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分不清感激與愛。就像他最初對唐雨說的“如果出現了比我對你更好的人,你該如何”這句話。

他想到最初,不由的微微一笑。唐雨見他笑起來,臉又控制不住的發紅,最終小聲道:“花滿樓,你為什麽會長的這麽好看?”

唐雨當然不明白有句話叫做“情人眼裏出西施”,不過她不明白不要緊,陸小鳳明白就好。他狹促笑笑,對唐雨道:“你什麽時候覺得他不好看?”

唐雨理所當然道:“花滿樓自然什麽時候都好看!”

小姑娘毫不顧忌的、類似告白一樣的話語響徹全桌。連不遠處歌姬手中的絲竹似乎都斷了那麽一兩個音。花滿樓有些無奈的想,自己得快些習慣,不然總是覺得困窘也不是辦法。

唐雨實在太特別了,花滿樓低笑着想。

蘇少卿聽到這話,笑道:“看來唐姑娘很欣賞花公子。”

他這話原本只是一個回轉,江湖兒女雖然大多不拘小節,可也沒到當着別人面告白的地步。可他忘了,唐雨來自蜀中,來自一個姑娘慣來熱情的地方。

所以唐雨大大方方道:“是啊,我很喜歡他的。”

蘇少卿有些接不下去了,這麽直白的話語令他有些憐憫的看向霍天青,不想霍天青卻只是笑意更深,開口道:“那就祝唐姑娘早日得償所願。”

唐雨高興的揚起嘴角,歡歡喜喜道:“借您吉言!”

花滿樓無奈的笑笑,伸手握住唐雨的手,想讓這小姑娘安穩一下。果然,雖然唐雨表面上總是一副很主動的樣子,當花滿樓主動拉起她的手,并将之包裹在了自己的手心時,她的臉孔騰的一下就紅了,整個人結結巴巴仿佛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在這兒支支吾吾,離水榭不遠的院門處卻忽然傳來的驚呼。霍天青聽聞護衛略帶懼怕的詢問,皺眉起身。而他剛不過站起,西門吹雪已經再自然不過的走進水閣。

“誰!?”

“西門吹雪!”

一襲白衣,烏鞘長劍。西門吹雪就是西門吹雪,他只是站在這裏,別人便能一眼知曉他是誰。而他只是站在這裏,放眼江湖敢攔他的路寥寥無幾。

他走進河池小橋,擡起那雙冷若寒星的眼眸,霍天青幾乎是在瞬間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斷。他剛要開口邀西門吹雪入席,卻聽唐雨高興的從桌子上跳起,一路小跑撲了過去,直視西門一身冰冷殺意為無物。

“哥哥!”

他聽見這名快樂的小姑娘抱着西門吹雪,仰着臉如此喜悅地稱呼道。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好多人都在猜哥哥不用猜了……是霍天青。名門:天禽老人之後。武功:能和獨孤一鶴對手不落下風……揚州:那時候上官飛燕在……

補全+++++++++

霍天青哥哥的心在滴血……

誰讓你對蘿莉不聞不問那麽久呢……

又及……大家不要把唐姐姐和西門·便宜哥哥·劍神配對了,他們是好友……唐姐的原型非常暴躁,她暴躁的對我說,我不要西門絕對不要西門你答應我要讓我狠狠甩那男人一次的——所以你們知道了,唐姐姐的CP,她那過去的一段情其實是葉孤城[蠟燭]【閉嘴

+++++

最後謝謝煙色記憶的地雷,捂臉羞澀。

第十七回【捉蟲

西門吹雪的出現就像是在原本還算是平靜的湖面投下的石子,就連唐雨也感覺到了陡然僵硬起的氣氛。她不解的看回去,卻見霍天青已經挂上笑容,淡淡道:“來者是客,不知西門莊主可否賞臉?”

