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弘晖哥哥, 你有什麽事情嗎?弘星‘洗耳恭聽’啊。”
“……有。”
弘晖沒憋住笑出來,弘星立馬送上自己的小耳朵。弘晖樂得來——
“哥哥聽說,太子二伯最近親自照顧弘星弟弟, 哥哥好奇, 太子二伯照顧的好不好?”
弘星眨巴眼睛, 直覺哪裏不對勁兒,可是說起來這陣子他阿瑪對他的照顧,立馬眉眼飛揚地樂:“好啊。阿瑪給弘星洗漱沐浴,阿瑪還會講故事,講很多很多故事, 阿瑪還會寫詩……”
說着說着小孩兒兩眼發亮, 弘晖瞧着,心裏升起一點點擔心, 剛要開口, 旁邊在活動手腳的堂兄弟們都湊過來。
弘晟大為好奇:“弘星弟弟, 太子二伯會寫詩, 我們都知道。可太子二伯會講睡前故事?”
弘曙:“睡前故事是什麽?睡覺前的故事?不是搖籃曲嗎?”
弘昱不确定:“是不是我們小時候聽過的故事?長白山神的故事?白狼的故事?”
其他堂兄弟都好奇, 老師徐元夢、李光地、薄賢士、艾若瑟等等都好奇, 弘皙偷偷豎起耳朵。
弘星樂得眼睛一眯, 開開心心地分享:“睡前故事, 就是小孩子睡覺前聽的故事。有《報恩小螞蟻》《一字之師》……”
“還有拔苗助長, 楚人學齊語,千金買馬首……狼與小羊, 烏鴉喝水、斷了尾巴的狐貍、伊索在造船廠……很多很多。”
弘星一一數着阿瑪講給他的小故事, 大眼睛閃亮亮,好似春天裏晴空下的兩彎湖水,明亮清透倒影出他的歡喜之情。衆人看着一愣, 細細一琢磨,好似聽過?
李光地想問“小殿下後面所說的,可是那《伊索寓言》”?沒問,太子殿下這明顯是天天講故事講得詞窮了,抓着什麽故事都說。
幾位大清老師一時都想到了,都保持微笑不變,都在心裏琢磨要和太子殿下說一說,《伊索寓言》那黑暗的小故事,能是他們小殿下可以聽的嗎?
來自意大利的薄賢士傳教士卻是開了口:“小殿下所說的,都是好故事。希臘是文明聖地,這些故事在歐洲人人都喜歡,脍炙人口、魅力無窮。”
法蘭西傳教士艾若瑟附和:“《伊索寓言》裏面的都是好故事,小殿下喜歡嗎?”
弘星眉眼彎彎,驕傲:“喜歡。弘星都喜歡。故事裏有的不對的地方,阿瑪都給改過來。瑪法還說,那《伊索寓言》,沙俄彼得沙皇最喜歡,弘星讀懂了,就是‘知己知彼’。”
!!
咳咳,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小殿下我們不能這麽吓唬人。幾位老師立馬就要岔開話題,弘晖、弘晟幾個都來了興致。
弘昱雙眼放光:“弘星弟弟,那希臘的《伊索寓言》有翻譯版本嗎?”
弘星特老實:“有,還有配圖,彩色的。”
!!
弘晟一把抱起來親親愛愛的弘星弟弟:“國子監的俄語學生都講不全《伊索寓言》,弘星弟弟棒棒噠,哥哥可以借看嗎?”
“哥哥可以借看嗎?”幾個哥哥一起問,幾顆腦袋湊到一起低頭看向弘星,弘星毫不猶豫,特有範兒:“弘星明天拿來。”
“謝謝弘星弟弟。哎呦呦,弘星弟弟你的俄語學的這麽好了,哥哥也學學吧,弘星弟弟都學了,哥哥不好意思啊……”
“你能學會?艾若瑟老師,我們也跟着你學法蘭西語言吧。”
“不對,不對,我們要學意大利語言。我聽說,意大利的語言最浪漫。”
一個個小兒郎都來了興趣,抱着他們的弘星弟弟一起歡呼,弘星:“哥哥們都學。故事裏說,大人才做選擇題,小孩子都要。”
……!!
