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試探(一)
被橙黃的燈光籠罩着的昏暗的夜,處處透露着屬于黑夜的危險,燈光照不到的地方随時都會發生點不為人知的危險。H大的教師宿舍內,一場屬于兩個男人之間詭異的對峙,正進行着。
一位西裝革履,面容冷峻的男人,手握玻璃杯沉靜的坐在一個明顯和他身高不符合的椅子上,長腿無可奈何的收在面前,顯得他莫名有點委屈。他低着頭,長度剛剛到眉頭的頭發淩亂的撲散着,露出一雙半垂着的眼睛。
在他對面站着一位無論是從氣質還是穿着打扮都可歸算為無公害的青年,那青年此時此刻雙手抱臂,面無表情的低頭看着他,眼神晦暗如深,說不清的陰沉。
為青年原來無公害的形象上橫添了幾抹兇狠。
也不知道這番對峙進行了多久,端看兩人的位置模樣,不難猜想兩人之前怕是有過一番不開心的交談。
時間往回倒退一小時。
一小時前,時針剛剛踏過十二點,程裴和人出了酒吧門,穿過一條長長的街巷,打算回到停車場,開車回學校,就在半道上異象橫生,一個人高馬大的人從背後襲擊了程裴和他的朋友,程裴還好,眼疾手快的推了他朋友一把。
這一推一回頭間,程裴一眼就認出了這冷不丁偷襲的人,心中吃驚的同時還是慌忙拉住了就要還手的朋友,程裴對他朋友說,“你先走,這人我打過交道,我和他說說。”
他朋友本來不信,後來看這黑暗裏的人沒有再動手的跡象,加上程裴的再三催促,身不由己的走了。走完長長的巷道,他朋友在路燈下回頭去看隐藏在黑暗裏,和半路出現人對峙的程裴,不知怎麽,他朋友就覺得程裴似乎很生氣。
但這人沒想很多,既然程裴說認識,那就認識吧,他相信程裴的話。
韓之酌在B市連元宵節都沒過,就訂機票飛來了H市,在程裴的宿舍一撲而空,去了幾個程裴常去的地方都沒找到人,幾經隐晦的打聽,才大致弄到程裴可能會來的地方。
看見程裴和人有說有笑的從酒吧裏出來,韓之酌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泡在了陳年老醋裏,這并不是他最直觀的感受,最直觀的感受當屬于他想讓程裴屬于他,只屬于他。
然而這個念頭現在還不适合放出來,他只好把這個念頭深深壓在心底,作為一個長年不可說的秘密壓制下去,等待太陽暴曬,直曬的人心神俱滅,需要救贖的那刻。
韓之酌跟着他們走了半條道,心理緊繃着的神經在看見那人把手搭在程裴肩膀上的那刻分崩離析,他想,去他的正經人士,業內精英,為了程裴丢面子又怎麽樣?
腳踏出去的那刻,他是想喊一聲的,結果程裴反應太快,直接推開了對方,讓他的那聲喊胎死腹中。要說這反應速度,他對程裴是服氣的,認識多年他一直沒弄明白程裴是怎麽反應過來的。
接下來的五分鐘,韓之酌沒說話,也沒話說,跟着程裴的人他第一次見,也不知道那人是幹什麽的,但看着程裴剛才的動作,難道說,那人是個武打高手麽?韓之酌的唇角在黑暗裏不期然的勾了下,武打高手啊。
“你剛才想做什麽?”韓之酌還在沉思的時候,旁邊一直默不作聲的程裴忽然開口了。這一開口就讓韓之酌回了神,這位向來都是個正人君子的金牌律師難得的詞窮了,半天都沒能給出個合理的答複。
像是有東西在半道截住了他的聲帶,妨礙了他的發聲。
看着他沉默不語,當事人程裴立刻就奮發而起,點着韓之酌的胸口梭梭發問,“你跟着半天了,忽然就跳出來,是想吓人,還是想借着黑暗趁火打劫?還是說,你是想趁黑打人啊?韓之酌,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是個這麽有趣的人呢。還會幹這種事,你覺得自己幼不幼稚?”
韓之酌被這一連串的話打的聲音消散在腦海中,連一個反駁的字都想不起來,他直愣愣的看着面前低他小半個頭的程裴,心想,我其實有很多話能反駁你的,但是這些話說出來的話就太直白了。
“怎麽?”程裴在黑暗裏只見着一雙專注的雙眼,被怼的人像個啞巴,只拿着一雙會說話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想用這雙眼睛讓他住口。“你知不知道剛剛被我支走的人打架有多狠?你還想偷襲,你告訴我,你的腦子是不是留在了B市?”
