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關弘星的安全, 皇上的怒火高漲,從禦案後面站出來默默地看着老二,臉黑的滴墨汁兒。

太子殿下站一邊微微低頭, 動動嘴巴, 想再求求讓他來查這個事兒, 知道他汗阿瑪定是不肯答應,嘴唇抿着,不甘心。

皇上對他一個冷眼,轉頭對上老四。

“當初弘星得天花,毓慶宮查過一次, 沒有查出來任何證據。”皇上不相信弘星會無緣無故得天花, 四貝勒一聽就明白了。

看一眼站在一邊倔強不吱聲的太子二哥,心底也生氣。

“汗阿瑪, 弘星得天花的事情, 兒子一定會嚴查。只是……”

皇上眼睛一眯:“宮裏頭有需要的, 有皇太後和太子妃負責。”

四貝勒一愣, 麻利地答應下來。

就憑皇太後和太子妃對弘星的關心, 這次宮裏……四貝勒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此引發其他的陳年案子, 可弘星的安全第一, 留這麽一個大隐患在家人身邊, 真正的寝食難安。

“兒臣告退。”

“去吧。”

四兒子行禮退下, 皇上看一眼老二,眼睛不是眼睛, 鼻子不是鼻子怎麽看怎麽不順眼。

父子僵持, 老二憋了好一會兒,低低地說道:“汗阿瑪,兒子, 兒子只是,對弘皙有‘愧疚’。”

皇上看他都不想看一眼:“這話你摸摸良心說。你也是為人父親的,你也是為人兒子的,你自己考慮清楚。”

太子心神一震,張張嘴剛要說什麽,皇上并不想聽,揮一揮手:“弘星的日常用度朕會單獨造冊,其他的費用你還是自己考慮。朕要處理事務,你也退下。”

太子愣了片刻,恭敬地行禮:“兒臣告退。”

皇上瞧着他的模樣,心裏更氣。

皇上要徹查,首先要保護好弘星。安排更多人護在弘星的身邊,和皇太後說說,有太子妃在毓慶宮暗查,只是都瞞着弘星。

弘星最近的小心思,都在怎麽親手摸到火铳方面。可不管他怎麽纏着瑪法都沒有進展,偶爾聽十六叔說起來有練習,他就開始“思考”——怎麽跑到叔叔哥哥們聯系弓馬騎射的箭亭。

箭亭啊,對于弘星的吸引力太大,弘星想要看他們練習用火铳,還想要摸一摸佛郎機,打一槍,拆開看一看……奈何他每次要跑進去的時候,都有侍衛們抓包抱他回來。

可是弘星是有毅力的小娃娃,堅決不放棄。

太陽燦爛的午後裏,小小的胖娃娃頭上卷翹的頭發輕輕飛揚,一身清透閃閃亮的草原藍色開叉長袍,搭配各種關外式樣的珠串配飾,一雙藍色的絲緞小靴子,渾身閃閃發光——

偷偷摸摸地躲在箭亭門口的大柱子後面探頭……

前前後後的宮人侍衛們,只能裝看不見,咳咳,忍住不笑出來。

弘星悄悄地,悄悄地,用他最快的速度猛地直沖箭亭大門——快到門口的時候,遇到高高的門檻,兩手抓着門檻屁股一撅要翻過去的時候,慢了一瞬。

一個身材高挑的禦前侍衛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抱住!

