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非法婚禮
身穿白色婚紗的桑桑站起來,側身望向在房門口等待欣賞的江楚門。楚門含笑對視。
下午的陽光從窗外照耀進來,有一束光線正好投映到桑桑身上,像聚光燈一樣籠罩着少女新娘,就像神的啓示給予的祝福。淺金色的光暈勾勒出聖潔窈窕的身影,給她的面頰塗抹上容光煥發的亮彩,讓她的眼眸點綴出最動人的期盼。哪個少女不懷春,哪個女孩不期待披上婚紗的這個時刻。不論因為什麽緣由披上婚紗,心裏最神聖的悸動被點燃,她展露出了最令人迷醉的姿态。
楚門緩緩走了過來,低頭俯視着她,問,“桑桑,你多大了?”
“十八歲。”桑桑不解地回答。
“桑桑,能在你最美好的年華裏,和你相愛,幸莫大焉。”江楚門說,然後擁抱住了她。
這一剎那,桑桑忽然眼眶潤濕了。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伸進了她的心裏,在她最糾結迷亂的心緒中,漫不經心地抽取了一根線頭,然後輕輕一拉,一切迷亂都被抖散開來,再無糾葛了。
這一刻,桑桑的心裏突然放下了李誠,放下了現代。
八十年前的今天,和八十年後的今天,桑桑還是桑桑。穿梭時空旅行,并不知道在哪個時空裏,會遇到對的人。
時間沒有錯,錯的是不珍惜的人。如果有人珍惜,幸莫大焉。
在江楚門的懷抱裏,她安然地閉上了眼睛,讓一滴眼淚沉甸甸墜落,落入他的胸膛。
婚禮如期舉行。
簡便快捷地,讓整個江家別墅沸騰起來。
這個青幫團體很久沒有熱鬧過了。一直被大家私下猜測和議論的後繼有人問題,突然迎刃而解。盡管江勝彪還口不能言,但他的意識明顯更清醒。大清早他就眼珠子亂轉,興奮地暗示這個那個的。
因為江勝彪不能主持婚禮了,法租界大使安德魯先生很給面子地帶着夫人來為江楚門主持婚禮,這實在是大大提升了江海幫的榮耀。也讓青幫子弟對江楚門做繼承人更加心服口服。
青幫子弟大多出身街頭巷尾混混,屬于文化不高的屠狗輩。對留洋回來的大公子一直懷有崇敬,現在看到他居然能請來法租界大使給主持婚禮,簡直就是癟三和洋人一家親了。有了法租界做靠山,江海幫将來如魚得水。
江海幫一共辦了三百席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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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席在江家別墅裏面,招待的主要是達官貴人和自己幫派有頭有臉的子弟。當年的上海灘,即使是一些有權有勢的人也要找青幫做保護,因此紛紛通過關系向青幫老大遞門生帖。許多青幫裏都混雜着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雖然面子夠大,但按青幫輩分都算是江勝彪的晚輩,遇到青幫老大納娶兒媳這種事,是必定會來捧場的。
江家別墅在這一天,各路英豪荟萃,名震上海灘。
而還有兩百席就是流水席,從江家別墅外面一路鋪排開去,凡是過路人道賀都可以喝一杯喜酒。江家別墅裏裏外外都掙足了面子;江楚門的聲譽都大大提升了。
一些報刊記者聞風而動,聚集在別墅外面使勁拍照。只見別墅寬敞的草地和庭院裏,黑壓壓的都是青幫子弟,而外面又是絡繹不絕的過路賀喜。記者一邊拍照,一邊已經拟好頭版頭條的标題了。
婚禮進行到最高潮的時候,是江楚門牽着身穿白色婚紗的桑桑出現在賓客面前,只聽全場如雷的歡呼聲,直沖雲霄。
嬌小柔美的桑桑,面對黑壓壓的青幫人馬,顯得十分搶眼。她的嬌弱溫婉,相比青幫的男性式強悍,相映成趣。在許多人眼裏十分惹人憐愛。許多粗蠻漢子一看到這個秀麗的小“大嫂”,打心眼裏就産生好感了。
此時證婚人安德魯先生已經結束了自己的發言,正要當着幾千青幫子弟的面,詢問江楚門和桑桑是否願意結為合法夫妻。
就在這時,別墅門口傳來了刺耳的汽車喇叭聲,打斷了溫馨和諧的婚禮氣氛。
人們的注意力被分散,紛紛扭頭朝外張望,只見一輛黑色的警車正一邊不斷按着聒噪的喇叭,一邊緩緩開到了江家別墅門口,停了下來。
車門打開,安清牧邁着兩條長腿下來了。
氣氛突然安靜了些,大家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只有江楚門和桑桑心裏咯噔了一下,知道來者不善。
安清牧一臉躊躇滿志和幸災樂禍,邁着長腿,趾高氣揚地就要進門來。但是被守門的羅宋保镖攔住了。安清牧乜斜着眼,沖着站在露天婚禮現場中心的江楚門遠遠地喊,“不敢單挑麽?行啊,我就先解決這倆洋奴才。”
“放他進來。”江楚門下令,一邊拉住身邊的桑桑,讓她鎮定。
大喜之日安清牧來現場,恐怕不是讨杯喜酒那麽簡單;但是江楚門還是希望一切幹戈化玉帛,盡量不要動手動腳的。
桑桑的惶恐卻不僅僅是怕安清牧鬧事,她一看到他,就會想起他任性的強吻,她就有窒息感。這個男人為什麽像惡魔的影子糾纏着她。
安清牧旁若無人地穿過青幫子弟列隊的陣仗,明知他們都虎視眈眈摩拳擦掌,也毫無畏懼,而且他首先走到了桑桑面前,逼視着她。
“為什麽回來?”
