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雨下在什麽地方都是一樣的,只是在這座深幽的谷裏顯的特別的安靜。

咑咑咑的打在桐葉上一下一下的,像是在水底輕盈起舞的鈴铛。

谷裏面住的人不多但今日人的聲音卻是特別的少啰,連一滴水落地的聲音到大的像是在打鼓般轟隆,只是為的今日将有兩個人獲得重生…所有的人皆屏息以待。

布滿明黃色琉璃瓦的屋檐下雪發紅唇的夢青銅懶洋洋的靠在柱子旁翹腳抽大煙,修長美麗的手指扣着黑檀木作的煙管…漆黑的木頭上還描着豔麗的金色。

煙噗噗的燃燒着描金的花紋在搖動的煙霧中竟像是舞動的騰蛇無足而飛…

青色的眼睛像是天空一般廣闊藍色的眼睛則像是大海一般浩瀚,紅豔的像是盛開至即将爛死的牡丹一般糜笑着的嘴唇輕松的勾勒出一個比黃金還要珍稀的弧度。

将手指間的指甲湊到嘴邊沾染了一些唾液…像是在畫圖似的于空中虛劃了兩下!慢慢的藏在煙霧中晃動的金色條紋便像是活了一般從煙鬥上脫離…蜿蜒着飛了起來有若一條在濃濃烏雲蔽空中滑翔的金色蛟龍,嗖的一下往草叢射去!

只在那瞬間一條全身發黑的蜈蚣沖出來撞上那條金色的小龍兩者在空中暫停了一下随即讓迸射出來的兩片刀羽給絞成了一攤狼籍!金龍的碎片化光飛了回去。

「不是說過在我講可以之前誰都不許進來的…你們倒是串通起來等不及了嘛。」

狠狠的朝空中噴了口煙氣對着那邊的樹叢說道,夢青銅順勢收回了他的小寵物。

刷刷的兩個大男人從那堆樹葉裏爬出來…南宮神翳是一臉晚娘面孔的死瞪着夢青銅,天曉得剛剛他扔出去的那只蟲是花了多少心思才培育出來…就這麽沒了。

羽人的臉皮終究薄了點…不敢去看現在夢青銅臉上的表情,像是個犯錯的孩子。

「我家的小龍龍說裏面還沒好呢,急什麽急…你們急有個屁用啊!幫不上忙的。」

摸摸手上漆黑色煙管上頭的描金金龍便像是享受似的動了動…像是在撒嬌似的。

這只頗通靈性的小龍其實是夢青銅所養的一種鬼物,只是用道法變成這模樣的。

夢青銅硬是加強了風鈴館周遭的結界避免某兩位擔心過度的家夥闖入,只把守唯一一處空門躺在這裏抽大煙,偏生給那兩人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從他身上跨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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遽聞從前有個不知死活的人打了夢青銅一下那條手臂就在當晚給卸下來了…只要是有愛着夢青銅一點地方的人通常下場都很慘,還是不要随便惹事生非為妙。

「合作夥伴你做什麽咬牙切齒的模樣啊?…對我有不滿就直接說嘛,憋在肚子裏頭傷身體呦。」大力的吸了一口煙又極其妩媚的緩緩吐出來…煞是慵懶迷人。

「沒有!」雖然很氣…但是為了萍生還是要忍!他都忍這麽多年了不差這一刻。

「真的沒有?」抖抖煙鬥裏的煙灰确認似的又問了一次。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忍忍忍…忍字頭上一把刀啊。

「那很好啊合作夥伴今天晚上肯定是有力氣了,陪我去做研究吧!咱們好久沒出去了呢~~」重新填上煙灰夢青銅綻放出一朵比牡丹還豔麗的微笑…叫人膽寒。

南宮神翳一聽臉都快綠了,他真是想逃跑…夢青銅不折不扣是個比他還要可怕一百倍的研究瘋子,一埋首進醫書裏頭可以三天三夜不擡頭的,叫人吃不消。

被夢青銅拉了去研究這幾天恐怕要找到跟萍生溫存的時間是比登天還難啦!