弘星眼看自己馬上要翻過去卻突然離開裏面,反應過來,在他懷裏踢騰腿大喊:“二舅舅、二舅舅。”

瓜爾佳氏太子妃的二弟·慶德笑眯眯的從背後抱着小外甥,就是不放手:“小阿哥,箭亭裏面都是馬匹弓箭火铳,沒進學之前不能進去。”

弘星不樂意地喊:“二舅舅,弘星長大了,弘星開始學習。”

二舅舅不為所動:“小阿哥還不夠長大,要五六歲哦。”

掰掰手指頭算一算距離五六歲的時間,弘星轉變“策略”開始撒嬌:“二舅舅——二舅舅——弘星要看看佛郎機和大炮。”

二舅舅堅定地抗住:“……大炮這裏沒有。”

“那二舅舅,連發三槍的萬能佛郎機,弘星要看。”

哎呦呦,二舅舅生怕小外甥再來幾下他扛不住,哈哈哈笑放他下來,彎身對着小外甥還是哈哈哈笑:“小阿哥,這裏也沒有‘萬能佛郎機’,那都是前朝的古董火铳了。”

弘星賴着二舅舅不放,大眼睛裏滿滿的渴望:“二舅舅,弘星要看,弘星要看。”轉頭又賴着另外幾個禦前侍衛岳興阿:“岳興阿表哥——阿爾松阿表叔——”

佟佳家隆科多的長子岳興阿表哥滿臉“為難”:“小阿哥,按照規定,你不能進去哦。”

鈕钴祿家阿靈阿的長子阿爾松阿表叔滿臉“恭敬”:“小阿哥,‘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裏面危險哦。”

弘星看看這個叔叔那個哥哥,癟癟嘴巴,張嘴就開始實施第三個方案——哭嚎。

“哇哇——哇哇——”剛哭兩聲,正要趁他們沒注意的時候再翻一次門檻的時候,另一道聲音響起。

“哎呦呦,弘星怎麽哭了,十三叔看看誰欺負我們弘星?”

十三阿哥胤祥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少年人意氣風發的臉上帶着寵溺的笑兒,其他人立馬躬身行禮,弘星立即撲到十三叔的懷裏,委屈巴巴地告狀。

“十三叔——弘星想十三叔,十三叔,弘星要進去,十三叔,二舅舅和岳興阿表哥、阿爾松阿表叔……都不同意。十三叔——”

小孩兒說到最後,小胖手指着大門裏的方向,臉上那個小模樣,長長的眼睫毛輕輕抖動,雖然沒有眼淚但也是眼見的真委屈,十三叔心疼。

“弘星乖。告訴十三叔,弘星要進去做什麽?裏面很多危險的物件兒哦。”

弘星吸吸鼻子:“十三叔,弘星要看佛郎機,瑪法不答應。”

十三叔:“……咳咳,十三叔知道了,十三叔和弘星的瑪法撞木鐘好不好?十三叔五六天沒進宮,想弘星想得很,我們去說話,好不好?”

弘星一點兒也沒開心,垂頭耷腦的小樣兒,小嗓門也沒有往日的歡快和飛揚:“謝謝十三叔。好。”

十三叔又想笑,小小的驚訝語氣:“弘星這麽沒有信心?為何?難道是……弘星的瑪法拒絕了弘星……好多次?”

弘星更難過了有沒有。

“十三叔,七次啊。”伸出兩只小胖手數七個手指頭,他瑪法拒絕他七次,弘星委屈、弘星傷心、弘星難過……七倍的。

弘星夢想着書本裏的大炮和火铳,越想越渴望,大眼睛都有眼淚花兒掉出來。

十三叔好懸沒忍住噴笑出來:“好,十三叔知道了。十三叔一定幫助我們弘星。”

弘星趴在十三叔懷裏,腦袋耷在十三叔的肩膀上:“謝謝十三叔,十三叔最好。”

十三叔:“……”不行了,弘星侄子這個模樣兒真扛不住,看一眼慶複、岳興阿、阿爾松阿……怪不得這些老小子這麽積極地喊他過來。

十三叔抱着小侄子朝乾清宮的方向走,“我們弘星最乖,今兒這身衣裳也好看。”

弘星小小的開心:“嬷嬷做的。”

“嬷嬷做的?真好。這藍色,絕對四九城獨一份兒。十三叔聽人說啊,這藍色,那可是有四十多種。每一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不同的藍色,代表當地的人文氣質,關外的藍,還代表藍天白雲……”

