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試探(二)

看着似笑非笑的程裴,韓之酌腦海裏浮現剛認識程裴的畫面,那時候的程裴真美好,亮晶晶的眼睛裏像裝滿了時光的碎片,只等着一個合适的機會,讓這些碎片拼出一副完整的畫面。

他沒想過程裴會把這些碎片投注在他身上,前前後後他和程裴認識了十年,今年是第十一個年頭,那些曾經讓他覺得很美的碎片随着時間的流逝,漸漸消散在歲月裏,也把他和程裴的可能帶着消散了。

他結婚的這幾年,沒有一天不煎熬,離婚的那天,他的前妻請他吃飯,算是夫妻兩的散夥飯,飯吃到一半,他的前妻終于忍不住在他面前大聲放哭,嘶聲力竭的質問他,愛沒愛過她。

這個問題在對方問出來的那瞬間,答案早就注定。無需質疑,前妻哭的更厲害,只想知道這些年他是不是對一個人念念不忘好多年。很多事情可以瞞得過枕邊人,卻瞞不住心思細膩的女人。

韓之酌垂了下眼睑,收了下目光,都說念念不忘必有回響,他怎麽覺得這句話就是給那些堅持着的人送去的一碗馊雞湯呢?這麽多年,他對程裴的念念不忘都已被收在了陰暗深處,如果當年他的念念不忘能表達的更明顯點,或許現在就是另外一幅畫面。

“你想和我幹坐到天亮?”酒意和涼白開帶來的涼意只能讓困倦退去一時,卷土重來的困倦快要淹沒程裴,耐心在這時候告罄更是讓程裴不由自主的提高了點聲音。

韓之酌倏然站立,半轉過身把水杯放在椅子上,擡腳往門的方向走。他想,可能還是太心急了,應該慢慢來的。程裴不是個節奏快的人,如果他的節奏太快,會把人吓跑的。

被韓之酌這一連串動作打的一頭霧水的程裴出奇的打敗瞌睡清醒了,看着手已經握在把手上,眼看着就要破門而出的韓之酌,程裴喊了一聲,“韓之酌。”

韓之酌停頓了下,回頭看去。就見程裴疾步走了過來,手瞬間搭在他的手上,目光澄清冷靜,語氣嚴峻的問,“你今天到底怎麽回事?”

大有他不把今天這番作态解釋個清楚,就不讓他走的樣子。韓之酌動了動眉梢,低頭和程裴對視,他大概是想從程裴的目光裏看出點玩笑的因素,但是讓他失望了,程裴的目光寫滿了認真。

韓之酌不想說,因為這番作态它們有着一個很不好聽的名字,叫做嫉妒的化身,如果說出來了,那他對程裴的心思就無處藏匿,到時候程裴會有什麽反應,他無從得知。

現在他連程裴究竟還喜不喜歡他都不能确定,他害怕,他害怕輸的一塌糊塗。害怕程裴知道後,會嘲笑他當年幹什麽去了。

人一旦思考多了,顧慮多了,做起事來就理所當然的畏首畏尾了。

“不說?”程裴一挑眉,硬是把韓之酌的手拽了下來,轉身貼在了門上,微微仰着頭看着韓之酌,眯縫着眼睛說,“不說就這麽僵着吧。”

韓之酌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也沒想到程裴會執着到這裏。想給今晚的所作所為找個合适的外衣,對韓之酌來說輕而易舉,出乎預料的是,韓之酌就是不想找這些借口來糊弄程裴。

大抵他內心深處還是想讓程裴知道他現在的想法,以及他內心深藏多年的感情。

韓之酌蜷了下手指,動了動嘴,還是不說話。程裴看了看手指頭,擡頭看了看韓之酌,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嗤笑了一聲,“難道你在想今晚的事情為什麽會發生?”

“程裴,你為什麽不接我電話?”饒是程裴思緒活躍,也沒想到韓之酌開口會冒了這麽個問題出來。程裴張了張口,半天沒話說的從口袋裏摸出了電話。

電話上果然有一排的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人。程裴默了默,之前他還想過為什麽韓之酌來H市,來找他不提前和他打招呼,原來人家是打招呼了,就是他沒接到。

“那你是怎麽找到我的?”程裴擡頭看着韓之酌問。

韓之酌也沒有刻意隐瞞的意思,“我問了別人,他們告訴我的。”

“你一直等我出來?”程裴猶豫再三還是問了出來,不管怎麽說,韓之酌會在酒吧外面的那條街出現都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那酒吧附近的地理環境都清楚的說明那是個什麽地方。

