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門日常(下)
被西虛子鄭重道謝, 舒言心裏挺不自在的,一團團說不清的迷霧,就像是一個個白點, 根深蒂固地紮在他腦海裏, 整個腦子就是白點連成線, 線連成一片。一片空白, 啥也抓不住。
回到雲臺峰,正在指揮着弟子忙裏忙外打掃攬月庭的秦英傑一見他回來, 十分高興地上前行禮,話還在嘴邊沒說出口,就被舒言擡手打斷示意不用多禮。見人面色不佳,情緒低落,秦英傑很識趣地退下, 不敢多加打擾。
正欲回房多愁善感一下,碰巧遇到了兩個天行峰弟子, 正将舒舉的東西送來。
閑來無事,舒言随意瞥了兩眼,舒巨巨一看就是作息超級規律,嚴以律己, 嚴以待人的天行峰代表。行頭也很簡單, 就兩包換洗的衣物,和一套白玉茶具,外加一個很好看的青瓷花瓶,單獨被一個弟子寶貝似的抱在懷中。
見沒啥新奇, 他瞥完一眼就欲回房, 忽而想起了什麽,略帶驚訝地退回一步, 看向正要将衣物送到舒舉房間的天行峰弟子問:“你懷裏抱着的,真的是你們峰主的東西?”
顯然已經受了一路的注目禮,天行峰坦然點頭道:“當然。這束君子蘭是峰主心愛之物,旁人若是不小心碰掉一片花瓣兒,都免不得受上一頓責罰。”
舒言驚的下巴都快掉了!思緒卻還是忍不住跑偏想,未必吧?舒巨巨揍人是不需要理由滴!說得好像你們沒有碰掉花瓣,就不會挨揍似的。
還真別說,這君子蘭,還蠻好看的。
他還随口來了句:“這花兒是剛摘下來的吧?看這花瓣兒還滴着露水,新鮮着呢,倒是辛苦你們日日采摘了。”
天行峰弟子怪異看向他,“雲臺峰主說笑了,這束君子蘭,不正是四年前您送給峰主的嗎?”
沃特?!
“四年了還如此鮮豔?!那得浪費多少靈力啊!”站一邊看熱鬧的秦可可怪叫一聲,還想多說什麽,立即被心叫不好的秦英傑捂着嘴拖下去了。
舒言嘴角抽筋,臉上平淡如水的表情都快端不住了。我不是,我沒有,我沒送過,別瞎說!
天行峰弟子又道:“初時,收到您的禮物,我們峰主是很開心的,雖然峰主開心的很不明顯,但是弟子們都能感受得到!”
他嘴皮抽動了一下,看着一臉篤定的天行峰弟子問道:“你所言的開心,是不是因為那幾日,你們峰主揍你們的次數少了?”
天行峰弟子驚訝擡頭:“您怎麽知道?那幾日,每日足足少了一頓揍呢!一頓啊!”
舒言:“……”兄弟,你确定不是因為舒巨巨偶爾也想偷個懶嗎?一日揍三頓,還是1VN,鐵打的人也遭不住!
天行峰弟子:“不過後來,我們峰主聽聞您也送了鴻淩山主一束君子蘭時,随手就将這花扔在演武堂了。然後,當時在演武堂的弟子,整整半個月都無人能下床!”
一說起這件心酸血淚史,天行峰弟子的眼神裏還殘餘着深刻的恐懼,顯然以上他訴說的恐怖事件的受害者裏還包括他自己!
而另一個中規中矩抱着舒舉衣物的弟子,顯然也是第一次聽說這束被自家峰主寶貝的不行,放在天行峰最貴的花瓶裏,每日都往裏面灌輸靈力的君子蘭,還有這麽多的背景故事!忍不住伸長脖子追問:“然後呢?然後呢?既然都被扔演武堂了,按峰主的性子,是斷然不會再去跑去撿回來的才是!”
抱着花瓶的天行峰弟子聲淚俱下,看向他說:“師弟!你太天真了!當年有個天真的小師妹也是這樣跑去問峰主的,後來師兄我就從未在天行峰上看見過小師妹。直到去年下山歷練,這才發現同行的太清峰師妹,正是我天行峰失散多年的小師妹啊!”
