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活屍(四)

鄭靜幾乎是在後頸的冰涼觸感出現的同時,猛地擡臂朝着後方一掃。

可是,縱使鄭靜如何确認自己掃的位置沒有錯誤,她這一掃卻沒有打到任何東西。

後頸上冰涼的觸感消失無蹤,只留下鄭靜狂跳的心髒以及全身發冷的驚懼感。

她一邊保持着戒備的姿勢,眼角餘光已經無法控制地掃向門的方向。

門縫中可以看到從外面走廊透過來的一絲光亮,如果這時候快速奔出去……

一種難以形容的危險感突然靠近,鄭靜連多餘的思考時間都沒有,幾乎是憑借着本能就照着自己心底的想法動了起來。

她快速跳過倒在地上的椅子,用最快的速度奔向門,伸手去握那閉着眼睛都知道位置的門把手,只需要一轉一拉就能出去了!

可是,鄭靜握住了門把手,卻發現……自己用力握住的是一個冰涼而柔軟的東西。

哭聲猛地響了起來,鄭靜觸電般甩開自己握住的,朝後退開好幾步。

“出來!”鄭靜禁不住大喊出聲。

哭聲戛然而止,就連日光燈都突然重新恢複照明。

賈小甲推門而入,手裏還拿着一杯咖啡,滿臉不解地看着鄭靜:“老大,你在喊誰?”

鄭靜站在那兒喘着氣,盯着賈小甲看了半天,一直看到賈小甲頭皮發麻,這才揉了揉臉把椅子扶起來,狀若無事地說:“沒事,可能剛睡着了,做了個夢。”

賈小甲雖然有些疑惑,但哦了一聲推門而入,跟在她身後的是喬岳,手裏端着兩杯咖啡,将其中一杯放到鄭靜桌上:“組長,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回去休息,這兒有我和小甲呢,兩個大老爺們喝點咖啡輪着躺躺就過去了。”

賈小甲一聽,連連點頭:“是啊老大,喬哥說的對,你從大老遠趕回來都沒得休息,先回去睡一覺吧!”

鄭靜卻是擺手否決:“這件案子還是早點理清楚的好,繼續吧。”說完,她就拉開椅子重新坐下來,對着電腦繼續查看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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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這麽說,但鄭靜這一晚上過得非常艱難。

在意識到這個世上真的有鬼存在之後,鄭靜發現很多東西都不一樣了。

她被臨時喊回來急急忙忙查案,本來幾乎忘記了這件事,雖然知道有鬼,卻從來沒把那東西跟自己真正聯系在一起。

可剛才的經歷,讓她不得不正視這個問題。夏諾離開前那句“希望鄭警官能順利接受”的話不斷響起。

不斷被這些事情幹擾,鄭靜不得不花更多的精力讓自己集中精神,但還是經常走神,必須重播再看。

一晚上過去,鄭靜覺得頭大如鬥,眼睛酸脹得厲害。

“老大,你休息一會兒吧,鐵打的也吃不消啊。”賈小甲倒是感覺還好,只是一看鄭靜那樣子,就覺得狀态不對,急忙勸說。

鄭靜這才移開視線,想了想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态也不适合查找線索,站起身:“唔,都天亮了,我出去走走順便買點吃的吧。”

沒等鄭靜站好,她的手機就響了。

鄭靜先是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拿起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鄭媽媽的號碼,她立刻接通:“喂,媽?”

電話那頭鄭媽媽的聲音聽着還好,只是內容讓鄭靜着急上火:“靜靜啊,媽摔了一跤在xx醫院,醫生說要住院觀察幾天,你有時間了送點錢過來吧。”

當鄭靜心急火燎沖到醫院,總算是弄清楚鄭媽媽到底怎麽了。

原來是早上出門鍛煉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右腿小腿有骨裂,需要靜養。

好在只是傷了腿,醫生也再三确定除了這以外沒有任何問題,所以鄭媽媽在看到女兒趕過來時,還能笑呵呵嘆一句:“年紀大了不經摔,年輕時候像這樣摔個十回八回也沒啥。”

“你就少說兩句吧,媽!”鄭靜皺着眉兇了一句,看老媽被固定得不能動彈的腿,心裏難以形容的煩悶。

安頓好鄭媽媽,繳了費,這又就是午飯時間,鄭靜看了看病房餐,還是決定自己跑出去買點湯回來。

醫院周邊這類店鋪數不勝數,除了排了會兒隊,鄭靜買得很快。

回來的路上倒是遇到了易小乙,看他一臉沒睡覺的樣子,不過精神頭還行,這才想起來之前那個受害者——幾乎稱得上是活屍的受害者也是送到的這所醫院。

鄭靜莫名覺得心裏又騰起不股說不清的不安來。

“老大,你怎麽也在這?”沒等鄭靜想好,易小乙也已經看到鄭靜,立刻跑了過來,“來查崗嗎?!”還附帶一個誇張的緊張表情。

鄭靜被逗笑了,拍了易小乙一腦門:“別作怪了,人怎麽樣?”

