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鏡反
這算是一場賭博嗎，她并不這樣覺得。因為她沒有賭注，因為她連輸的籌碼也沒有。贏了，毫無意義，日子還是照舊；輸了，她把自個兒都搭進去了。但她不覺得這是什麽莽撞的沖動，只是第一次順着自己的心意，難得的任性一回。
有人說過，無情的人并不是最可恨的，最可恨的是利用感情的人。所以，當她知道了希恩斯的心意後，曾打算借着他的肩膀往上爬的她立刻就收手了。不糟蹋別人的感情，珍惜每一份真摯這是沒有學問的母親唯一教過她的做人道理。
對于希恩斯，她很複雜，她需要他，但卻不想做他籠中的金絲雀，無法回應他給予的感情，所以只能選擇逃避。
但對于修格和諾耶，就簡單明了的多。很輕松，是從未有過的放松，即使是那些有傷大雅的低劣惡作劇，她也寬宏大量的選擇了不予計較，這對自認為有些小心眼的她來說，也是相當難得的事。
修格和諾耶對于卡特琳娜，應該算是一個特別的存在吧。
這樣想來，心裏竟然泛出了一絲特別的味道，就像嘴裏抿的這口紅茶，澀中帶着甘醇，回味尤甚。
廚房的爐竈上熱着幾樣清淡也精致的小點，層花蕾蕾的豆糕酥酥軟軟，滿是汁水的湯包濃而不膩，還有水果沙拉，……很好，全是她讨厭吃的榴蓮。這是諾耶一大早不知道從哪變出來的，真的很清淡，上到八十掉牙老太，下到十月懷胎婦女都能吃的食物，只因他說她鬧了一整個晚上都不肯安安分分一定累壞了，要他娘的好好補補身子靜靜心……
嘴上說着真難吃，卻一口一個往嘴裏塞個不停，有時候連她本人都讨厭自己的沒骨氣。
輕輕的叩門聲響起，她以為是諾耶就坐在椅上沒動，繼續品她有點苦的茶，嘗她很糟糕的‘早午’餐。過了半響，叩門聲仍斷斷續續的不停歇，依舊輕柔的好像卵石打水拂過湖面，這絕對不會是諾耶這個有氣質沒氣度的家夥會做的事，卡特琳娜這才慢悠悠的起身去開門。 門開，她一怔，随即了然的笑過，側身讓門外的人入內。
“因為一整天都沒看見你，所以我猜想你可能會在房間裏呢～，啊，我帶了點心～，想你可能餓了……”又是這種甜到有些發膩的聲音。茉莉舉着手裏的紙盒，嫣笑着走進了裏屋，随意自如的好像是她的座上賓，一點都沒有不請自來的拘謹。
撇了撇嘴，卡特琳娜關上了門，看向女孩背影的眸中劃過一抹深色。
“啊～！”茉莉的聲音從裏間傳來，帶了些驚異，“你們的房間怎麽那麽亂，還有床，都沒有整理過嗎？”
諾耶那家夥竟然還有撕床單的癖好，把這話說出來給這個女孩聽，不知道她會有什麽反應。卡特琳娜惡意的想到。
“別打理了，反正總是會亂的。你………”看着女孩在內忙碌的身影，她卻收住了接下去想要出口的話。修格不會殺茉莉這她也已料到，要的是主謀，只一個Richard先生便可以交差，犯不着為了一宗無關痛癢的生意和卡梅迪嘉撕破了臉。只不過………
把紙盒裏的食物全取出擺放在餐盤上，不知是不是故意，茉莉把她吃食到一半的東西全倒入了垃圾筒。
“你那個…姐姐呢？”茉莉有些小心翼翼的問，看來曾受到的驚吓不輕。
“上班去了。”她答的随意，忽視對方滿臉莫名。
“什麽？”
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那晚繼續會是怎麽樣的一個情形。當時的情況她事後一直的腦海裏反複的醞籌，還有那雙眼睛，深烙的心頭抹不去消不掉。她不算是一個疑心病重的人，但也不會錯過身邊任何一個與自己有關的疑點。
趁着茉莉俯身擺弄餐盤沒有注意，她悄悄的松解了自己領間的細帶系繩，無意的讓肩帶滑落，露出一大片春色，慵懶的向後仰靠在椅背，神情有如啜了一瓶紅酒，帶着醉意的妩媚氤染出幾分妖冶。
茉莉該是看到了她頸上的點點紅纓，先是疑惑的凝視，後又倒吸了一口氣旋即煽紅了臉，只不過她眼裏一閃而過的某種情緒即使在并不算明亮的燈光下，她還是捕捉到了。
太敏感了，蚊子包而已，不應該的。
半邊的嘴角上挑，薄薄的一道弧彎勾出無限暧昧，卡特琳娜半傾過身，越過半人高的圓桌，貼近了因她的表現而有些不知所措的茉莉，垂落的長發滑過對方的臉龐，衣裏的肌膚若隐若現，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變了率的鼻息噴灑在自己的頸上，在定頓了三秒後，她拿過擺在茉莉前方的茶壺又若無其事的坐回了原位。
這招本師承卡梅老太婆，追問後才知道目标如是一些中上年齡的婦女，這樣做可以省去很多無謂的抵抗提高工作質量。
替雙方倒了杯茶，她托起茶盤對着杯中吹拂一口，但視線的餘角也沒有離開茉莉的臉，和對方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
“卡特琳娜…你身上是起疹子了嗎，這些紅紅的斑…………”顫顫的用手指，不知是因尴尬還是別的原因，茉莉的語氣有些不穩。
“啊~這個，”卡特琳娜嬌羞的移開了臉，急急忙忙的用手去擋，“不是啦~啊呀，你別問那麽多啦~~~~”那聲拉長的尾音讓自己的胃也翻滾了一下，但戲要做全，想象一下初夜的早上該是怎樣的羞赧狀，于是小媳婦樣的用手捧住了臉。
