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承了。
他冷靜而又迅速地對花滿樓道:“你帶唐雨離開唐家堡,回你花家。我聽說,你有哥哥也在朝廷當官?”
花滿樓遲疑片刻,點了點頭:“是。”
“很好,記住你說過的話,護住她。若說天下還有什麽地方比唐門安全,就只剩下江南花家以及萬梅山莊了。”
“西門吹雪現在就在唐門,而唐門需要他,如今看來,便只能請花公子帶唐雨去花家暫避。”
花滿樓的“好”字剛吐出一個音節,便被唐雨打斷:
“大師兄說過我不能離開堡裏,也不可以和——”
“現在情況不同。”唐懷珏認真的對唐雨道:“妹,堡裏不安全了。”
“怎麽會……”
“金九齡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唐門,比起詭詐的唐門,孔雀山莊不是更好的選擇嗎?他一個捕頭,不在這個關頭維持兩門平衡,也不去弱勢的孔雀山莊,反倒跑到我唐門來借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唐雨啞然,唐懷珏接着道:“而且……他還要借你,連語氣都好不掩飾。妹,不用我說,你也懂吧?我們不能冒這個險。”
“可他明天借到人就會走了啊?”
“金九齡是陸小鳳的朋友,他已經進過唐家堡了。”唐懷珏臉色凝重,“我不能冒險。”
“唐門現在與孔雀山莊開戰,堡內人手不夠,阿爹的情況你知道……我答應大哥阿姐要照顧好你的。”
唐雨定定的凝視着唐懷夏,小幅度的點了頭:“我明白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唐懷珏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有些抱歉的摸了摸唐雨的腦袋:“乖,辛苦你了。”
唐雨搖頭,任憑唐懷珏鄭重其事的将自己交托給了花滿樓——
“拜托你了。”唐懷珏有些別扭,“我知道小雨喜歡你,這次之後,我也會站在你這邊的。”
花滿樓雖滿眼疑惑,聽見這和當初唐思淼說的差不多的話也忍不住失笑,他颌首,面容上難得沒有笑容。他道:“定不負君所托。”
唐雨和花滿樓連夜而走,連陸小鳳都沒有通知。按唐懷珏的意思,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因而唐雨除了給西門吹雪留了封信,便打包了包裹連夜和花滿樓趕回去見公婆了。
至于當西門吹雪看到那封“我去花滿樓家見婆婆哥哥別擔心”的信件,周身劍氣淩冽的凍壞
了多少個唐家堡的婢女,就完全不在我們的考慮範圍了。
翌日清晨,當陸小鳳打着哈欠帶着金九齡去前廳選人時,卻見不到花滿樓和唐雨,只有西門吹雪和柄劍似得坐在廳中,那雙寒夜中的眼睛掃了陸小鳳和金九齡一眼,直把陸小鳳看了個激靈。
他抹了抹胡子,對西門道:“那丫頭呢?”
西門冷冷道:“不知道,許是出去玩了。”
陸小鳳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面上卻是滴水不漏:“這丫頭還是這麽貪玩啊,金九齡,太原趙府的案子不能再拖了,等三少把人帶來,我們快點走吧。”
金九齡點頭贊同:“的确如此,若再不能破案,六扇門面上也看不過去。”
西門吹雪只是靜靜的坐在案旁,仿佛一切同他無關。
另一面,唐雨與花滿樓已經連夜離開了成都,直往揚州而去。蜀中距離揚州遙遠,路上易生變故,可唐懷珏一時間竟是除此別無選擇,花滿樓也只能打起十分的注意,快馬加鞭往家裏趕去。
或許只有唐雨沒有感覺到這如今緊繃的氣氛,仍舊快樂無邪,連路邊随便開放着的野花也能令她笑彎了眼。
花滿樓心中有很多疑問,比如“唐懷珏為什麽莫名懷疑起金九齡”,比如“金九齡對唐門有和企圖”,再比如“唐雨到底對唐門而言意味着什麽”,以及——
“趙府滅門”“孔雀山莊”“唐門唐雨”——這三件事情之間到底有什麽關系。
花滿樓知道只要自己開口,也許就能得到事情的答案,可他沒有開口。這世界上未解之謎太多,沒有必要每一件事情都刨根問底,有的時候,留下點秘密反而會更好。
唐雨坐在馬車上問他:“你的母親喜歡什麽?她會不會讨厭我?”