另一個天行峰弟子大驚失色,随後又問:“那這束君子蘭,到底是怎麽回到峰主房間的?”
抱着花瓶的那個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滿臉的‘孺子不可教也’,随後舉目望天道:“後來,聽說鴻淩山主不明其意,盯着雲臺峰主送的君子蘭,盯的都險些快走火入魔了。第二日,晨掃弟子便在峰主房間發現了鮮豔如初的君子蘭。問,只言是鍛煉心智。再問,便惱了,就在演武堂操練上了。”
天行峰弟子沉思許久,似懂非懂,最後猛地一點頭,像是大徹大悟了一般尖叫道:“我知道了!這束君子蘭就是峰主去演武堂撿回來的!”
抱着花瓶的那個弟子險些一腳滑倒,摔個四腳朝天,半響後才一臉‘吾命休矣’的表情道:“峰主絕對會殺了我的。為什麽我非得和你這個一根筋兒的人執行任務?”
‘嘭’一聲,幹脆利落的關門。世界清淨了!
而舒言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求放過,求輕饒,求劇情君上線!花什麽的,他就不該亂送!為什麽舒巨巨那邊的,還好死不死和鴻淩子撞上了!
各位天門山大佬,那花兒确實是山上路邊兒随手采的!絕無任何意義!四年了!放過那些花吧!花是無辜的!它們沒錯呀!
萬年不見詐屍的系統跑出來幸災樂禍道:“現在,知道好感度是不能亂刷的了吧?”
舒言默默看了眼窗外:“好感度能不能亂刷我不知道,那兩個天行峰弟子要遭,倒是千真萬确。”
片刻後,果不其然,整個雲臺峰的人都能聽到從山頂攬月庭傳來的慘絕人寰的尖叫!
而後,一身肅殺之氣,跟要殺人似的舒巨巨敲開了他的房門,滿臉正直道:“我不是,我沒有,別亂想!”
随後‘嘭’一聲關了門,更準确來說應該是砸!
舒言默默表示,就是再借他個膽兒,他也不敢亂想!中後期,面對神魔兩脈都已經覺醒了的滄哥,都能将其完虐的正道武力代表天行峰主人稱天行者的舒巨巨!
他都不敢想自己身份暴露的那日,會被怎樣吊打!
這樣想着,他竟然悲從中來,忍不住打開窗,沖着雷厲風行,火氣沖沖,就要直奔天行峰操練弟子而去的舒舉,用開玩笑的口吻說:“舒舉,日後我們要是打起來了,讓我三招如何?”
舒舉停下腳步,回頭看他,見他笑顏如花,目似浩瀚星辰,那雙星眸裏飽含世間萬物,卻唯獨沒有他。
“好。”
一直等到太陽即将落山,也遲遲不見舒舉和千尺的身影。原本打算大操大辦,來一場迎接會的秦英傑,憂心忡忡地看向舒言道:“峰主,天行峰主和千尺師兄該不會今日不來了吧?”
他胸有成竹道:“他們會來的。讓弟子們都回去歇着吧,一切從簡,也不必再刻意做些什麽。以後的日子啊,長着呢。”
秦英傑應下,領着弟子回了宿舍。
夕陽西下,火紅的烈陽在天邊印出了一道異樣風景線,就和九天身上那永遠都不褪色的大紅華袍一樣。奇怪,他怎麽會突然想到反派Boss呢?
咦?舒言擦了擦眼,再望過去,只見對面的房屋頂上,某位拉風騷包,自己就能成立成一道風景線的反派Boss,悠然自得的半躺在屋檐上,手裏還拎着一壇酒,見他望來,便自顧自拎起酒壇子沖他敬了一下,随後目光空遠,直視前方,仰頭豪飲。
卧槽!你當着老子的面喝酒也就算了,還喝的這麽豪爽!考慮過老子的感受嗎啊?啊?啊!過分了啊兄弟!
“峰主!”
不待舒言從憤怒中回過神,小跑而來的千尺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兒四處偷瞥,見四周無人,剛想自來熟的搭上對方的肩膀來訴訴苦,就被對方一個反手壓住了胳膊不說,還用眼神瞪他!
