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處,像是能從中看出什麽一樣。江聿琛無奈,只得打橫抱起她,将她安置在沙發上。
電視機裏,午夜新聞已經結束。取代它的,是一檔安詳的音樂類節目。渾厚的女聲,伴随着低沉的曲調,融入這樣氤氲的感傷之中。如同,在為她逝去的朋友,哀悼。
黎夕沒有發出任何嗚咽的聲音,只是靜靜地哭着,滴答滴答地流在沙發上。布藝質地的沙發,被染上了深沉的顏色。許久後,她自嘲式的笑了笑:“江聿琛,我以後……就沒有朋友了。”
幹涸的唇瓣重新張了張,她偏過頭,看他。彼時,江聿琛亦是一瞬不瞬地盯住她的。就好像,只要他不看着她,她就會随風飄散一樣:“江聿琛,你知道嗎?盧卿是我從小唯一的朋友,從十歲那年認識她之後,我就好喜歡她。”
眼神微微眯起,她像是在回憶過去:“她就像是陽光一樣,每次我被欺負了,不開心了。她都會站出來,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可是,我知道,她也是會害怕的。她那麽的愛葉景琰,她害怕他離開她,她害怕他不愛他。她想要占有他,卻發現,每一次占有,卻讓他更加遠離她。她過的很苦,可是又有誰關心她呢?”
“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能夠阻止她嫁給葉景琰,如果我能夠早點發現她得了抑郁症。是不是結局,就不會是這樣?”她将目光移向江聿琛,想從他的黑眸裏,看出點什麽,可惜一無所獲:“江聿琛,你告訴我,是不是,是不是?”
她拽着他的衣袖,以一種極其卑微的方式哀求着。
江聿琛蹙眉,英挺的眉宇裏,有濃到化不開的哀傷。他小心翼翼地圈起她,聲線溫柔,像是在呢喃:“黎夕,不怪你的,這些從來都不是你的錯。每個人都有自己想要執着的東西,而盧卿想要執着的,是葉景琰。”
“可是,只要她或者,她活着就好了。”滿臉的淚痕,讓她看起來憔悴非常。
他緊了緊懷抱,像是怕黎夕逃走一樣。他鮮少用那種安慰的語氣,同她說話:“或許,這就是她想要的呢?盧卿有自己的選擇,也許這樣,反倒對她是解脫。”
哽咽聲再一次響起,卻讓江聿琛感到心安。比起看見黎夕空蕩蕩的眼神,或許釋放,能讓她更加舒服些。
盧卿的選擇,可能是想讓葉景琰記住她一輩子。而江聿琛的選擇,則是永遠是靜默的守護。
**
漫長的飛行,開往歐洲,盧卿與葉景琰的所在地。
黎夕将目光偏向窗外,幾萬英尺的高空,底下的一切,都成了螞蟻狀的小塊。雲層密密麻麻地飄忽而過,在飛機的穿透下,散往各處。
身側,男人溫暖的掌心,握住她的手。輕柔地摩挲着,像是在撫摩一塊璞玉。而她的指尖,是冰涼的。她現在,還不知道應該用怎樣的姿态,面對下飛機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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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洋溢着暖意的手掌,像是在無聲地傾訴着:“別怕。”
吞噬盧卿的歐洲土地,就像是嗜血的漩渦,掙紮無能。她有時候,真的是很佩服古人的造字水平。客死異鄉,真是貼切。
**
葬禮,永遠是屬于黑白的顏色。雖是在國外舉辦的,但一切都秉持着國內的傳統。肅穆的靈堂裏,奏着哀樂。葉景琰站在一旁,孤獨到,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一個人。
黎夕不知自己是用了多大的勇氣,才敢踏進這裏的。盧卿的遺體,被擺靈堂的中央。入殓師卓越的化妝技巧,幾乎能讓所有人覺得,盧卿并不是永遠的離開了,只是沉睡了。
盧卿臨走前,跟她快意告別的樣子還在眼前。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她卻變成了冰涼的屍體,躺在這裏。冷,鋪天蓋地的冷。