“……卡特琳娜，昨晚你和誰在一起………”茉莉本如翩娉的蝴蝶般輕盈的聲音像灌上了鉛低啞暗沉下來，她垂下臉，雙手用力的抓握膝蓋捏褶了裙擺，深海藍的發蕩下遮蓋了臉只留下大片暗影。
“…………………”卡特琳娜短暫的沉默片刻，故意的，讓降了溫的氣氛更顯壓抑。雖然她的臉上仍舊故作紅暈滿面，好不羞澀。
“我和你說，你別告訴別人，特別是我姐姐……”
“……恩。”茉莉擡起頭，眼中帶着晦澀。
“你還記得嗎，那個賭場的迦太基先生，這些天和他走的比較近，昨晚他邀請我…………”話至一半便收了口，暗示至此，她很期待她給出的答案。
“迦…太…基…？誰是迦太基？”茉莉先前的煞白在她的預料中，可是她現在的茫然又是怎麽回事。
滿臉霧水的困惑，好像她剛才說的是外語并且沒請翻譯。如果是做戲，那她的演技都可以去争金馬獎影後了。
“茉莉，我好像戀愛了，做事會出神總是心不在焉，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他，即使一天不見也會覺得不自在，只有他站在自己的前面，手能觸及，能感受到他的體溫，才會安心……”
随着卡特琳娜似喃喃的真情坦露，茉莉的臉色又開始陰晴不定。她并非自戀，但也能肯定這個女孩是個同性戀。
“卡特琳娜、你……”。
“你知不知道那種感受，就像在心口揣着一塊寶石，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整天惦記着，怕丢怕碎怕失竊，更怕它是假的，不值得自己如此呵護。”
可能謊話說多了，連自己也不分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就像現在，說的那麽順溜，好像感同身受。她在晃悠她還是在催眠自己，胸口像堵了塊棉花，悶的發脹。
“本不以為意，任它自生自滅，可是它就像一根刺一樣，越紮越深，等想要拔了，卻發現它已連皮帶肉糊在了一起，一拉便是血肉一片模糊。我…!……”
撞落的壺蓋在地上一圈一圈打着轉兒，濺落的茶水彙成一泓倒映出兩個擁吻的女孩。
她只專心的沉浸在自己所堆砌的惆悵裏，卻沒料到茉莉會突然撲擁過來抱住了她。她覺得好笑，可臉上卻有了濕意，茉莉潸潸淚下，嘴唇發顫，她堵着她，害她也出不了聲。
突然想到茉莉或許是她的親姐妹，心中一陣酸澀，看來亂倫是他們家不可改的命數。這樣想來，甚是無奈，便不想再去為難這個女孩了。
“卡特琳娜……不要喜歡迦太基，迦太基他不是好人……”茉莉哭顫的聲音竟像在祈求。
“……怎麽不是好人。”微一蹙眉，她問。
在『窺視』的夢境中，她只斷斷續續的看到幾個畫面，迦太基趴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然後就是，那個女人的肚子裂了開來爬出了一些惡心的東西。她在意的不是生化危機似的情節，而是迦太基的身份，曾聽聞卡梅夫人喜歡招納一些邪門的念能力者為她辦事，不知道這個迦太基是否也是其一。
“他，他很花心，我曾見過他和不同的女人在一起出雙入對，他身邊總是圍繞着很多女人，他一定是用了什麽花言巧語來蒙騙你，真的~！船上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人不可信！”茉莉急切的說，小臉漲的通紅，似想努力證明自己話的真實性。
“就只是這樣嗎？”
“是、是啊。”茉莉不解卡特琳娜為何聽後并不生氣，反這樣問她。
“那你呢，你有沒有用花言巧語來蒙騙我。”手指撫上了茉莉的臉龐，輕輕的摩挲。她擡起了女孩的下巴，迫她與自己對視。唇瓣開阖，像愛語親昵在她耳邊潆繞，睫毛微覆，異色的瞳仁一瞬即失。
“我？騙？卡特琳娜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她的睫毛尖上仍挂在淚珠，模樣甚是楚楚可憐。
“你不好奇嗎，我左臂上扣的這個銀環，你就不想知道它的下面是什麽嗎？”二十四小時帶着的，不管何時何地都不會解下。不相熟的人看見如此炫的飾品都會問上一句，而這個茉莉對她的一舉一動都很上心思，從服裝到挂飾，從言談到喜好，可她從來沒有關心過她手臂上這個有些突兀甚至不搭調的朋克飾物，是什麽原因看來顯而易見。
“是、是什麽……”茉莉怔怔的發問。。
“和你背上一樣的東西。”帶着惡意的笑，似邪似魅。緊捏茉莉下巴的兩指不放反而加重了力，“看在一家人的份上，不自我介紹下嗎，親愛的‘胞姐’。不想告訴我你是‘哪一個’嗎。”
為了逼‘它’出現，她甚至動上了念，不管‘它’是什麽東西，到了這份上，今天她把膽都豁出去了。
“我…你在說什麽，我是茉莉啊！”茉莉想掙開卡特琳娜的手，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都被對方扣在了身後。
“呵，還裝。”輕笑着拍拍女孩嬌嫩的臉蛋，壓低了的聲音有如情人的喃呢。這種事從前都是希恩斯之流對她做的，今天難得能翻身，卡特琳娜很愉悅的享受着惡霸欺壓黃花閨女的樂趣，“剛才這樣拍你的時候就已經換人了吧，不願告訴我嗎，你是個什麽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