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二天是周末, 不過顧言湛的生物鐘準點得很,七點鐘就把他叫了起來。
他睜開眼, 面前的房間陌生極了。他緩了兩秒, 才想起來自己是住在了司以鈞家裏。
這會兒房間裏還是一片昏暗。厚重的窗簾拉着, 只有微弱的光線從窗簾的縫隙中透出來。
他旁邊已經沒人了。顧言湛下意識伸手摸了摸,被窩裏還有點溫熱。
司以鈞起得也太早了吧?
顧言湛起身, 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頓時,明媚的陽光傾瀉進來, 一下子将整個房間都照亮了。
司以鈞家的位置很好,在二環一個鬧中取靜的小區。昨天剛下了雨, 窗戶外頭一片晴朗, 城市中心的一片繁華就在他的面前。
遠處還能看見舊時候皇城的金頂,恢宏的一片,在明媚的日光下熠熠地發光。
上輩子只是個普通小市民的顧言湛雖然已經住了一個來月的別墅了, 也依然忍不住感嘆——這有錢可真好啊!
顧言湛到浴室去洗漱了一下, 穿着拖鞋下樓去了。
他剛走到樓梯口, 就聞到了底下飯菜的香味。他頓時被勾起了饞蟲,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跑下去了。
剛走到樓下, 他就聞到了菜香和米粥的香氣。大早上的,司以鈞居然還熬了粥,正在鍋裏炒菜。
從後頭看過去, 鍋裏飄起白煙,将司以鈞高大的身體籠罩在一片煙火氣裏。
他肩寬腰窄,穿着睡衣T恤能看見他手臂和後背結實流暢的肌肉線條。他熟練地颠勺翻炒, 旁邊的砂鍋也冒着熱氣。
顧言湛的心髒頓時被什麽東西擊中了。
“你早上就做這麽豐盛啊?”他走上前,湊在竈臺旁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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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以鈞穿了一件特別性冷淡的灰色圍裙,這圍裙穿在這個高大挺拔的校霸身上,居然有種負負得正的魅力,讓他顯得特別居家。
司以鈞瞥了他一眼,接着翻炒着鍋裏的素菜:“這不家裏多了張嘴吃飯麽?”
他旁邊已經放好了一盤炒好的小油菜,這會兒正泛着誘人的油光,散發出一股清爽的香氣。
顧言湛趕緊勤快地把它端到了餐桌上。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
司以鈞揚聲說:“去開門。”
顧言湛應了一聲,跑到門口去開門。
他心裏還在嘀咕這麽早會是誰,打開門一看,居然事戴着黃色頭盔的外賣員。
“您好,是司先生嗎?”外賣員将一個紙袋遞到他手裏。“您的外賣到了,方便的話麻煩給個五星好評,謝謝您。”
顧言湛關上門:“你還叫了外賣?”
司以鈞那邊關掉了油煙機,将第二盤菜盛進了盤裏:“嗯,家裏沒主食了。”
他叫的包子是京城很有名的一家包子鋪的,他家包子薄皮大餡的,算得上京城一絕。顧言湛将包子放到了桌上,司以鈞那邊已經盛好了粥。
白米粥煮得軟糯粘稠,遠遠就能聞見米粒的清香。司以鈞炒了兩個素菜,再配上那家店的肉包子,顧言湛覺得自己的幸福指數被刷到了一個頂峰。
“在你家吃早飯可太享受了。”顧言湛說道。
司以鈞擡頭看了他一眼,勾唇露出個戲谑的笑容:“沒出息。”
兩個人說着話就吃完了早飯。就在這時,司以鈞的手機響了。
他走過去看了一眼屏幕,接着就不耐煩地皺起眉頭,啧了一聲,不耐煩的情緒恨不得寫在臉上。
顧言湛光看他的反應就猜到了,電話十有□□是司以鈞的爸爸打的。
司以鈞接了起來:“喂,什麽事,趕緊說。”
接着,他陷入了一片沉默。
片刻後,在電話那頭的反複催促下,他開口道:“嗯,好,我這就去。”
接着,他挂了電話。
“……怎麽了?”