十三叔講故事最好聽,弘星聽着聽着,倒是忘記一些對佛郎機的“惦記”,不知不覺進來乾清宮。

皇上一看這叔侄兩個的模樣,心裏一樂。胤祥放下弘星規矩地皇上行禮,弘星鼓着腮幫子喊一聲“瑪法”,氣呼呼的小樣兒,還腦袋一扭……

親親瑪法:“……”忍住笑,走出來禦案做到茶幾上:“弘星啊,這裏有剛出爐的薩琪瑪,好吃哦。”

剛出爐的薩琪瑪,香香甜甜軟軟……弘星動心。

“還有弘星愛吃的碗口黃哦。”

梁九功麻利地送上來一份飄散着香氣的碗口黃,弘星的腦袋一動,鼻子嗅嗅,看一眼他瑪法,表示他還在生氣,他才不會為了美食妥協……

皇上極力不讓自己笑出來。

梁九功心裏頭噴笑,抱着小殿下坐到小椅子上,接過宮人遞上來的毛巾給小殿下擦擦手,給他整整服飾戴上小圍兜,又放下一杯溫熱的純牛奶,這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弘星聞到純牛奶的香氣更開心,眉眼聳動,抓着小銀勺子自己用起來……

腮幫子一鼓一鼓,小眉毛一根一根飛揚,小孩兒吃的開心,轉眼間就忘記和他生氣的事兒,眉飛色舞。

皇上失笑,胤祥也笑。

胤祥今兒來主要是送一份章程,從袖子裏摸出來,起身雙手呈上。

皇上接過來一看,暗暗點頭。

“可以。這些建議,有些失于稚嫩,不好實施,但瑪法也不想拘束你們的想法,先按照你的辦法來辦。”

胤祥大喜,麻利地起身行禮:“謝汗阿瑪。”

“嗯,在豐臺大營這些日子,一切順利?”

“回汗阿瑪,順利。”

皇上微笑:“你四哥的事兒,你心裏有個數。估計,需要你那邊幫忙。”

胤祥心裏一跳,臉上卻是嚴肅,什麽也沒問,只鄭重承諾:“汗阿瑪放心,胤祥一定配和四哥。”

皇上滿意,發現小弘星好奇地聽他們談話,擡手摸摸他的桃心頭,然後弘星以為瑪法也要吃,拿出一塊薩琪瑪給瑪法:“好吃,瑪法。”

皇上樂得來——“好,瑪法謝謝弘星。”

弘星笑得眉眼彎彎,又拿一塊薩琪瑪給十三叔:“十三叔——”

十三叔樂呵:“十三叔謝謝弘星。”

弘星小胸膛一挺:“弘星喜歡。”

皇上、十三叔:“……”

小孩兒大方,對他喜歡的人,就是他最喜歡的吃食玩具等等他都樂于分享,要不說可人疼?

這頭,弘星吃完薩琪瑪和碗口黃,喝完一杯牛奶,自己拿小圍兜擦嘴巴,跟着梁九功去洗手,噓噓。

那頭,胤祥站起身躬身行禮,鼓起勇氣,和皇上提起自己剛剛承諾弘星侄子的事兒。

“汗阿瑪明鑒,兒子認為,若弘星真喜歡火器,可以适當地給看一看、講一講,取下來火yao即可。若弘星真在這方面有天賦,也是喜事一樁。”

皇上臉上一肅剛要拒絕,念頭一轉,卻也明白胤祥的意思,沉思不語。

胤祥趕緊再接再厲:“兒子知道汗阿瑪擔心弘星好奇心起來追根究底,還要去偷偷玩。兒子只是認為,男孩子都喜歡馬匹火器刀劍等等,弘星的要求很正常。”

皇上若有所思,意識到自己有點兒“因噎廢食、擔憂過度”,輕輕點頭。

“汗阿瑪會考慮。汗阿瑪聽說,你把家裏的銀子,包括你福晉的嫁妝銀子都拿給你大哥了?”