西門吹雪看着拉着他的手一臉期待的唐雨,默不作聲上前随意挑了個位置坐下。

一邊的侍女想要替他斟酒,卻被唐雨攔下,獻寶般将自己的酸梅湯分了一半給西門。

“我哥哥不喝酒,你這兒有花茶嗎?”

侍女将視線投向了霍天青,霍天青道:“珠光寶氣閣豈有待客不周之理?唐姑娘多慮,茶,自然是有的。”

“不必了。”西門吹雪冷聲道,“閻鐵珊在哪兒?”

霍天青的眼神開始變冷,唐雨想着之前自己得到的消息,細致的回答了自己的哥哥:“這位公子說,他們家老板人在外面,不過做多兩天就會趕回來啦!他還很好心的邀請我們住下,哥哥一起住下吧?”

西門聞言,擡頭看向了陸小鳳,陸小鳳用力咳嗽了兩聲,點頭算是附和了唐雨的話:“既然西門你無事,一同住下也不錯,這山西可沒有比這兒更舒服的地方了。”

聽見陸小鳳這麽說,霍天青的面容有絲矜傲,他笑道:“陸大俠這話倒不錯,若西門莊主不介意,珠光寶氣閣也很歡迎這樣的朋友。”

“不必了。”西門吹雪一口回絕,“舍妹年已及笄,無意叨擾,多謝閣下美意。”

唐雨的面容上浮現出一絲失望,不過就如陸小鳳預料的那樣,即便如此她也沒有反駁西門吹雪的決定。花滿樓感覺到身邊的小姑娘失落的垂下了小腦袋,無奈嘆氣,開口對西門吹雪道:“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聽見花滿樓喚他,視線剛轉過去,就看見在花滿樓身邊已經完全垂下了腦袋的唐雨。沉默片刻,西門吹雪敲了敲桌子喚回唐雨的注意,清淡道:“想住下?”

唐雨看了哥哥一眼,又看了看花滿樓,最後像是心虛一般絕對不扭頭看向霍天青,期期艾艾小聲道:“不,不住也行。”

“那就住下吧。”

西門吹雪态度轉變的相當幹脆,幹脆的令熟知其本性的陸小鳳差點一口酒噴出。他無比詫異的看向西門吹雪:“你何時這麽好說話?我請你出門喝口酒你都毫不猶豫拒絕!”

西門吹雪看着陸小鳳的眼中似有笑意,他端起侍女奉上的碧螺春,漫不經心道:“你是我妹妹?你若是我妹妹,我也偶爾可以為你讓步。”

陸小鳳被噎住了,唐雨捂着最應憋着悶笑,直到花滿樓伸手撥開她的手幫她順了順憋笑噎住的氣——原本的笑意就全成臉紅了。

西門吹雪見狀,眉梢微皺,低聲道:“花滿樓……?”

“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眉目清冷道:“我似乎認為,你對舍妹的态度有變化?”

花滿樓笑而未語,西門吹雪沉默片刻,也不願去深究這其中變化,轉而見霍天青聽從身邊侍女傳來了些許什麽信息,對他們抱拳道:“閣內有些許事情需要處理,霍某失陪,還望各位海涵。”

陸小鳳笑道:“既是霍總管有急事先去便是,這裏有酒有曲有美人,我還要多謝霍總管的招待呢!”

霍天青沖衆人作了揖,便撩袍随着報信侍女而去。

蘇少卿和陸小鳳先前便相聊勝歡,霍天青離去後,更是乘興以牙筷擊碗,應着不遠處傳來的琵琶曲,凱而高歌。他吟的是曹操的短歌行,不同于原詩都求賢若渴,倒是別有一番豪氣。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這兩句詩總給唐雨奇怪的感覺,陪着霍天青獨自一人離開的背影,她總覺得哪裏不舒服。可從頭感覺到腳卻又是沒有哪裏痛的。

花滿樓似乎感覺到了她的不安,低聲問道:“怎麽了?”

唐雨吓了一跳,拼命扭頭,離開桌子就道:“我出去走走!”