花滿樓微笑道:“母親很好相處,她不會不喜歡你的。”
唐雨看起來還是十分擔心的模樣,她拖着下巴苦惱:“我還沒有見過你的家人,他們喜歡什麽,我準備什麽見面禮比較好?”
花滿樓道:“我家裏有六個哥哥,他們喜好各不相同,有的也可稱得上古怪,見面禮其實并不必要。只要你去,他們都會很高興。”
唐雨不贊同:“這怎麽行,師姐說了,如果不和姑嫂處好關系,嫁過去會很辛苦的!”
花滿樓莞爾失笑,他看似認真的思考了半晌,道:“嗯,我想你不會遇上這個問題的。”
“真,真的嗎?”唐雨緊張的捏住了手指,“師姐說這是人生路上的必經之途。”
花滿樓“嗯”了一聲,微笑道:“你師姐大概沒告訴你,有時候可以坐馬車繞路過去的。”
唐雨瞪大了眼睛,花滿樓眼見天色已晚,對她溫柔道:“今晚就在這小鎮休息吧,我們明天再繼續趕路。”
當天晚上他們來到川蜀邊境小城,同一時刻,陸小鳳和金九齡也離開了蜀中前往太原。
在前往太原之前,他們先去了趟薛府。趙家姐弟如今都暫居薛府,陸小鳳認為要查趙府的血案,還是要先弄清趙府到底為何被殺。
“我不認為是仇殺。”陸小鳳道,“趙府廣結善緣,最大的仇家就是唐門,可這次不是唐門出手。”
金九齡道:“哦,你為什麽如此肯定?那紅鞋女子回來取的可是孔雀翎。”
陸小鳳看了金九齡一眼:“孔雀翎原本是孔雀山莊的寶貝,如今卻傳言唐門所有,既然有兩個地方都可能有這東西,有第三方有也不足為奇。”
金九齡了然道:“恐怕還是因為唐家的二小姐吧。”
陸小鳳道:“我信任我的朋友,但不會毫無原則。唐門有嫌疑,不代表其他人就沒有嫌疑。只可惜我們沒有更多關于那紅鞋子女人的線索,不然也許可以從這入手。”
金九齡道:“誰說沒有?”他笑着從自己的包袱裏取出一只小巧的紅色繡花鞋,繡花鞋上的圖樣栩栩如生,陸小鳳看着這精致的秀樣,露出了抹笑:“我一直以為你是個非常懂女人的男人。”
“哦?”
“可如今我覺得你也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麽在行。”陸小鳳調笑道,“至少我可不敢再見另一個女人時,還帶着另一個女人的繡花鞋!”
面對陸小鳳的調笑,金九齡并不惱,只是笑着将鞋放了回去道:“我想,只要拿出這鞋的不是你陸小鳳,薛姑娘應該不會把我掃出門。”
陸小鳳尴尬的聳了聳肩,因為他已經看見了薛冰。
他這才驚覺,原來自己有好些時日沒見到她了。
薛冰是神針薛夫人的傳人,是江湖上有名的母老虎,又美又辣的母老虎。如今她一襲紅裳,熱烈如火,一如她這個人。陸小鳳很少能見到薛冰穿這樣紅的色彩,卻覺得薛冰非常适合這樣的顏色,這樣蓬勃熱烈的顏色,連陸小鳳看的也不由怔住。
薛冰望見他的神色,抿唇笑了笑,語氣還是一貫的幹脆輕快:“陸小鳳,你看哪裏呢!”