胤祥點頭:“兒子擔心,大哥出門在外缺銀子不方便。兒子在京城每月還有俸祿津貼,兒子福晉的嫁妝鋪子每個月也有收入,夠一家人用。”

皇上對胤祥的做法很贊賞:“汗阿瑪和你大哥說了,你們哥幾個送給他的銀子,都作為工會入股,到時候你大哥賺了銀子,挨個給你們分紅。”

胤祥着急,剛想說大哥那麽大的債務,又想起來他大哥那麽大的債務,确實不必在意這麽一點點分紅支出……

皇上還是笑:“你大哥還提出來一個要求,說他馬上要坐船南下去福建,不放心大福晉一個人在府裏,求汗阿瑪,求皇太後,帶着大福晉一起下江南,汗阿瑪也答應了。”

“此次南下,你大嫂去,你太子妃二嫂也去,所以汗阿瑪琢磨着,不若有皇太後帶着,你的嫂嫂們,還有你媳婦兒,想去的都去。”

胤祥:“……”呆愣在那裏。

該生氣大哥你這做法是要弟弟們怎麽揍你好那?還是該同情一下他大哥又被汗阿瑪坑一把?

胤祥磕磕絆絆的:“汗阿瑪,兒子回去問問福晉,可好?”萬一福晉不想出門那?胤祥沒有見到黃河絕對不死心。

皇上“從善如流”:“汗阿瑪不強求。明兒皇太後公布消息,各個孫媳婦,願意去的就去,不願意也好,自願為主。皇太後還說,出門的費用,她來付。”

胤祥:“……”

胤祥從乾清宮出來,恍恍惚惚。所以是皇太後要帶着孫媳婦們出門游玩?作為孫媳婦孝順皇太後很應該?而且銀子也不應該有皇太後來出?

可是,這事兒,怎麽,怎麽琢磨,怎麽不對那?

哪裏不對?胤祥這個剛剛大婚還沒有孩子,只有一個側福晉身懷六甲的人是想不到的。

皇上等乖孫兒出來,抱着乖孫兒問道:“這次出去玩,我們把弘星的哥哥們都帶着好不好?”

弘星大眼睛一亮:“瑪法,還有姐姐們啊。三姐姐、大姐姐、二姐姐、三姐姐……”弘星掰着手指頭數數,“瑪法,姐姐們也去。”

親親瑪法目光一閃,故意為難:“……這樣啊,可瑪法沒有那麽多銀子。”

弘星眼睛微微睜大,小“嚴肅”的模樣:“瑪法,姐姐們有銀子,很多很多銀子。”

“哦?瑪法都不知道?”皇上表示他的“驚訝”,弘星立即趴到瑪法的耳朵邊說悄悄話,“額涅說,她在三姐姐出生的時候就給三姐姐準備銀子,很多很多,大伯母也是。”

“很多很多很多……的很多。”

弘星為了三姐姐和他一起出門,說出他知道的“小秘密”,特認真地告訴他瑪法,姐姐們自己都有銀子。

親親瑪法聞到小孩子的一身奶味兒,小腦袋在他耳朵邊一動一動呼吸間帶起來的一股小熱氣,心裏早已軟的一塌糊塗,面上卻還是“為難”。

“可是,瑪法只能帶着小阿哥們出門,小格格要出門,要皇太後答應。”

弘星揉揉眼睛不大明白,瞧着瑪法的“為難”一拍胸膛:“瑪法,弘星去求烏庫瑪麽。”

親親瑪法當即答應:“好。若皇太後答應,瑪法就答應。”

弘星重重點腦袋。牆上的小鴨子鎏金挂鐘開始“嘎嘎”叫,他立馬有了好主意:“瑪法,我們去和烏庫瑪麽一起吃飯飯啊。”

親親瑪法這次實在是忍不住了,哈哈哈大笑:“好,哎呀,瑪法就擔心,弘星剛剛吃完一份薩琪瑪一份碗口黃,肚子裏還有空地方嗎?”

