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知
就在秦雙奕坐在茶館中聽書的時候,一份比那還要詳細的資料擺在了端木圖的面前。就算是從出生就開始記事的秦雙奕親自口述,能夠回憶起來得也不見得比這裏多。
那上面甚至還包含着秦侍郎的過去呢。
秦侍郎原本是個鄉下十年寒窗的秀才,一朝鯉魚躍了龍門,成為了那一次科舉的二甲第六名。這不是秦侍郎第一次進京了,曾經的失敗在他心目中烙下了深深的刻印,他渴望這種功成名就的感覺,過去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包括那位未婚妻。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三年前他落榜之後所面對的譴責。
他心中本還是有些愧疚的,可是一位名門閨女看中了他,他頓時就有了理由,因為他們是得罪不起的,只能委屈你了,他這樣對着未婚妻說。
那是一位淳樸的小鎮姑娘,她不傻,只是無力反駁。
十裏八鄉哪個不說她是前世修來的好福氣,要到京都去生活了,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都不愁了,看,這就是最簡單也最淳樸的願望。
可是事情哪裏有看上去的那麽簡單。
呵,小妾,不過是個妾而已,就算是已經訂親又如何,到底還是活得不像是一個人。她不忍心毀了丈夫的前程,只能無奈忍讓,以致心如死灰。
可是一次意外卻讓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力量,她突然就像是活過來了一樣。滿心都是未出生的孩子。
盡管她無比小心,可是生活中還是總充滿着意外,她拼盡了全力,終于艱難得将孩子生下,自己卻沒有活多久,她是那麽的舍不得,可是無能為力,她能夠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用過去的情分請求那個面目全非的丈夫多照看孩子一點。
秦侍郎答應了,他沒有将孩子交到秦夫人那裏去,雖然有些非議,不過到底還是覺得是虧欠了鄉下的妻子,所以他也算是兌現了承諾,只是不過大半年而已。
他遇到了升遷的好時機,到底還是需要秦夫人多方活動的,孩子雖然乖巧,可是他還是忘記了承諾,就像是對待那個貨真價實的婚約一樣,不足為奇。
就這樣秦雙奕開始了艱難得生活,周歲過後他的奶娘突然出了意外死掉了,府裏也調查過,最後還是認為她長得太胖了,下雨天在荷花池邊扭了腳,這才落了水,不過她也算是不錯,最後關頭将秦雙奕扔到了遠處。還是他的哭聲引來了查看的人。
于是,秦雙奕就開始了獨自的生活,被幾個丫鬟婆子關照着,卻是再也沒有奶娘了。別人遺忘的庶子少爺,日子能夠好到哪裏去,丫鬟總喜歡對着毫無反抗能力的孩子出氣。
沒過多久,秦雙奕身邊的丫鬟就開始倒黴了,死的死傷的傷,被逐出府外的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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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大家都不肯去照看他了,有人懷疑是秦雙奕是個不吉利的人,當然對于真相,大家心知肚明,那些倒黴的都是對秦雙奕不敬的人,于是漸漸有了傳言,說是已經過世的李姨娘回來報仇了。
誰敢欺負她的兒子就定然是要倒黴的,雖然表面上沒人承認,但在這個時代,大家心裏都是有譜的,寧可信其有,漸漸得,秦雙奕就成了一個禁忌,沒人提他,一個幾歲的小孩子就這樣被遺忘了。
秦夫人甚至提過要把他趕走,因為這些傳言總是會讓她做些噩夢的,可是這個念頭并沒有得到實施,她就病了,因此吓得不行,再也不提這事。
後院就是她的天下,她将秦雙奕趕到了最為偏僻的院子裏,果然一切都安靜下來了。
她松了一口氣,可是她并不知道,每日跟秦雙奕送飯的人也有不耐煩的時候,或者說她明知道,就是想讓他餓死罷了。
因為他的晦氣,也因為他的木讷不讨喜,秦侍郎早就将他抛到腦後去了。
直到有一天,秦府的廚房着了火,不管是前院的還是後院的,大廚房還是小廚房,總之那一天秦府無力開火,只能去酒樓訂飯。
這種事情很明顯不是意外,可是秦府什麽都沒有查出來,而且最關鍵的是重建廚房,這關系到每日三餐。
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秦府的廚房根本就建不起來,就算是有人看守,也會無緣無故地燃燒起來,在令人恐懼的傳言升起來之前,他們必須要先解決吃飯的問題,于是,整整半個月,秦府都沒有成功開過火。
秦侍郎不得不将自己的全家人都叫到大廳來統一吃飯,看着幾個孩子,他終于想起來似乎還少了一個人。
“雙弈怎麽回來?”
得到的是一片沉默,沒有人記得他,那個等着讓人送飯的孩子。
女眷們尤其心慌,總覺得後院像是鬧了鬼,惶惶不可終日,可是也沒有人提到将秦雙奕趕出去,最後不知道是誰說的,“是不是有人忘記給他送飯了,所以我們才沒得吃?”盡管只是悄悄得在私底下談論,到底還是蔓延了開去。
秦雙奕已經奄奄一息了,所有人都認為這事不是他做的,可是這事情就是和他有關。秦夫人便不再派人給他送飯,而是直接将食材送過去,果然秦府的廚房這才成功用起來。
也沒有人知道一個幾歲的孩子到底是怎麽樣活下去的,沒有廚房的院子,只是有着一些食材而已,就連木柴也是沒有理好的。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成功地活下來了,像是秦府的一個隐形人一樣活着。
時間慢慢過去,所有人似乎都忘記了他的存在,如果不是這次端木圖選妃的話。
再次提起這個秦雙奕,留給所有人的印象就是不詳,不要招惹他是最好的選擇,因為他有鬼魂護體。
端木圖懶懶地坐在椅子上,他身前放着上等的筆墨紙硯,他看完了關于秦雙奕的事情之後,便提筆寫道,“你信嗎?”
“屬下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到底沒有找出到底是誰在搞鬼?李姨娘的家人沒有這個本事,他們只會巴結。”回答他的是他的得力侍衛牧仠。
端木圖聽後反而露出更加感興趣的目光來,牧仠面露不解:“主子,這人分明就是有問題啊,怎麽可以成為将來的王妃呢,不如去禀明聖上?”
慵懶的笑容終于被收斂起來,無聲的冷笑浮現在端木圖的臉上,他再次拿起毛筆,幾乎力透紙背,牧仠只是一低頭就看得清楚明白。
【你以為他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