身畔的江聿琛,看出了黎夕的絕望。伸手小心謹慎地覆上她的指尖,給予她溫度。他陪着她,一同行了禮。然後,照例地走到葉景琰的面前,示意節哀。
但黎夕,顯然不會這麽溫順。
她的唇角,抿地極緊,有無盡的怒意,泛濫成災。左手的指尖蜷曲着,輕微中能夠看出,它的主人正在隐忍着顫抖。
啪——
響亮而刺耳的一聲,在靈堂裏作響。彼時,賓客散去了不少,剩下的,大多也是盧卿的家人。
“葉景琰,我這一巴掌,是替盧卿打的。”她甚至,連呼吸都是急促的。她在克制,克制住自己的軟弱。
江聿琛站在一旁,沒有阻止,只是安靜地看着她。對于盧卿與葉景琰的這場感情,不僅是黎夕,江聿琛也看的極為通透。一個人瘋狂的愛着,一個人偏執的不愛,結局,必定是悲劇。只是,沒想到,這個悲劇,會如此凄慘。葉景琰欠盧卿的,恐怕他還不了了。
黎夕揚着臉,極力地控制着奪眶而出的眼淚:“從我認識她起,她就像個傻子一樣愛着你。她不笨,但對你,永遠都不精明。你說你不想談戀愛,她就一直等你。你說你要去服兵役,她也等你。甚至,你因為父母的反對,抛棄她的時候,她也在等你啊。”
喉嚨口,像是被人堵住了一樣。她哽咽了一會,繼續說:“你知道嗎?你離開之後,她是抱了怎麽樣大的決心才出國的。那麽好的盧卿,為你學會了抽煙,為你學會了喝酒。你看過她醉酒的樣子嗎?她嘴裏念叨的,還是你的名字呢,葉景琰。”
“葉景琰,你有心嗎?你有心的話,會在明知道她愛你的情況下,跟別人結婚嗎?葉景琰,她的抑郁症,全是你逼出來的。你是殺人兇手,是你,殺了盧卿!”最後,當黎夕喊出盧卿的名字的時候,連嗓音都是顫抖的。
深邃的側臉上,印下了巴掌大的紅痕。葉景琰沒有任何動作,一直任憑着黎夕歇斯底裏地罵他。就好像,罵過這一場,他的盧卿就會回來一樣。
執迷的人類,總是要等到失去之後,才會珍惜的。
“黎夕,謝謝你。”
許久之後,葉景琰憋出了這麽一句話。沒人會懂他的意思,他在感謝黎夕。感謝她在盧卿脆弱的時候,曾經陪伴過她。他第一次覺得,他是個人渣,不折不扣的人渣。他還是個殺人兇手,殺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最後,江聿琛攙扶着黎夕,離開了這個駭人的地方。他一直用心愛着的女孩,在他的懷抱裏,泣不成聲。他從不認為,哭泣能夠解決一切。但眼下,她還能哭出來,就能夠讓他覺得心安。
他輕柔地摩挲着她的脊背,試圖緩解她的傷痛。他不知道怎麽安慰別人,但眼下,能留給她懷抱,讓她哭泣,這樣就好。
據說,當一個人瀕臨絕境的時候,呼喚出的第一個名字。不一定是她最愛的人,卻一定,是她最想依賴着的人。
懷抱裏,氤氲而沉郁的女聲,不停地呢喃着同一個名字:“江聿琛,江聿琛……”
他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發心,在她耳邊輕語:“黎夕,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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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在就夠了,
他會給你無可比拟的懷抱,
他會給你獨一無二的愛情。
他是江聿琛,
偏執的江聿琛,瘋狂的江聿琛。
卻永遠是,愛着黎夕的江聿琛。
chapter 33
希爾頓酒店,八十層的高樓,足以将整個城市俯瞰在眼底。遠處,巴洛克式教堂,與哥特式建築林立,為這座城市,添加了一份厚重的文化底蘊。
沉谧的夜晚,黎夕一人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目光游移地看向窗外。她不知是望向了那一處,竟是看的認真地出奇。
許久後,她才回過神來。她怔忪地擡了擡頭,歐式風格的鐘表,指針指向淩晨12點。可繁華的都市外,依舊是燈火輝煌一片。聲色荼靡的城市,足夠掩蓋所有的哀傷,卻也一并吞噬了她的摯友。
褐色的酒液,濃重地讓人疲累。黎夕執起一杯,輕輕地抿了抿。微涼微澀的酒液,順着喉嚨下滑,卻沒有一點快/感。她恹恹的想,借酒消愁,難道不該是這樣的嗎?
