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歸墟秘境(六)
“小心!”滄嶺在舒言耳邊輕聲呼喚了一聲, 随即掙開了他的手,将人順勢一推,自己也借勢退後了三丈距離。
距離一拉開, 無名的目标便明确了, 當即轉動着手中的巨斧, 朝滄嶺的天靈蓋徑直劈下!
滄嶺連着幾個跳躍躲過無名的巨斧, 周圍的那些小鬼就沒這般幸運了,僅僅只是被巨斧輕輕刮到, 也是哀聲一片,頃刻間便化為縷縷青煙消散。
見那些惡鬼因為忌憚那根鐵鏈,而聚集一團瑟瑟發抖,舒舉不屑再動手,冷着臉将躲在人群裏的千尺拎了出來, 指着無名冷聲問:“他是誰?”
“啊?”千尺愣住,緊忙表明态度, 連連說:“弟子不知,弟子也是第一次……”
“別廢話!”舒舉冷聲打斷,沉着臉道:“一路上你多次提醒,真當我瞎嗎?”
千尺莫名打了個冷顫, 好吧, 說誰瞎,也不敢說自家師尊瞎啊!
他顫顫巍巍擡起手,指着無名說:“弟子曾在古書上翻閱到一些有關歸墟秘境的資料。師尊可曾在雨女神殿中,看到過那些有關雨女生平事跡的記載?”
“那些和他又有什麽幹系!”舒舉不耐。
“幹系可大了去了。”千尺苦笑一聲, 扯了扯嘴皮說:“雨女就是因為他, 才去舍命庇護古國,被天帝責罰, 斷魂斬魄,徒餘下一副空皮囊鎮守雨女神殿。”
“你是說,他就是古國的國主?”舒舉眉頭緊皺,盯着無名的雙眼越加冷冽,“既是古國國主,如今怎會出現在神跡之中?”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眼見自家師尊那一副‘再說廢話就滅了你’的眼神,千尺很上道的自己說:“弟子長話短說。”
“千年前,雨女上神界三十三重天請罪,天帝震怒,滅其神魂,奪其軀殼,命其身鎮守歸墟一重天雨女神殿,永世不得踏出神殿一步。古國國主得知後,號召天下術士,遍尋歸墟之門,百年無果。”
“這些我都知道。他一個凡人是如何進入歸墟秘境,成了現在這般不人不鬼的德行的?”舒舉擰眉。
“其實,後面那段都是假的。一統十四國的國主,號令天下,怎麽可能會一百年都找不到歸墟之門。”千尺嘆了一口氣,終于把那一段,他自己都快忘光了的支線劇情想起來了。
“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國主麾下士兵就找到了歸墟之門。可悲可嘆的是,縱使他召集天下術士,窮其本領,也無一人能打開此門。他與雨女之間,始終隔着一道青石門。”
“彼時,國主已經擁有不死之身,又有十四國的龍脈護身,除非他自願,否則無人能取其性命。天帝便派天神下凡蠱惑他,誘他斬下頭顱,以自身為獻,打開歸墟之門。又騙他說,只要在連接地府的天橋上斬殺三百萬惡靈,便讓他和雨女相見。自此,他化名無名,千年來,一直恪盡職守,從未放過一只惡靈通過天橋,為禍人間。卻不知自己和雨女,所間隔的,僅僅只是那一道天梯。”
說完,千尺自己還長籲短嘆了一下:“都是孽。無名滅國十三座,刀下亡魂三百萬,不還清,又怎能得償所願。”
舒舉冷笑:“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停頓了一下,又問:“他殺夠了嗎?三百萬。”
千尺沉默,在一旁默默聽完始終,了空大師雙掌合十‘阿彌陀佛’一聲後,忽而說:“天行者,你也着相了。天帝此舉,并非是真的讓他斬殺三百萬惡靈,只要他放下屠刀,走下二重天,便能和雨女相見,雙雙解脫。”
見衆人愕然不解,了空大師又長嘆一句:“放下也是緣啊!”
舒舉冷笑,“還是先好好想想吧,滅國十三座的帝王,我們又該如何脫身?”
滿座禁聲,連了空大師也是一臉愁色。
惡人惡鬼見過不少,刀下亡魂三百萬之多的,已經無限逼近‘神’,還是至惡至煞至兇的死神!
