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五

一個人,說他是近兩千年前王朝的後人。

姜煥被這迷霧弄得背後汗毛聳立,還是嘲笑劉教授。

“二零二零年了,您不會還想着反*複宣吧?”

他身上一股混不吝的痞,劉教授被他氣到,嘴唇哆嗦,不再理他,朝霧中急切叫喊,“你們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你們不是說,把他帶來這裏,就讓我見到龍嗎?”

姜煥暗自戒備,這老學究是讀多了書讀瘋了,還是裝神弄鬼?

卻在此時,濃霧中走出一個黑色西裝的年輕男人。

他的腿先邁出白霧,之後是腰背和肩膀。

“是,我答應過。讓你這個宣朝之後見一見龍。”

霧氣在他下颌散開,這男人長得算是俊美,可給人一種陰沉感。姜煥盯着他,發覺陰沉詭異從何而來。

——他的頭發比姜煥略長,在白霧中如水草一般飄蕩。

這場景太不可思議,要是現在在美帝,姜煥已經按槍了。他不着痕跡地退後,劉教授卻懵然不覺,激動大叫,“那龍呢,龍在哪?”

年輕男人昂起頭,冷笑答,“我就是龍。”

杭州蕭山機場。

空乘小姐微笑甜美,鞠躬送行,“宣先生再見。”

宣昶走向下機隧道,突然一陣隐痛,不由得按住胸口。

北京時間下午三點四十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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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霧橙色預警!門頭溝區東南部公路可見度僅500米,潭柘山麓不足100米……”

“北京氣象局臨時發布暴雨黃色預警……”

潭柘寺龍潭前,那一句昂然的“我就是龍”落下,一柄赤紅如血的劍劃開濃霧憑空刺出。

劉教授心口炸開一大蓬血肉,利劍從中飛過。

這位教授呆呆地低頭看胸前破洞,大睜雙目倒地。

那個年輕男人一個字一個字說,“宣朝後人,必須死。”

姜煥動作敏捷,立即閃避。可那柄劍會轉彎,劍尖像血紅電光逼近。

他手腕上那片如玉的鱗片亮起柔和,叮地一聲響,飛劍仿佛撞到屏障,劍身震顫。

姜煥根本來不及關注逆鱗異樣,普通人只會沿山道狂奔,他當機立斷,從山道邊往下滑,手臂大腿幾處火辣辣的痛,被石塊樹枝劃傷也顧不得。

年輕男人又是冷笑,“逆鱗?”

他的右手變成閃铄細鱗的利爪,在另一只手上一抓,如同幾片刀片割過,鮮血瞬間涓涓流滿左手。

照理說濃霧蔽目,他已經看不見姜煥,但卻毫無障礙地分辨出方向,向那方向轉過臉。

姜煥已經滾落山澗,狼狽萬分,罵了聲操,撐起身拔足向外奔。

但在他身後,血劍呼嘯着窮追不舍。赤紅的劍身飲過血,顏色更深,那血竟象從劍中沁出。

姜煥只覺背心一冷,就象冰錐刺入後背,寒意順着血流一秒內擴散到全身,連手指都動彈不得。整個人像被時速兩百公裏的高鐵撞飛,什麽東西被從身體裏劇烈拉扯出去,然後輕飄飄浮起。

他再看到自己的屍身,這才心中愕然,我躺在血泊之中被那柄劍捅了個對穿,就連屍體都碎裂開,骨頭斷折,血肉模糊,那現在的我是什麽?

難道人真有靈魂?

不管成沒成靈魂,他絕對不輕易去死。那個年輕男子出現在他面前十餘米。他很确定這是轉瞬之間的事。

姜煥要再逃,可無法移動,腳就象被鐵鏈束縛,一步都走不出。他這時才看見,自己的屍體手腕上玉鱗片就象被點燃的燈,白光越來越明亮,将他裹在光中。

他猛地回頭,樹木與濃霧中,應該在杭州的宣昶穿着今早去機場的那套西裝走出。

姜煥一看見他便心安,心安定下來,不适感升起。天地之間靈魂沒了肉體這皮囊,就象被扯出安全的殼。

宣昶伸出手,他想握住那只手。半透明的手隔着幾米碰不到宣昶指尖,就見白光一閃,逆鱗從姜煥倒在地上的屍體手腕上脫出,飛到宣昶掌心,鱗片邊緣已裂開一道淺紋。

姜煥身不由己,随逆鱗來到宣昶身邊。宣昶對他說,“放心。”

