠。這是一身貨真價實的鳳冠霞帔。嫁衣上各種繡花都是純手工制作,據說是十個一等一的繡工連夜輪流趕制的。而鳳冠上翠羽簇新,珍珠密排,最大的一顆足有鴿蛋那麽大,據說是當年慈禧太後所珍愛過的精品。桑桑倒是覺得頭太沉了。

中式的試穿完了換西式的。這個年代已經很流行西洋的白婚紗和黑禮服了。而桑桑的白色婚紗是法租界的領事大使安德魯的夫人幫忙,從巴黎定制過來的。

當換好白色婚紗的桑桑從梳妝臺前站起來,轉了幾圈時,她聽到江楚門倚在房門口,驚呼,“桑桑,你真美。”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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