「呵呵呵…琴友啊既然有時間在這邊玩躲貓貓,不如給我去後山采集藥材吧!晚些時候我會列張單子給你告知我和合作夥伴這次研究所會耗費掉的藥材,記得得随時不上不可以有短缺喔~~」順帶朝那邊的羽人眨了眨眼又敲了一個免費傭工。

南宮神翳同情的看了一眼那個完全狀況外的羽人非獍,當采藥童真正才是苦力,上山下海不說什麽鬼地方也得去!越珍貴的藥材越是難找啊鳥人你以後完蛋了。

羽人目前還沒想到大禍臨頭這檔事情上只是在感嘆想裝沒事人卻還是失敗了。

等到他當天晚上為了供應急速消耗中的藥材而不得不東奔西跑的時他才知道那些個鬼玩意兒有多難找!…尤其是夢青銅還特別挑剔不是最好的拒絕接受勒。

但這時候他想不到那麽多…不管是他還是南宮神翳都得專心的盯着那條小金龍。

小金龍的特殊能力之ㄧ就能無聲無息的潛進任何地方,夢青銅可以透過小金龍的那雙龍眼來窺探竟是裏頭目紹賹和任廷生修練的情形…而且不會有幹擾的疑慮。

當小金龍又竄進去沖出來,嘴巴裏哼哼着淺青色的龍息時代表沒問題了。

「喔喔喔…小龍龍說沒問題了兩只都化出肉身來了,只是好像都昏睡着捏。」

捏着小金龍把他按在煙管上,噗的一聲又變回了圍繞在管身上的漂亮鎳金紋。

那兩個急到頭上快冒煙的人目光變的如狼似虎一般瞪着夢青銅…也不顧後果的。

「既然已經好了就讓我進去吧!好久好久都沒見到萍生了…先讓我進去再說!」

說到萍生南宮神翳就馬上慌的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團團轉,就想着要沖進去了。

「我想見少艾…」羽人的兩眼通紅,外界的一切對他來說什麽也不重要了。

「欸欸你們兩個拜托一下別都用這種吃人的眼神看我嘛!~老人家我膽子很小的經不起吓呦!…小龍龍剛剛告訴我說這兩人的氣息混雜不堪很難分的出來誰是少艾誰是阿萍的,我在這邊要給你們一個功課呦~~要進去是可以不過第一次就要選對人,誰選錯了都一樣不管是少艾阿萍都要跟在老人家的身邊哪兒都不準去!你們想要見他們就只有留在這裏啰…相反的只要選對了我就成全讓你們走。」

太清楚合作夥伴和琴友有多麽想要帶着另一半包袱款款溜之大吉了,想逃離他老人家是可以啊只是得先通過一點小小的測試…幸福是要付出代價才能獲得的啊。

南宮神翳暗紅的眼瞳裏漫出了血一般的興奮,顯然是對這個挑戰感到十分刺激。

羽人則是略略的皺緊了眉頭想說什麽卻又沒有說出口…欲言又止的。

當風鈴館封印已久的大門被拉開時…只出現一張鋪滿整個地板的大褥子,上頭靜靜的沉睡着兩個抱在一起的人兒,同樣的銀發同樣秀美精致的臉孔…連那妖美的奇異刺青都是位在眼角下的同一個位置上,兩的抱在一塊兒像娃娃一般的人兒。

一模一樣連氣息都彼此交融,究竟誰是少艾誰是萍生可真正難解了。

果然這個題目不好解,羽人略略的緊下了眉頭…灰色的發絲便在眼前飄來飄去。

「喂!你有把握嗎?」南宮神翳搓了搓下巴,看來心裏是有了些許明悟。

「沒有,他們兩個太像了。」分辨人向來就不是他的特長…羽人非獍有些懊惱。

「沒把握就聽我的,右邊那個是你的…左邊那個才是萍生你可別到時候抱錯了。」

扔下這麽句話以後南宮神翳便搶先一步去跟夢青銅講了他心裏的答案。

羽人一頭霧水的搞不清楚南宮神翳究竟是基于什麽原因可以确定左邊那個一定是他家的萍生…只是他實在也沒有什麽定見所以也只好照着人家只點的去做了。

夢青銅聽了南宮神翳的答案以後很是詫異…只微微一撥煙鬥瞬間術法的屏障解除了,右邊那個形貌還是一樣只是左邊的就變了,流瀉而下的是一頭烏黑青絲。

「好了合作夥伴你可以把阿萍給抱回去了,不過要寄得吃完晚飯以後來我這兒研究一下關于異形蠱的培育…」擺一下煙鬥,夢青銅慢條斯理的一個字一個字講…

還沒等人家說完南宮神翳一把就把人給抱走了…逃的像是後頭有狼虎在追一樣。

「有必要跑的像是火燒眉毛一樣嗎?…算了我說琴友啊你還呆在那個地方做什麽呀!現在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要沖上去然後再搖醒少艾說一些肉麻話嗎?」這只鳥仔真是笨死了一點也掌握不了局勢,夢青銅抽了最後一口咽猛噴出來一大團灰蒙蒙的霧氣遮蓋住他的人影…煙霧散去後人也就不見了,留予兩人獨處的空間。

