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就在賈代善一籌莫展之際,太醫已經請來了,診脈後直言賈瑚落水着涼又受了驚吓不說,還沒有得到休養,若是再不保養的話,怕是會傷了根本。
張夫人在屏風後哭聲又起,賈赦想起剛才媳婦的臉色,便求太醫也為媳婦扶脈。結果自不用說,什麽急怒攻心、肝火上炎、心思郁結等語,賈瑚自己心裏都能說出個七七八八,何況是小病說成大病的太醫。
這次賈赦也忍不下去了,也不送太醫出門,直接請賈代善替自己主持公道——自己老婆孩子眼看着都不好了,這是要讓自己家破人亡的節奏呀,再愚孝也有心冷的時候。
正在不可開交之際,王統制縣伯被人請進了榮禧堂。就算兩家算得上通家之好,榮國府出身帝師之家張夫人竟然也在座,自己的女兒竟然跪在地中,也讓王伯爺心裏打鼓。
沒等王伯爺開口,賈政也被人找了回來。賈代善對長媳再有不滿,還知道此時不能自己先軟下來,讓王家有可乘之機。陰着臉将周瑞家的惡行說了一遍,更是将賴興送過來利子錢的票據,都交給王伯爺看過。
“令愛如此行事,實實令人匪夷所思。我賈家雖稱不上富貴,可也沒有少了哪一房的用度,竟然如此不顧家族聲名,這是要毀我賈家清譽呀。”賈代善并沒有把推賈瑚入水之事直接扣到王夫人頭上,反而只說她放利子錢之事。
就這件事也足以讓王伯爺啞口無言:賈瑚落水還能推到周瑞家的心懷怨望上,放利子錢卻沒法推到周瑞身上。無他,這些票據上頭的金額加起來,不是一個小小的陪房能拿得出的。
王伯爺辯無可辯,只好紅着臉連連向賈代善請罪,直言自己教女無方,只懇請賈代善看在兩家交情還有王夫人肚子裏孩子的份上,給她一個贖罪的機會。
誰知自認方正的賈政卻不幹了,他那麽清高的人,哪兒能與一心只想阿堵物的人同床共枕?開口就請賈代善同意,讓自己休了王氏女。賈代善意味不明的看了次子一眼,便将目光轉向了王伯爺,就見人滿臉紫脹,不知是羞是怒。
“賈存周,你好狠的心。”一直跪着的王夫人失聲尖叫:“你每日買書買畫,還要會文宴友,哪一樣不是從我手中拿銀子,現在倒撇得幹淨。”
“閉嘴!”“胡說。”王伯爺與賈政先後喝斥王夫人。
賈瑚的嘴角微微勾起,自此以後,哪怕王夫人還留在榮國府,與賈政也要離了心。與賈政離心,與老太太還能親近到哪兒去?想想王夫人不得丈夫與婆婆喜歡的日子,賈瑚覺得比讓她離了榮國府眼不見心不煩,還要讓人期待。
因為一直裝昏,賈瑚得以将此事的處理結果聽了個全程。期間賈代善與王伯爺嘴上每句話很謙和,裏頭卻都帶着骨頭,各自為自家争取最大的利益。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争的,賈政神來一筆要休妻,已經把王家給堵到了牆角,能争的不過是王夫人不被休棄。畢竟這個時代講的就是娶妻看家、買豬看圈,如果家族裏有一個被休回娘家的女子,那這個家族的女孩別說嫁得好,能嫁出去都得燒高香。
賈代善争的也是榮國府的名聲,王夫人放利子錢,哪怕真的休回王家,賈家的聲名也好不到哪兒去。加之現在張帝師已經被人彈赅,下一步還不知道會怎麽樣。一下子失去兩門姻親,還可能樹一個強敵,賈代善覺得得不償失。
可也不能就此把王夫人做的惡事一筆勾銷。針鋒相對的結果,就是王夫人放利子錢之事,由王家來收尾,但凡外頭聽到一點風聲,或是日後再行此事,那就別怪榮國府無情了。
考慮到王夫人對大房的惡意,賈代善還逼着王伯爺做保,王夫人日後無事不得出自己與賈政所居的小院,不得插手榮國府其他事務的管理,就是她将來的孩子,也不能親自教養,全由賈母親自教養才行。用賈代善的話說,王夫人自己立身不正,沒得教壞了賈家的子孫。
王伯爺當時的面色如何賈瑚不知道,卻聽到賈代善的這個決定一出,王夫人直接捧着肚子叫痛,似乎還昏了過去,可惜卻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請太醫之事。可能是疼得太厲害,沒過多久王夫人自己就醒了過來,讓賈瑚在心裏很是鄙視了一回。
送走忍氣的王伯爺,賈代善吩咐賈赦也帶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回東大院。可是賈母也不知道怎麽想的,在這個當口說張夫人身子不好,就別勞累她管家了,言外之意便是這個家還是由她自己來當。
張夫人當然不樂意。自己管着家,兒子還讓人推下水去,若是老太太當家,那自己一家還有安全可言嗎?于是張夫人适時的将程嬷嬷的行事說了出來,就如何處置程嬷嬷一家請老太太拿個主意。
賈代善覺得這個長媳,今天的話太多了,對自己的夫人也太過不敬,沉着臉道:“不過是一個奴才,你們自己處置便是。”
張夫人卻絲毫不讓:“咱們府上的規矩,長輩房裏的貓兒狗兒都是也輕易不能傷它,這程嬷嬷當日是老太大賜給瑚兒的,所以要請老太太拿個主意。”這個作死的奴才,可是老太太千挑萬選給瑚兒的,就是如此“盡心” 服侍小主子的。
賈代善原本對長媳的不滿,現在全化成對賈母的怨恨:總是說自己會當家理濟,連個人都識不清,還敢讓她當家?說自己慈愛小輩,今日一見也沒見慈愛到哪兒去。平日夫人所說的,到底有幾句是真的?
內宅之事也不可輕忽,賈代善想想向張夫人道:“那樣背主的奴才,但憑你們夫妻處置。老太太當日也是受了這奴才的蒙蔽,必不會為你們處置了程家的生氣。這管家之事,從今日起,榮國府便由你當家,誰也不許從中插手。你忙不過來,叫你妹妹給你搭把手,有事盡管讓你妹妹做去。”
該給老妻的面子還留兩分,可說出來的話,卻讓賈母再也不能插手管家之事。看着賈代善随時要發作的臉色,賈母張了張嘴到底沒說什麽,心裏卻把張氏恨到十二分,等到賈赦帶着妻兒退出,才向着賈代善抱怨:“敏兒自來身子弱,怎麽當得管家之事。”
聽她竟然還敢說話,賈代善啪地拍了下桌子:“那個程家的是怎麽回事,還有老二家的,怎麽就敢對着瑚兒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