按住找死一號選手鳥兄,舒言下意識擡頭,只見對面屋檐上空無一人,只有一個酒壇子在上面穩穩當當的立着,無比真實的告訴他,剛才所見絕非錯覺。
于是,他面無表情的将鳥兄拉進了房,反手栓住了門,不放心的還又布下了兩個結界罩着,這才幹過瘾的給自己倒了杯茶,一杯都不夠解饞的,于是又來了杯。被反派Boss那簡直可以去當廣告宣傳的豪飲姿勢勾起的酒蟲,終于給壓下去了!
“黑……”千尺一句話還未說完,就見舒言指尖沾了水,在桌面上寫着四個大字‘隔牆有耳’。
千尺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就拉聳着腦袋坐在那裏,整個一副面地思過的衰樣。
舒言也不催促,倒了杯熱茶慢慢品着,小半個時辰後,擡頭透過半掩的窗口看向外面的屋檐,怼千尺說:“行了,他走了,你自個兒去挑間房住吧。”
千尺想也不想地說:“我住你隔壁。”
這貨出門就擡腳往左走,他悠然道:“那是九天的房間。”
吓得人屁滾尿流,千尺急忙縮腳往右邊轉,他又說:“那是滄哥的房間。不過他現在已經不在了,收拾收拾,倒是也能住。”
千尺面色蒼白,把頭搖成撥浪鼓,以百米沖刺的速度,生怕被人攔下似的,沖去對面房間拉開門,豪情萬丈道:“我就住你對面了!我要是拉開了嗓子,你可一定要來救我啊!”
舒言默默看着他,目帶同情,沒有說不久前反派Boss就是在那個房間的頂上,瞅着他倆看,轉而從善如流道:“怕什麽,你師尊馬上就到。”
千尺醒悟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一邊關門一邊說:“也是哈。都讓Boss給我吓懵了。”
進房沒多久,千尺的房間就熄燈了。
舒言起身将窗子關好,熄了燈,沒有回床上打坐,就那麽好整以暇的在凳子上坐着,閉目養神。
半夜,有香煙自門縫飄進來,斷斷續續飄了小半個時辰。門這才‘嘎吱’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一進來,來人就知不對,卻絲毫不退卻,直接大膽登堂入室。
舒言茶都已經給人沏好了,手裏還端着一杯,模仿着反派Boss的經典似笑非笑,道:“我還以為如此不入流的手段,尊上定是不屑使用。”
九天也毫不客氣,一屁股坐下來,端起茶,根本不怕裏面有沒有毒,端起來就喝了一大口,道:“手段是下三濫了點兒,可是很好用啊。已經有人中招了。”
這麽簡單的招數都能中招的,那也只有鳥兄那坑逼了。
他開門見山道:“尊上三番五次不請自入,我就直說吧,你想找的東西,不在這個房間裏。”
九天挑了挑眉頭,頗有些懊惱道:“我還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呢,峰主、哦不對,師尊,是如何得知弟子曾三番五次不請自入的呢?”
對此,舒言端着高冷的架子,端茶抿了一口,心裏卻是對此嗤之以鼻,廢話,你以為哥是幹啥的?屋裏不設點小機關,回頭被人惦記上了還不知道那才是真蠢!
他不搭話,九天也不着急,兩個人就這麽在月色下,不點燈黑咕隆咚一片的房間裏大眼瞪小眼。
自知比起耐心這玩意兒,他肯定搞不過隐忍了不知多少年才坐上現在這個位置的重生大Boss,他頭也不擡,一心只盯着手裏的茶碗說:“我不僅知道你把我的房翻了個天翻地覆,還知道你到底在找什麽東西。”
“哦?”九天饒有趣味地勾起唇角,突兀站起身,繞過桌子,向他走來,刻意彎下腰靠近,語氣暧昧道:“莫非那東西,師尊是,貼身保管的?”
“別動哦,劍不長眼。”舒言好整以暇地放下手裏的杯子,右手拎着雲光劍,老神在在地坐在位置上,拿劍指着對方的小腹。
開玩笑哦!
