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新生

火車行了三天三夜。

到達天京的時候, 沈南瑗才像是緩過勁來。

只不過人仍舊是木木的,一向那麽貪吃的人, 連吃都提不起來多大的興致。

朗華再三思索, 沒有帶她回朗家的大宅, 而是讓她住進了自己在外置辦的洋房。

那洋房上一任房主是個意大利人, 朗華買了洋房之後, 也沒怎麽收拾,原模原樣地擱置着, 是以裝修都保留着一股意大利文藝複興的風格。

沈南瑗要住,朗華覺得這房子原來的人手不夠, 又安排了一些過來。

“舅舅不用麻煩。”沈南瑗是覺得沒必要, 她并不打算在天京久留, 同時也發現自打回來,還是有挺多人找朗華, “坐了那麽久火車挺累的, 我想去睡一覺, 舅舅也去忙自個的吧。”

朗華确實是有事,卻也一直等到安置完沈南瑗, 告訴她道:“這是你的家,你是這兒的主人, 若不喜歡那些壁畫和家具, 告訴管家,讓他給換了。剛回來,有一些事急等着我去處理, 這一段時間我只能抽空來看看你。”

沈南瑗似不滿地嘟囔道:“舅舅,我不是小孩子了!”

“舅舅知道。”朗華笑了一下,壓低了聲音:“家裏的安全你放心,裝着最先進的報警系統,只要啓動,租界的巡警十分鐘內到。”

沈南瑗乖巧地點了點頭,目送着朗華出門。

這才開始正視眼前的大房子。

管家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滿臉都堆着笑,“小姐,樓上一共有三個房間。除了朗爺的,還餘了兩個,您要不上去看看,挑個自個喜歡的?”

“好!”沈南瑗報以微笑。

她并沒有心情去挑選,身心的疲累讓她感覺連說話的力氣都流失。兩間房間一推開窗戶都能看見花園,随便一進的房間視野更開闊。

泡了個澡,沒吃晚飯,沈南瑗便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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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三天三夜的火車都是住的卧鋪,可是在火車上根本就沒有休息好。

一閉上眼睛,就是又青那張蒼白的臉。

她躺在床上,抓緊了被角,整個身體都蜷縮了起來。

屋子裏銀霜放了暖爐子,可是一點都沒讓她暖和起來,那股子寒是從心底透出來了的。

到現在,她都沒辦法相信,那個一來就帶着嶺南特産,樸素溫柔的女人沒了。

其實,她和又青一共就見了兩次面。

第一次,兩人在一個被窩裏,又青想喚醒她的記憶同她說了好多好多以前的事兒,也知道又青有個一個孩子,可惜沒捱過病痛沒了,所以她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原主身上,連沈南瑗這個宿主都覺得動容。

第二次,就是生死之別。

為了不拖累她……

沈南瑗一時分不清是代入了太多原主的感情,還是當時的畫面太過震撼。

她沒辦法從內心的那股悲痛中走出來。

無比壓抑,且難過。

這一覺睡的昏昏沉沉,噩夢不斷。

沈南瑗病倒了。

中醫西醫看了個遍,中醫說是肝氣郁結,西醫說是太過疲憊,且情緒起伏過大。

總之,她似乎用這場病總結了自己在泷城的遭遇。

沈南瑗在這場生死大夢中,夢到了許多,有些人,來過又走了,有些人則被留在了記憶的城裏。

醒來後聽銀霜說,她連續睡了一天一夜。

吓得朗華放下了手中的事情,急匆匆地趕回來。

沈南瑗回憶起在睡夢中,聽到的那句‘二少無事’,略微抽了抽嘴角,舅舅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杜聿霖……當然會沒事!

他和杜聿航,不會真的打起來的。

直覺是這麽告訴她的。

沈南瑗雖然醒了過來,可仍在病中,整個人發蔫兒,小臉兒又瘦了一圈兒。

朗華直看得心疼,請了洋大夫專程跟進照顧,同時把天京什麽好吃好玩的都往她家裏搬。

“喜歡看電影嗎?湖心公園那來了個馬戲團,這些天都有表演。”朗華苦笑了下,“讓銀霜陪你出去散散心。”

沈南瑗搖搖頭,想了想決定如實說,“這幾天都讓舅舅擔心了,奶娘……奶娘是因為我死的,我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兒,病也有大半的原因是這個。但是我知道人死不能複生,我會振作起來的。”

生一場大病,最大的感受是活着真好。以及也想通透了一些事。

又青的死恰恰是證明了自己的弱小,她赤手空拳保護不了任何人,弱肉強食的法則哪兒都通用。

唯一自己變得強大,才能把自己想要的都攥在手裏,誰也奪不走!

朗華看着女孩兒雙眸湛亮,像是經歷了一次破繭成蝶的過程。

他伸出手,憐愛地揉了揉她的腦袋,“不管發生什麽,有舅舅在。”

“嗯!”

