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本來贽見家長是兩個人的事,結果沈嵁去了趟京城就直接搞定了。沈嵁行動迅速,結婚申請現提現批,全程順利。可這對未婚夫婦實在難得碰頭,來年初夏才在民政局登了記。
這兩方,一方在京城,一方在沿海,隔着十萬八千裏,免不了兩場婚禮。首場在京城那頭,按着習俗婚前新人不能見面,只好委屈顏辛他們在酒店住一宿。大幾個月沈嵁早已将婚事操持置備得滴水不漏,萬事齊備,只等着新娘過門。
婚禮前夜哪邊都不平靜,也許經歷過驚心動魄,可哪一刻都敵不過明日的激動人心。沈嵁身為一個一身正氣、剛毅鐵血的大老爺們,已經在鏡子前精神抖擻的站了一、個、多、小、時、了!
他平時哪套衣服不是三十秒換裝完畢,可眼下西裝正服,收起來怕皺了,穿着怕舊了,連扣扣子都是小心翼翼,生怕動作太大扯壞了耽誤行程,不是怕婚禮延期于親友無信,而是分分鐘盼着娶他家姑娘回家啊。
鏡子的男人英俊挺拔,嘴角一直含着從容溫和的微笑,他從鏡子裏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即将與他共度一生的美麗姑娘。想起試婚紗的那天,她從試衣間裏走出來,他在一瞬間被驚豔。光潔白皙的頸,光滑細膩的雙臂,肩胛分明的後背,還有轉身後鼓起的胸,長發及腰,纖腰束素。像駕臨凡間的仙女,讓他在那一瞬夢想成真。
這麽美好珍貴的禮物,因上天的厚待被他擁有,從此他應有盡有,她會被他珍視善待,妥帖收藏,再不會有傷心事……她成全了他的夢寐以求,他理當佑她萬事無憂。
沈參章從未見過這樣的兒子——這樣喜形于色。這樣的目光,這樣的神情。他總是認定一件事,默默去做,工作的時候認真、嚴肅、執着又有定力,對着自己的時候,那就不必說了……
他的兒媳……也的确好。沉靜大方、端莊有禮,那種性格像極了他的發妻……所以當她提起沈嵁小時候、在電話中問“您有沒有覺得他能幹了很多”,他說出了他深藏已久的心裏話“他一直很能幹”。
***
沈嵁從鏡子裏看到了轉腳路過的父親,情不自禁移步過去。
其實這場婚禮沈參章出手安排了很多,甚至包下了酒店整整一層供女方那邊的人住。這幾年沈嵁受到的關照,他心知肚明,只不過都是他靠着自己即将功成才被插的手,純粹只是不想見他的父親。
沈參章風華正茂時他可以不管不顧血緣親情,可當他的老父年老力衰,他不能不盡孝。
沈參章一如既往氣骨勁健,只有腰背已有些微不可見的佝偻,看見兒子走過來,溫和的笑了笑,問道:“你都準備好了?”
“您放心吧。”沈嵁回答完,欲言又止,還是什麽話也沒說。他還沒有習慣。
“那就好。那邊的那場我就不去了。你跟顏辛解釋一下,別讓她誤會。”沈參章說起話來很和氣慈祥,卻鄭重而嚴肅,“這種事情你們年輕人比較有想法,我就不摻合了。有了家室以後要更沉穩一點,夫妻間包容一點,再不可意氣用事。”他說了這些話又嫌自己啰嗦,欲語還休,再不言語,轉身回房。
沈嵁站在原地,墨黑的眼眸目光閃爍。他們欣欣向榮,可那些原本強大的人,卻早不如當初,趁着沈參章還未走遠,沈嵁終于真心實意地表達出這麽多年的歉意:“爸,多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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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參章的腳步一頓,擺了擺手,沒有再回頭。
天涯此時,顏辛也輾轉難眠。明天就要嫁給他了。
顏辛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她已經二十九歲了。可他不是她妥協世俗的将就,而是重逢後值得托付終身的最好。
半夢半醒中,仿佛他從家裏溜出來偷偷看她,她安然入眠,一夜酣然。
***
第二天天亮不久,化妝師就上門化妝,顏辛先穿了一身直身婚紗,坐在陽光裏靜靜等待。
長發被绾起,臉被托着描畫,她也覺得今天自己的确漂亮。
顏辛化妝的時候,辛妍豔就夥同顏辛的閨蜜往床上撒嶄新的硬幣。她們把銀行裏的現銀幾乎都取光了,妥妥當當布置好後,她們就讓顏辛像一只鹌鹑一樣坐在床上,無論如何都不讓她下來。
堪堪十點鐘的時候婚車就到了,沈嵁帶着一班兄弟熱血沸騰的沖上樓。要不是他們個個衣着那麽正式,樓下服務臺的工作人員幾乎要以為是警察執行任務。
一層樓都被包下來,他們怎麽鬧騰都不會影響到別人。厚厚一沓紅包一個一個從門縫塞進去,邊遞,裏面邊往回送,就是不給他們開門。
門外都是踹門跟吃飯一樣容易的大丈夫,此刻急的和螞蟻一樣,好話都說盡了。其中一個年紀叫輕的竟然管辛妍豔叫起姐姐,她們還是死活不松口。
顏辛看着她們這樣為難他,迫不及待地跳下床,奮不顧身的把門打開——誰也不能阻止她嫁給他。
辛妍豔在後面氣急敗壞地喊“沾地了!沾地了!”。破壞風俗了會不吉利的吧?!