同為反派Boss,讓你近一次身,本帥就已經很沒面子了,還來?你當自己是滄哥嗎!想撩老子,你他媽有本事去魔界先把滄哥給老子拎回來啊!
九天不動聲色地退後了半步,直起身,神色有些懊惱道:“看來弟子還是入不了師尊的眼。前幾年,弟子回山時,偶然看見師尊溫柔似水的将我那不成器的弟弟摟在懷中,怎麽到了弟子這兒,就是兵戎相見了呢?莫非,是嫌弟子長相不入眼?”
呵呵。
舒言深以為然道:“長得醜不是你的錯,出來吓人就是你不對了。”
九天從始至終都一副掌握全局的臉色終于龜裂了!
怒氣沖沖地拂袖就要走,他還微笑的在後面跟了句:“尊上若是日後還半夜來訪,就不止是茶水相待了。我那師弟啊,很喜歡和尊上讨教讨教,就是不知尊上,給不給我師弟那個機會。”
第二日一早,反派Boss就被秦英傑這個小能手拉去當苦力了。不知道晚上是什麽時候回來的舒巨巨也再次沖回了天行峰,例行一日三頓揍門下弟子。
舒言心曠神怡地推開大門,迎面就撞上了企圖把國寶熊貓擠下去自己上位的國寶鳥兄,大驚:“失敬失敬!兄弟,原來你是熊貓成精!”
千尺萬般惆悵,幽幽怨怨地看了他一眼說:“什麽熊貓成精啊!你知道當我暈過去後,醒來第一眼就看見自己脖子邊兒放了一把劍是怎樣的既視感嗎?”
“這也就算了!我前腳才把劍從我床上挪下去,後腳大Boss就一臉想殺人的表情沖了進來,問我他是不是長得很醜?我滴親娘呀!老子當時為了描寫他驚為天人的外貌搜了多少百度谷歌!醜這個字就算用到老子自己身上也用不到他的身上好嗎!”
舒言怪異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問:“所以你安慰了反派Boss一晚上?”
千尺生無可戀臉:“他讓我誇了他一晚上,還不準重詞!”
如此相安無事數日,預想之中的魔族攻山畫面,并沒有發生。
想想也是,溫思安只要不是個腦殘,就知道現在的天門山雲臺峰不僅固若金湯,有天行峰主舒舉親自鎮守,還有一個戰鬥力直逼蒼穹的反派Boss把關。搶神器,最多只敢在夢裏想想,醒了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的那種!
半月後,趁着一個反派Boss和舒巨巨都不在的月黑風高夜,千尺偷偷咪咪地摸進了舒言的房間,差點兒被人一劍戳爆心髒!
氣定神閑地收劍入鞘,舒言上下打量了來人一眼,毫無誠意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
千尺:“???”被吓的根本反應不過來!
“你來幹嘛?”
“哦!溫思安那兄弟的‘金蟬脫殼’,讓我瞬間有了靈感!我想了幾天,推翻了上百種不靠譜的方案,想來想去只有這一個是萬無一失的脫身之術!黑帥,兄弟就問你一句,幹,還是不幹?”
舒言拿眼皮瞅了他一眼,一語中的道:“是沒了本帥,你啥都做不了吧。”
千尺谄笑:“嘿嘿,要不說你了解我呢!兄弟我跟你講啊,你要是想脫身,最好趁早,我這個方法,絕對萬無一失!”
舒言置若罔聞地将劍放在床頭,重新上床入定,“除了天門山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雲臺峰等滄哥回來。”
千尺驚恐萬分:“黑帥?!你腦子秀逗了?還是說你有什麽萬無一失的方法能說通你捅滄哥的那一劍?”
舒言一臉鎮定道:“沒有。沒看出來我已經是等死狀态了嗎?”
千尺一臉懵逼,随後猶豫了半響才說:“黑帥,我覺得死其實一點兒都不可怕。要不,你先聽我把當初我給滄哥設定的隐藏性格說完,你再下決定?”
“……”
“你那個萬無一失的方法,說來聽聽。”
作者有話要說:
更了更了,日萬活動達成√爆肝真銷魂,傷到了傷到了,Σ(  ̄д ̄;)快扶着我點兒!
感謝“超級胖胖的肖某人呢”童鞋的營養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