看,她還有家人。

親眼看着沈南瑗喝過藥,朗華又碎碎叨念了幾句讓她仔細養好身體,就再一次出門了。

朗華很忙很忙,聽阿武說,龍家趁着朗華不在天京,沒少在背地裏動手腳。

讓朗家平白無故損失了兩筆大的訂單,資産折損過萬,朗華就是為這在忙。

養病無事,沈南瑗試圖理清朗家、白家和龍家的關系。

可腦子有些犯渾,怎麽理也理不清。

她只知道白家和龍家有仇。

如今看來,朗家似乎也和龍家勢不兩立。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難不成那朗家是因為這個,才幫助舅舅隐姓埋名?

啊,想也想不通,就算了。

前前後後養了半個月。

沈南瑗有了目标,整個人又恢複了生氣。

旁的人病一場,十有八九得清減上幾分。

沈南瑗和旁的人不一樣,她居然又長個子了。

原先齊腳踝的褲子,成了八分,穿起來簡直不倫不類。

沈南瑗覺得驚奇:“嗳,我怎麽還會長個子?”

銀霜抿着嘴笑:“小姐,你才十六啊!沒準兒還能長到十八歲!”

“算了,算了,就這個身高吧!再高了做衣服廢料。”沈南瑗打趣着自己。

一轉身,吩咐管家,讓他約個裁縫上門。

管家很适時地提議:“小姐,天京有好幾家百貨商場,還有兩家是洋人開的,要去轉轉嗎?”

沈南瑗提不起來逛街的興趣,倒是讓銀霜跟着管家一起,出門采辦回來了十數套衣裙。

難得,朗華今日也回來吃晚飯。

管家命人準備了天京當地特色的美食,什麽鹽水鴨、梅花糕、糖藕粥,擺了整整一大桌子。

沈南瑗低迷了好多天的味覺,終于被喚醒了。

“舅舅,你每月花在吃食上的費用,一定不少。”

朗華見她吃的高興,斂在一起的眉目,也不由舒展開來了。

怪不得,他們都勸他成個家。

原來有了牽挂後的日子是這樣的。

沈南瑗吃了個肚滾圓,可還想再來一碗鴨血粉絲湯。

銀霜不樂意了,奪過了她的筷子道:“小姐,病才剛好,別吃撐了。”

朗華也說:“是啊,喜歡的話,明日還讓廚房做。”

沈南瑗收起了那副可憐巴巴的表情,接了銀霜遞來的消食茶,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朗華聊天。

朗華提了一件事。

是朗家得知朗華和親外甥女相認之後,邀請上門做客。

“當然好啊。”沈南瑗一口答應了,說來有些愧疚,“若不是這場病,其實一到了這,我就該去拜訪的。朗家的人救了舅舅的命,是天大的恩人。”

這一份通情達理讓朗華感動。沈南瑗一想自己的病拖了這麽久,還是誤事兒。

朗華笑,“老太太知道你來了,一早說見見,不過知道你病着,就不着急了,還說等你養好了,再給你辦個接風的家宴。”

沈南瑗心想自己這一來都能上升成家宴,想必是舅舅的緣故。這樣想,朗家待舅舅也一定頗好,愛屋及烏才能如此。

“那舅舅,我要給老太太帶什麽禮物好?還有其他人?”沈南瑗并非如她表現的那般對于新環境有超強的适應能力,故此才有這一問。

“你大病初愈,不用操心這些,我會讓管家準備。”随後又像是看破她心思似的補充了一句,“我們南瑗聰明伶俐,他們一定會喜歡你。”

第二日一早,在洋房裏用罷早飯,沈南瑗特地選了一身,立領盤扣的長袖上衣,搭馬面裙,中規中矩之餘,花紋樣式上的俏麗活潑,令這一身增色許多。

說到底,還是沈南瑗這顏值扛得起,什麽衣服穿身上,都有化腐朽的神奇魔力,更別說她是仔細打點過。

審視過穿着,還有随身的禮,沈南瑗才放心随朗華一起上了汽車。

路上,朗華給她簡單介紹了一下朗家的人口關系。

朗華在朗家排四,人稱朗四爺。

可上頭的朗二爺和朗三爺,死于多年前的一場浩劫。

沈南瑗原本是想問什麽浩劫,可看朗華神色凝重,恐怕一句兩句說不清楚,索性閉嘴,沒有多問。

朗家二爺還好,死前已經婚配,留下了一個女兒,也不算後繼無人。

三爺就比較慘了,死的時候連媳婦都沒娶上。

于是乎,朗大爺就肩負起了朗家的興衰,娶了三房姨太太,卻也只生出了兩個兒子,一個過繼給了三爺,如此一來,也想是大家都有後了。

說起朗大爺過繼給三爺的兒子朗逸行,朗華的臉色不大好。

沈南瑗便知道了,龍生九子個個不同,這八成是個敗家的。

作者有話要說:  随機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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