趁着江聿琛不在,黎夕愈發瘋狂地,一杯一杯地喝下去。在她眼裏,這些酒,就像是開水,食之無味。
這些天以來,江聿琛害怕她出事,一直如影随形地跟着她。甚至,連酒店的房間,也跟她同住一間。而區別,不過是房間的一牆之隔。想到此處,黎夕突然自嘲式的笑了笑,希爾頓酒店的蜜月套房,聽起來,就像是諷刺一樣。
黎夕抱着酒瓶,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她像是個鄉下人一樣,拼命地将價格昂貴的酒液,一股腦地倒進了胃裏。
咔噠——
房門毫無預警地被推開,門縫由細微到敞開,江聿琛從容的臉龐,也随之浮現。
彼時,黎夕半躺在床上,一手拎着酒瓶不停地灌着。
江聿琛不悅地皺眉,隐隐的怒氣,似乎有爆發的趨勢。他快步走向她,在床側坐下。綿軟的床墊,瞬間陷下一個凹坑:“黎夕,不準喝了,把酒瓶給我。”
“不要。”她昏昏沉沉地看着他,固執地舉起酒瓶,又喝了一口。
“江黎夕,這是第幾次了。你這樣喝,有意思嗎?”他質問她。
這些日子裏,黎夕幾乎每天都會抱着酒瓶喝上一宿。江聿琛每天都會和她重複着相同的争鬥,區別是,江聿琛是清醒的,而黎夕,則是迷糊的。
“江聿琛,我不需要你管。”
江聿琛沒有理會她的話,徑直奪過她的酒瓶,扔在卧室的書桌上。
今天的黎夕,似乎比前幾天的她,還要脆弱不堪。被江聿琛奪去酒瓶的她,突然幽幽地流起淚來。她沒有一點迷糊的表情,反倒看起來,清醒地異常。
“江聿琛,你真殘忍。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呢?我只是想醉一會,等醉了之後,我就能忘記了。”她倚在床板上,以一種極其悲戚的姿勢,望着頭頂的水晶吊燈。
“江聿琛,你不知道,我失去了我最好的朋友!你知道嗎?,她一直是我唯一的親人啊。從小到大,有誰真正在乎過我的感受?沒有!從來沒有!別人看我,從來都只當我是死刑犯的女兒,而真正在乎過我的人,有誰呢?!”哽咽的話音頓了頓:“只有盧卿啊。可是……她死了呢?她怎麽可以死了呢?”
“爸爸媽媽離開了我,現在盧卿也走了。”黎夕盯着那抹亮光,自嘲似地笑了笑:“我想,我上輩子,一定是天煞孤星。不然,怎麽會害死了這麽多人呢?”
“黎夕,別瞎說。”他出聲阻止她這樣的臆斷。
眼睫微微閃動了下,她偏過頭看他:“江聿琛,你為什麽都不難過呢?盧卿死了,你為什麽都不難過呢?”