無論程裴怎麽說,韓之酌就是沒開口,看樣子也是不打算開口了。程裴說了半天,沒得到任何回應,也算是發洩了下心中的牢騷,沒好氣的看了韓之酌一眼,轉身往大道走去。
韓之酌只停留了一秒鐘,立刻跟了上去。兩人就這麽沉默着回到了程裴的宿舍,按照程裴的脾氣,今天被韓之酌這莫名其妙的來了一遭,應該直接把人丢在外面,反正韓之酌常年在B市和H市來回奔波,不可能在H市沒有落腳點。
就算沒有,相信韓似和高以也會收留他。
“在那你不想開口說話,我可以理解為你怕有人聽見 ,現在在我這,沒有別人了,你可以告訴我,你半路跳出來是想幹什麽了?”其實程裴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但在韓之酌身上,他卻有着前所未有的粘性,或者說是堅持,無論韓之酌做了什麽,只要他想知道,就一定要知道。
今晚這件事程裴是要弄明白的,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自己。
年前那段時間程裴心情起伏頗大,只因韓之酌離婚了。
韓之酌為什麽離婚,因為什麽離婚,以後會不會再婚,這些問題緊緊的扣住他的心,他連看見韓之酌名字的勇氣都沒有。俗話都說有一就會有二,看過韓之酌結過一次婚,他的心都要死了,更
別提韓之酌萬一結了第二次婚,程裴想,如果韓之酌結第二次婚,他就離韓之酌遠遠的。
想得有點遠,程裴拉回思緒,看着面前僵坐着不出聲的人,一時半會拎不清這人到底想幹什麽。
“那人約你去酒吧的?”半晌之後,就連空氣都鋪滿了靜谧後,沉着的人終于開了尊口,讓半昏半醒中的程裴轟然醒了,程裴看着韓之酌,有點詫異。
“他大我幾屆,認識很久了,因為同是天涯淪落人,就一起去了酒吧,沒有誰約誰。”程裴若無其事的說,事實确實大差不差,顧今夕和他有着同樣的苦楚,不過一個是被爸媽逼着結婚,一個是被爸媽催着找對象。他是求而不得,顧今夕是連個目标都沒有的求者。
“是嗎?”韓之酌低低的應了一聲,握緊水杯,又閉上了嘴,就像剛才那個問題是程裴出現了幻覺。
兩人你問我答的很迅速,消音的也很迅速,導致空氣裏剛熱烈起來的氣氛瞬間又遭遇冷空氣,一冷一熱間兩人之間居然産生了一種名叫尴尬的感覺,韓之酌想,我到底想說點什麽,這大半夜的。
程裴想,他到底想幹什麽?能不能直白點,說完滾蛋,我好睡覺。
這些年了,程裴對韓之酌的想法一直在,卻不再抱有不該有的幻想,比如有天韓之酌能和他在一起。雖然高以之前有小小透露過這方面的意思,但是他都當做玩笑看過。
他和韓之酌之間,不存在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門兒清的他從來都知道兩人之間的距離不僅僅是窗戶紙,還橫貫着整個銀河系外加韓之酌的家庭。
“你今晚怎麽忽然過來了?”另一位當事人不說話,這位把人領回來的當事人不能裝傻充愣,不然兩人尬到天亮麽?
“飛機晚點。”韓之酌幾不可聞的答,這回答在另一個人的耳裏就是句瞎扯淡的話。
B市到H市的飛機晚點就好比看見哈雷彗星,程裴內心冷笑一聲,轉身給自己倒了杯涼白開,咕咚咕咚的喝了個精光,玻璃杯落在大理石上清脆的聲音喚醒低着頭的韓之酌。
韓之酌的那雙眼睛無論是有情還是無情,直盯着人的時候,總讓人有種置身在他心裏的錯覺,即便他的表情冷淡,程裴早年就是在這雙眼神上栽了跟頭,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很晚了,沒事你回去吧。”程裴說。
韓之酌握杯子的手動了動,看着程裴的目光藏着絲絲的情愫,他說,“明早再走吧。”
程裴眉梢一挑,唇角順着眉梢的挑動勾了個似笑非笑,“你個子太高,我家沙發不适合你,單人床裝不下兩個成年男人。”
一句話成功的把韓之酌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韓之酌難得一見的擰了下眉,唇角下陷的弧度表示他現在正處在稍稍不悅的情緒中,眼神裏帶點明顯的思考,程裴和他認識多年,這是時隔四年,第一次聽見韓之酌說要留宿。
很久很久以前,他懷疑韓之酌知道他的感情後,就拒絕和韓之酌有過近的接觸,現在,韓之酌在鬧哪樣?
作者有話要說:
起點:韓之酌離婚後的第一個春節,天寒地凍還沒走,春天即将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