司以鈞看向他。
“我爸昨天心梗,送醫院了。”他說。“搶救了一夜,這會兒剛醒。”
——
司以鈞趕到了京城第一人民醫院。
昨天晚上下大雨,幸好司家大宅裏有私人醫生,給司維興做了基本的搶救。他昨天晚上緊急做了個手術,搭了個心髒支架,才算是有驚無險。
但是他這身體積勞成疾,早就不太好了。
司以鈞到病房的時候,裏頭擠得全是專家。他站在病房門口等了一會兒,裏頭的人才散出來。
司以鈞往裏看了一眼,徑直走了進去。
單人VIP病房面積很大,裏頭人走得差不多了,就顯得很空曠。
司梁致坐在輪椅上,在床邊給司維興削水果。管家和護工站在旁邊,司維興的秘書也在。
司以鈞走進來,病房裏的人都擡頭往他這邊看來。
一直臉上沒什麽表情的司維興看到他,眼睛都亮了。他擡手拍了拍床沿,示意司以鈞在他床邊坐下。
旁邊的司梁致默默看着這一幕,手中的水果刀一頓,長長的蘋果皮斷在了他刀下。
他卻不動聲色地擡起頭:“以鈞來啦?快過來坐,爸一直念着你呢。”
司以鈞卻沒坐下。他走上前,在司維興的床前站定,垂眼看着他。
當年那個他記憶裏挺拔英俊、天神似的男人變得模糊了,取而代之的是面前這個插着心電圖和呼吸機的孱弱中年人。
他還記得自己小的時候,學校的同學都嘲笑他沒有爸爸。但是他知道,他爸爸只是特別忙,其實他爸爸比誰的爸爸都好,他又高大又帥氣,只是很少回家。
但是他每次回家,都會給自己帶回來好多的驚喜。
他溫柔又耐心,對他媽媽和他都特別好。
所以,小時候的司以鈞,還是個回回在全校考第一的小孩兒。他的獎狀在家貼得滿滿的,每次爸爸來都會數,會誇獎他。
可是後來,他媽媽瘋了,他家變得很窮,他爸爸再也沒有回過家。
再之後,他知道了。知道小時候那些小孩指着他喊小三家的孩子是什麽意思,知道那個魔鬼一樣的女人是他爸爸的妻子,而他媽,是他們婚姻的插足者。
他媽媽是因為這個男人瘋的,梁舜華也是因為這個男人瘋的。而那個男人則衣冠楚楚地踩着她們兩個,走到了名利的高峰,受衆人景仰。
是那個男人貪心,毀了他的女人和孩子。
他再也無法對這個男人生出尊敬和愛。
他垂眼看着司維興,沒坐下,只冷冰冰地問了句:“叫我過來有事麽。”
司維興眼中的光芒淡了下去,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整個病房裏的氣氛頓時降到了冰點。司梁致垂下眼,掩蓋住了眼睛裏的嘲諷和高興,旁邊的管家很有眼色地替司以鈞搬來了一把椅子,免得這對父子尴尬地對質。
司以鈞一言不發地坐了下來。
司維興劇烈地咳嗽了幾下,接着根本不在意地笑了笑,指揮管家去給司以鈞倒水。
“爸爸也算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圈。”他說。“今天早上,我就一直在想你媽媽,想了很多以前的事,就想見見你。”
司以鈞嘴角泛起冷笑。
旁邊的司梁致握着刀的手有點抖。他手指顫抖,幾乎削不動蘋果。他垂着眼,深深呼吸了兩下,才平複了心情,不動聲色地繼續削蘋果。
司維興通過調查,雖然知道董茵最後的那幾年精神狀态不太好,但她在對着旁人正常的時候,對司以鈞都很好。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司以鈞經歷過什麽。
他見司以鈞沒有任何搭理自己的意思,就自顧自地自己說。
“以前去看你,我記得你很棒的。家裏的獎狀貼了一面牆。後來……也是爸爸對不起你,耽誤了你的教育。”他說。
司以鈞看了他一眼:“沒必要。”
司維興被他噎了一句,又開始咳嗽。管家臉盲遞上溫水。
他喝了兩口水順了順氣,接着說。
“但你很聰明的,我知道,你天資很好的。”他說。
司以鈞像是沒聽見一般。
“我今天想過了,你耽誤了太多,現在還把你送到學校去教育,太不合适了。”司維興說。
司梁致擡起頭,看了過去。
他表情有些僵硬。
司以鈞十二歲的時候回的家,之後他的學校和教育,全部都是自己來管,司維興從來不過問。
但是這一次……
他好像在生死線上走了一遭,開始着急了。
司梁致緩緩将水果刀放在一邊,将削好的蘋果遞給司維興。
他心想,果然是的。
雖然現在,自己在公司,表面上父親是器重的自己。但其實,自己不過是給司以鈞打工的,父親之前只是不着急,現在急了,就要越過自己,親自培養他了。
畢竟比起自己,父親更像是司以鈞一個人的爸爸。把産業交給司以鈞,也是理所應當的。
司梁致握着蘋果的手有點涼。
司維興看了蘋果一眼,沒什麽胃口,搖了搖頭,讓他放到一邊去。
他接着跟司以鈞說話。
“所以爸爸想了,你這段時間到高考,就不要去學校了。我會請老師給你做高中知識的教學,其他時間,你就跟着你哥去公司吧。”
說着,他看着司以鈞,目光裏帶着些懇切。
“也是時候讓你接觸公司裏的事了。”
他經過昨天晚上,終于肯承認,自己身體不太好。如果還像之前一樣工作,他撐不了幾年了。
可這樣的話,以司梁致的能力,他根本沒有辦法接手公司。他這樣的掌權人,很容易被董事會的那群老狐貍架空,到時候自己家的産業就會分崩離析,司梁致也不會有好下場。
對于司梁致,他對他母親沒什麽感情,但一直盡心盡力把他當繼承人培養。
他雖然從司梁致小時候就很嚴厲,沒什麽父親的慈愛,但他知道,這是一個企業掌權人必須要承受的。
而司以鈞……
他很聰明,很有天賦,又耿直,沒什麽壞心眼。自己想早一些把他培養起來,做司梁致的左膀右臂。
他不貪,對錢更是不在乎,所以讓他幫助司梁致,自己是放心的。而做司梁致的幫手,司以鈞的生計就也不需要他操心了。
當然,司維興自己的這些考慮,是不會告訴這兩個人的。
他怕司梁致就此松懈,回頭掌權人當得名不副實。
在這些事情的考慮上,司維興向來是周全的。
但在情感上,很明顯,他從來沒有及格過。
他面前的兩個兒子,一個不耐煩地皺起眉頭,起身就要走,一個因為他的決定,驚得渾身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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