陸小鳳回過神笑,眼中滿滿贊嘆:“這新衣服不錯。”
薛冰不依不饒道:“就是衣服不錯?”
陸小鳳故作不懂,沉思道:“嗯,刺繡也不錯?你的繡工越發精進了。”
薛冰顯然不滿意這樣的回答,剛想說什麽,卻被一團猛然間竄出的青衣團子吓了一跳。趙簡抓住陸小鳳,一雙漆黑的眼中滿是迫切,他急急道:“你抓到殺我父母的新手了嗎!?”
陸小鳳面對這樣的眼神,面上有些動容,他沉默片刻,抱歉道:“對不起,我還沒查出來。”
趙簡急道:“還用查嗎?如果查不出,那不就是唐門的人麽!除了他們還有誰和我們趙府有仇!”
“事情不是那麽簡單,正因為唐門嫌疑最大,才最不可能。”
“什麽不可能,你不過就是為那個唐思淼開脫!”
日日被殺父之仇折磨的少年在激怒之下有些口不擇言,看見陸小鳳有些暗沉的臉色,急急趕來的趙陌桑難得厲色道:“簡兒慎言!陸大俠的人品你難道不清楚嗎!?”
趙簡被自由疼愛自己的長姐斥責,臉上有些不甘,但仍然把剩下的話都吞進了肚子裏,一派隐忍的模樣。陸小鳳看着他這副樣子,又忍不住嘆氣。
趙簡才不過十二三歲,他所經歷的,卻比以一些百歲老人還多。
“……雖然還沒找出兇手,但也不是毫無線索。”陸小鳳從金九齡那兒接過了繡鞋,替給薛冰,“這只鞋子或許會給我們點提示,你能看出這鞋是哪兒做的嗎?”
薛冰接過這鞋子哂笑道:“上好的蘇錦,錦圓的繡娘。這種鞋子成千萬,有什麽好查的?”說着薛冰露出了裙擺下自己的一雙紅鞋,“我也穿紅鞋,難不成我也和趙府之案有關嗎?”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好……我還活着_(:3」∠)_
第十回
六月末,花滿樓攜唐雨趕往江南花府,陸小鳳同金九齡追查一只紅色的繡花鞋。而在同一時刻,唐門正式對孔雀山莊宣戰。
唐家老三并西門吹雪鎮守唐門,唐懷夏與唐思淼率唐門內堡精英弟子于雲南邊境同孔雀山莊兵戈相見。
且不論慣來不理江湖事的西門吹雪此次站在唐門一邊,引起了多少江湖騷動。單是唐門三子出其二的陣勢,就足夠讓武林問道一股濃厚的血腥味。
太原趙府的陰霾尚未完全散去,新一輪的風暴似乎又要來了。
唐思淼比唐懷夏更早一步碰上了孔雀山莊的弟子。同以暗器為主的唐門不同,孔雀山莊的弟子在武之一字的造詣上,顯然普遍高于唐門。雖說唐門暗器精妙無雙,可擁有如此見血封喉暗器的整個唐門也不過寥寥十數人,一時間,這兩大家族的較勁,真看不出誰勝誰負。
唐門的毒刺被孔雀山莊牢牢的拒于百裏之外,雖說唐懷夏尚未趕來,可孔雀山莊莊主秋夜月也并未現身。唐思淼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雖說對付孔雀山莊早就在唐門近年的計劃之中,可唐思淼總覺得似乎有雙眼睛在暗裏看着,順水推舟的促成了這場争鬥。
若不是借口難得,唐思淼與唐懷夏本不願在這個敏感的當口生事。可近年來孔雀山莊着實低調,無論唐門如何挑釁,反應實在微弱——要揍得光明正大,這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現在也只能期望陸小鳳快點解決趙府的事了。”唐思淼換下裝束走在雲南邊境的小鎮裏,眉間郁結,“不然總覺得心裏有塊危險的石頭。”
她煩躁的扒拉了下自己的頭發,擡眼望見一個穿着藍色衣服的小姑娘扒在酥糖鋪子前,眼巴巴的盯着攤上的松子糖轉不過眼。那副模樣令唐思淼一瞬間就想起了年幼的唐雨,那時候她也是這樣可憐兮兮的望着她,想多吃一塊玫瑰酥。