花滿樓連阻止都來不及,這個小姑娘就忘記了之前答應了她什麽,邁着有些驚慌的步子走了。他皺眉,想要追上去,卻被陸小鳳用一枚筷子看似無意的制止,陸小鳳面上笑着,手卻握着那只幹淨的牙筷在花滿樓手心寫道——“稍安勿躁”。

陸小鳳慣來有着旁人誰也不及的直覺。這或者和他成長的經歷有關,只當他寫下這四個字,花滿樓便确定此刻的珠光寶氣閣對唐雨來說是安全的。可就像他當初教育唐雨時一般——理智是一回事,情緒又是另一回事。

陸小鳳仿佛早已知曉他的焦躁,頓了頓,接着他手心寫了三個字——“霍天青”。

霍天青不對勁。

是的,從對待唐雨的态度來看,霍天青實在是有些過于熱情。即便接觸不多,陸小鳳也知道江湖人口中流傳的霍天青是如何驕傲的一代俠客,若不是閻鐵栅對他有恩,即便是三個珠光寶氣閣總管之位,也留不住他。

花滿樓緩緩握緊手心,在沉默片刻後,還是對陪席的蘇少卿道:“我有些不甚酒力,先失陪了。”

蘇少卿笑道:“花公子說笑,都到花家三童五童都是千杯不醉,想來花公子也是海量吧?”

花滿樓道:“七童雖也能飲幾杯,倒也的确易醉。”

在花滿樓起身離席去尋唐雨的這段時間。唐雨迷路了。

她睜着眼,朦朦胧胧的看着周圍假山怪石成片,從遠方運來的假山石堆砌在竹林邊的池塘外,別有一番景趣。可這塊石頭,已經是她看見的第三次了。

她左看右看,連個侍女也未見到。反倒是覺得自己的肚子餓得厲害。

在席上她還沒有吃到多少東西就跑了出來,如今覺得餓在正常不過。她揉了揉眼睛,給自己打了勁,想要再重新找路,至少找不到路,能找到個人也是好的。

唐雨剛坐下這打算,耳朵忽然敏銳的捕捉到風聲中極弱的那聲“突”。幾乎是在一瞬間她側首而避,一枚尾端漆黑的銀針就這樣擦着她的鼻尖飛入竹林,消失無影。

唐雨眯着眼,想要往風聲破空處看去,卻不防聽見一聲沉穩的“唐姑娘”。

她扭頭,就見霍天青站在不遠處,似是疑惑她怎麽在這裏,舉步而來:“這裏是水閣後院,唐姑娘怎麽來着這裏,西門莊主未陪着你?”

唐雨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哥哥在用膳,我自己覺得無聊跑出來,結果卻不小心迷路了。”

唐雨并不覺得迷路是一件多麽見不得人不能說的事情,唐煜曾教導她,致命弱點要保護好,可這些小迷糊,倒不妨多展現給別人看。

唐雨說的幹脆并不是因為她那胖乎乎的師父教導,反而是一種直覺,她覺得在這個人面前似乎不需要掩飾,就像她覺得這個人絕對不會是先前用針之人一樣。

霍天青不會傷害她。

這個觀點就像是認為師姐永遠會站在小雨這邊一樣,不由自主的便在她的腦海根深蒂固。

霍天青聽見她幹脆的回答,眼中浮現出笑意,他剛想說些什麽,卻聽見唐雨的肚子一陣咕嚕嚕的響起。唐雨臉色發窘的捂住肚子,仿佛只要捂住了,肚子就不響了。

霍天青笑了,他頓了頓,對唐雨道:“唐姑娘,不介意的話……請稍等片刻。”