弘星摸摸肚子特老實地回答:“有。還有一半,比一半大。瑪法。”

親親瑪法滿臉都是忍禁不住的笑兒:“比一半還大,那走喽。”

“那走喽。”

老少兩個手牽手出門乾清宮,一邊散步一邊賞花賞鳥看紫禁城落日,好不悠哉。同時間,大清皇家的其他主子們,一幹皇子們,圍繞着“銀子”的事兒,愁得頭發都要掉光。

老大府裏,大福晉得知自家爺要南下訓練水師,還得知他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真金白銀,只看他一眼,什麽也沒問,快手快腳地開始家裏的賬目,越算面色越寒。

無他,她沒法理事的這些日子,直郡王只關心她的病情求醫問藥的,大把大把地花銀子,孩子們也都只顧擔心她,無心理家,導致家裏的牛鬼蛇神都出來了,幾下一結合,好嘛,家裏不鬧虧空就不錯了。

“府裏的支出需要收縮,府裏也不需要這麽多下人,爺走了後,更不需要,看着裁減一些才好,這個時候也不需要顧慮什麽面子不面子。”大福晉很快有了決斷。

“這,不大好?”直郡王到底是顧慮面子問題。

大福晉不同意,目光灼灼看向直郡王:“不光是府裏,莊子上也是。”

直郡王目光發飄,不敢對視:“……莊子上福晉做主。”

大福晉笑開來:“謝爺理解。”

直郡王:“……”

老二的毓慶宮。太子殿下自從上午聽到他汗阿瑪說,弘星的日常用度朕會單獨造冊,就一直摸摸“良心”悔過。

無他,弘星周歲後就是他汗阿瑪直接用私庫養着,太子殿下作為父親理虧。

傍晚來臨,他從宮外頭回來,站在毓慶宮大門口看向這座金碧輝煌的太子東宮,長長地舒一口氣。進來毓慶宮外書房,端坐上首,聽詹事府的官員們一起商議事情,明顯的心不在焉。

詹事府詹事湯斌看一眼神色恍惚的太子殿下,等其他人都說完後,慢慢說道:“殿下,臣聽說,四貝勒在清查前相國索額圖大人的賬目。”

太子殿下眼皮子擡一擡,表示他早已知道。

“湯斌大人一生清廉持正,家裏人跟着過苦日子,可有抱怨?”

湯斌一愣,想起太子殿下這些年,為了面子、為了人情來往、為了家人花費……收進來的、花出去的銀子,目光一閃。

湯斌年邁蒼老的面孔上是真正理學家人克己複禮、清廉奉公的高潔無私:“回太子殿下,臣的家人有抱怨。臣早年在蘇州任職,那個時候家境敗落,兒女要讀書,開支極大……”

“家裏十天半個月的連一只雞也不敢吃……臣的妻子不忍心,接受一戶道謝的農人送來的禮物,兩只老母雞,要給熬夜讀書的長子補身體……

臣也心疼長子。臣告訴妻子,凡事有一就有二。養家糊口是臣的責任,臣沒有盡到責任,導致妻子伸手接下農戶的謝禮……”

湯斌說着說着,眼裏含淚:“臣的妻子非常理解,當即補送那位農家一匹珍藏的緞子作為回禮。古人說‘人前教子,人後教妻’……

臣也知道外人說臣太過不知變通,臣有時候也懷疑自己,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可是這麽多年堅持下來,兒女健康長大成人,妻子夜晚安心而眠,臣一生無愧于心,足矣。”

太子:“……”擡手掐掐眉心,一眼看到右手上那未完全蛻掉的疤痕,一時什麽也不想說。

“……王啓程去一趟直郡王府,告訴直郡王,以後,每個親友家裏的紅白事禮金,不許高于兩千兩。”

“嗻。”