“在重症室監護呢,據說除了腸道,其他部位的重要器官還有活性,只是切除了大量腐肉得用藥物和輸血來吊着性命,人肯定還沒醒。”易小乙還記得當時手術終于結束,出來的那些醫生護士糟糕的表情,仔細想想,對這樣的活屍做手術也确實挺為難人的,所有人都一身的屍臭。

“晚上有沒有出現異常?”鄭靜想到昨晚發生的事情,附帶問了一句。

“啊?”易小乙撓撓頭,沒想出來鄭靜說的異常會是什麽,“老大的意思是這家人可能是遇到尋仇的?仇家有可能跟到醫院來滅口?”

“……”鄭靜覺得自己還不如不問,“這件事還沒定論,要找到那對母子的下落才行。”她看了眼手裏提着的湯,“我先給我媽送湯,過會兒到你那邊看看。”

“好。”易小乙立刻讓開路。

事實證明,雖然這活屍的狀态實在讓人很難處理,但也依舊有不少具有科研精神的人對這人的奇特狀态表現出很高的興趣,願意來參與檢查治療的人有好些。

當鄭靜到易小乙這邊時,正好趕上一場病情讨論,鄭靜自然就坐下來旁聽。

心肺功能正常,有一個腎髒還未壞死,能夠使用。

腦電波非常平穩,處于深度昏迷。

神經的應激反射存在。

……

總之,被害者——經過化驗已确認是張強——除去無法确定病因的出現類屍體腐爛現象外,身體機能正常,整個人在深度昏迷當中。

他現在的生命危險僅僅在于那不自然的類屍體腐爛。

結束旁聽讨論後,鄭靜的腦子亂呼呼的,因為之前晚上那一段驚心的經歷,鄭靜不自覺地将不自然的現象往靈異事件靠去。

這個案子有一個鬼牽涉其中?這個鬼和不自然現象是否有關聯?

回去鄭媽媽所在的病房的路上,鄭靜下樓時一個晃神,差點踩空滾下去。

就當她扶着扶手看着下面一節節臺階時,口袋裏的手機震了,她拿出手機一看,是一條短信。

[下午回去。]

短信的內容非常簡單,發件人是夏情。

鄭靜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總覺得收到這樣的短信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感。

待鄭靜回到鄭媽媽床邊上坐下,這才突然意識到之前的煩躁似乎暫時被驅散了,連帶着頭大如鬥的脹痛也消停下來。

“靜靜啊,媽沒事,你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鄭媽媽看出女兒的精神不好,忍不住勸說了一句。

鄭靜看看四周,最終還是到靠牆的陪護躺椅上一坐:“我就在這兒休息一下,你有不舒服喊我。”

說完,她靠着牆抱臂閉上雙眼,這是她常用的休息方式,讓眼睛休息的同時也能有相對安靜的環境思考。

比如——這兩天來發生的事情,以及目前握有的線索。

張強一家三口的出租屋,案發現場是密閉的。

破門而入後,是出于異常狀态的張強,半身腐爛深度昏迷。

被移了位置的電視櫃,遮擋住的已經沖洗過血跡的牆壁和地板,大片的噴濺式血跡。

兇手沖洗血跡的動機通常都有什麽?模糊第一案發現場、隐瞞發生過兇案的事實。

那麽,既然兇手想到運走屍體,細致到就連天花板上的血跡都沖刷了,房間裏完全沒有發生過命案的其他痕跡,又為什麽要留下一具幾乎會被認為是屍體的張強,任憑屍臭引來警察?

沒錯,這就是鄭靜最大的疑惑,她想不出理由的矛盾所在。

移走屍體沖洗血跡布置房間擺設,如果兇手有那麽充裕的時間,難道還處理不掉張強?

鄭靜想到了另一個可能。

如果……兇手其實是張強呢?根據周圍鄰居的反應,張強與張翠花頻繁争執,在争執過程中無意或者蓄意,殺了張翠花,事後又将屍體處理,同時将住處全部洗刷幹淨,繼續居住……

雖然張強現在的狀态似乎否決了這種推測的可能性,但還鄭靜還有說不出口的依據——前一天晚上遇到的那個靈異現象。

那笑聲和哭聲,還有她伸手握住的冰涼柔軟的東西——那似乎就是個嬰兒。

如果張強現在活屍的狀态是鬼嬰報複呢?

不知不覺,鄭靜甚至在腦中直接描繪出了當時案發前後的一切。

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親身加入到了其中,就在那間出租屋裏,看到張強拿起菜刀一下砍在了張翠花的脖子上,大量的血液噴湧而起。

她聽到身旁聲嘶力竭的嬰兒哭聲,看到在女人倒地之後,張強滿臉是血面目猙獰地舉着菜刀一步步走過來,陰狠地看着身旁位置,嘴裏反複念着:“野種……”

直到菜單砍下,鄭靜才擺脫無法控制的狀态,能轉動脖子下意識看向身側。

菜刀狠狠砍在嬰兒小小的身子上,血溜了一地,可嬰兒的眼鏡卻睜得大大地正盯着自己,漆黑得仿佛能吸進東西。

鄭靜就這樣看着那小嬰兒死死盯着自己,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露出嘴裏那一口血色的利齒,突然猛地撲向自己。

鄭靜幾乎是拼盡力氣,才勉強帶動自己莫名沉重的身子往邊上一躲,但是手臂上還是被那鬼嬰抓出了四道口子,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

鬼嬰沒有留給鄭靜反應的時間,抓完立刻繼續前撲,這次瞄準了鄭靜的脖子,張開大口一副就要咬下的樣子。

鄭靜避無可避,就連手臂都無法再揮動,只能下意識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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