沈嵁看到開門的人驀地一愣,然後笑着把人橫抱到床上,轉頭問辛妍豔:“鞋呢?”
“你們自己找啊!”辛妍豔背着手笑眯眯地說。
開玩笑吧?跟着來的人可都是偵察出身的!搜東西還不容易嗎?不等沈嵁一聲令下小夥伴就開始搜起來,掘地三尺把房間翻了個底朝天,什麽也沒搜到。
沈嵁一開始就沒跟他們一起找,看着辛妍豔用一副“坦白從寬”的語氣說:“拿出來。”
姐夫太給力了吧!她本來想打個馬虎眼捉弄一下他們呢。辛妍豔乖乖把藏在背後鞋交出來。
沈嵁半跪在地上給顏辛穿上,又一個公主抱,一直抱進車裏。
顏辛暈電梯,在電梯裏被他抱着的時候,埋在他懷裏甕聲問:“晚上會不會有人鬧洞房?”他帶的人一看就是平時感情如同手足的人,晚上一定很熱鬧。
沈嵁覺得好笑,狂拽酷帥自信地說:“誰敢?!”
顏辛只覺得頭也不暈了,手勾着他的脖子微微笑着,靠在他懷裏,幹脆閉上了眼睛。
***
六禮合一又請的專業婚慶司儀,婚宴現場熱鬧非凡。到了酒店,顏辛換上了蓬裙禮服,裏裏外外八層紗,像童話裏住在城堡裏的公主一樣。花架搭成一個拱形門,紅毯從門口一直鋪到主臺上。四個小花童,前面兩個金童玉女提着籃子撒花領路,後面兩個牽着顏辛的襯裙角。江志銘牽着顏辛的手,把她送到臺上守候的人手中。
顏辛出生兩個月,辛琴就嫁給了江志銘,他幾乎可以算作看着長大,感情很深,現在要把半個女兒送出去多少不舍,眼眶發起熱,別看他平時笑盈盈的,實則沉穩深沉,更別提流淚了。
不遠處年輕力足的英雄壯年目光探過來,像整片夜空的星星,那種眼神深情而帶着渴望,讓他心安,足以放心交付。
他步履穩健,一起踏着紅毯,堅定地走過去。
拜父母的時候雙方家長都遞了鼓鼓的紅包,實際上沈參章還給他們備了大禮,等着他們下來私下領。
即興環節,新婚燕爾手牽手,頭碰頭,臉貼臉,唇挨唇,沈嵁借機抒發闊別已久的想念,當臺表演了時長三分鐘的深吻,臺下一片尖叫叫好,沙場馳騁這麽多年的志得意滿哪裏比得上此刻的心滿意足。
為了這場婚禮他們總共訂制了三套禮服,酒過三巡,小夫妻就穿着正紅亮眼的喜袍來敬酒。
馮劍豪家的小寶寶都出生了。剛舉杯喝下散席酒就跑去洗手間喂奶。沈嵁看着顏辛跟着走的目光,攬過她來,咬着耳朵意味深長的說:“咱們也會有。”顏辛立刻紅了臉,再看始作俑者,已經前邁好幾步赴下一桌了。
席間就數沈家那一窩狼崽子起起哄來折騰的最厲害,可敢在明面上灌他的少之又少。沈隊是什麽人物!要真在大喜的日子把他灌醉了,改天不得弄死他們啊!一個個心底都倍兒清,堅決不當勸酒的出頭鳥!适當意思幾下就放開了。
以此類推,新婚之夜當真也沒人敢鬧洞房。
縱使沒人灌,沈嵁也替顏辛擋了酒,等同于一式兩份都下了肚。到卧室的時候已醉意醺然,顏辛扶他到床上,他将計就計就把人壓在了底下。醉眼朦胧,沈嵁借着燈光看清身下人的臉,勾唇笑着問她:“嫁給我高興嗎?”
他帶着酒氣的吻已經點點的落在她的頸上,這樣的沈嵁,顏辛從沒有見過,可是魅力比任何時候都攝人。顏辛抱着他的背,沒辦法點頭,只能不同尋常的言說她的心聲:“高興。”
婚姻是墳墓的意思不就是——我生時願意和你在一起,就算死掉了,也同樣願意。
她的眼睛可真漂亮啊。
沈嵁移了移,把臉正對着她,情真意切,鄭重又堅定地說:“顏辛,看着我。”
我們都有同樣的眼睛,裏面只有你。既然你眼裏只有我自己,我又何所畏懼。
顏辛擡眼和他脈脈對視,仿佛下一刻就是天長地久。
這也許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大膽說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