唐二小姐在不知不覺中便柔和下了眉眼,上前剛想替那小姑娘買下一包松子糖,卻在付款時猛地發現出門時忘記帶了錢包。
她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空空的荷包上,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恰逢這時,有一只修長、指腹布着薄繭的手遞出了銅錢,從老板手中接過了那包包好的糖果,送進了小姑娘的手裏。
“拿去吧。”那人低聲道,聲線沉穩帶着難以察覺的柔和。
唐思淼的視線順着那只手到那人腰間一柄造型奇異的長劍,再到那一襲纖塵不染的白衣,唇線瞬間僵直,緊接着連再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扭頭便走。
然而她往前不過三步,那只先前還握着松子糖的手便捧着一紙袋麥芽糖遞在了她的面前。
唐思淼的腳步頓了頓,随後微笑道:“城主好興致,也來雲南游玩麽?”
葉孤城望着她,半晌緩緩道:“如今正是城中碧鲫肥美的時候。”
碧鲫是白雲城特有的一種鲫魚,肉質鮮嫩少魚腥,是清蒸最好的選擇。唐思淼曾想烹調一尾給唐雨嘗鮮,只可惜最重要的原料卻只有白雲城才有,而那些魚卻又經不起海路綿長,令她只得作罷。
“……城主這是邀我往白雲城做客?”唐思淼笑道,“這倒是教人有些受寵若驚。”
葉孤城道:“不,我并不是邀你做客,而是提親。”
……眼前這個人是怎麽做到面無表情把“提親”兩個字挂在嘴邊的!
唐思淼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一瞬間覺得眼前的男人并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名清冷劍客,至少在她的記憶裏,白雲城主可說不出“提親”二字。
葉孤城淡淡道:“唐姑娘意下如何?”
此刻不在唐家堡,也不在川蜀。而是在唐思淼換上紗裙就沒人認識她的邊疆。她頓時便沒了繼續扯下去的性質,既不憤怒也無喜悅,只是端着雙平靜如水的眸子凝視着眼前人。
“這樣繼續下去也沒什麽意思,不如把一切攤開了說。”唐思淼緩緩道,“葉城主,你這次向我唐門提親到底有何目的?莫不是也是為了虛無缥缈的‘孔雀翎’?”
唐思淼笑道:“看來第一暗器果然名不虛傳,連劍仙也願為之獻身。”
面對唐思淼的譏诮,葉孤城不為所動,僅僅只是眉梢微蹙,道:“我只來求親。”
“那好,我就明明白白的回答一次。”唐思淼眯着眼道,“我不願意嫁給你。”
葉孤城皺了皺眉,“你是否對三年前的事仍難以釋懷?”
唐思淼擡起的步伐滞了滞,嘴角揚起清淡的笑容,語氣是難得平和溫柔:“城主多慮,我不過和其他待嫁的閨閣女子一樣,希望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罷了。”
“至于三年前……或許曾有許多放不下,可如今都能放下了。”
自葉孤城出現開始,唐思淼第一次用如此平靜的眼神同語氣對待這位名滿天下的劍客。她笑了笑,微微挑起的眼尾使她每每眯起眼笑就像只小狐貍,這樣的笑容是葉孤城熟悉的,也是葉孤城感到陌生的。
“葉城主,我雖然弄不清你此舉的目的,想來你也不會莫名其妙做出‘提親’的事。”
“三年前我畢竟受你恩惠,若你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我唐思淼絕不會推诿怕事。然而……”唐思淼畫風一轉,原本慵懶的笑容一瞬間銳利刺人!