他這一聲落下,姜煥就被吸入逆鱗。他能隐約看到逆鱗外的一切,但那些影象都隔着毛玻璃,不甚清淅。

唯有宣昶的聲音無比清淅,如在耳邊,他甚至能聽見宣昶的心跳。

那個年輕男人狂笑起來,笑聲裏帶着濃烈恨意。

“好久不見,壽陽王。你和我龍族的仇可以算一算了!”

只有龍族會稱他“壽陽王”。

近兩千年前,宣朝太祖的嫡幼子,宣朝末帝的皇叔,與龍族結下累世宿仇。

宣朝國姓為衛,他的名字如果沒被侄子下令全部鑿去,留在歷史裏的壽陽王該叫衛昶。

但他二十歲出頭就舍棄皇子身分雲游,入深山拜訪高人,一夕之間就遇到神仙,從此修道。

連王爵都能舍去,衛這個姓氏自然也能舍去。宣朝以後,他就以國號為姓。做衛昶不過做了三十多年,做宣昶做了近兩千年。

姜煥沒被那句“壽陽王”打懵,腦子不停轉動,盯着宣昶不放。

只聽宣昶語氣平靜,“我與龍族的仇,本就是你們咎由自取。”

“你殺了我父親,他殺了我兄長!”那年輕的男人鼻翼翕張,怨恨到極點,一對黑色龍角逐漸冒出。

宣昶道,“交出龍血劍,我就只取你的命。”

年輕男人提劍在手,厲聲長笑,“我看今天是你死到臨頭!”

他用力握住劍鋒,整個手掌都被割開,血流如湧。赤紅血劍在他手中嗡嗡不絕,血流在劍上就如同水滴在沙漠裏,被瞬間吸幹,劍仿佛有靈,渴極了狂飲龍血。

天上的雲層漸厚,厚重就透出烏雲的烏。還只是下午,天就昏沉得如傍晚。

那條黑龍手握血劍,向宣昶逼來,他的速度在宣昶十米外慢下來,遭遇無形的障礙。

他咬牙将劍往前送,西裝與襯衫衣袖都裂開,那無形的障礙竟象水晶牆彎折,十米內的一切都折射出失真的景象。

血劍劍尖一寸寸向前,宣昶道,“你以為龍血劍傷得了我?”

他手指輕動,這堵水晶牆般的屏障驀地消失,狂風轉圈把他壓向宣昶,黑龍猛一下撲近幾大步,劍尖離宣昶胸口只有半寸。

黑龍臉上恨喜交加,神情扭曲。但劍尖隔宣昶胸膛不足一指,卻再也不能向前。

他臉色大變,握緊劍再用力,龍血劍不聽使喚,在暴風中象有自己的意志。

宣昶衣服被風吹動,眉目不動。原本打算陪姜煥過完此生,再去處理龍族,可這一次,竟親眼看見姜煥死在自己面前。

被迫轉世四百年,受過四百年人間苦後,被殺死在自己面前。

下一秒,處于旋渦中心的宣昶擡起手,兩指捏住劍尖。

“……以血祭劍,劍雖飲你的血,你的血始終是蛟血。”

而宣昶的血,是四分之一真龍血脈。

兩千年前,最後的真龍死了。蛟等水族升格為龍,化得龍形,現在的龍都是當年升格的蛟龍或是蛟龍後代。

一滴血流出白淅手指,自劍尖滴下,無形的漣漪擴散。

龍血劍長鳴一聲,聲波震蕩,黑龍虎口震麻,整條手臂都麻了。一道白光從劍尖閃到劍柄,他唯有立刻松手,否則持劍的手臂都要被絞成麻花。

黑龍痛吼,龍血劍脫手,插在地上。他的手還在抽搐,手臂上顯出黑色鱗片。

“你們還不出來!”他面朝雲層,人形越來越淡,嘶吼中帶上轟鳴之聲,那是人的喉嚨絕對發不出的聲音,“你們不敢化出原形,真怕了這個壽陽王不成?我不信,我偏不信他奈何得了四條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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