唐雨還沒反應過來霍天青說了些什麽,青袍的男子疾步離去,一個轉身,起落間便消失在唐雨視線之中。

唐雨眨眨眼,決定不去想霍天青說了什麽,反倒是專心的走近竹林,想要找到先前射向她的銀針。她想了想,帶上了自己鹿皮手套,估算了一下距離,在一片草叢裏細細翻找了起來。

她找的很仔細,連饑餓都忘記了。直到她從草叢中小心的撚起那根尾端造型頗似鳳翎的飛針,這才慢慢眯起了眼睛,微彎着嘴角,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大約一盞茶的工夫,唐雨找到了銀針,霍天青也回到了後院。他見後院無人,眼中先是閃過一絲慌亂,四下尋找時,一聲“阿姝”就這麽再自然而不過喚出聲。

唐雨聽見動靜,從竹林走出,在巨石後探出頭,好奇的看向霍天青道:“你在找誰嗎?”

霍天青見她安然無恙,幾不可見的舒了口氣,随即便略冷靜道:“唐姑娘,這水閣雖是珠光寶氣閣的副樓,但卻也頗容易令人迷路,在無人陪同的情況下,還是莫要一個人随意走動。”

唐雨聽出他話語裏的告誡,雖不知為何告誡,卻仍從善如流的點頭。見唐雨聽進了自己的話,霍天青臉上的表情這才完全放松,他不過剛剛放松,唐雨便指着他手裏的東西雀躍道:“這是給我的嗎?”

霍天青低頭看了看自己手心領着新出爐的甜糕和點心,頗有些尴尬。他幹脆将東西給了唐雨,略帶笑意道:“這時候可沒有什麽糖葫蘆,不知道合芳齋的甜糕是否盒姑娘口味。”

唐雨這才覺得自己餓壞了,咬着桂花糕口齒不清道:“嗯?”

霍天青消除了聲,他伸手似乎想要摸摸唐雨的腦袋,卻最終停了手,淡聲道:“花公子來接姑娘了,姑娘不去嗎?”

唐雨轉過頭,便見陸小鳳無奈的陪着花滿樓向這裏走來,她歡呼一聲就往花滿樓那兒奔去,等再回頭的時候,霍天青已經不見了。

陸小鳳見她滿懷的點心,假裝生氣的捏了捏她的臉:“我們擔心的要命,你倒跑來吃的逍遙?”

唐雨叫着痛,委屈道:“我不小心迷路了嘛,東西是霍天青送我的。”

陸小鳳聽見這話,看了花滿樓一眼,笑得意味深長:“他對你倒是好的很。”

“是呀是呀。”唐雨點頭,“他是個好人!”

陸小鳳見她答得痛快,又好氣又好笑,眼睛轉了轉幹脆誘導道:“人不會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你先前是不是和他見過?”

唐雨搖了搖頭:“我一直都呆在堡裏,沒見過外人……糟糕!”突然想到了什麽,唐雨滿面驚恐,“他不會是喜歡我吧?不行不行,我已經喜歡花滿樓了!”

“不過……”唐雨看着自己手心的甜糕目光掙紮,“我能不能先把糕點吃完再拒絕他?”

陸小鳳先是一怔,緊接着忍不住大笑,氣得唐雨跳腳。

然而唐雨這話讓花滿樓想起了最初這個小姑娘仰着頭問他是不是喜歡自己的場景,他忍不住笑,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你喜歡,過會兒我陪你出去買些。”

唐雨不再暴躁,嘴角漾出一個淺淺的酒窩,笑臉看起來又明快又可愛,可眼中卻又有像狐貍一樣的狡黠,直看得陸小鳳不住搖頭,長籲短嘆。

不過唐雨不理他,只是拉着花滿樓的手絮絮叨叨說着自己想要吃的東西,花滿樓安靜的聽着她說,間或加一句好,領着她往外走去——這樣的場景竟然令陸小鳳有些空落感。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想薛冰。雖然這個女人又兇脾氣又壞,可陸小鳳覺得自己似乎現在有點想她了,尤其想念她的糖炒栗子。

