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憤怒和悲傷
無論這段路有多長,無論桑桑有什麽理由拖延時間,最終他們還是會到達江家別墅,還是會不費工夫地找到楚門。
“你跑哪裏去了?”楚門一看到她就奔過來,扶住她的肩膀,“你散步了?累不累?來坐下,先歇歇。”他一眼看到旁邊的安清牧,有點詫異,“安清牧,你的腿傷怎麽樣了?”
安清牧很苦澀,“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這段時間受到你的照顧,我真的很感謝。”
“楚門,我們去書房,單獨談談,好嗎?”桑桑懇求。
“好啊。”楚門說,開始糊塗了,“我們是誰?我們三個人?有什麽事嗎?”
三人躲避到了樓上的小書房內。自從二姨太三姨太和江仲坤被趕了出去,這裏十分清靜,也不用怕有人偷聽了。
“楚門,能不能答應我,盡量控制你自己,不要發火。”桑桑懇求。
楚門哈哈一笑,“我最近心情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再說我也沒對你發過火吧。”
“這件事,還是我來說吧。”安清牧說。每一次楚門提到孩子的喜悅,都在刺激着他。他完全理解為什麽桑桑終于決定告訴楚門這件事。他早就從桑桑的态度中看出,她漸漸不恨他了;可是她無法忍受欺騙自己的愛人。
欺騙,這是在愛情裏,任誰都無法忍受的吧。
換做任何一個人,做了這樣的事,不逃之夭夭已經是夠膽量了;還能自己親口承認做錯過什麽,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想象的了。
可是安清牧敢。
他并非想挑釁什麽,他只是用平淡,不誇張,也不含糊,更不隐瞞的語氣,把他喝醉酒一時糊塗對桑桑做的事,親口說了出來。
在他說的時候,桑桑躲到了沙發角落裏,蜷縮起來,不想再聽第二次。
其實安清牧并沒有吞吞吐吐,已經盡可能快速地講完整件事情。可這個過程,對三個人來說都是一種難以言述的折磨。就像一把鈍刀,在心頭拉來拉去,拉得鮮血淋漓。
安清牧在訴說的時候,楚門是什麽表情,桑桑看不見。她一直別着頭,身體在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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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門大概也懵了,安清牧講完後,楚門傻了片刻,開口問的第一句話是,“所以,你是想告訴我,桑桑懷上的孩子不是我的?”
安清牧搖搖頭,“我不知道孩子到底是誰的。可是我的确做了大錯特錯的事,我是來負荊請罪的。無論你想怎麽懲罰我,我都沒有怨言。”
楚門一記重拳打到他臉上。
安清牧踉跄了一下,站穩了,閉上眼睛,仰起頭,無話可說,只是等待着後續的攻擊。
果然楚門沒有停手,一記又一記的重拳,揍到安清牧的臉上、身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就像在打人肉沙包。
桑桑不敢回頭看兩個男人。不敢看楚門是多麽憤怒,也不敢看安清牧有多狼狽。兩個男人誰也不說話,可是桑桑卻聽到楚門的拳頭砸在安清牧身上的聲音,一記一記敲在她心裏。她忍耐着,不回頭,眼淚卻已經無聲地流了下來。
直到楚門揍了大概十七八拳後,他揪着安清牧的衣領大吼,“你知道不知道,我們一起努力做了那麽多事,我早已把你當兄弟看了!”
桑桑終于哇地哭出聲來。
她轉過了身,撲過去拉楚門的手,哭着哀求,“楚門,夠了,夠了,他會死的。夠了……”
“不夠不夠不夠!”楚門咬牙切齒,歇斯底裏大吼,“他玷污了我的孩子,玷污了你。他該千刀萬剮,我要把他煮了喂狗!”
“楚門!”桑桑大哭,“不要怪他一個人。我也有錯,是我當時猶豫了,是我沒有拼盡全力掙紮,不然也許不會這樣——”
剛才還憤怒得整張臉都扭曲的楚門,突然安靜下來。
安清牧也安靜下來,擦着嘴裏不斷冒出來的血,詫異地望着她。
楚門指着她,“你說什麽?”
“我?”桑桑突然發覺自己失言了。
“你說什麽?”楚門逼問着,“你沒有盡力拒絕他?是這個意思嗎,是不是?”
“我,不是這個意思。”桑桑拼命搖頭搖手,她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不,你就是這個意思。”楚門比之前更加痛苦,絕望滋生在他的眼神中。
“你說你猶豫了,你沒有意志堅決地拒絕他,所以不能怪他一個人對不對;你不忍心看他死,你為他求情。你——你心裏有他!”楚門幾乎也要哭了。
“為什麽?為什麽你心裏有他?”楚門放過了安清牧,轉而抓住桑桑不放,追問着,“我曾經問過你,是不是心甘情願嫁給我。你說是。可如果不是,我不會勉強你,你随時可以離開我。可你不能欺騙我,你不能欺騙我們的孩子!”