哥哥們愣,愣完後苦哈哈一張臉,只能在心裏吶喊:“哥哥們也是大人了,弘星弟弟。”
他們的滿文老師、漢文老師、騎射老師、西洋老師……哈哈哈大笑,笑完後還是笑,又是歡樂,又是興奮又是擔心。
出海的人已經出海,皇上說派人去沙俄“學習”的事兒也進展的差不多了,對于大清人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一步,激動卻也猶豫。對于西洋傳教士們來說,并不想大清和沙俄打起來。
可是大清的小殿下明顯的性格強勢,而大清的皇上,明顯寵愛孫子要把孫子要做的事兒都給做了,把乖孫兒人生路上的障礙都給清除。
皇上安排好大清去沙俄“學習”的人的名單,喚來老十四。
“此事有你負責,有沒有信心?”
老十四驚呆了有沒有,“撲通”一聲跪下,滿臉激動的紅:“汗阿瑪,兒子有信心。”
“嗯。有信心就好。下去安排吧。”
“兒子遵令。”
老十四起身行禮,眼看他汗阿瑪的架勢,好似是要他退下,可是他還有事兒找汗阿瑪。
老十四一咬牙,眼一閉,問出來:“汗阿瑪,兒子要不要親自去一趟沙俄?”
皇上驚詫:“你要自己跑一趟沙俄?和汗阿瑪說一說,怎麽會有這麽一個想法?”
老十四只說一半實話:“兒子親自去看過,心裏才有數。兒子聽說,大哥三哥四哥五哥……包括八哥都和汗阿瑪一起出征打準格爾,那個時候他們也才十幾歲。兒子都十六歲了,汗阿瑪。”
親汗阿瑪看他一眼,笑了一半:“你要去也行,現在還不是時候。你一個皇家阿哥去沙俄,那是正式外交事件,大清和沙俄的《尼布楚條約》簽訂,不論如何,大清一方不能先做出無禮之舉。”
“還有那漢家大臣,若知道你作為一個皇家阿哥去沙俄一個蠻夷小國‘學習’,你自己去想。”
老十四想得出來,啞口無言。
“汗阿瑪,兒子知道了。兒子告退。”
老十四帶着一半的不甘不願退出乾清宮,皇上看着他的背影在心裏搖頭,沒有一點兒心疼。
這方老十四離開,老八有事來彙報,有關于派人去印度的事情進展,說完後,皇上挺滿意。
“老八在外交這方面有前途,直接去理藩院幫忙吧。從額外侍郎做起。”
老八:“……兒臣遵旨。”
“嗯,還有事情嗎?”
“……回汗阿瑪,有。汗阿瑪,兒子……兒子的福晉也要跟去南巡。”
皇上坐在禦案後看一份折子,頭都沒擡:“應該可以。你福晉應該坐胎做穩了。不暈船就行。”
老八着急:“汗阿瑪,兒子的福晉有孕在身,兒子擔心她。”
皇上一點兒也不着急:“這事兒是皇太後的安排,誰要去自願。你要不想你媳婦去,你和你媳婦商量。”
老八不敢相信他汗阿瑪真派他去理藩院,一咬牙:“汗阿瑪,兒子還有事情。
國子監的大清學生學沙俄語言,兒子發現他們對比弘星侄子學習的很慢,不光是書本缺乏,更是老師缺乏,學習環境的原因。大清要展開外交,急需各種語言人才……”
老八一鼓作氣說完,皇上擡頭,一副很好說話的樣子:“這個建議很好。自去寫一個章程,有不懂的方面,和你三哥商量。”
“……兒子遵令。謝汗阿瑪。”
老八帶着滿心的着急和愣怔出來乾清宮,不明白他汗阿瑪就這麽答應他了,汗阿瑪還真派他去理藩院,正式的重要職務?
