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王柱家的聽到賈敏的問話,一下子呆愣住了——自己說不敢跟姑娘說什麽,可不是說自己一句話都沒跟姑娘說,太太怎麽能這麽冤枉人?

好在秦嬷嬷還在,王柱家的便求救般的看向秦嬷嬷,希望秦嬷嬷這次也能幫自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秦嬷嬷還沒開口,賈敏已經冷冷向着秦嬷嬷道:“秦嬷嬷,你跟了我已經二十八年了吧?”

聽到賈敏冷冷的說起自己跟着她的時間,秦嬷嬷便知道這一次自己逃不過了,腳一軟,跪到了王柱家的身邊。自己從小跟大的這位主子,平日最是溫和不過,因自小得寵,性情天真爛漫卻最執拗,眼裏非黑即白。若真有事犯到她跟前,最是容不得半點兒沙子。

而自己所行之事,可不單單是往她眼裏揉沙子那麽簡單。別人不知道主子的月信,做為從小跟她到大的奶嬷嬷,怎麽會不知道自己主子上個月月信未至?

就連主子自己有些疑惑,也是自己告訴她,女子剛生産完的一年,這月信很可能不準,若是為這個請大夫,倒讓人聽了笑話。這一耽擱,就讓主子險些小産。

而那幾個蟹黃包,也是主子說沒有胃口,自己暗示剛進府的廚娘進上的,不知道那個廚娘最終會不會将自己供出來。驚疑不定之間,又聽到賈敏冰冷的聲音問道:“王柱家的,你腰上的荷包花樣子倒是新奇,是誰賞你的?”

王柱家的已經抖做一團,聲音幾不可聞:“是白姨娘賞奴婢的。”

賈敏短促的笑了一聲:“好得很,你是姑娘的奶娘,倒收白姨娘的賞,難道是白姨娘要讓你好生照顧姑娘?”

“正是,白姨娘說奴婢日日照看姑娘辛苦了,所以賞了奴婢這個荷包。奴婢看着花樣子好,也沒多想便一直戴着。”王柱家的連忙回道。

“嗯。”賈敏只是嗯了一聲,也不知是相信了王柱家的話,還是單純的只想讓人知道她聽見了。王柱家的沒了主意,又用眼睛去看秦嬷嬷,發現秦嬷嬷竟然抖得更厲害了。

“秦嬷嬷,你給王柱家的說說,她做得對還是不對。”賈敏也看到王柱家的看向秦嬷嬷的動作,直接讓她給王柱家的解惑。

秦嬷嬷的聲音幹澀:“身為姑娘的奶嬷嬷,一身一體都是姑娘的,除了老爺、太太賞下的,不能收別人的東西。”

“原來嬷嬷也知道,不能收別人的東西。”賈敏看了秦嬷嬷一眼,勉強向外頭叫了一聲:“去請老爺回來。”外頭小丫頭撲噠撲噠跑着去請人。

秦嬷嬷便向上磕起頭來,很用力的向上磕頭:“求太太看在自小的情份上,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來世給太太做牛做馬報答太太。”

王柱家的看她都如此,也跟着把頭磕得山響:“奴婢再也不敢亂收人的東西,請太太饒了奴婢這一回。”

賈敏向着她們低喝一聲:“閉嘴,吓着了姑娘,我立時要了你們的命。”兩個人這才不再出聲。

屋裏的丫頭婆子一個個噤若寒蟬,誰也沒想到一向平和的太太,發起怒來如此雷霆萬鈞。黛玉一臉懵懂的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最後的視線定格在了王柱家的身上。

賈敏心裏嘆了一口氣,原主還是有些忽略這個女兒了。雖然大戶人家姑娘、公子自小跟着奶嬷嬷的時間長,可若是原主平日多關注一下自己的女兒,也不會讓她跟奶嬷嬷親過自己。

強撐着一口氣,賈敏知道自己現在別說暈過去,就是略露出疲态來,那兩個狗奴才都可能狗急跳牆。等到外頭傳來林如海問丫頭太太有何事的聲音,賈敏的頭向着枕頭就是一歪,林如海進屋時,看到的就是賈敏枕上期盼中帶些悔恨的眼神。

期盼林如海懂,可是悔恨林如海就有些摸不着頭腦了:“夫人才好些,怎麽不好生養着,跟這兩個奴才生什麽氣。若實在不好,等夫人身子好了有多少處置不得的,不必急于一時。”

賈敏指了指黛玉:“我倒是想養着,可現在有人把心思都動到玉兒身上了,讓我如何養得住?”