唇角淺薄的勾起,她笑着說:“原來是我忘了。江聿琛你是沒有心的,你是不會傷心難過的。這樣真好,江聿琛,我真是好羨慕你。”
她說他無心,話音裏充斥着諷刺的味道。而他,卻不為所動。他不會為任何人心傷,除非那個人的名字,叫做黎夕,江黎夕。
“黎夕,你醉了。”他從床上起身,走向書桌旁,拿起那個半空了的酒瓶。回頭朝向她:“你先睡吧,我走了。”
他剛邁出一步,身後就傳來窸窣的動靜。他正想回過頭去,卻被不期而來的懷抱,滞澀住了腳步。
黎夕赤着雙腳,踏在柔軟的羊絨地毯上。她伸手環抱住男人健碩的身軀,就像是抓住了一棵救命的稻草一樣。臉頰貼在他英挺的脊背上,貪婪地吸附着他。一時間,封閉的卧室裏,充斥着暧昧的氣息。繞不開,剪不斷。
而被他依賴着的江聿琛,也如同魔怔了一般,沒有任何動作。許久後,他才回握住她的手。
黎夕對他,一直視如敝屣,她今日的舉動,令他猶疑,卻又渴望。
他就像是活在刀口上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割的遍體鱗傷。
柔媚的嗓音,就像是穿越了一切紛繁嘈雜而來。她說:“江聿琛,別走。”
她想告訴他,別離開她。她想要依賴他,不想要離開他。只可惜,話一出口,只變成了兩個字,別走。
江聿琛像是中了邪一樣,他甚至連心跳都在克制着,他小心翼翼地,不想破碎了這一刻的美好。許久後,他才回過神來。他緩緩回過身去,将身後淚流滿面的黎夕攏入懷抱。每一絲力氣他都謹慎地使用着,生怕驚動了她。
“嗯,我不走。”
他就靜靜地抱着她,就好像全世界只有她一樣。
他低了低頭,這才注意到,黎夕是赤着腳的。這座城市,仍然處于寒冷的季節。酒店裏,雖然有常年控溫的設備,但是,她這樣赤着腳,就讓他莫名的心疼。
江聿琛打破了這樣氛圍,他低眸,溫吞地看着她:“黎夕,我等你睡着了再走,好嗎?”
懷裏的黎夕,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依舊維持着依附在江聿琛懷裏的姿勢。江聿琛無奈地嘆了一聲,那種口氣,滿溢着寵溺的感覺,類似情人的耳語。
他橫抱起她,邁開幾步,将她安置在床上。他正想替她蓋上被子,卻意外的被她抓住了手掌。酒意朦胧,黎夕的臉頰上,漸漸泛起了淺紅的色澤。一雙黑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四目相對,就好像有什麽氤氲的情愫,正在發芽滋長。
此時的黎夕,腦子裏的思緒,完全不受她的控制。她居然鬼使神差地仰起了臉,心猿意馬地,吻上了江聿琛的唇瓣。她忍不住舔舐了一下,溫涼的感覺,在因為烈酒而燥熱的身體裏,帶來一絲涼意。
她伸出手,情不自禁地覆上他的脖頸。熟悉的動作,就像是曾經做過千百遍一樣。她說:“江聿琛,吻我。”
黎夕醉了,但江聿琛卻是清醒的,如醍醐灌頂一樣的清醒。
“黎夕,別胡鬧。”他拂開她的手,溫吞地告誡着她。但話音中的寵溺,幾乎能将人溺斃。
昏昏沉沉的黎夕,像是一只八爪魚一樣,重新纏繞上江聿琛。這次,她可沒有那麽容易放手。朱唇張開閉合,她類似氣惱地發聲:“江聿琛,我說。”
“吻我。”甜膩的音調,如同在撒嬌。
江聿琛沒有再拒絕,他已經提醒過一次。這一次,他不會輕易放開了。薄唇微勾,他欺進她的臉龐,吻了吻她的額頭,說:“黎夕,這次……沒有後悔的餘地了。”
話音落幕,他輕柔地覆上她的唇。雙手從她的臂彎裏反圈過,順着她的脊背,一路溫柔地撫摩。或許,連他也從沒想過。他,竟然也有這麽溫柔的時刻。
薄唇勾勒着她的唇形,輾轉吮/吸。大掌拖住她的腦袋,不讓她有任何逃脫的餘地。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黎夕應承着他的吻,甚至連一點掙紮的意思都沒有。
純白色的被子,被男人霸道地掀在地上。細密的吻,不再拖泥帶水。他微微偏過頭,吻向她的耳後。敏/感的神經被激發,黎夕忍不住嘤咛了一聲。類似喘/息的聲音,聽的江聿琛心神震顫。
