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從前以為顏遠山純屬作秀,現在消除了歧見心裏反倒像空了一塊。從衆叛親離到誤會漸深,顏辛就像在苦中作樂,一旁還有人煮鶴焚琴,冷暖争衡。
她想見顏遠山。但像他那樣風頭無兩的頭面人物,想見一面都得提前預約。她不是事業上的合作夥伴,秘書不會放在心上。她坐失了那麽多機會。以前不想見他的時候嫌他總在自己世界游走,現在想見了卻發現怎麽也找不到。
顏辛暫時安全,辦了出院手續回家休息。過去朝乾夕惕,現在每一刻都由她自己做主,她買了些時令蔬菜洗手作羹湯。色香味美,養補相宜。鍋裏溫溫吞吞煮起來,冒起泡,她盛起來舀進保溫桶裏,準備給沈嵁帶去。
手機嗡嗡作響,她摘了圍裙去接電話。
因為換了手機,除了沈嵁的其他號碼對她來說都是陌生的,她想都沒想就接通,“喂,您好。請問找哪位?”
那端旋即傳來一個溫婉成熟的女聲,禮貌又親切地說:“你好。是顏辛嗎?我是顏思恬的媽媽,想請你喝杯下午茶,你有時間嗎?”
顏辛愕然。她不知道對方怎麽知道她的手機號,怔了怔,未幾答應道:“您告訴我時間和地點。”
***
住了一個月院,顏辛把陸總的幾條幹道和小路弄熟了,輕車熟路走到住院部,進門的時候小戰士一敬禮就要喊“嫂子好”,被顏辛噤聲的手勢打斷了。顏辛把保溫桶換到另一只手上,溫聲問:“你們隊長吃過飯了嗎?”
“還沒呢。飯來了,但是隊長還在裏面換藥。”
顏辛扒開袋子,揭開飯盒蓋子看了看,青菜熬的粥,香菇炖雞,她轉而柔聲問身旁的小戰士:“你吃了沒?”
小戰士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笑嘻嘻地說:“還沒呢。”
“那你拿去吃吧,你們這幾天辛苦了,我給他帶了別的。”
小戰士太理解她這個做妻子的心情。心領神會地道謝,也不再別扭推辭,拎着他的中餐到一旁了。
顏辛剛蹑手蹑腳把門推開一條縫就聽到裏面的對話。
“別勒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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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的。你的肌肉比我的還壯。很疼嗎?”
“我說的是繃帶。”
馮劍豪聽他這麽說馬上扔了手中的東西,看在他重傷的份上沒一巴掌呼上去,忍了忍青筋暴起,等太陽穴的抽搐停了,才心平氣和地說:“剛才人家小護士在的時候你不讓人家近身,非得難為我這個非專業人士。你這不是折騰我嗎?”
沈嵁不管這些,正色說:“我不喜歡她看我的眼神。”
他擡頭的時候正好看見門開了,一猜就知道來者何人,馬上換了臉色,笑着對馮劍豪說:“我的午飯到了。”
偷聽人說話被抓包,顏辛連忙閃身進來,心虛卻佯裝沒事地說:“我來包吧。”
沈嵁聞言誇張地張開雙臂,笑着說:“過來。”
馮劍豪主動讓位,笑得直搖頭。
其實馮劍豪都包紮得差不多了,傷口都已經被擋住,顏辛雙手配合着,一圈一圈從前胸繞到後背,再繞回來,他一直那樣擡着手,難免會累,顏辛建議他:“你可以稍微放低一點。”
沈嵁就照她說的放低了點,兩只小臂都搭下來,低頭認真地看着她包,突然問,“你的傷還疼不疼?”
顏辛搖搖頭,接下來就冷場了。
等包好了,顏辛把放在桌上的保溫桶拿過來,沈嵁打開作勢深吸一口氣,笑意盎然地表揚贊美,然後開始狼吞虎咽。顏辛一邊叫他慢點,一邊拿勺子給他把湯糊吹涼。沈嵁左邊吃一口菜,右邊抿一口湯,惬意地享受她提供的溫馨服務,眼睛還不忘盯着她,趁她不注意,吻了吻她拿勺子的拇指。
外面送來盒飯,顏辛就順道就一起解決。用完餐閑來無事,寂寞無聊,沈嵁想着法子打發時間,提議給她唱歌助興,顏辛此刻和他并肩擠在病床上,懶洋洋的靠着旁邊空床上拿來的枕頭,偏頭問他:“除了軍歌你還會唱什麽。”她刻意擠兌他,就像他捉弄自己一樣,說,“你們唱歌不都是一個調嗎?”