皇上看着老八的背影,同樣沒有一點兒心疼。皇上也是才發現:老八打小兒人緣好,做事、和人相處方面都很有能力,扔去團結其他國家人最合适。
老八離開,老三和老九一起來乾清宮求見。老三拿着一本章程,有關于四九城擴大教育的事兒,老九拿着一塊玻璃,美滋滋喜洋洋地來獻寶。
皇上看完這麽一小塊巴掌大小的玻璃,很滿意:“玻璃做鏡子、做窗戶都好,你們自己去琢磨。”
老九人逢喜氣精神爽膽氣壯:“汗阿瑪,兒子琢磨出來玻璃的很多用途,匠人們也都在研究。汗阿瑪,這玻璃作坊建造的差事,兒子請命去管理。”
皇上“一視同仁”:“可。你去和畫院、工部的人商議。選址方面,定在天津衛吧。”
“兒子遵命。”老九喜得心花怒放,滿臉發光,“汗阿瑪,有個事兒子和汗阿瑪說明。兒子和八哥十弟一起對澳門的葡萄牙人出手,兒子聽說他們和廣東巡撫告狀,廣東巡撫還遞了折子給汗阿瑪。”
“汗阿瑪,那葡萄牙居心叵測。當初說好的租住,可他們在澳門強迫當地姑娘嫁給他們的男子,生下混血兒,還在那裏大肆蓋教堂,宣傳他們的文化。汗阿瑪,兒子認為他們這是要幹涉大清內政,試圖朝內地伸手……”
皇上安靜地聽完,定定地看老九一眼。老九:“……”老三在心裏吐糟老九這張嘴巴,到底是給瞄補幾句。
老三踢老九一腳,躬身行禮:“汗阿瑪,兒子有看法。西洋人狼子野心,企圖霸占大清領土澳門,犯了‘租住’的約定。強迫大清女子,犯了大清律法,大清依法驅逐出境,合情合理合法。”
“兒子認為,可以安排理藩院給葡萄牙國王去一封國書,說明此事。”
老九:“……”
老九擔心他和八哥十弟借助鈕钴祿家的勢力折騰出來的成果要被充公,着急得來——可他看一眼汗阿瑪的面色,不敢,可他一想起澳門的生意,再不敢吱聲也不舍得到嘴的肥肉。
“汗阿瑪,兒子求汗阿瑪,要八哥負責此事。八哥一定和那葡萄牙國王好好解釋清楚。”
皇上淡淡地看他一眼,看得他心肝兒亂顫。
“可。正好你八哥去了理藩院做事,你去找你八哥即可。”
老九傻眼,八哥去了理藩院?
老三震驚,老八去了理藩院?
可是皇上那眼神兒“有事就說沒事就退下”,老三趕緊雙手送上自己的折子:“汗阿瑪,有關于四九城的童學院、中學院,兒子都計劃出來。”
皇上接過來,大致一看,點頭:“很好。有關于八旗學院和包衣學院,你去和你四哥商議,其他的,順天府尹和宗人府和國子監祭酒都會配合你……去禮部儀制清吏司,做主事。”
老三一愣,條件反射地道謝:“兒子謝汗阿瑪。”
禮部是六部最清閑的部門,可是禮部的儀制清吏司主管科舉考試以及全國教育,确實最适合他。而且,對比老九失去的澳門生意,這不算什麽,總是正經身份不是?
老三和老九互看,至于那福晉出門游玩的事兒,不敢提了。
兄弟兩個都是小郁悶地行禮告退,老九甚至因為他八哥去了理藩院而三哥去了禮部而小小的高興。皇上看着,對這兩個兒子的行為,同樣沒有一點兒的心疼。
皇上挨個安排好這些糟心兒子們的差事,看看時間起來活動活動手腳,剛出來禦案,聽到門外傳來乖孫兒的腳步聲。
弘星“咚咚咚”跑進來,手裏拿着兩本書:“瑪法,你看弘星的《伊索寓言》和《武備志》。”
皇上故意忽略《武備志》,接過來《伊索寓言》一看,笑出來,上面還有小孩子的批語:“狐貍斷了尾巴,認為自己變醜了,要其他狐貍也斷了尾巴,壞壞又笨笨。
烏鴉用口叼着石子投到水罐裏,罐裏的水也就逐漸地升高了,烏鴉高興地喝到了水,這是為什麽?阿瑪也不知道。”
皇上忍不住笑出來:“狐貍怎麽笨笨了?”