而這種想,卻和對上官丹鳳的欣賞是截然不同。

——或許這個麻煩解決後,他可以去見見薛冰,順便還可以替唐雨讨身嫁妝做禮物。

他有些快活的想。

作者有話要說: 我很喜歡薛冰的_(:3」∠)_,估計你們也看出來了。

追的文不更新不幸福,paper被打回重做不幸福,卡文不幸福……【滾

今日太晚了,評論明天回。十三表示被評論的數量撫慰的超級開心!連周一要考試都阻止不了她亂蹦跶的內心!【嚴肅【。

第十八回

閻鐵珊在唐雨他們住下的第三天回到了珠光寶氣閣。

白胖的中年男人摸着自己微凸的腹部笑呵呵的走近,全然沒有剛剛回的風塵仆仆感,倒似是不過在家門口轉了圈罷了。

唐雨盯着閻鐵栅看了半天,心中對他頗有好感。原因無二,單就他白白胖胖的樣子,就讓唐雨想起了自己的師父。雖然就身材來說,對比唐煜,閻鐵栅真是苗條的不能再苗條了……

唐雨略略憂傷的拍了拍胸口,想着如果如果真如師姐所說,師父因為她的跑路愁得三天都只能吃下兩只雞,她覺得自己的出逃還是對唐家堡做出了貢獻的。

至少師姐在權衡了他爹失衡的體重和唐雨出逃的危險後,滿面沉痛的鼓勵這小姑娘多來幾次。

唐雨隐約記得,師父最初也沒胖的那麽厲害,雖然沒有師娘又苗條又漂亮,可好歹還是能算上個優秀江湖好俠客。真的要來說,大約是師娘最後一次揪着師父的耳朵,笑着病逝之後,師父開始變得愛吃,越來越愛吃,直至在唐懷夏的淡定唐思淼的了然唐懷珏的驚恐中長成了如今的模樣。

唐雨抹了抹自己的臉,再次慶幸自己是女孩子,不高興難過了可以哭,而不是和師父一樣只能靠吃,最後把自己吃成了那樣一個大胖子。

宴席早已擺好,可按照陸小鳳的意思,這頓飯全是一群大男人喝酒,無趣的很,唐雨還是出門游玩比較好。唐雨原本想要反駁,不想連霍天青這半個主人都同意了這個提議,讓唐雨的話全都胎死腹中。

“有花滿樓陪着你,高興的想要不用憋着!”

面對陸小鳳的打趣,唐雨拽過他的手腕想要咬上一口,可又一想這樣似乎太粗魯不矜持,只能氣憤的丢掉,轉頭不理他。

花滿樓陪她她該高興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總覺得這場宴席,根本不像陸小鳳說的那麽簡單。

……因為他哥哥也在。

誰都知道西門吹雪不喝酒,也不喜歡這種場合。可他哥哥在了,這是為什麽?若說是閻鐵栅有這個面子,讓唐雨吞下一盒暴雨梨花針她也不會信的!

可是最後,她也只能握着自己哥哥的手,七零八落的說着些“小心”“注意”“預感不太好”之類的話,因為她知道,西門吹雪一旦真的決定了什麽事,那是誰也無法更改的。

唐雨當然也不例外,即便她是他血親的妹妹。

可也只有這樣才是西門吹雪,才是唐雨所認識的,強大而近乎無所不能的兄長。

所以她牽着花滿樓的手,在這麽敏感的時刻離開了珠光寶氣閣。走在熱鬧的街道上,唐雨拽了拽花滿樓的手,滿懷期待道:“他們不會有事對不對?”