韓之酌能在那忍耐着等他出現,已經讓他吃驚。

“你就不怕你們學校的人看見你出現在那?”這個世界的包容性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程裴身為H大的教師,心是不是太大了。

“你覺得,我會被人威脅?”程裴話說的直白,目光更直白的盯着韓之酌。随着這兩年的單身比例增長,越來越多的男性把魔爪伸向了同性。當然,這在程裴來說簡直是喪心病狂。

“這不是我覺得,是完全有可能。”韓之酌說,世界上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多,誰也沒法說個準,所有的一切就和人心一樣,需要你自己去體會,沒人能告訴你個準信。

以前他就覺得程裴在交朋友這方面,似乎從來不會在意很多,以志同道合為準。

“韓之酌,你是說顧今夕有可能對我造成威脅嗎?”程裴的臉色随着話語的說出,已經漸漸轉為陰郁,如果韓之酌肯定了他的這個說法,程裴會做出什麽舉動也無從得知。

“我沒有這個意思。”韓之酌面不改色的溫聲反駁,在恰當的時候給予程裴合适的安撫,“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知道。”程裴微微偏過頭,像是迎合似的回了句,卻不再直視着韓之酌。

這種狀況讓韓之酌有點難受,剛才的話有多少是出于他為程裴考慮改了口的,他自己清楚,程裴多少都能感覺到,只不過現在這時候,他說什麽都不太好,只好閉上了嘴,沉默着不再開口。

“韓一晏呢?”他不說話,程裴卻不想讓房間裏就此安靜下來,一旦安靜下來,程裴怕自己會想很多不該想的事情。

“跟着我爸媽,最近一段時間我會在H市。”韓之酌這句話算是交代了接下來的打算,程裴聞言擡頭看了看他,沒有再問下去。

那一眼讓韓之酌有了想吻他的沖動,莫名其妙的沖動從大腦散發至四肢,乃至于韓之酌的手不由自主的順着攀上了程裴的肩頭,程裴被他按住的那刻,是驚訝的。驚訝的程裴擡頭張口打算詢問,就被由上至下的氣息蓋了個正着。

程裴的話問不出口了,眼睛慢慢的睜大了,唇上的溫熱真實又有着朝炙熱發展的趨勢。程裴動了動,按在肩頭上的手立刻做出了反擊,把他按的更緊了。

貼到程裴唇的那瞬間,韓之酌腦海裏百花齊放,有叫嚣着完蛋了的尖叫聲,有叫嚣着看你怎麽解釋的看好戲的聲音,有叫嚣着你終于邁出這一步的感嘆聲…參差不齊的聲音在剎那都化作他內心的嘆息,吻了就是吻了,要解釋就攤開了說吧。

這個吻雖然倉促,收尾卻很圓滿。程裴在被松開的時候,唇一揚在韓之酌的眼裏露了個笑,接下來狠狠的給了韓之酌一拳,風輕雲淡的丢下句話推開他走了。

“你是腦子不清醒了嗎?”

韓之酌被重重一擊後,連連咳嗽,話還沒來得及說,程裴已經消失在他面前,卧室門被重重帶上,發出轟隆一聲咆哮聲,像是這扇門都看不下去韓之酌的所作所為一樣。

人都走了,唇上的觸感猶在,韓之酌索性坐在地上,手指摸着唇瓣,冷不丁的笑了一下,程裴剛才的舉動很像落荒而逃,是他打的他措手不及了嗎?那是不是就可以說,程裴還是喜歡他的?

有了這個認知,韓之酌覺得自己挨得那一拳不算太虧,在地板上坐了好半天後,韓之酌才站起來,整了整衣服,打開門走了。

他想,溫水煮青蛙,咱慢慢來。不急,終有一天,他會把程裴吃到嘴,這麽明目張膽的試探,程裴不會不明白,韓之酌踩着臺階想,前三十年,他為了委曲求全,做了那麽多不喜歡的事情,剩下的三十年,他想和程裴在一起。

現在的他,離婚了,單身了,不知道程裴會不會介意。

走出教師宿舍樓,韓之酌回頭去看程裴家所在的樓層,遠遠的露了個笑,不管程裴會不會介意,到底還喜不喜歡他,他都要傾盡全力的試一把。

就讓他為了程裴,肆意一場吧。

程裴的腦子有點成了鍋漿糊,所有的一切都在剛才的那個吻裏被奪走,直到大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程裴都沒能理清楚,韓之酌怎麽忽然就吻了他。

這大概在程裴的人生經歷裏,可以被歸為十大未解之謎之一了。

他的心底有個猜測,那個猜測周圍閃着美妙的光,但程裴不敢觸碰,因為他不敢信,怎麽會呢?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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