“楚門,你不要這樣。你冷靜下來,我不是這個意思……”桑桑哭得更厲害了,語無倫次地解釋着,越解釋越糊塗。
楚門再也不肯聽下去。放開了她,去拉書房的門要離開。桑桑撲過去拉住他,“楚門你不要走,聽我好好說。”
“我不聽!”情緒已經被刺激到極點的楚門一把推開她,“你不愛我!”說着他拉開書房的門走了。
桑桑被他推了一把,差點摔在地上。還是旁邊的安清牧手疾眼快,一把扶住她,她才沒跌倒。
一直忍耐到現在,一聲不吭到現在的安清牧突然爆發了。一邊扶着桑桑,一邊對着楚門的背影大吼,“江楚門你給我站住!你要我的命我雙手奉上。可你如果因此要責怪桑桑不肯再像從前那樣對她好,那麽我不會再客氣——我會帶她離開,讓她比跟着你更快樂!”
楚門聽到他的挑戰,愣了一下,卻沒有回頭,一聲不吭地走了。
桑桑甩給安清牧一耳光,對他吼,“不關你事!該走的是你,這裏是江家!”她指着書房的門。
安清牧放開她,“我只問你一句話:那天我喝多了,有些記不清楚了,到底你是不是猶豫了?”
“別再問了,滾!”桑桑自己先跑了出去,跑到了房間裏,把門鎖好,躺到床上,捂着臉繼續哭。
事情過去了快兩個月了,當時發生的時候又很混亂,連她自己都記不清楚,到底她有沒有用力掙紮。
但她的确記得自己猶豫了。安清牧強健的身體靠近她,面對這樣一個充滿魅力的男人,她的身體不由自主出現了反應,有些酥軟,不夠勇敢。可她心裏是記得楚門,所以才會掙紮拒絕。
可到底有沒有意志堅定地拒絕,她根本說不清楚了。
事情發生後,她痛哭,并不僅僅因為驚吓,更主要是感覺對不起楚門。回來後她極力克制自己的情緒,不去想複雜的三人關系。以至于好幾天她都睡不好,經常做夢,夢裏楚門和安清牧反複交叉出現。
後來打仗了,她對安清牧的憎恨就消弭了大半。
究竟她恨安清牧什麽,她也說不清楚。如果楚門問她,“你是不是愛安清牧?”她肯定說不。
但如果楚門問她,“你心裏是不是有安清牧的位置?”她只能對自己私下偷偷坦白,“也許有一點點。”
可惜她極力隐藏這一點點,卻被楚門看穿了。
男人明明是那麽粗犷豪爽的一類動物,為什麽唯獨在争鋒食醋時卻比女人還敏感。
她對楚門的傷害,已經遠遠大過安清牧了。
楚門走了。
安清牧也走了。
桑桑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整整三天三夜。
她不敢出去面對公公江勝彪,更不敢面對所有知道她懷孕的人。如果他們都知道孩子有可能不是楚門的,會發生什麽樣的事,她不敢設想。
期間,傭人們不斷地來敲門,委婉勸導她一定要吃東西,不然對孩子不好。可是桑桑開始想,或許打掉這個孩子會比較好;否則三個人的糾葛就變成了活生生的證據。
後來公公江勝彪急了,親自端來了人參雞湯,敲門勸她喝,說不管發生任何事,都希望她好好的沒事,其他的以後都能解決。桑桑才哽咽着打開門,接過了雞湯,不等江勝彪多說什麽,又關上了。
可憐的孩子。她一邊喝湯一邊想,無論是楚門的,還是安清牧的,都該是個優秀聰明的孩子。
可為什麽要以這麽尴尬的身份存在呢?
安清牧離開以後,又回來過一次。據門房說,他徘徊在江家別墅門口。沒有勇氣進來,卻久久不去。
後來他托小全帶進來一句話給桑桑,他說無論是什麽結果,他都願意接受,也願意為她做任何事。
桑桑明白,他的意思是,即使孩子是楚門的但楚門嫌棄不要,他也願意接受母子倆,帶他們離開。
可是三天以後,楚門也回來了。
這幾天他以戰後煙草廠和藥店比較忙碌為由,沒日沒夜地在做買賣,作為逃避她的理由。
可他畢竟回來了。這讓桑桑心裏好過一點。
只是楚門回來後,顯得十分平靜。異常的平靜。
他只對桑桑說了一句話,“桑桑,我不恨你。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麽愛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