弘星眨巴眼睛:“瑪法,弘星沒有尾巴,弘星最閃亮。”
咳咳咳,親親瑪法重重地咳嗽幾聲,真嗆到了。
“……瑪法知道了。弘星說不知道為何烏鴉能喝到水是嗎?瑪法來告訴弘星,這是因為瓶子裏面的地方就那麽大,石子兒進去了,裏面的水面上升。”
弘星聽完後更疑惑,兩條小眉頭糾結得來——“瑪法,為什麽石子兒進去瓶子,水面上升啊?”
親親瑪法:“……”真卡詞兒。“理所當然”的事情被問“為什麽”,偏偏小孩兒又不是一句“自古以來就這樣的”可以糊弄。
皇上裝模作樣地摸摸他的八字胡:“弘星的這個問題非常好。瑪法需要好好想想,明兒告訴弘星。”
弘星歡喜地回答,伸手拉住瑪法的衣襟:“謝謝瑪法。瑪法,阿瑪給弘星的書本兒,弘星喜歡。瑪法,哥哥們也喜歡,可是弘星只有一本。”
皇上立馬答應:“瑪法要武英殿給弘星印刷,五百本。”
弘星“哇哇”歡喜地大喊,大聲回答:“謝謝瑪法。瑪法最好。瑪法你看弘星的《武備志》,瑪法,這個圖,弘星不懂。”
皇上對于火器這些年也是下了大功夫的,接過來,領着小孩兒做到茶幾邊,仔細一看,微微驚訝。
“這個陣圖很好。當年前朝的俞大猷和戚繼光,研究戰車打法,每個車營配備一百二十八輛輕重戰車,每輛戰車裝備兩門佛郎機、四支鳥铳,配備火箭和大将軍炮等輕重裝備……功勳卓着。”
“戚繼光去世,萬歷朝鮮戰争的稷山戰役,六千明軍面對數萬日軍,以類似戚家軍的車營戰術結陣,大敗日軍,大敗豐臣秀吉。戰車戰術,在全世界都是大量應用,很好。”
弘星聽明白了,卻有了新問題:“瑪法,《明史》裏面說,大明戰車從沒上過戰場?”
!!
皇上擡手摸摸乖孫兒毛茸茸的小腦袋,确認這是親孫子。
“……戰車戰術很厲害。要有正确使用戰車的人。到了晚明時期朝□□朽,大明戰車的擋板都朽爛掉,士兵未經任何訓練,缺衣少食站都站不穩……哪能打什麽仗?”
“至于《明史》,現在修明史的人,和晚明那些每天自以為設計出先進戰車,其實都流于形式連成品都沒有的文官們,差不多。他們哪裏知道,明前中期大明戰車的戰績?”
皇上回答的略偏題,弘星聽得模模糊糊明白:“瑪法?”皇上笑:“弘星想的對,這關鍵就是人。
堯舜禹、夏商周到現在,不管是石斧、鐵斧頭、還是鳥槍大炮,都是人手裏的工具。”
弘星迷迷瞪瞪地,過了好一會兒,目露歡喜:“瑪法,弘星明白了。”弘星眉眼間閃動靈慧的光芒,“瑪法,弘星最會打架,瑪法,弘星要世界上最好的火器,世界上最強大的戰車。”
“咳咳,瑪法支持我們弘星。我們弘星将來定能橫掃千軍、萬将莫擋。”
“弘星最閃亮。”
“對,我們弘星最閃亮。”
“瑪法——瑪法——佛郎機——佛郎機——”小孩兒窩到瑪法的懷裏扭麻花地撒嬌。
“弘星要答應瑪法,不再偷偷去箭亭。瑪法就答應弘星,嗯,過兩天,瑪法帶弘星去看佛郎機。”皇上琢磨着一直壓制小孩兒的念頭反而适得其反,“箭亭太危險,知道不?”