其實沈嵁原本打算給她唱搖籃曲催眠,他從來沒有哄過她睡覺。但是她這麽說,心有不甘,和她理論,“我會唱美聲。”嘴張大了唇往裏面收一點唱出來的就是美聲,“通俗歌流行歌也能遛兩句。”
顏辛聞言和他開玩笑:“那你就用美聲唱兩句青藏高原。”
沈嵁笑了一聲,“我們男的一般唱不了那麽高。”
“那這裏切了呢?”顏辛指着他下面的小朋友輕描淡寫的說。
學醫久了,對所有器官都一視同仁。沈嵁卻臉湊近了,正經坦誠地說:“切了也唱不了。”看着她紅着臉呆住的樣子,補充道,“不過,切的過程可以。”
顏辛反應過來笑出聲,跟他在一起哪怕開黃腔也很開心,她終于敢敞開心扉,說從前不敢說的話,無論放聲大笑還是大哭。她扶他靠上枕頭,往他肩上靠了靠,半晌語氣淡淡的評價,“你膽子真大。”
“那當然。”
顏辛面無表情地補了一刀,“我是說色膽。”模仿剛才他對馮劍豪說話的句式。
沈嵁在她額頭上彈了彈,危險地說,“胳膊肘往外拐?”
顏辛再忍不住笑出來,反問他,“你胳膊肘能往裏拐嗎?”
冬日靜好,他們就在病房裏聊了一中午天。
***
到了約定時間,顏辛來到指定的咖啡店。
穿着雍容的女人滿身珠光寶氣,保養的很好,看起來沒有半點五六十歲的痕跡,顏辛四處找人被她看到,她非常優雅地招了招手,叫來服務員,替她要了杯同樣的藍山。
普通的小咖啡店賺不到多少錢,可這家店卻仗着後臺盈利,連店面都在最繁華的街段,這一爿就要貴上幾翻。顏辛以前聽說過,至于為什麽沒來過,一是因為沒有時間,二是因為天價消費,這一杯藍山無疑是名符其實的奢侈品。
對面的貴婦扶着咖啡杯,看着她,停止了攪動,等服務員端上咖啡,向她推薦:“嘗嘗吧。”
這種像極了灰姑娘遇上白馬王子,豪門糾葛不斷,惡婆婆上門遞支票。這令顏辛感到非常難受,直入主題誠懇地說:“您有什麽事請直接說。”
齊淑華微笑了一下:“我沒有別的意思,今天就是來替思恬道歉的。她年紀小不懂事,請你見諒。不要責怪她。”
看樣子是為了上次綁她查腎的事,顏辛稍微松了氣,表态說,“我不會告她。”
顏辛說的話句句飽含警惕和敵意,齊淑華一笑而過,大方又溫婉,她漫不經心地說:“我聽思恬說了。你也是顏家的女兒。”
這麽沒頭沒腦的一句,卻讓顏辛背上滲出冷汗來,用稱呼示身份,也是在提醒她,不管從前如何,她現在是顏氏正牌的當家主母。不管她怎麽強調沒事,也一定來者不善。顏辛緊張地攥住咖啡杯的手柄,還算鎮定地解釋:“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您的女兒跑來找我要腎,我也不會知道有這樣一個父親存在。”
她以眼還眼,談過去和現在,先發制人的強調她們有錯在先,最後鮮明地表示不會對她們産生幹擾。
富道人家彎彎繞的心思深沉難懂,她不想卷入其中。
齊淑華卻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擡眼繼續說:“你知道他生命垂危,那你知道他找律師立了遺囑嗎?”
顏辛如遭雷擊,也立刻明白了齊淑華的來意。突然冒出的陌生人無聲無息就分走了家産,的确荒謬而不合理。顏辛緩緩聲明道:“我确實不知道有這麽一回事。如果冒犯了您我感到很抱歉。如果可以請您讓我見他一面。”
她說完有點後悔,她這樣興師動衆去找顏遠山,就算是腦子光潔如鏡,也必然能想到肯定有人找找她七嘴八舌的說了些話。
但她現在想見顏遠山。
齊淑華想了想,做了讓步:“我可以幫你見他。但你不要直接提遺囑的事。懂嗎?”
顏辛點頭表示明白,心裏既高興又不安。
***
“隊長,嫂子去的不是中心醫院啊?”負責跟蹤保護顏辛的小戰士一頭霧水的看着顏辛進了咖啡廳又獨自出來。
打掃戰場的時候,數十具屍體都屍骨未寒,其中幾個不小心就一槍射穿腦袋,整顆顱骨都沒了。
因為具體人數無法确定,匪首是否殲滅都還得打個問號。馮劍豪派了人實時防護,沈嵁不放心顏辛,給她那邊也設了人手,順道提及她的工作單位,可現在卻與情況不一致。
沈嵁接到電話也不明狀況,吩咐他跟着人,确保安全就行。
挂掉電話他默默盤坐在病床上,握着手機,墨黑的眼眸深深。
他總覺得顏辛有什麽事瞞着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