略帶薄繭的大掌,撫上她的腰間,輕柔地摸索着。親吻也順着耳朵,一路向下。手指覆上她柔軟的一處,溫和揉捏,直到身下的黎夕,發出一聲輕/吟,他才停止了溫柔的折磨。
他除去她貼身的衣物,膜拜似的吻遍她的全身。身下的她,輕微地顫抖着。江聿琛溫柔地吻了吻她的眉心,大掌拂過她的每一寸肌膚,小心翼翼,不失溫柔。
當所有的柔情,化成一灘溫水的時候。
一只細軟的手掌,抓住他。
黎夕睜開了緊閉着的眼眸,有些吃力地說:“江聿琛……關燈。”
深邃的側臉,滿是溫柔。他勾唇笑了笑,沒有說話。手指按上一旁的按鈕,啪嗒一聲,水晶燈閃耀的光線,在須臾間,趨于昏暗。
一切,發生的順理成章。
chapter 34
當第一縷晨光照射進房間的時候,黎夕也同時醒來。
常年恒溫的室內,沒有一絲冬日的氣息,卻讓黎夕,冷到發顫。她拖着疲累,睜開眼。江聿琛的側臉,就那樣從容地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黎夕能夠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以及厚重的眼睫。然而,這一切,卻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昨晚的一切,她無法否認。但她依舊固執地想,所有不該發生的,只是因為她太孤獨了。又或許,是成年男女固有的需求罷了。她在心裏警告自己,是這樣,一定是。
她蹑手蹑腳地準備起床,等起床後,她就可以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雲淡風輕。
無奈的是,雜亂的長發,被江聿琛霸道地枕了一半。抽開,會吵醒他。不抽開,她又沒辦法離開。她所有的計劃,只得作罷。
目光不自覺地瞥到他的側臉,眼下略微暗沉的黑色,竟讓她隐隐地,覺得有些舍不得。
來到這座城市之前,江聿琛在她心裏,一直是天之驕子,無懈可擊。但來到這裏後,她因為盧卿的死,瘋狂地折磨着自己,似乎……順帶連江聿琛,也一同折磨了。
在盧卿出殡的後兩天,她的精神已臨近崩潰,有時候,她會靠喝酒解決煩惱。但更多時候,她會目光無神地盯着窗外,就好像下一秒,她就會推開窗,跳下去一樣。
或許是自閉症的後遺症,讓江聿琛完全不能信任別人。于是,他只能衣帶不懈地盯着她,生怕她傷害自己。即便,當黎夕感到自己被窺視的時候,會像小獸一樣瘋狂地厮咬他,他也從沒有一句怨言。
不知不覺地,她居然看了他很久。久到,幾乎天荒地老,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惺忪的眼眸,微微張開。下一秒,他就急切地尋找着黎夕的蹤影。黎夕像是做賊心虛一樣地,趕緊閉上眼睛,眼皮抿地緊緊地,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在裝睡。
江聿琛淺淺地笑了笑,看到黎夕這麽乖順地躺在他的懷裏。目光綿軟地,幾乎要将她吸進去。他不自覺地伸出手,替她攏了攏淩亂的頭發。熟練地在她的雙頰處,覆上一吻。就像是夢過了無數次的場景一樣,谙熟而溫柔。
被他吻了吻,黎夕居然覺得,有些吃虧。情不自禁地睜開了眼睛,連她都沒有察覺到,微微嘟起的唇瓣,像是在賭氣一樣。
她也不說話,只是睜着眼睛,警告似的盯着江聿琛的眼睛。深邃的眼眸,一望無邊的沉黑,幾乎要将她吸附進去。
他也同樣地看着她,很久之後,他才彎了彎唇角,語氣不動聲色,像是在陳述一句早已經爛熟于心的話。
“黎夕,我愛你。”
談及這個愛字,黎夕所有的小女子情長,一瞬間被消磨殆盡。江聿琛或許是不理智的,但她,卻比任何人都現實。他跟她,隔得何止是八年的恨。那本戶籍本上,翻頁就會出現的名字,以及那個冠在她的名字前面的那個姓。那是一道天塹,無法逾越。
“江聿琛,你瘋了吧。”她抽開被他壓住的長發,微微的痛意,讓她愈發清醒起來:“我們不過是玩了一場成年人該玩的游戲,何必當真呢?”
