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鬥
夜鬥的頭發比小時候長了一些,用黑色的繩子拴住。他身材修長,一身黑色和服,神色冷漠,自帶一股殺伐之氣。雖如寒冰,但在面對夜彌的時,态度卻柔和了下來,笑得時候,冰藍色的眸子輕柔的看着他,如同脈脈吹拂而過的春風,在心頭留下微醺的陶醉感。
夜彌眨了眨眼,第一時間就認出他就是自己的主人。因為,他對他,有一種天然的親昵,這不僅僅是神器對神明的親近感,還因為夜彌的記憶在夜鬥那裏。
夜彌笑得彎彎的:“主人?”
這個稱呼,從夜彌的嘴裏說出,讓夜鬥忽而無奈的看着他:“誰教你這麽叫的?”
夜彌眨了眨眼,單純不谙世事的樣子,讓夜鬥忽然皺緊了眉頭。
按理說,神器雖然失去記憶,可也不該這個樣子,幾乎是連常識也欠缺了似的。
“我很早就想見你了,可是你一直一直都沒來。”夜彌又補充了一句,“五十年了!”
這句話,不像抱怨,反而有些撒嬌的意味,讓夜鬥微微一怔。
因為他所認識的夜彌從來不會這個樣子,難道是失去記憶的後遺症嗎?
之前從來沒有人跟他撒嬌,這種陌生的感覺,從來未有過,這不禁讓夜鬥的心變得柔軟:“對不起,我來晚了。”
夜彌只是十五六歲少年的模樣,而夜鬥看上去已經初步長成,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了。兩個人站在一起,有一種格外的美感。特別是夜彌親昵的眼神,仿佛全身心的信任着這個人。
“你抱我一下我就原諒你。”
他的心情像孩子一樣,想到什麽就說什麽,其實很單純。
而夜鬥微微一愣,然後輕輕的抱住了他。這五十年裏,夜鬥已經長高了,可以一把将他抱在懷裏。夜彌只覺得這個懷抱很熟悉,也很溫暖,他的記憶,就在這個人腦子裏嗎?
所以,當他離他很近的時候,心頭湧起一股懷念。
懷裏的人竟然蹭了蹭,像只小動物一般,夜彌笑得十分幸福:“真好,你終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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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候的夜鬥,比五十年前更冷,身上的血腥味也更重。
已經很久沒有人這麽親近過他了,看着夜彌,他臉上閃過無奈和寵溺。
真是拿他沒辦法呀……
“我不會走的……乖。”
還不大會說這種親昵的話,夜鬥的語氣有些生硬。
“能……先放開我嗎?”
夜彌抱着他卻不想松手,看到夜鬥說話的嘴,有些煩躁的吻了上去,将他說的話給全部堵住。
他對其他人雖然沒有防備,卻也不會像這個樣子,簡直肆無忌憚,有恃無恐。
夜鬥的臉色染上紅暈,終究溫熱的與他唇齒相依。彼此的呼吸暖暖的,明明是他強吻自己,可他緊緊閉着的眼睛又意外的帶了些許慌亂,睫毛也微微顫抖起來,讓夜鬥覺得他十分可愛。
不知不覺,心尖也微微顫抖,讓所有的動作都變得輕柔。
兩人分開之後,夜彌反而笑得一臉得逞:“甜的。”
……剛剛顫抖的是誰?
夜鬥嘆了口氣,低低的在他耳邊說:“下次別在我面前這麽說。”
夜彌問:“為什麽?”
夜鬥的眼眸變得幽深:“我會忍不住……”
他看到夜彌的耳朵也染上紅色,忍不住舔了一下他的耳垂。誰知道,夜彌的臉色更紅了,甚至敏感得哼了一聲。
夜鬥深吸一口氣,勸自己要冷靜。
“走吧。”
他在前面走的時候,夜彌的眼中才慢慢暈開笑意。
就是知道他拿他沒辦法,自己才敢肆無忌憚嘛。
至于是不是故意的,又有什麽關系呢?
……
在離開之前,他們首先要去跟毗沙門道別,這半個月來,毗沙門卧病在床,弄得神器之中人心惶惶。毗沙門其實是個很溫柔的人,不然也不會收留了那麽多神器了。
她像個母親一樣,守護者‘麻’之一族的神器們。
這種愛,也眷戀到了夜彌的頭上。
神器們十分喜愛她、尊重她,不僅僅是因為毗沙門是自己的主人,還因為毗沙門在最無助的時候,收留了自己,提供了一個溫暖的家給她們。
夜鬥作為禍津神,不好走入毗沙門的神府,只是在外面等待着。
等夜彌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一個小女孩才慢慢走到夜鬥身邊,勾起一抹讓人難以捉摸的笑容:“嗯~他就是夜鬥五十年前收的神器?如傳聞之中一樣的美麗呢~”
“緋?”
“夜鬥今天來這裏,為什麽不帶着我?”
夜鬥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
螭微微的歪着頭看他:“我猜一猜,夜鬥不想讓父親大人知道他?”
她又說:“那種神器有什麽好的,既不鋒利,又不能砍殺人。夜鬥還是用我吧……”
夜鬥冰藍色的眸子裏忽然帶上怒氣:“緋!”