太子殿下肚子裏的蛔蟲·王啓程到達直郡王府,磨磨蹭蹭的,等着大福晉“恰好”在的時候,把太子殿下的話轉達,那意思,直郡王您以後出禮悠着點兒,比如你在佟國綱的葬禮上禮金六千兩銀子,我們太子殿下就要掏八千兩……

直郡王當時變了臉,大福晉等王啓程離開,氣得來——

“爺,你一年俸祿加上莊子出息也才三萬兩,你出禮金六千兩……爺你是大哥,太子殿下的身份還比你高……你……”

直郡王在心裏罵老二,面上還要趕緊讨饒:“福晉,爺以後不敢了,你上次說我們府裏的下人太多,要不清減一些?往後爺就是想花銀子也沒了,爺一想起福晉和爺過苦日子就難過……”

大福晉搖頭:“爺,不是苦日子,是正經日子。”

“福晉說的是,正經日子。”

老三府裏,老四府裏、老五府裏……老八府裏,八福晉在聽琴曲做胎教,老十哭他即将遠行,老九憂慮他的差事怎麽完成,老八忙完差事就時刻地思考……

兄弟三個半個多月來難得聚一聚。老九和老十一起躺榻上尋找安慰地吸水鼻煙,老八做茶幾上,手裏轉動青花瓷茶杯,口中不知不覺念叨出來。

“十三弟和十四弟迫不及待地進軍營,平時恨不得住在軍營,四哥這陣子家裏家外地忙,沒有精力……

九弟,你說,大哥,這次不光是出海,還有他手裏那些“借來”的銀子都吐出去,還有他手裏那費心收集的證據……”

老九一愣,咕嚕咕嚕一口,吐出一口水煙,愛惜地摸摸自己的古銅煙杆子,無所謂地笑。

“這個啊,反正琢磨不透,幹脆不想了。汗阿瑪同意四哥負責八旗整頓,意思就很明顯。就我們四哥那性子,配合老大那些證據,好嘛,這一次誰也跑不了。我估摸着……”

“扒光索額圖的老底子,我們那太子殿下自然也不能獨善其身。不光要用多年積蓄補上虧空,還沒了往日的銀子來源,雖然以往他也不敢真朝誰伸手要銀子,可到底能補貼一二不是?我猜啊……”

看一眼老十,老十于煙霧缭繞中眉眼耷拉,沒有一點兒精神。

老十沮喪地搖頭:“九哥你以為太子殿下到了湖南敢伸手?別想。就是平時,太子殿下收人銀子也是有數的,湖南那是什麽地方?就算有油水,甭說太子殿下,弟弟也不敢接。”

老十說完,耷拉的眉眼更耷拉。老九哈哈哈笑:“放心,等八哥和九哥拿下來澳門生意就好,明兒九哥再去琉璃坊轉一轉。如果可以,給你帶着玻璃上路。”

老十眼睛一亮:“謝謝九哥。九哥,你先補貼我一些銀子花花呗。我家福晉把她的嫁妝銀子都送給大嫂不說,還有我攢下來的那點點家底子。弟弟最近要上街讨飯。”

老八聽着一樂,老九也樂:“行。九哥回頭贊助你五萬兩銀子花。大哥大嫂那裏,九哥回去問問你九嫂。”

老八提醒道:“九弟你和九弟妹好好談談。今晚我和你八嫂也談談。我聽說,四哥五哥七哥……十三弟,十四弟,都給大哥送銀子去了。”

“行,八哥和十弟放心,保證不落他們後頭。”

老九大包大攬,兄弟三個一起商議他們的澳門生意……

如此這般,各家各戶都一樣。當今皇上做事,向來是思前慮後走一步棋看十步,走一步達到十個目的。老大這次的鬧騰,帶來的影響之一,四貝勒駐紮戶部,整頓四九城八旗子弟從賬目開始。