她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張狂而輕蔑,但其實,她的心裏卻隐隐的發苦。
八點檔的狗血劇,大多都會牽扯到無聊的一/夜/情。曾經,她還跟盧卿,不恥這樣的情節,如今,她卻要學着和主人公一樣語氣不屑。
黎夕用手肘将自己撐起,從溫暖的被窩裏,支起一條腿,翻身下床。雙腳觸地的那一瞬間,卻被一雙大掌擒住腰間,重新被撈了回去。
“我可并不這麽認為。”
黎夕被他霸道地塞進懷裏,江聿琛赤/裸的胸膛,毫無預警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她尴尬地撇開臉,卻沒有成功。男人意識到她的躲避,直接翻身,将她壓在了身下。
昨夜的回憶,像是膠卷一樣地重放。連綿的喘息,嘀嗒的汗水,以及溢出的輕吟。頃刻間。黎夕染了滿面的通紅。
對于昨晚的一切,黎夕是後悔的。她也不知道當時的自己是怎麽了,才會在看見江聿琛轉身離去的背影時,孤獨地想要抱住他。而她,也沒有想到,她真的實踐了。
至于,為什麽會吻上他的唇。她想,一定是她喝多了,口幹舌燥惹的禍。酒能亂情,這話,說的是相當不錯的。既然如此,就當一切是一場錯誤不就好了。
江聿琛牢牢地鎖住她的目光,微笑着說:“我覺得,相愛的人,并不是一場游戲。我們,只是提早行了周公之禮。況且……”
“我不介意,再來一次的。”他勾唇笑着,邪魅而狡黠。
他這樣的笑,讓黎夕有些畏懼。她趕忙從他身下的空隙裏逃走,卻被他再一次抓住。她瞪着雙眸,警告他:“江聿琛,你放開我!”