“然而若是你想要借此對我唐門不利,我唐思淼就算死,也要拖城主您一起!”
風揚起唐思淼的額前黑發,精致的眉眼淩厲地像是她腰間那些致命的暗器。若單純論到“美”,唐思淼并不是數一數二的美,但要論到“獨一無二”——這世界上找不到任何一個人能模仿的了唐思淼。
唐思淼轉身的時候還覺得世事無絕對這句話真他|媽的對。若論到三年前,想必她就算死也想不到,在未來的某一天裏,不是她執拗地凝視着那名絕世劍客的剪影,而将是她給了這個人背影——幹脆的,連衣角的留戀都不存在的背影。
那一刻,即便接下來還要面對不知底細的孔雀山莊,唐思淼也覺得輕松無比。
連她的嘴角也忍不住揚起。
“倒是一點也沒變。”留在原地的劍客看了眼手心的麥芽糖,眉宇間浮現出疲憊,他似乎笑了笑,又似仍然如一尊精致而高貴的塑像。
“一起死……”
劍客最後的話融化在了風裏,側耳細聽,那四個字似乎是“太過奢侈”。
……不過要怎麽樣,才能令人覺得連“一起死”都太過奢侈?
馬車汩汩,一路前行。花滿樓記着唐懷珏的話,一路上都盡可能低調,以不被人察覺地姿态往花家而去。直到算是進了江南地界,他一直懸着的心才微微放下。
唐雨正是愛玩的年紀,這一路上她拘着性子不吵不鬧也着實憋的夠嗆。而當終于可以不呆在馬車裏,踩到青石板鋪就的官道上,即便沒有耳邊那些熱鬧的叫賣聲就足夠讓她笑彎了眼。
花滿樓望見她的笑臉,心中的某一處就忍不住柔軟下來,牽着她的手,耐心而又細致的陪她去買她所喜愛的江南糕點。賣完糕點後,花滿樓覺得既然已經到了江南,倒也不用太擔心孔雀山莊或是金九齡的勢力,便幹脆縱着唐雨四處玩耍。
今日恰巧有人街頭賣藝,唐雨兩眼放光的想要鑽進去,奈何圍觀的人實在太多,她這個只到了花滿樓胸口的矮個子實在是怎麽跳也看不見,就在她急得鼻子都皺起來時,一雙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緊接着就将她抱起,讓她安安穩穩的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唐雨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花滿樓的溫柔地聲線帶着笑意響起:“我看不見,你說給我聽如何?”
唐雨胡亂的點頭,卻覺得被花滿樓臂彎拖着的腿部燙的有些發抖。她忍不住偷偷看了花滿樓一眼,這個男人看起來俊秀而文弱,卻也能夠輕松的将自己抱起,拖出人群。
“怎麽,不好看嗎?”
“很,很好看!”唐雨仿佛一個被抓住的小偷,趕緊将視線又轉了回去。只是,不論那雜耍班子的技藝看起來有多不可思議,唐雨都沒辦法将注意力集中過去了。
因為她突然發現……花滿樓的臉,比雜耍好看多了!
“噗。”
就在她糾結看花滿樓還是看雜耍的當口,一聲極細微的笑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有些不确定,而花滿樓的側頭則給了自己肯定。
發出笑聲的人似乎明白自己藏不下去了,幹幹脆脆的走到了花滿樓身邊,眉眼帶着狹促道:“喲,看來這就是江湖上盛傳的拐了我家小七的魔女了?”
唐雨敏銳的捕捉到“我家小七”這幾個字,花滿樓卻是無奈道:“五哥,你就別打趣了我。”
花五笑道:“這怎麽能是打趣?小七你終于舍得把人帶回來給我們看,我們攔着不讓走才對,怎麽還敢打趣?”
花滿樓只是輕輕的将唐雨放下,笑着搖頭。唐雨眨眨眼看着花五,突然就綻出了甜甜的笑容,催生生的喚道:“五哥哥好~!”
