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自從結婚以後,沈嵁就經常肆無忌憚的抱她,連商定去哪都從後面擁住她,臉貼臉說話。他輕輕咬了咬她的耳垂,提議度蜜地點:“帶你潛水好嗎?”
“我不會游泳。”不懂情|趣的人神色平平地答。
坐車兩個小時就能到海邊,近海地區的姑娘不會游泳,可真稀奇,沈嵁換了個姿勢,翻到她的前面看着她的眼睛問清楚。顏辛十分不好意思的解釋:“小的時候我媽找算命先生給我蔔了一卦,說我天生怕水,會死在海裏。所以以後連看見水都繞着走。”
于是所有游輪上的海上宴會都被她婉拒,就連上次坐船如果不是有他在,她斷然不會嘗試。如果不是有他……很多事情對于她來說,都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
聽她這麽說,沈嵁被她迷信的态度弄的笑得不行,揉了揉她的頭,中肯地說:“沒關系,不會游泳也不要緊。我牽着你,背着氧氣瓶就算淹下去也不會溺水,不會有危險。”
其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可又怎麽說出口。可面對人的是沈嵁讓她多少放寬了心,她不想掃他興非常懇切的解釋:“我那時候不懂事,好奇心很重,偷偷下過一次游泳池,發現一下水就想上廁所,沒有憋住,就尿在池子裏面了……”這讓她耿耿于懷,過去很多年仍然覺得羞恥,說給人聽的感覺太微妙,她像鴕鳥一樣埋在他胸口,紅暈一直染到耳根。
越親密熟悉沈嵁就越沒心沒肺,聞言不客氣的哈哈大笑,前仰後合的,把人從懷裏扒出來,問她:“所以你不肯跟我去潛水是因為這個原因?”沈嵁原本就故意取笑她,沒打算讓她回答,說完邊把剛才揉亂的頭發捋順邊說:“除了這個沒有其他情況了吧,剩下的就交給我了。”
也許是所有動物的天性,被溫柔撫摸的時候都有種踏實和安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口翻騰,饒是她強勢又能幹,還是想把一切都交給他。
包括她自己。
***
夏天很多活動都受到了限制,滑雪場、真冰滑冰統統不能去,溫泉也不行。顏辛不喜歡熱鬧,名勝景區自熱而然被否掉,沈嵁難得出境,國外的浪漫也享受不到。不去海邊,不能走遠。想個蜜月地點簡直如臨大敵,随着地點的一一排除,只能定在發展較好的山區,感受本土民風。
沈嵁說好了會照顧她,結果一路上光顧着欺負她,顏辛憋尿憋得痛苦不堪,沈嵁卻壞心眼的戳她的腹下那塊,自從結婚以後這家夥就發生了質的突變,沈嵁忍笑忍的內傷,逗了逗她就辦起正事,在荒山野嶺找了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讓她方便。
顏辛忸怩不安如芒刺在背,磨磨蹭蹭不肯做這種事,最後實在是忍不住了,心一橫,讓他轉過去。沈嵁本想回一句“你渾身上下哪裏沒被爺看過”,話都到嘴邊了,想了想又覺得猥瑣,收了回去,轉過身。
兩年前沈嵁來這裏參與救援的時候,下山的山道還沒有封,現下卻只有曲曲折折的小道可以走。小徑沒開發出來,能走人,卻又陡又危險。出于安全考慮,沈嵁嚴肅要求沿原路返回,可半路上遇上當地導游的小夥子,不一般的熱情好客,信誓旦旦的說自己一天送兩三路人到對面的村莊,萬無一失。
盛情難卻,顏辛善良又近人情解人意,舍己為人就答應了。
途經碎石段,走一步就滾落一大片。沈嵁從旁邊的枝桠上大力撇下一段直徑四公分的樹枝給她拄着。顏辛經驗不足,方式不對,像雪橇一樣拿在手裏反而成了累贅,失足差點滑下去,被沈嵁及時攬住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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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太危險了。顏辛誤以為往下蹲,重心低就穩,可她腿一彎就使不上力,身子都是往後仰的。沈嵁索性讓她丢了棍子,自己牽着她慢慢教。
剛把人接過來的時候她整只手都在哆嗦,面上卻絲毫不露。沈嵁心疼得不得了,像看着她蹒跚學步一樣耐心,雖然是一貫簡明扼要的指導,一派淡定從容,語氣卻十二分溫柔:“小腿直起來。用點力。人不要往後倒。”
顏辛按他說的學的很快,找到竅門以後可以連着邁下幾步,沈嵁就跟着她的步調,娴熟的下坡,終于把人帶到了山腳。