他依舊笑,笑地深不可測。
“黎夕,你好像忘了昨晚的事情。那我們……繼續重溫一次好了。”昨夜,她巴住他的臂膀,求他關燈的情景還歷歷在目。江聿琛引以為豪的自制力,在一瞬間崩塌。
纏綿悱恻的吻,鋪天蓋地地落下。清晨的日光,灑在汗水微濕的兩人身上,有些婉轉,有些情深。
**
一個星期以後,當黎夕醒來,再次看見江聿琛的時候,已經不會再驚訝。她只會輕聲下床,替自己倒一杯熱開水,之後,靜候它的冷卻。
客廳左側的一角,是一塊亞麻質地的地毯。黎夕蹲下身子,趁江聿琛還沒醒來的時候,掀開它。從地毯的衣角,翻出一把金屬質地的小鑰匙。然後,找到電視機櫃左側的第二個抽屜,将鑰匙插進去,打開。
裏面,是一盒一盒的乳白色避孕藥丸。錫箔紙被剜開,黎夕取了一粒,伴着溫吞的開水,一口氣吞下。原本鑲嵌在錫箔紙裏的藥丸,已經被剝離殆盡。一個星期的用量,不多不少。
黎夕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樣,一定就萬無一失了吧。
對于江聿琛的觸碰,黎夕并不反感。她認為,自己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才會跟江聿琛在這個異國的國度裏,開始這樣荒謬的同居的。而江聿琛似乎也自得其樂,甚至,将維辰的事業,一并拓展到了這裏。
黎夕覺得,江聿琛真是個天生的商人,無時無刻不在為自己籌謀。只是連她自己,也可能就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抛開腦中的雜念,她把錫箔紙扔進垃圾桶裏。然後熟練地鎖上抽屜,将鑰匙重新放回地毯深處。
她原本也并不需要這樣費力地掩飾着的,但她害怕。她怕有一天,會懷上江聿琛的孩子。如果這個孩子真的來了,她會恐懼,恐懼別人的眼光,也恐懼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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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被江聿琛發現吃避孕藥的時候。那是他們發生關系的那個傍晚,黎夕特地把江聿琛遣走了,一個人出門,買了一堆避孕藥回來。
全英文的說明書,黎夕讀起來有些吃力。好不容易弄懂服藥的說明,正想服下,卻被身後急促的開門聲頹然打斷。她一手握住溫開水,一手捧着一粒藥丸,看起來,十分悠閑。
而迎面而來的江聿琛,恰恰相反。本該從容的臉上,有些暴怒的痕跡,像是……氣急敗壞的神情。
“江黎夕,你手裏拿的是什麽?!”
每次聽到江聿琛連名帶姓地喊她,黎夕總會覺得,打心眼裏的害怕。以前,江聿琛疏離她的時候,會冷漠地叫她江黎夕。現在,江聿琛生氣的時候,會連名帶姓地叫她江黎夕。
“沒什麽。”
黎夕躲閃着他的目光,把桌上的藥盒子,一股腦地塞進了抽屜裏。
“我聽見酒店裏的人說,你一個人出去了。我問你,你出去買了什麽?”音調上揚,充斥着質問。
“江聿琛,你派人跟蹤我!”黎夕聽出了話外音。
他沒有理會她,徑直繞到了她的身邊,奪下了她手中的藥盒。言簡意赅的“prophylactic”字母,看的江聿琛有些心驚。
“江黎夕,你居然敢吃避孕藥!”黑眸裏,蹿滿了火光。
他眼底的憤怒,讓黎夕覺得無所遁形。她竟然生了些羞愧的情緒,就好像,把自己的孩子,生生地扼殺在了肚子裏一樣。
黎夕沒有敢回答江聿琛,結果,下一秒,江聿琛就想瘋魔了一樣地橫抱起她。順利成章地打開房門,将她抛進床裏。
在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她聽見江聿琛隐忍着怒氣的嗓音,在上方響起。
他說:“江黎夕,從今天起,我們做,做到你懷孕為止。”
那天晚上,是黎夕覺得最難熬的一個晚上。許久未經人事,況且曾經的第一次還是被江聿琛那樣的對待着。黎夕覺得委屈極了,甚至,在那個即将爆發的臨界點上,她都是帶着哭腔的。
相反地,江聿琛則是怒極了,發了狂一樣地折騰着她。直到一直不松口地黎夕,哀求似的抱住他的胳膊,嗓音極盡綿軟地哀求:“江聿琛,我疼。”他才不甘願地停下了一切。
臨睡前,他像是警告一樣地說:“那你答應我,以後,不準再吃那種東西了。”
黎夕自然知道,他的那種東西指的是什麽。她不敢直接回答他,裝作沉沉地閉上了眼,“嗯”了一聲。
之後好幾天,江聿琛還是沒有放棄那樣的念頭,他整夜整夜地折騰她,就好像不知疲累似的。
而黎夕的心,也越來越沉。
正一步步,趨于淪陷。
chapter 35
當江聿琛穿着一身慵懶的睡袍,走向黎夕的時候,她正倚在酒店的沙發上,看着電視,安靜地出奇。
流利婉轉的英文語調,黎夕聽的并不熟練,只是隐約能辨別出,電視裏在講些什麽。她拿起一旁的水果沙拉,緩緩地送進嘴裏。
蘋果伴着沙拉略帶酸甜的口感,咯吱咯吱地作響。黎夕卻沒有任何愉悅的感受,身後逼近的氣息,即便不回頭,她也能夠感受到。
脖頸被一雙大手從身後環住,江聿琛倚靠在沙發的背後,溫柔地圈住黎夕的肩膀。
“在看什麽呢?”微啞的嗓音附在耳邊,有些暧昧。
“沒什麽,就是看些無聊的電視劇罷了。”
“哦,講的什麽故事?”