這一聲“五哥哥”頓時将花五喚得舒爽不已,立刻低頭笑呵呵道:“七弟媳好~。”
聽着這個稱呼,唐雨臉頰微紅,卻是展開了更燦爛的笑容。花五見狀又“噗”了一聲,轉而拍了拍花滿樓的肩道:“這麽可愛的小姑娘你是從哪兒找到的?是不是唐門的姑娘都這麽可愛?那趕明我也去唐門找一個。”
花滿樓不着痕跡的将唐雨往身邊帶了帶,道:“五哥見過唐門的二小姐了?”
花五的臉色頓時一變:“你說唐思淼?白雲城主不是去提親了嗎?”
花滿樓笑道:“可唐門除了小雨,也就還剩唐二小姐适齡待嫁了。”
“小七你還真是,從來開不了你的玩笑。”花五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聽說你要帶媳婦回來,奶奶和叔母都高興壞了,要不是沒到沐休日,估計京城那兩個也要往家趕。”
花滿樓微笑道:“也就是其他兄長都趕回來了?”
花五笑道:“當然都趕回來了,我最先到家,這不就被趕來尋你了?”
花五說着說着又調笑道:“當然啦,能第一個看到七弟媳,這趟跑的不虧!”
聽着花五同花滿樓相聊勝歡,唐雨總算舒了口氣。唐門的名聲實在算不上好,在見到花滿樓的家人前,她還略有擔心,如今見到了花五,她才算是真信了花滿樓的話——“母親會喜歡你”。
一想到這句話,唐雨的嘴角就忍不住上翹。花五看看她又看看花滿樓,對唐雨笑道:“七弟媳,我這裏有點事情,先和你借一借七弟可好?”
唐雨眼睛轉了轉,笑眯眯答道:“好啊,可五哥哥要完好無損的還給我。”
花五頓時別了別嘴角:“你怎麽知道我是要抓七童去當苦力……放心放心,一定完完整整還給你!”
花滿樓聞言皺眉,“五哥,你有事我和小雨一起來吧,放他一個人我不放心。”
“錢莊有點麻煩,叔父讓我先出門找你也有讓你把這事解決一下的意思。這事又枯燥又耗時,與其讓人家小姑娘枯等,你讓她自己在外面逛逛怎麽了?”
“我有點不放心……”
花五道:“就算你不相信唐門弟子的實力,總該信你五哥吧,好歹是你五哥的地頭,沒事。”
花滿樓皺眉良久,終是心軟,對唐雨道:“我過些時候去那間茶樓找你。”
唐雨也對熱鬧的市集向往不已,點頭應承道:“嗯,你去忙吧,我不打擾你。”
花五在一旁打趣:“放心,很快就把他還給你。”
花滿樓對這個自幼便愛捉弄人的五哥徹底沒了脾氣。
雖說之前在揚州住過一段時日,可那段時間裏唐雨盡想着如何泡到花滿樓了,市集倒是真沒好好逛過。花滿樓和花五去處理一些花家的事物,沒了約束的唐雨一個人在市集玩得不亦樂乎。
她先是買了一懷抱的零嘴便走邊吃,然後看見什麽都忍不住去試一試。不遠處她望見一個老人在賣泥人,泥人栩栩如生,生意很好,她好奇的湊過去,看見原本一團軟軟的彩泥在老人的手裏幾下就變成了個栩栩如生的玩偶,頓時驚奇不已。
老人賣了好幾個人偶,見唐雨還蹲在他的攤子邊,便柔和着眉眼慈祥道:“小姑娘想要什麽泥人?”
唐雨看看攤上擺着的“公主”“将軍”“書生”“女俠”等等等,忍不住開口道:“能不能幫我做一對呢?”
老人瞟了她一眼,笑道:“行!姑娘要什麽樣的?”