弘星的小眉頭糾結,伸出兩只手,左手,他想去箭亭但他進不去箭亭;右手,他瑪法答應帶他去看佛郎機。可是,“瑪法,大人才做選擇題,小孩子都要。”
一雙大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炯炯有神,映照出他瑪法的兩個小人影兒。
皇上被小孩子的說法逗樂:“我們弘星說出這般富有哲理的話,行,瑪法答應弘星,帶弘星去一趟箭亭。”
“謝謝瑪法。”弘星一個歡呼,迫不及待地問:“瑪法,明天?”
“不一定。”
“那後天?瑪法?”
“瑪法後天上午巡視種痘局,下午去一趟理藩院。”
“瑪法——瑪法——明天。”
“明天?明天沒有早朝,可是明天上午有經筵,弘星要早起哦。”
“弘星早起。瑪法,弘星早起。”
弘星打定了主意明兒一定早起,可他又因為今晚上阿瑪額涅都在舍不得睡,距離熄燈時間還有一刻鐘還在床上蹦蹦跳跳。
“阿瑪,額涅,弘星開心,弘星開心。”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開心,反正就是開心,跟花朵兒開放一樣的開心。
太子殿下抱着他躺好:“再不睡明兒起不來。”
太子妃樂呵呵地兒子蓋好被子:“弘星不困,額涅給弘星唱搖籃曲好不好?額涅記得啊,弘星小時候一聽搖籃曲就睡得特別香。”
弘星從阿瑪的胳膊裏掙紮出來:“要阿瑪額涅。”
親親阿瑪誤會了兒子的意思:“阿瑪不會唱。”
親親額涅模糊明白兒子那比往常亮幾分的眼睛裏的渴望,頭一轉,咽下眼裏的淚水,回頭笑着說道:“額涅唱搖籃曲,你阿瑪也在那,阿瑪額涅守着弘星睡覺覺。”
弘星看看阿瑪,看看額涅,得到阿瑪額涅的一起點頭,一張小胖臉全笑開了花:“謝謝阿瑪額涅。”
“乖。”太子妃給兒子掖掖被角,看着兒子的笑臉兒輕輕地唱:“月兒明,風兒靜,樹葉兒遮窗棂啊,蛐蛐兒,叫铮铮,好比那琴弦聲呀。琴聲那個輕啊調兒動聽,搖籃輕擺動啊,額涅的寶寶,閉上眼睛,睡了那個睡在夢中……”
弘星在他額涅的歌聲中,不知不覺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夢裏,有他阿瑪、額涅,阿瑪額涅一人牽着他的一只手,一起和他游玩天河,他還介紹小星星們和月亮給阿瑪和額涅,還到天河裏抓紅色的大魚……
眉眼舒展,眉梢眼角都是笑兒,和他額涅唱的一般“睡夢中微微地露出笑容,眉兒那個輕,臉兒那個紅……”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守着他,等到他睡熟,還會無意識地在夢中笑一個,太子妃不舍地看一眼又一眼,強忍着眼淚離開。
出來兒子的屋子,太子妃的臉色就是一變,冷硬剛強。太子殿下一看,心裏也難受。
夫妻兩個在太子妃的寝室裏談話,太子殿下所有的話憋在心裏,只說道:“你放心。”
太子妃面孔冷漠,聲音也冷漠:“爺放心,我自是放心得很。”
一更天過去,夜色深沉,一陣風起來,估摸着明兒可能有小雨。太子殿下換了一身出門的便服,最後去看看弘星一眼,去乾清宮一趟,連夜出了宮。
白天上午四貝勒進宮和皇上商議,建議直接全抓起來,慢慢地審問。皇上答應了,太子殿下心裏憋得慌,要求他也要跟着,皇上也答應了。
二更天時分臨近子時,太子、四貝勒、十三阿哥,連通順天府尹,九門提督麻勒吉,領着侍衛營五十人,巡捕營一千人、豐臺大營二百人,直奔城南一處地方。
南城,整個京城三教九流彙聚之地,胡同多,巷子多,人員複雜黑戶多,為了萬無一失沒有漏網之魚,京城防務四大營出動三個。
