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自己哭了?賈敏有些不敢相信,用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還真是有些濕意,睜眼時林如海已經立在床前,正看着自己母女兩個:“夫人可是做惡夢了?”怎麽竟睡着哭了出來。
賈敏并想不起自己夢到了什麽,只覺得心裏一陣陣無助,至于希望誰能幫自己,卻模糊不清。因自失一笑:“我不記得了,不過是些糟心事兒。”
林如海眼底就是一暗,現在府裏最糟心的,便是夫人這胎差點兒不保。
暗思自己查出的結果,不光夫人的陪房陪嫁個個脫不得幹系,夫人的娘家嫂子更有嫌疑,還有自己後院之人……夫人剛才已經不以嫂稱呼自己的娘家嫂子,想來心裏也有計較了。
□□國府裏還有二舅兄,聽說跟夫人兄妹關系一向融洽,與自己也有些書信往來,又有最疼愛夫人的老太太,若是這兩個人從中說和,夫人怕是要與自己一樣為難。難怪夫人夢中都會落淚——被自己最信任的娘家人算計,夫人定是心疼欲絕。
可是現在自己膝下只有玉兒一個,夫人好不容易有了這一胎,差點兒在不知情的時候就讓人害了,對于子嗣艱難的林如海來說,根本就不是咽不咽得下這口氣的問題。
他已經決定了,哪怕夫人最終被岳母說服了,他也不會再與榮國府多往來。哪怕自己直接動了後院那人,會引起別人的猜忌,也不能讓自己的妻兒再置于危險之中。
不過在此之前,還是要聽聽夫人的打算,林如海試探着問道:“夫人現在可有精神,聽聽我查的情況?”賈敏剛才略歇了歇,有了些精神,向着林如海道:“老爺盡管說,我還撐得住。”
這就是心裏已經明白是何人作耗的意思了。林如海沉重的點頭:“也是我疏忽了,才讓小人得逞。”
賈敏苦笑一下:“老爺即已查明,就該知道這是內宅之亂。都是我管家無方才有此禍,哪裏是老爺疏忽了。”
林如海連苦笑都笑不出,向賈敏道:“你我夫妻也不必自責,總是人心難測,這一次正好可以将府內清理一番,日後也就好了。”
說完将自己查明的事情一一道與賈敏:秦嬷嬷雖是賈敏的乳母,也随着賈敏進了林家,可是她自己還有兩子留在榮國府當差。這也是世家常例,為的是好借着那兩個兒子讓秦嬷嬷可以盡心服侍賈敏。
誰知現在情況反了過來,人家也是拿捏着秦嬷嬷的兩個兒子,不是為了讓她好生服侍賈敏,而是給那害賈敏之人行方便。
而王柱家的更是如此,王柱的娘老子都還留在榮國府,他的妹子還嫁給了王夫人的陪房張材的兒子,與周瑞一家相與得好。
至于白姨娘,原就是賈母給原主準備的陪嫁丫頭,原主久未開懷,為子嗣計自己做主給了林如海。雖然林如海也推卻幾次,無奈原主都以榮國府的規矩給勸了回去。賈敏聽了不得不罵原主一句,你都嫁進林家了,竟然還用榮國府的規矩給丈夫塞姨娘,這也就是林老太太已經去了,不然說不得要讓林如海的後院百花齊放。
不對,賈敏心下一突,想起林如海的後院雖不是百花齊放,可還是有嬌花三兩枝的。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哪怕自己已經知道大概,還是要細聽林如海查到的情況。林如海便接着說下去:
這位白姨娘竟是原著裏白老媳婦——也就是金钏、玉钏之母——的小姑子。自做了姨娘,不過是開臉那一日林如海去她房裏走了一回,後頭便全做沒有這個人一般。她不得林如海之心,又被人挑撥幾句,竟以為是原主面做賢惠內裏藏奸,将一腔恨意都算到了原主身上。
幾下裏湊到一起,連上那周瑞來揚州竟未到林府,卻暗暗與秦嬷嬷幾個見過面,後頭指使的人是誰不問可知。
賈敏只覺得自己一陣陣的頭暈,想不出原主做了什麽天怒人怨之事,讓王夫人千裏迢迢還惦記着害自己。林如海見她氣色不成氣色,呼吸都弱了幾分,擔心道:“此事我自會料理,夫人還是養身子為要。”
“我自是要養好身子,好好生下我們的兒子,讓那想害我的人看看,可能奈我一分。”賈敏心下發狠,自己的異能在末世發揮不出來,只能到這個紅樓世界來磨練,可是就有人想着要自己的命,她哪裏忍得住?