螭得知夜鬥是真的生氣了,勾了勾嘴角。
正在此時,兆麻卻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夜鬥大人!求求您救救主人吧!”
夜鬥皺眉問:“發生了什麽事?”
夜彌說進去道別,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麽還沒有出來?
兆麻咬咬牙,竟然跪在夜鬥和螭的面前:“求求您[網王]從前,冰山家有個覺皇!”
他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點點告訴了夜鬥,毗沙門換上恙,被神器所刺傷。引領神器的道标宣布要徹查此事,卻沒想到怎麽查都拿不出個結果。
眼看毗沙門就要神堕,因為懷疑和猜忌,更多的神器開始染上恙和污穢。
這些隐患,早已埋了不知道多少年,只是現在才徹底爆發出來,便一發不可收拾了。
“求求您!”兆麻已經不知道重複了多少次這句話了。
夜鬥垂眸,還是嘆息:“好吧。”
螭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夜鬥?”
夜鬥皺着眉頭:“到底她幫了夜彌,算還她一個人情。”
螭笑彎了眼:“那就盡情的去斬吧。”
幾人快速的回到宅院,不僅毗沙門快要神堕,就連神器特已經開始妖化。神器嘈雜的聲音,在四周響起,滿是猜忌和黑暗。那聲音格外刺耳,而毗沙門的身上和臉上,都染上了大量的恙。
夜鬥說道:“有神器刺傷她,她才會變成這幅慘樣。”
聽到聲音,夜彌轉過身來,看到夜鬥,忽然睜大了眼:“夜鬥,你怎麽來了?”
夜鬥的氣勢卻與剛才不同,帶着冰冷和殺氣:“是……神堕。”
夜彌想要走過去看看毗沙門,卻被夜鬥喝止:“別過去!恙會傳染給你的!”
恙……?那是什麽?
螭笑了起來:“多天真的神器,你難道也想沾染上那些東西,讓夜鬥也感受到同樣的痛苦?”
因為螭的這句話,夜彌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錯愕。
正在此時,毗沙門的神器開始吵嚷着,然後全數妖化,變成一個巨大的肉團。
“整天裝作其樂融融的大家族,其實大多神器……都是些破爛貨。”
“沉溺在自己的善良裏,有的神器甚至上百年,都沒有被呼喚過名字。”
“毗沙門大人,不是您給了我們名字嗎?為什麽……不使用我們!”
“作為器具,我們多希望您能使用我們。”
這樣的慘狀,讓兆麻閉上眼睛,不忍心再看。
夜鬥握住緋,他的眼神變得冰冷而無情。
螭看着他:“夜鬥,為什麽還不動手?那種怪物,斬斷不就好了嗎?”
夜鬥看了一眼旁邊的夜彌,而螭馬上便笑了起來:“是害怕他看到你殺人的樣子?夜鬥,你知道的,一旦羁絆出現裂縫,就絕對無法修複。”
“只要纏上,便會化作纏身的詛咒,所以,斬斷它不就好了嗎?”
夜鬥閉了閉眼,終究舉起螭,朝着毗沙門的神器砍了過去子非魚。
螭笑彎了眼:“對,就這樣。這樣一來,就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痛苦了。”
——把所有的一切,全部斬斷,這才是禍津神啊。
當一個個的神器被殺掉,毗沙門身上的恙也有所好轉,可她的臉上卻難忍悲痛,大哭了出來。
“神器被奪走的……痛感。”
“全部……大家全部都……死了。”
“我的神器,全部都死了。”
她現在的身體太虛弱,根本拿不上武器,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大家,一個個死在夜鬥的刀下。夜鬥似乎殺紅了眼,只知道砍殺的本能,就連最後那些能救的神器也沒有放過。
“夜鬥!”
夜彌仰着頭,喊出了夜鬥的名字。
“別再殺了……別再殺了!”
夜鬥的動作一頓,然後砍下最後一個染上恙的神器,才走到夜彌的身邊,冰藍色的眸子滿是無措的神情。
……他在害怕,害怕夜彌也和那些人一樣,對他露出驚恐憎惡的眼神。
夜彌卻心疼的看着他:“你不疼嗎?”
夜鬥的心頭一顫,螭的眼神也變了變。
夜彌說:“我們回家吧,別再殺人了。”
他的話,仿佛直達內心深處,讓夜鬥心中也受到波動。
螭的笑容裏多了幾分其他的意味:“夜鬥是禍津神。”
……沒有信徒,神明也是會消失的,夜鬥自古以來就是靠殺人活下來的。
夜彌沒有理會螭的話,滿心柔軟的看着他,然後用自己的雙手碰上了夜鬥的手。
就在此時,一陣光芒升起,夜彌的身體變回了那把黑色的匕首。
“是祝器!”
“竟然是……”
螭和兆麻的臉上都露出震驚的神色。
成為祝器的條件有多苛刻,作為神器的他們最是清楚不過的。
夜鬥握住刀柄的時候,心頭湧入一股暖流。
……他總是這樣,在自己快要壞掉的時候,拉着他走向光明。
夜鬥終于恢複了理智,看着刀身,嘴角止不住上揚。
如沐春風,大概……說得就是這樣的感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