等到只剩下他和少艾兩個人在風鈴館裏面的時候…才感到有涼涼的風吹進來撲在他的臉上,躺在卧榻上的少艾是那樣的虛幻卻又真實的存在…幾乎讓他以為是在作夢了,那精致的眉眼甚至是毒蛇一般蠱惑人心的詭魅刺青都叫他輾轉反側。

多少個夢裏他的身影在夢中回蕩…随着桃花紛飛的時候點點落紅一起旋轉。

夢實現在眼前的時候總是教人無法置信的,羽人現在就不敢上前去觸碰這個他日思夜想的人兒…總有點害怕會像是戳破彩色泡泡那般讓眼前實現的美夢消失掉。

傻愣在那兒了好一會兒直到一陣風吹來少艾像是有些畏冷的瑟縮了一下以後他才如同大夢初醒一般挨上去給邵礙擋住吹來的冷風…一面細細的看着少艾的臉。

輕輕的摸着那鬼魅刺目的漆黑刺青…羽人想他現在就是死了也甘願。

金色的眼瞳靜靜的睜開了…那樣深沉熟滿的金色就像是陳年的女兒紅一般醉人。

「我沒想到…第一眼醒來時見到的是你,對不起了羽仔…我實在該跟你道這歉。」

慕少艾的話就好像是要化開在水裏的糖蜜一般淡雅而且黏膩…軟洋洋的水感。

他看的見羽仔兩鬓上點點的星然…不再是他最喜歡的柔順烏黑而是那種無可奈何的淺灰色,還有羽仔眼瞳中那些迷茫與破洞,他不曉得當年的舉動究竟是對還是錯只知道要是羽仔沒命了他也不想活,即使時光倒流他也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不過當初的決定果然不錯他還是賭贏了,用這種類似詐騙的手法把鬼主給拗掉了…事後又被寶貝師傅給順手牽了回來,現在想想還真是有點對不起鬼主啊。

「我也沒有想到過你醒來第一句會是說這個…」彷佛有某種溫溫熱熱的液體從靈魂的深處湧了上來,一點一點像是在補牆縫似的填滿了他心裏碗般大小的缺口。

等待慕少艾的若雪蔥似的手指撫着他的臉龐時…才在那雙水漾潋豔的金色眼瞳倒映中看到了臉上明顯的痕跡,像是刻刀一般劃開安心與激動的眼淚的痕跡。

「你哭了呢羽仔…難道這些年來你也不曾真正開心過一次嗎?還是我傷害到你了吧。」為羽仔拂去眼淚他想能流出來的悲傷總是不礙事的,只是心仍然揪着。

那雙能攬住任何人留下的手臂勾住了羽人的頸頂拉了下來,把雪白的鳥兒拉進能撫慰任何人的寬廣胸懷裏停歇…這樣子膩人的甜美溫暖他已失去了好久好久了。

就好像是回到了花朵懷抱裏疲倦的蝴蝶…盡管彩翼上盡是布滿了班班點點的洞。

緊緊的箍住了慕少艾瘦了不少的腰肢,他再也不要放手了。

一次的放手等于失去,他忽然有些明白南宮神翳為何當初在火海裏也死不願意放開少艾的手的原因了…生也一起走死也一起走,那是多麽自私的一種執念啊。

只是那樣執念的南宮神翳卻能在當下很快的認出屬于他的認萍生究竟是那一個,比之于他不小的強上了多少倍…原來他的愛比較起來是如此的幼稚淺薄啊。

慕少艾看出羽人心裏的憂郁,終究還是逼問了出來…聽到羽仔的想法他真是覺得啞然失笑,忍不住又摟緊了羽仔一點覺得很開心,原來他的小鳥還是這麽可愛啊。

「犯不着去跟南宮神翳比啊!我反而還不喜歡他那種局限太多的人呢…羽仔啊南宮神翳肯并不會允許阿萍在外頭抛頭露面的因為在他的心裏萍是他的所有物,只是你又不一樣了,你明白要尊重對方人格的完整,那是他所做不到的呀。」

揉揉羽人的頭發輕輕的在那灰色的發梢上吻了一下,拍拍背部算是在安慰吧。

是了每個人所會生成出來的愛都長的不一樣,像是南宮神翳那種充滿獨占的執念不一定就會比較強,羽仔啊你可別自卑了…風一般包容的愛才是我所需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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