唐雨立刻露出了興奮的笑容,一只手指着自己:“一個做成我這樣的!還有一個,還有一個——”
老人露出了狹促的笑:“做成那錦衣公子的模樣是不是?”
唐雨愣了愣:“哎,您怎麽知道?”
老人笑道:“我看見你們倆啦,剛成親沒多久呢嘛?”
唐雨登時紅了臉,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老人只當女孩子臉皮薄,手下利索的按着之前對花滿樓的映像開始雕泥人。
泥是一早和好的,油彩也是早就準備好了的。當唐雨把一懷抱的零嘴吃了個七七八八時,老人家也把做好的兩樣泥人笑眯眯的交到了她手上。
唐雨看了看,雖然面容粗糙,但服飾大貌卻把握的很好,唐雨看着手裏兩個都笑着的笑容心裏不住的高興,便付了錢給攤主。
等完這個泥塑,唐雨擡頭看看天覺得時間也過去蠻久了,便決定先去茶樓等花滿樓。她将花滿樓的泥塑小心的放在了貼住胸口的地方,把玩着自己的泥人,想着等見到了花滿樓一定要将這個泥人送給他。這樣就算偶爾唐雨不在,花滿樓的身邊也永遠有個唐雨。
唐雨想的嘿嘿笑,趴在茶樓的桌上,用食指一下每一下的撥弄着自己的泥人,大約是逛了太久的緣故,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緊接着眼皮就有些打架,慢慢地慢慢地,忍不住就将頭擱在了手臂上,酣然入睡。而泥人也因為一個不穩,咕嚕嚕的滾下了桌,撞在了桌腳上。
在唐雨入睡後,幾不可聞的腳步自她身後響起。那腳步停了停,似乎是為了确定她是否熟睡。半晌,長冠束發的少年伸手飛快地點了她的睡穴,緊接着從她的後頸處拔出了一根極細的牛毛針。
他湊近看了看唐雨,忍不住彎了彎眼:“這就是唐門的‘孔雀翎’啊,看起來真乖。”
少年耳語着抱起了唐雨,人來人往的茶樓無人注意到這一角落發生的事,疑惑者注意到的人,都死在了那細如牛毛的長針下。
少年用披風裹着少女踏上了茶樓外等待已久的馬車,他撥開了少女的劉海,聽着她綿長的呼吸,溫柔道:“睡吧,睡醒了,就到家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張信息量略大_(:3」∠)_
大家好,不要不愛我,留點爪印嘛……只是對苦逼備考的十三最大的安慰了_(:3」∠)_
第十一回
接到花滿樓消息的時候,唐思淼正聽着唐懷夏有關對付孔雀山莊的戰略性會議。說是戰略性會議,可唐懷夏從頭到尾就只說了一個字而已。
眉眼冷峻的唐懷夏坐在首位,右手上還戴着冰蠶絲制成的手套。他聽着唐思淼彙報着近一周來的戰況,慢條斯理的撥動手中茶盞,一言不發。直到唐思淼頭皮發麻的說完了最後一個字,他才緩緩的将茶盞放置于手邊的坐幾上,冷淡道:“阿淼,來之前我和你說過什麽?”
唐思淼臉色有些難看,半晌才道:“不要婦人之仁。”
唐懷夏臉色略暢,手指點着茶碗的聲音,令在做的所有唐門精英弟子都有些背脊發涼。唐懷夏沒有看唐思淼,只是掃過一屋子的唐門高手,略帶疑惑道:“那麽阿淼,你能告訴我,這五天裏你都在做什麽?”
唐思淼眉梢打成了死結,唐懷夏總算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道:“今日已是七月一,還有兩日便是父親的生日,他想要什麽,你和我都清楚。”
唐思淼:“……”
“……所以阿淼,你為什麽不直接在那條流經全城的水裏下毒?”
唐思淼下意識道:“因為——!”