花滿樓略有些驚訝,他們什麽也沒有告訴唐雨,可這個小姑娘卻憑借自己的認知,敏銳的發覺到不對勁。可即便發現了,她也當做沒發現——因為他們不希望她發現。

花滿樓覺得,陸小鳳有點說錯了。唐雨并不總是會令他頭疼的小祖宗。

“你可以對我任性些。”最後,花滿樓溫聲道,“沒關系。”

唐雨語塞,最終低頭看着地面,半晌才憋出一句:“我已經很任性啦。”

花滿樓笑了,他的手幫小姑娘順了順耳鬓的頭發,語調仍是一貫的無争柔和。他道:“沒關系,還可以再任性一點。”

唐雨覺得自己眼睛裏有水霧,她吸了吸鼻子,悶聲悶氣道:“糟糕,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如果你喜歡上別人不要我了,我一定會變得和師父一個樣的。”

花滿樓牽着她的手,在熱熱鬧鬧的街市上逛着,周身氣質卻寧靜如同在花海,他說:“沒關系,你也可以再多喜歡我一點。”

一瞬間,唐雨臉紅的簡直可以去直接給她師姐烙餅,她又驚又喜,眼中又存着怕誤以為真的小心翼翼。好在花滿樓看不見,不知曉這小姑娘面上又可愛又可笑的情緒波動。

當唐雨糾結了半晌,總算是鼓足勇氣打算賭上一切再問一次:“你是不是想娶我”,不遠處傳來的一聲嬌叱打斷了兩人間有些微妙的氣氛。

不遠處有藍裙執劍少女,一腳踹倒帶着狗腿欺行霸市的富家少爺,一劍抵上對方喉間,冷笑道:“你說要搶誰回去?”

青年顯然是被打怕了,此刻也顧不上對少女妍麗面容的肖像,只一個勁叫着“女俠饒命”。藍衣少女身側的另一名青衣姑娘顯然是長者,她扯了扯藍衣少女的袖子,表示收手,藍衣少女冷哼一聲,收了劍,看着青年連滾帶爬的逃跑,還不忘冷嘲道:“就你這樣的,再來一群本姑娘也一個個給你打趴下!”

“四妹。”

一群人中最年長的那位女子無奈的沖這位年紀最輕的女子嘆了口氣。藍衣少女眼眸轉了轉,讨好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惹事。對了,聽說西門吹雪也到了山西你們知道嗎?”

唐雨原本就是個看熱鬧的,趕上一半的熱鬧散場,自己繪聲繪色給花滿樓描述完摸着肚子打算去尋些吃食時,就聽見原本執劍的少女說了這麽一個名字。

她“咦”了一聲,忍不住停下腳步轉頭看了過去,那四個女子已經進了一旁的酒館。唐雨猶豫半晌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好奇心,跟着進去,挑了個不起眼的地方坐下。花滿樓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她手疾眼快的阻止,唐雨噓了一聲,示意花滿樓她要偷聽。花滿樓無奈的笑笑,也就随她去了。

那四個佩劍的女子還在談論着西門吹雪,既然談論到西門吹雪,便自然而然會提到他的好友“陸小鳳”,提到名滿天下的陸小鳳自然也會提到公子如玉的“花滿樓”。

鵝黃紗裙的女子憋了憋嘴道:“陸小鳳風流之名天下皆知,要是我來看,西門吹雪都比他好。”

“西門吹雪?”藍裙子的姑娘有些不敢置信,“二姐你開玩笑?雖從來沒和他打過交道,可別人的描述你也是知道的,那樣一座冷冰冰的冰疙瘩,你怎麽會喜歡?要我看來,倒是花滿樓不錯。”

鵝黃紗裙的姑娘有些憋不住氣:“西門吹雪怎麽了,至少他的劍術是沒話說的。再說花滿樓,最近江湖可說了他帶着個小姑娘四處走呢,恐怕比起陸小鳳也沒有多好!”

最年長的那位聽着這段争論無奈的打斷:“我說你們這争的有什麽意思,兩個大姑娘也不害臊。”

藍裙子的姑娘抿唇一笑,直到:“大姐你別笑我們,你可是誇過陸小鳳的!”

“你們真是——”

“二姐四妹,你們快別鬧了……”看起來最文靜的姑娘聽着她們的話臉已經憋的通紅,她結結巴巴,似乎想要阻止自己同伴這些口無遮攔的評論。

四個女孩說着說些笑成一團,唐雨端着茶,一扭頭發現桌上已經擺放了不少點心。她咬了兩塊墊了墊肚子,接着對花滿樓道:“他們說的那個小姑娘是不是我?”