林如海聽了忙問是怎麽回事,聽到白姨娘賞了王柱家的東西,還是貼身戴的荷包,臉上神色也十分不好看。林家雖然幾代單傳,林如海也知道這嫡出的姑娘、公子的身邊人,不該跟個姨娘走動。

哪怕這個姨娘,跟姑娘的奶嬷嬷同出榮國府。

“叫白姨娘過來。”林如海面無表情的吩咐了一句。賈敏剛閉了眼睛,又睜開道:“請個大夫,看看王柱家的那個荷包裏的東西可有防礙。”

林如海本還以為賈敏草木皆兵,聽到大夫說起荷包裏皆為茉莉、牡丹皮、白菊花等性涼之物,不說佩戴之人,就是常與佩戴之人接觸的人,也會受到影響時,不由大怒。這個王嬷嬷,可是天天守在黛玉身邊的人,說不得說會傷了黛玉的身子。

白姨娘早在大夫來時已經跪在了院子裏,等到大夫走後才被叫進屋裏。剛進得門來,一向溫潤如玉的林如海,一腳便将的踹倒在地:“好個狼心狗肺的奴才。”

被踹倒在地的白姨娘,一聲不吭地順勢跪好,向着賈敏磕頭再向林如海磕頭,然後擡起頭來,用水汪汪的眼睛看向林如海:“奴婢不知道做了什麽讓老爺生氣,不管怎樣都是奴婢的不是,老爺要是覺得還不解氣,只管再打奴婢幾下。”

賈敏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快掉下來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盛世白蓮吧。那看向林如海的小眼神,多麽的崇拜,那說出的話語,多麽的善解人意。這樣的溫柔小意,是不是男人們最享受的?

說不定林如海也很享受吧。想到林如海平時享受了這樣的溫柔小意,現在竟然直接對一個女人上腳踹,賈敏心裏怎麽覺得那麽暢快呢。

因着這份暢快,賈敏也去看林如海的神色,發現這人真是夠渣的,這樣的蓮言蓮語都沒讓他感動,還一臉看蒼蠅一樣的看着白姨娘,不由有些好笑:

“白姨娘,我聽說你兩個侄女,都去了二太太那裏做二等丫頭?我記得那兩個丫頭剛留頭沒兩年吧,竟然得了二太太看重,可見家學淵源,是兩個機靈的。”

林如海有些不解:“二太太?”

賈敏微微一笑:“老爺怎麽忘了,白姨娘可也是我的陪嫁呢。”

林如海覺得自己有些冤枉,他哪裏是忘了,只是沒想到夫人連聲嫂子都不願意叫了,直接将二舅兄的妻子稱起二太太來。難道夫人覺得,這白姨娘還不是指使之人,那位二太太才……

一直注意着林如海神色的賈敏,向着他虛弱的點頭:“老爺只管查去,我剛才已經對老爺說過了,不必看我的面子,只把最後的結果告訴我便好。玉兒這兩天先跟着我吧,免得還有人把主意打到她的身上。”

林如海眼底已經全是怒意,向着丫頭們說一聲:“你們小心服侍着太太。”又向着還跪着的秦嬷嬷三人喝了一聲:“随我來。”那三人也不敢再向賈敏求情,一個個低頭縮腰的出了門。

黛玉見她的奶嬷嬷也跟着走了,有些無措的看向賈敏,賈敏只好向她笑道:“母親有些難受,玉兒陪着母親睡一覺可好?”

黛玉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奶聲奶氣的說:“玉兒陪母親。”賈敏便讓人抱她上了床,知道自己這是**不是病,也不怕過了病氣給黛玉,摟着她瘦小的身子,心裏把那害自己的人更恨了一分。

輕輕拍着黛玉,倒把孩子的眼睛越拍越亮,賈敏好笑的問:“玉兒不困嗎?”

黛玉在枕上晃晃小腦袋:“母親,第一次,不困。”

賈敏便聽懂了,黛玉是說這是母親第一次拍自己睡覺,所以自己覺得新奇就不困了。聽得賈敏又是心酸,又是惆悵,回想着自己母親哄自己睡覺時哼的兒歌,一邊拍着一邊輕輕的哼給黛玉聽。

想起自己的母親,賈敏不由思緒起伏:母親當年給自己唱兒歌的時候,一定是心裏懷着最大的溫柔,希望自己的女兒一世安好。可惜,末世突如其來,母親帶着自己身處末世,該是怎樣的心疼與絕望。

輕拍着林仙子,賈敏收回了思緒,原主一定也是希望自己的女兒平安喜樂吧。可惜她絕想不到自己視為倚靠的娘家,會讓自己的女兒發出“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的感嘆。

那麽,就盡自己最大的所能,讓林仙子遠離那些刀劍,也算是謝了原主給自己歷練機會之恩。

好一會兒,黛玉才睡着了。賈敏自己也覺得眼皮沉沉的撐不住,便不再管林如海查得如何、想怎麽處置,先要養好自己的身子,才好讓那想害自己這具身體的人失望,自己慢慢與她算帳。便随着黛玉一起睡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長時間,賈敏覺得自己臉上癢癢的,輕輕拍了一下,聽到黛玉的聲音:“母親,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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