“他有什麽弱點?”舒舉問。
千尺絞盡腦汁,還真想到了無名的弱點,青陽神劍乃戰神一族世代傳承,至陽至剛之物,可不是剛好能克,屬性為至陰至邪的無名麽。可是這能說嗎?
“他頭已經沒了,弱點……,許是心口?”千尺不太确定的開口。
舒舉眉頭一擰,拎着劍閃身加入戰局。
與其說是加入戰局,倒不如說是硬擠進來的。一把劍生生抗住了無名的巨斧不說,舒舉還挑了挑眉,看也不看陷入苦戰中的滄嶺一眼,三兩下就壓制住了無名,迫使對方必須跟他打,且無暇顧及他人。
舒言在一邊看得瞠目結舌,還有這操作?這波強搶對手,搶的霸氣側漏啊!給舒巨巨雙擊評論六個六!
見退下來的滄嶺捂着自己的胸口,他緊忙上前詢問:“怎麽樣了?傷到哪了?你怎麽這麽笨呢,拔劍啊!”你爹留你的可是神劍,不是擺設啊!
滄嶺捂着胸口,更準确來說是捂着脖子上戴着的那顆珠子,搖了搖頭說:“我現在還不能拔劍。”
他眼神閃了一下,當即伸手翻開了對方按在胸口上的手,見那顆原本色澤渾濁的鬼珠,此刻一半是渾濁的血色,一般是透徹的紅珠,一股怒火直沖上他的腦門。
“你怕是想死想瘋了吧?”舒言拎着滄嶺的衣襟,咬牙切齒道:“這種要命關頭你還淨化這玩意兒?要是那斧頭真砍到你了呢!”
“很快了。”滄嶺低着頭,看着已經有一大半都轉變為透徹紅光的鬼珠,突然伸手攬着舒言的腰,往一旁連閃三步,才堪堪躲過舒舉打偏的劍氣。
他不悅擡頭,冷冰冰地看着舒舉道:“打不過就別逞強,傷到‘她’我跟你沒完。”
“啰嗦。”舒舉冷着臉吐出這兩個字,拎着劍力戰無名,這次,卻是有意将對手往遠處引。
然而無名受鬼珠牽引,一有機會就想往舒言二人這邊湊,令舒舉頗為頭疼。
好不容易刷滿級的某終極Boss暗自咬牙,感慨自己竟然被劃為弱者行列,看他們一個兩個大發神威,他真的好想動手啊!
“你那珠子還有多久淨化完?”舒言扭頭問。
滄嶺低頭看了眼鬼珠,“半柱香。”
他點頭,随即将雲光劍拿在手中,橫眉冷哼道:“一邊兒待着去,別礙事。”
盯着他看了三息,滄嶺乖乖點頭退後了。
見此,他大松一口氣,加入戰局,面對無名此等高戰力對手,心底竟久違的興奮起來。
“師姐?”見他加入,舒舉挑眉意外的喊了一聲。
“先壓制住他再說,那些惡鬼已經在蠢蠢欲動了。”
舒舉便不再多話,一切行動交流皆在眼神中。數年來的組隊默契,讓二人都能秒懂對方眼中的含義,配合起來,自是得心應手。
舒言手拿雲光劍,劍鋒直指無名。無名的體型和身高都淩駕于常人之上,即使沒有頭顱,也比他矮不了多少。巨斧在手中使的虎虎生威,力道之大,讓人不敢硬抗,只得借着身體比對方靈活,與之游鬥。接連三次和巨斧碰撞擦出火花後,他借着巧勁将人引到一處,無名的巨斧随之落下,‘嘭’一聲砍在了橋上,他迅速閃身退下,勾唇淺笑。
一旁守株待兔的舒舉自無名身後高高躍起,一劍攜排山倒海,驚濤駭浪之勢卷席而來!
無名已來不及拿巨斧來擋,左手突然憑空一抓,竟真的抓出一條鐵鏈!
就在舒言以為好不容易打的配合戰落空時,無名抓着鐵鏈的左手驟然停頓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讓舒舉有機會斬下這氣勢如虹的一劍!