沒等花滿樓回答,她又道:“那個鵝黃衣服的姑娘,她的意思是不是喜歡我哥?”

這下花滿樓不知道怎麽回答了,唐雨卻拍掉了手心的碎屑,有些為難道:“我是不是該去給她使點絆子,都說嫂子不會對小姑子好的。”

聽着唐雨這神一樣的發言,不用猜也知道一定又是唐思淼教的,花滿樓忍不住想笑。

可唐雨為難了好一會兒又偏頭放棄:“算了,畢竟她喜歡哥哥,如果你有個妹妹因為這種原因而不許我喜歡你,我一定會氣得要命!”

想着,她老大人一般的嘆氣:“還是算了,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花滿樓這下是真的笑出聲了。

唐雨一直在集市玩到下午才和花滿樓回到珠光寶氣。

他們剛剛踏進這住了三天的水閣,就見仆役在打掃衛生沖刷血跡。唐雨看着河池邊的血跡有些發愣,剛想問問對方發生了什麽,卻被仆役驚慌閃躲的眼神給噎了回去。

花滿樓顯然也聞到了血腥味,他嘆了口氣,什麽也沒說的牽着唐雨往前走。

不遠處是橋上水亭,不久前這裏還擺放着一場盛宴,可如今卻只坐着陸小鳳和上官丹鳳。

上官丹鳳坐在一旁替他斟酒,看起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陸小鳳沒說話,只是再看見花滿樓時開口道:“你來了。”

花滿樓點頭,但他很體貼的沒有去詢問陸小鳳發生了什麽事。

丹鳳公主委屈道:“你不知道他害得我們家有多慘,我只是氣狠了……”

陸小鳳露出抹笑:“我沒有怪你,我知道你心裏也不好過。”

上官丹鳳紅了眼圈,陸小鳳道:“你去休息吧,晚上我帶你去吃最好的狗肉。”

上官丹鳳這才破涕而笑,乖巧的去了。

桌上只剩他們三人,陸小鳳這才嘆息道:“閻鐵栅死了,霍天青約我明日決鬥。”

花滿樓沒有說話。

“閻鐵栅于他有恩,所以他是要為他報仇的。”陸小鳳有些無奈,“丹鳳那一劍實在太突兀了,我原以為她在客棧,卻不想來了這麽一劍。”

花滿樓道:“你認為她是故意的嗎?”

陸小鳳又露出了當初在上官邸時的笑,帶着些許神秘,卻又不解釋。

花滿樓沒有再問下去,只是道:“與霍天青的決鬥你打算怎麽辦?”

陸小鳳沒說話,端着酒杯半晌也沒有喝下去,于是花滿樓便明白了,對上霍天青,陸小鳳并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他連酒都不敢多喝。

最後,陸小鳳道:“西門回屋休息了,你可以去找他。”

唐雨明白,有些話是朋友之間才說的,就像有些話事只有哥哥才會為妹妹做一樣。事情已經解決,珠光寶氣閣不再有任何危險。唐雨将地方留給了這兩個男人,自己往住着的地方走。

她不想去找西門,因為她自己心裏也有些亂。

這三天來,霍天青對她很好,山西特有的小玩意,乃至飲食穿衣——霍天青想的比任何一個人都周到,也都細致。霍天青會對她溫和的笑,将她照顧的妥妥當當,就像她沒有找到西門前,對兄長的幻想一樣。

她很喜歡霍天青,這種喜歡和對花滿樓的喜歡不一樣,有點像對陸小鳳的喜愛,又有點像對西門的依戀。可這麽一想唐雨又覺得自己真是過分,好不容易找回了哥哥,怎麽會又想叫另一個人哥哥?這要是讓西門知道了該多堵心啊,朝三暮四的妹妹最讨人厭了!