“因為用這條河的不僅是孔雀山莊,還有城內的百姓?”唐懷夏深深的望了自己最為器重的妹妹一眼,“你該知道,孔雀山莊既然敢應戰,就該做好整個孔雀城為他陪葬的準備。”
“我——”
“還是你覺得,若今天被圍的是我唐家堡,他們會放過我們的內河?”
唐思淼啞口無言,上官飛燕覺得她是個十足的唐門,可實際上,她遠遠不是個合格的唐門。她太優柔寡斷,正如她的堂哥唐二——身手超群江湖敬畏,卻冷不下該冷下的心腸。
不過她覺得硬不下心腸也不是什麽壞事。唐門不需要爛好人,但同樣也不要損人不利己的混蛋。
“哥!”
聽見唐思淼絲毫沒有悔意的呼喚,唐懷夏冷凝的表情又一瞬間的松動,他略無奈的嘆口氣:“你是我的親妹妹,随你吧。”
在做的唐門子弟似乎有誰想要說什麽,但礙于唐懷夏的顏面,最終什麽也沒開口。只有一人道:“不用毒,孔雀山莊守門不出,我們怎麽攻破?二小姐的能力大少爺是清楚的,她都攻不下,可見孔雀山莊這些年來把心思都用在了守城上。”
唐懷夏聽見這話,冷淡如琉璃的眼睛掃了過去,唐潇見狀,揉了揉眉心,打着哈哈道:“所以我們這不是在想辦法嘛?”
那人不依不饒道:“那大少爺既然随了二小姐的願不用毒,便是有其他的法子了?”
一時間一屋子的人都望向了唐懷夏,屋中收尾的青年摩挲了下自己大拇指上的戒指,嘴角揚起抹極淡的笑容,吐出了一個字——
“殺。”
唐懷夏緩緩從椅子上起身,居高臨下:“是不是近年來由于家母的遺産,諸位過得太過安逸,以至于連我唐家堡發家的技能都忘了?”
說着,唐懷夏往屋外走去,臨走前對唐潇命令道:“今晚之前我要見到能飛進孔雀城的機關,時間浪費太多,今晚我就要血洗孔雀山莊!”
唐潇目光凜然,恭敬的彎下了腰:“遵命。”
唐思淼就是在這個時候收到了花滿樓通知唐雨失蹤的信件,她頓時臉色大變,卻又不敢讓唐懷夏看出半點倪端。她太了解自己的兄長了,唐懷夏雖說對家人有着超乎外界想象的包容度,卻對外人極為冷漠。
唐懷夏不過是同花滿樓略有交情罷了,這交情遠救不了花滿樓的命!
唐思淼一直弄不明白自己的長兄對唐雨到底是怎樣的感情,說是兄妹之情,唐懷夏對唐思淼的關注也太過了些,說是男女之間的戀慕,唐懷夏卻也一再縱容了唐雨的“喜歡”近乎毫無底線。可以唐思淼對唐懷夏的了解,若唐懷夏真愛一個人,那必然是玉石俱焚的毀滅——這才是為何她發現小師妹喜歡上花滿樓時才要說一句“我站在你這邊幫你”。
可無論唐懷夏對唐雨持有怎樣的感情,花滿樓弄丢了唐雨這件事,足夠唐懷夏殺他十次!
唐思淼額際冷汗漣漣,她飛快的毀了這封信,冷靜的像是什麽也沒發生一般關上了自己的房門。不能讓唐懷夏知道這件事,可也不能放任這件事不管!
“……懷珏那小子怎麽回事!這種時候怎麽讓小雨出了堡!”
唐思淼心中自宣戰便開始的不安漸漸擴大,她相信唐懷珏就算是死也不會做對家人不利的事情,堡內一定發生了什麽事令他認為堡內對唐雨來說很危險,這才想到送她去江南花家避難——可是到底是什麽事才能讓有西門吹雪坐鎮的唐家堡,都讓唐懷珏感到“不安全”?
那種陷入了某個人棋局的感覺越發強烈,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