黎夕再次叉起一塊蘋果,送入嘴裏:“講一個警察叛逃的故事。”
江聿琛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原本環着黎夕的手掌,也緩緩抽離。他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她的旁邊,然後,把她半擁在懷裏。
說:“既然是無聊的電視劇,就別看了。這種電視劇……傷腦筋。”
電視劇講述的是一名卧底警察僞裝成毒販,深入犯罪集團內部。在各種利益的驅使下,利欲熏心斷然叛逃。而此時,畫面正播放着,那名主人公如何在正義和物欲中,反複糾結的過程。
黎夕看的目不轉睛,正當她期待主人公下一步會怎麽做時。液晶電視的畫面,卻一下子從劍拔弩張的場景,轉變成刻板的新聞播報。
黎夕仰起頭,怒瞪了他一眼。這才發現,自己被他抱在了懷裏。她悻悻地想,都怪電視劇太精彩了。
“江聿琛,好好的看着電視,你幹嘛給我換臺啊。”
“你不是說電視劇無聊嗎?”
“可是……”黎夕一下無語凝噎:“可是,其他的我也不想看。”
“那就都別看了。”
黎夕剜了他一眼,從他的手裏搶過遙控機。她正想換回剛才的頻道,卻發現,身旁的男人,安靜地出奇。或者說,是他周身的氣息感染了她,不像是安靜,反倒像是沉郁的怒氣。
黎夕愣了愣,順着江聿琛的目光,貼了過去。意識到江聿琛的目光落在何處,黎夕猛然一驚。
她今天……居然疏忽了。她竟然把避孕藥的錫箔紙仍在了垃圾桶裏,而垃圾桶,正安置在黎夕的腳邊。這樣的明顯,黎夕想掩飾,也未免太難了。
她沒敢開口辯解,她覺得,她一旦開口說話。就或許,會被江聿琛掐死。
很久後,當江聿琛平靜的嗓音響起來的時候,黎夕還覺得難以置信。
他的英眉皺地極深,語氣中夾帶着寫薄怒的成分,反倒是像在訓誡一個幼稚的孩童:“跟你說過多少遍了,讓你不要吃那種東西,你就是不聽。”
江聿琛伸出右手,順暢地把她整個撈進懷裏。掌心摩挲着她細膩的臉頰,溫吞而柔和。他握緊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黎夕,以後別吃了。等有了,我們就把他生下來。”
黎夕像是被打了一巴掌一樣,瞬間清醒。她猛地推開了江聿琛的懷抱,原本混沌的目光,霎時間變得清醒。她勾起唇,冷冷地笑了笑:“把他生下來?!”
“江聿琛,你不覺得,你的想法很瘋狂嗎?”
江聿琛的反應,出乎黎夕的預料。他只是淺笑,笑的和煦而安然,就像是在說綿長的情話一樣:
“黎夕,我娶你。從此以後,你還姓江,江黎夕,冠我的姓。”
黎夕愣了半晌,才從他的話裏聽出了所有的含義。她恹恹地想,如果他不是她恨的人,如果他不是她名義上的哥哥。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