可就算極力抵抗,可唐雨仍舊真心喜歡霍天真這個人。可以的話,她想和他做個朋友,想花滿樓和陸小鳳那樣好的朋友。

她還想着等閻鐵栅還了債後,要為他做一頓飯,就像花滿樓用百花釀招待陸小鳳一樣。

可現在閻鐵栅死了,一切都不行了。

因為陸小鳳說,霍天青要約他決戰,不死不休。而這件事,不是她插科打诨或者撒嬌耍賴就能糊弄過去的。

那一瞬間唐雨就有些憎恨上官丹鳳,可她知道,上官丹鳳只是手刃仇人,這事怪不了他。

多奇怪,唐雨本來以為找到哥哥自己覺得糟糕的事情就都沒有了,可現在又出現了。

這件事的糟心程度,簡直都可以和當年西門把她丢去唐門後就不聞不問一樣糟糕了!

她拖着下巴呆在院子裏看月亮,完全沒注意到一個明天要去決鬥的人緩緩走到了他的身後,緩緩喚她道:“唐姑娘。”

唐雨扭頭,就見霍天青站在她身後微笑望着她。她一瞬間有些手足無措,可霍天青卻像沒有察覺到這些般,也在院子的石桌邊坐下,陪她一起看了看月亮,道:“唐姑娘,這幾天住的還習慣?”

唐雨嚅嚅道:“很,很好。”

霍天青笑了,“那就好了,霍某還擔心有什麽招待不周的地方。”

唐雨真的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半響她猛的跳起來,看着霍天青結結巴巴道:“我我去給你煮夜宵,你喜歡什麽?”

霍天青似乎在笑,可他的面容隐在竹葉的黑影下,只有那雙眼睛是唐雨看得見的溫柔。

“陽春面,如果可以的話。”

唐雨去了院落後陪着的廚房,廚房打盹的仆役見她進來都吓了一跳,在聽見她要做陽春面時更是有些為難——畢竟讓客人動手,這實在失禮。

可唐雨執意要做,仆役們也只好幫她找齊材料,看着小姑娘熟悉的和面擀面做面條,随即又煮湯下鍋。這一套流程她做的很熟練,因為唐懷夏也喜歡這樣簡單的食物。

當她端着面去找霍天青時,霍天青道了謝,可還沒叉上一筷子,看着唐雨的神色忍不住道:“唐姑娘……你很難過嗎?”

唐雨一愣,就見他無奈道:“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沒、沒有!”唐雨執拗道,轉而看他的面,“味道如何?”

霍天青喝了口面湯,認真的想了想,回答唐雨道:“有家的味道。”

那一刻,唐雨真要覺得霍天青沒說錯,她有點想哭了。

最後她咬着唇,對霍天青道:“你能不能不去和陸小鳳決鬥?”

霍天青聞言,緩緩擱下了筷子,反問道:“唐姑娘希望我們之中誰活下來?”

唐雨無措,她茫然道:“我、我不知道。我不想陸小鳳出事,可是、可是我又很想和你做朋友,你對我很好,除了花滿樓,就是你還會沒有原因對我這麽好……師姐說只有一個男人想娶你才會對你這麽好,可是當初花滿樓對我很好并不是想娶我,你看起來也不像花滿樓那樣好脾氣……那你是想娶我嗎?”

霍天青哭笑不得:“當然不是。”

“那為什麽?”

霍天青沒有回答,唐雨原本也就沒想要這個回答。

掙紮了半天,唐雨道:“你是個好人,我很喜歡你,能不能我們做朋友,然後你不要去決鬥。閻鐵栅他搶了上官丹鳳家的財産,所以上官丹鳳才去複仇……你沒有必要去決鬥的!”

霍天青只是看着她,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沒聽見去,最後霍天青只是又看了看皎潔的月色,對唐雨道:“唐姑娘,你喜歡珠光寶氣閣嗎?”

唐雨盯着自己的腳尖,賭氣道:“我更喜歡一院子的糖葫蘆!”

随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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