上山容易下山難。平安到達後沈嵁松了口氣,以資鼓勵的碰了碰她的唇,摸着頭誇她好聰明。沈嵁背着四五十斤的行李包,還這樣帶着她,顏辛本來內疚得快把自己當拖油瓶了,被他一誇,不愉快的心情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樣一掃而空。
顏辛垂下眼臉就紅了。
吃完晚飯他們就在老鄉家打尖。山區的房子都是他們當地人自己建的,不精美卻寬敞,住的地方很多。大山裏民風淳樸,他們的待客之道令人感動,不留宿就像做錯了一件大事,新婚夫妻就舍旅館而住農舍,依言接受了款待。
飯後無事可做,兩人就出門散步,沈嵁邊陪她走邊記着路。蟬的叫聲和城市裏的不一樣,像池塘邊上的青蛙,月色迷人。
顏辛今天趕路腳上磨了好幾個泡,沈嵁見微知著,看她小碎步走的那麽慢,讓她坐在石階上,脫了她的鞋,借着月光查看她的傷勢,和那天她崴了腳的神情一模一樣。
她的腳不能再走了,沈嵁就讓她趴到背上,站起身将她往上托了托。
路很長,顏辛安心地被他背着,他背的穩,可以放心大膽地騰出手用最古老的姿勢環着他,男人的氣息萦繞在她身邊,他臉上淌出薄汗,她趴在他背上踏實得要命。
這就是傳說中的,看不見臉,感到溫暖吧。
記得她上次被他背着,也有相同的感受,可那時她怕今後他神龍見首不見尾。
這實在太糟糕了。
即使這樣親密無間,相處時還在不停的想象和他分別的日子。她收獲了太多美好,自己也變得越來越貪婪,以前她覺得得到的太多,可現在卻覺得不夠了,心無旁骛的喜歡,不知何時已經演變成了奢求做夢都想得到的長相厮守。
顏辛側臉貼在他背上,難以抑制的緩緩出聲:“沈嵁。愛我一萬年好不好?”
她此刻竟然恍惚的相信天道輪回,想把他百生百世都占為己有。從前她什麽秘密都藏在心裏,不愛說話,也有沒有抱怨,沒有争論,後來她踏入醫學領域,整天面對着枯燥的學術問題,情緒再也沒有得到過宣洩。除了應有的嚴謹細致外,還需要幽默通達來緩解病人的緊張情緒。
她有感情,卻都不屬于自己。
沈嵁的出現就像在無際的荒漠中看見了虛無缥缈的蜃景,不知道什麽時候消失,更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她很勇敢,敢接別人不敢做的手術,敢涉足別人不願參與的行動,對于愛情,同樣敢愛敢恨,所以她義無反顧的選擇了以身相許。
她明烈的性格裏有一種舍身取義——我所在的地方是泥淖、是地獄,哪怕我孤獨至死,也不願你在黑暗中屈折。所以顏遠山的事她從來沒有告訴過沈嵁,包括那場醫鬧,她的态度近乎相同:我遭遇的不幸我一個人承擔就夠了,你應該求仁得仁,應有盡有。
可愛情多麽狹隘自私,她像迷了心竅一般從心所欲,親手創造出了這個意外,這種油然而生,莫名其妙又深刻的愛已經讓她失去了理智。一面盡力喚醒骨血裏想要保護的本心,一面口是心非地靠近。趨光的飛蛾,要怎麽忍受黑暗?
山中的夜太安靜,是一種有聲音卻曠遠的安靜。沈嵁沉默了一陣,竟然認真說:“一萬年太長,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下輩子,我以前就不信,現在也一樣。我們一百年一百年的來,怎麽樣。”
也許他們會衰老會死去,但至少這一輩子都會在一起。不應許來世,才不會将來生透支。
這個男人高大、沉穩且坦誠,不輕易許諾,所以不經意的承諾都會讓她滿腔感動。她知道深愛一個人有多辛苦,但她沉溺在這份愛裏,泥足深陷,無法自拔,也不想出來。她的臉埋在他的背上,悶聲和緩地說:“如果你喜歡上別的女孩,答應我保護好我,別讓她有機會找到我。你可以喜歡她,也可以讓我沒她開心,但不要讓我比她難過。”
一個無法割舍的未來,已經是我全部的愛了。我不想再被抛棄,不想回到從前孤獨無依的生活。你愛上別人,不要讓我知道。起碼讓我有希望,有渴盼,一直以為你只是走遠,終有一天會回來。我可以等,可以當你沒能把我找到。但是不要讓從別人那裏知道,就算你不再愛我,我希望你親口對我說。
她濕了眼眶,淚水止不住的流下來,歪過臉吸了一口氣,吸鼻子的聲音沈嵁聽得一清二楚,把她放下來,掰開她捂着臉的手來看。
兩行清淚無法避免地流下來,沈嵁一句話安慰的話也說不出來,又怎麽哄。他親着她的眼睛,親她的眼淚,情真意切地告白:“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愛別人。”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