各位皇子們,皇親國戚、王公大臣……都火急火燎地擦屁股。不光是他們,反正相關的都各自忙碌的時候,宮裏也查出來一件一件陳年舊事的時候,當天傍晚晚食後,四貝勒查到一條有關弘星那件事情另一條線索。

四九城暗地裏勢力,也就是那吃喝嫖賭等等三教九流之人。

四福晉氣得直抹眼淚:“宋氏的嫂子說,宋氏當年進爺後院,需要銀子打點,奈何娘家裏沒有銀子。住在宮裏的時候不敢,出宮開府後,她就生了主意。

她有娘家母親牽線,讓娘家人借助她四貝勒身邊人的名頭做點生意。這本沒什麽,我管家熟悉後發現他們家做的事兒不大好,就吩咐給停了,她也就恨上了我。”

“她的大格格去世,和李氏争吵有關,我顧慮李氏也剛失去孩子又身懷一胎護一把,她不恨李氏,她更恨了我。這世上怎麽有這樣瘋魔的人?她還明知道自己娘家人沾染上高利貸不上報,還勾結他們要害弘晖……”

四福晉手裏的一副手帕濕透眼淚止不住,言語間的恨意絲絲縷縷地透出來,四貝勒聽着,唯有安慰。

“我們弘晖得天保佑好好的,福晉切莫為了與這些子人置氣,髒了手。”

四福晉聽出來自家爺話裏的“告誡”,眼淚流的更兇:“爺話說的輕巧,那是我的弘晖,我就一個弘晖。爺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恨,我寧可宋氏拿刀砍我,可她要害我的弘晖!”

四貝勒眉心一皺:“什麽叫‘你就一個弘晖’?難道爺有兩個弘晖?”

“爺沒有兩個弘晖,爺有弘昀,有二格格,未來還會有其他孩子無數。”

“胡說八道。他們不是你的孩子?爺顧念你心情不好不和你計較。”

四貝勒臉一板,和四福晉大致說說今兒談話的重點:“府裏的管理,還要再嚴格。大小主子,任何一個下人,每一個,包括他們的家人,親友,任何人不得給府裏惹是生非,為非作歹。”

“宋氏娘家一家人一下子享受了好日子,過不回去,被有心人引誘着,上了放高利貸人的船……這是個教訓,牢記。”

四福晉:“……”哭泣的動作一停,瞧着自家爺那張冷臉,“也”生氣。

“這我能不知道?我自嫁給爺,每天膽戰心驚的不敢錯一絲兒。這些喪盡天良的,斷子絕孫的髒事兒也敢沾手……”

四貝勒:“……爺去書房,有事情去尋爺。”

四貝勒在書房裏思來想去,看看天色還沒黑,擡腳出門去找順天府尹。四福晉恨不過去看被關押的宋氏,到底是沒忍住狠狠扇了兩巴掌,被下人嬷嬷拉開。

夜幕低垂,一家人都已經睡下,四貝勒府的大阿哥弘晖半夜裏翻來覆去睡不着,額涅的恨意額涅的話,宋氏的話宋氏的瘋魔,輪番在他腦袋裏一遍遍上演……

因為擔心額涅最近的狀态跟去,卻親眼看到一向溫柔和善的額涅打宋氏巴掌,他唯一的反應就是躲起來不給額涅發現,導致事情壓在心裏的感受特憋得慌。

弘晖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第二天起來,和他阿瑪一起出門的時候問出來。

“阿瑪,弘晖昨兒聽到額涅和宋氏格格的話。阿瑪……弘星弟弟在宮裏……”

四貝勒對兒子的親近反應很欣慰:“阿瑪已經和你汗瑪法說過此事。”

弘晖放下心來,下午的時候在無逸齋見到弘星弟弟,腦袋裏瞬間想起弘星弟弟得天花的事兒。

弘星察覺到弘晖哥哥的“不同之處”,小胖手拽着弘晖的衣袖不放,眼巴巴的小樣兒,眼裏滿滿的都是小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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