桑桑不回答。
“為什麽跟他結婚?”
桑桑不回答。
江楚門把桑桑拉到了自己身後,“安副局長,你若是想來喝杯喜酒,不妨落座。這裏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和安副局長坐一起,夠給你面子了吧。”
安清牧轉而注視江楚門,輕蔑一笑,“作奸犯科的黑幫面子,腐敗官僚的面子,為富不仁的商賈面子,我安某稀罕啊?”
江楚門咬了咬嘴唇,還是忍着。雖然安清牧夠嚣張,但在這裏動手教訓他,未免太晦氣了。
“那,要不我讓管家單獨開一個小桌,給安副局長獨飲?”江楚門已經很低聲下氣了。
安清牧挑起劍眉,很詫異的樣子,“有什麽好獨飲的,我才不要喝這種非法的喜酒呢!”
一語驚四座。離得近的賓客聽到了安清牧的話,都瞠目結舌,半天反應不過來。
人家結婚,他跑來鬧場子,還說人家非法,什麽道理。而且鬧的還是青幫的場子。就算是上海灘有頭有臉的人物和青幫結仇,也不敢這麽公開叫板的,要知道青幫的綁架暗殺本領,和軍統有的一拼。
江楚門果然怒了,喝道,“安清牧,我夠給你面子了,我青幫再怎麽不好,也沒有像你這麽诽謗的。唐唐警察局副局長,說話要負責任!”
“我負責任,我當然負責任。”安清牧說,然後圍着附近的幾張酒席轉了轉,朗聲說,“我宣布,江楚門和桑桑的婚禮是非法的!”
證婚人法國大使安德魯先生首先被氣得差點暈過去:他剛剛要宣布二人結為合法夫妻呢,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不僅搶了他的風頭和面子,而且居然這麽搞破壞。
“你說什麽!”江楚門附近的幾個青幫子弟先按捺不住,抄家夥就要沖上來了。這幾個都是江楚門的親信,離得近是為了保護新人,看到安清牧這麽嚣張跋扈,忍無可忍。
事實上,現場的青幫子弟有幾千人。就算安清牧功夫再好,真要動起手來,他一定會被剁成肉醬。
不過那樣一來,這場婚禮就沒法收場了。所以江楚門還是冷靜地制止了親信們沖上來。
“什麽意思?”他還是保持着鎮定,“你憑什麽宣布我和桑桑的婚事是非法的。你是誰,你管得着嗎?”
“婚事合法還是非法,要看你們有沒有結婚的證明。你們有嗎?”安清牧反問。
江楚門一愣。
因為這場婚事主要為了給老爹沖喜,所以他們先辦了婚禮,還沒來得及去領證明,不過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婚禮都搞這麽隆重了,還在乎一張證書早領還是晚領嘛。
“我們稍後自然會去領證。”江楚門說,“我江家娶桑桑過門是堂堂正正的事。”
“可你領不出。”安清牧的反駁石破天驚。
“你,憑什麽這麽說?”江楚門聽得莫名其妙。
“很簡單。國民政府民政處頒發的結婚證只頒給合法的國民。你是,可是她——”安清牧一指桑桑,“不是!”
周圍的賓客一片嘩然,紛紛交頭接耳,“難道新娘是什麽逃犯流竄犯?”
“你什麽意思?”江楚門冷冷地說,“我江家娶的是身家清白的姑娘,你不要随便血口噴人。”
安清牧也冷笑,“身家清白?那我問你,她戶籍何處?有否身份證明?”此時其他賓客還不是完全明白安清牧的意思。但江楚門和桑桑一聽這句話,心裏直叫糟了。
原來結婚證上要登記男女雙方的基本戶籍信息,社會關系也要登記,以便将來有事時政府好盤查。
普通老百姓有時都三天兩頭遇到查家庭情況和戶籍的,可桑桑在這個時代卻……
安清牧走到江楚門背後,盯着不敢擡頭看他的桑桑,放低聲音說,“如果我沒記錯,是你自己說過,你是另外一個時空來的吧。”
安清牧并非完全相信最初相遇時,桑桑所說的話。但她的話提醒了安清牧,他事先去查了一遍本地的所有戶籍,果真沒有桑桑。那麽桑桑作為非法流民,就不能提供合理的戶籍信息給民政處,領取結婚證。
“哈哈哈哈……”安清牧揚天狂笑,“你們是非法結合的。政府不認可你們的婚姻關系!”
他的狂妄把在場的青幫子弟的激憤情緒給煽動起來了:媽的,青幫大公子娶個媳婦你也要管!你怎麽不去管管黃浦江裏有多少無名屍體。
“揍他!”一個青幫子弟先行舉着拳頭喊道,一些人立刻附和着,氣氛劍拔弩張,一場鬥毆眼看一觸即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