此時此刻,一般人睡得最熟的時候,南城這一片兒依舊燈火輝煌,絲竹聲悠揚,歌舞升平。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輕歌曼舞、嬉笑打罵、吃喝嫖賭……
秤手、媒婆、走卒、巫婆、盜、竊、娼……五行八作全在這裏開展他們的豐富夜生活。
巡捕營的人帶路,也沒有點燃火把,大部人馬開過來的時候,一開始這些人醉生夢死的,都不害怕,都以為這是普通的巡檢,等到有那眼睛靈的看到那些巡捕營打扮的兵身上的肌肉疙瘩,吓壞了。
可是已經晚了。
哭喊聲尖叫聲混雜地響在一起,賭徒嫖客娼女龜公擠擠挨挨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渾身澀澀發抖,有那膽小的,都尿了出來,有那在朝為官的,看到太子殿下和四貝勒的身影,直接吓暈過去。
火把照耀的整個南城亮如白晝,有的跪下來投降,有的負隅抵抗,有的趁亂逃跑……鳥槍聲、刀劍聲響在一起,鮮血很快流淌到地面彙聚成一條條細細的血河。
太子、四貝勒、順天府尹,麻勒吉都只看着,面色冷漠。其他人眼見如此,心裏駭然,兩腿發軟,真昏了過去。
主從犯大約五百人,除了三個頭目加上十個高手保镖,其餘的都是小卒子。侍衛營站在兩位主子身邊不動彈,巡捕營一邊圍堵一邊抓小卒子,胤祥帶着豐臺大營的同袍們,一邊直接打殺這些保镖,一邊追那三個試圖逃跑的主犯。
鳥槍舉起來,一槍打中一個人的腳踝,再舉槍,一槍打中一個人的小腿。
“抓活口!”
“十三爺放心。”
一夥兒将士如狼似虎地撲向最後一個,一刀砍在他的大腿上。
“叫你跑!”
三個人疼得躺在地上嗷嗷嗷叫,其中一個恨恨地喊:“軍爺緣何無辜抓人?兄弟們犯了那條道,還請指個明白。”
胤祥冷笑:“不明白,爺也不明白,你們在這兒混的好好的,為何要找死?”
一身富貴老爺的錦衣華服,身材中等面貌普通,平時看着就好像鄉間慈祥的士紳老爺。他一手捂着流血的大腿,看着胤祥,眼裏淬了毒,恨到骨頭裏的恨:“兄弟們讨口飯吃,軍爺來到就是打殺,我等死不瞑目。”
胤祥瞧着他眼裏的恨意,擡腳狠狠地踢他一腳:“王老大,你怎麽會死?放心,不死,爺怎麽能要你,這麽輕松地,去死那?”
王老大眼裏露出驚懼,瞧着這位少年人的氣質,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敗露,可他剛要掏出暗器給自己一下一死百了,胤祥身邊的三個士兵一起動手,卸掉他們三兄弟的下巴,扒光他們的衣服,摸出來所有的武器暗器。
捆死豬一樣地捆起來。
胤祥看看那個小腿中槍的人晦暗不明的面色,還是冷笑。
一個識人不明亂認兄弟,一個瘋魔成鬼膽大包天什麽髒活兒都接,還有一個一心撈錢養老養女人……四九城的暗處,該變一變了。
抓完這些髒手兒,太子和四貝勒去刑部大牢連夜審問,胤祥和麻勒吉直奔西城和東城,這裏有他們所有的家底子,他們其他的合夥兒等等人。單單麻勒吉帶人,有那身份高的,還會試圖憑身份抵抗,可是胤祥帶着人……
豐臺大營滿京城抓其他相關的人,甭管是什麽官位,八旗貴族還是漢人世家,甭管私底下和這南城的人什麽關系,誰也不敢阻攔。
大清入關後,原來的兵營制度打亂。豐臺大營變成四九城防守主要力量,平時駐紮城外,但其訓練強度最大,兵力最強。
侍衛營是皇帝親兵防守皇宮、巡捕營、步兵營合為九門步兵巡捕,負責城內大到雞毛蒜皮小到殺人越貨、造反的事兒。
侍衛營負責保護皇子們,豐臺大營主抓人,巡捕營主圍堵。一夜之間,不光是四九城的暗處變了天,是四九城變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