‘轟隆’一聲,無名拿着巨斧的右手被整條斬下,舒舉乘勝追擊,反手一劍直捅無名心口處,一劍穿心!
無名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塌,左手上纏繞的一層鐵鏈稀裏嘩啦的散了一地。
千尺第一個跳出來咋咋呼呼道:“師尊和雲臺峰主的配合,當真是默契十足!”
舒舉擰眉沒說話,看了眼舒言道:“是師姐誘敵深入的功勞。”言罷,卻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無名的左手。
二人作為當事人,自然都發現了其中透漏着古怪。舒言一回頭,見滄嶺就站在他身後不遠處,對他笑了笑,眼睛裏有一抹另類的光彩一閃而過。看向無名倒地的屍首,眼裏還閃過了一絲惋惜。
他一下就明白過來了,難怪最後關頭,無名的左手沒動彈。原來是鬼珠已經淨化完了,滄嶺從中做了手腳。
怪不得先前他不拔劍,一心就在那拖延時間淨化那珠子,多半是打無名的主意,想收下這個小弟。如此算來,他和舒巨巨算不算得無意間滅掉了男主小弟?這不得又往作死道路上前進了一步啊!他杵在原地胡思亂想着,再也沒有擡頭去看滄嶺。
無名一死,蠢蠢欲動的百鬼便蜂蛹而上,了空大師早有先見之明,已帶弟子站在了無名設下的那條鐵鏈後。
鐵鏈上有至陰之氣,鬼怪碰之則亡,而他們這些活人卻可以毫無阻礙的通過。
舒舉和舒言、滄嶺三人的速度自不用多說,翻越鐵鏈進來後,一太清觀弟子不滿地指着無名的屍體說:“天行者大人将他帶過來又是作何?”
“自是尊敬對手了。”千尺擠出來,盯着無名的屍首看了好久,忽而側頭看向舒言道:“要不,我們把他從橋上扔下去吧?”
此言引來争論。
方才千尺在此誇誇其談時,不少弟子都聽到了其中原委,認為無名怎麽也是一代帝王,這樣對他的屍首,委實太過。
而還有一批弟子,則認為無名殺人無數,把他扔下橋都是便宜他了。
通過這些弟子的争論,舒言勉強分辨清了原委,拉過千尺小聲問:“無名就是雨女的……?”
千尺自是懂他意,情緒低落地點了點頭:“天神哄他,說雨女的神魂在地獄受苦,于是無名的身體鎮守在天橋,頭顱一直流離在地獄深處。”
沉思片刻,舒言揚聲,音不高,卻铿锵有力,壓過了一衆喧嘩,“将無名扔下橋。是掉到一重天廢墟,還是直通地獄,全看天意。”
這也是他們最後僅能做的事情了。
了空大師‘阿彌陀佛’一聲,贊同點頭:“是福是禍是孽,自有天定。”
完事後,衆人繼續前行,舒言和千尺并肩走在最後,前者心思一動,看着那些明知是飛蛾撲火,卻仍然無所顧忌撲上前去的惡鬼,心生感慨:“你說無名的這條鏈子,能擋住它們多久?”
千尺低着頭,意興闌珊道:“攔不了多久吧。不過,無名沒了,神界總會派別的天神來鎮守的。不是無名,也會是別人。”
舒言詫異:“不是你寫的,自歸墟四重天神魔戰役之後,神族就瀕臨滅族嗎?”
千尺聳了聳肩說:“是瀕臨,又不是已經滅了。都在修生養息罷了。”
“雨女和無名會相見嗎?”
“兩個都魂飛魄散了,還見個屁!”
情緒激動的說完那句,千尺突然頓足,蹲下身,埋着頭,近乎崩潰道:“早知道當初就禍害我老子的小金庫去了,寫什麽破文!”
發了一段時間的瘋,他又魔障似的站起來,盯着身後長無止境的天橋,怔怔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舒言頗為頭疼的敲了敲自己的腦瓜子,上前一步拍了拍千尺的肩,難得好心安慰他:“別想了,錯不在你。”
作者有話要說:
雨女:不給我加戲也就算了,還一劍劈了我男人?過分了啊!
舒言:風太大,我聽不見~
滄嶺:同聽不見。
舒舉:保持隊形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