為怕吓着孩子,賈敏不信也得信了,叫過自己的大丫頭紅梅:“抱着姑娘去散散。”又答應黛玉一會兒還陪她,才把小人兒給哄走。
等到黛玉出了門,賈敏臉上再無一絲笑意,向着林如海道:“老爺即已查明,想來也有了那幾個奴才的供詞,便将他們交給我處置好了。”不親自料理了這些背主的奴才,對不起原主将這具身體讓給自己。
林如海十分不放心:“你身子勞累不得,只說自己想要怎麽處置便好。”
想想自己這具身子,連上一世的賈瑚都不如,自己肚子裏還有一個,賈敏也就不再逞強——她可是想把肚子裏這個好好生下來,不管是男是女,都能與林仙子做個臂助。
因此賈敏便将自己的打算說給林如海聽:即是王夫人敢向她動手,那就直接把她動手的證據交給榮國府處置好了。不過這一次她可不打算交給賈母,而是要交給賈赦,誰讓賈赦雖不管家,卻頂着榮國府當家人有名頭呢。
還有那幾個背主的奴才,加上她們的親故之人,賈敏一個也不留,都要當成人證給榮國府送回去,還讓林如海再請大夫來,看看歷年榮國府送來的東西之中可有關礙。如果有的話,也随着那幾個奴才一并送回榮國府。
林如海初聽面色已經凝重,聽到後來完全被驚着了:夫人這是要與榮國府撕破臉呀。
賈敏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裏,面色雖然還不好,眼裏卻透出堅定來:“老爺是不是覺得我處置得太過,絲毫無情面可講?”不等林如海搖頭,接着說道:
“自我進了林家的門,每年三節兩壽、侄男侄女出生滿月之禮,自問對娘家無不盡心之處。看着娘家添丁,我只有替他們高興的,就算羨慕也未起任何嫉妒之心。誰想到,我喝那十來年的苦藥,竟然是被人害的。那人害我我不惱,可是害了我的孩子,我卻忍不得。”
這些年賈敏受了多少風言風語,林如海也不是沒聽到過,甚至外出赴宴之時,就有人當面送丫頭,話裏話外都是讓他子嗣為重,即是賈敏自己不能生養,那讓她安養于正室也算對得起她了的意思。
自己一個大男人聽了尚且氣憤難平,夫人一個內宅女子怎麽受得?林如海拍拍賈敏的手:“害人子嗣,确乎難容。只是這将證據交給大舅兄?”他行嗎?
賈敏也知這是死馬當成活馬醫:“這送陪嫁回榮國府,也不必替誰遮掩,只管叫人一路妥當押着進京,有人問起直說無妨。到時直接送到大哥那院子,就算是他要向老太太禀報,也得把人再帶出來走一遭不是。”榮國府想遮掩,也得看他們遮掩得住不。
雖然有利用賈赦之嫌,賈敏心裏卻并不內疚:這一世的賈瑚還是沒敘齒便夭折了,張夫人也在生下賈琏之後不久便一命黃泉。賈敏覺得都是賈赦一味的愚孝忍讓,才讓張夫人早逝,現在讓他做這把刺向王夫人的刀,不過是讓他将功贖罪。
林如海卻覺得事情不會如賈敏想得那麽順利。縱是這樣想,看着賈敏氣憤難平,自己心內也恨那個王氏到了十二分,便就不從中說和,先将那些奴才的供詞一式做了幾份,一一讓他們簽字畫押,又将幾個做惡多的奴才都灌了啞藥,還有的挑斷手筋腳筋,防着榮國府再将人放過。
等到林如海請來查看榮國府歷年送來的東西後,深覺只是将那些人送回榮國府太便宜他們,索性将那些奴才的兒女遠遠發賣,終身也別想見上一面——你們不是有心害別人的兒女嗎,那就先自己骨肉分離吧。
那些奴才看到停在江面上的船只,又看到堆在自己身邊的那些東西,臉色更加灰敗了兩分,知道自己進京回到榮國府,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賈敏即做主将那些背主的奴才送回榮國府,就不管他們做何想,一面安胎,一面得想法子讓巡鹽禦史府後宅能維持運轉。原本林家也有些世仆,不過自原主當家之後,在秦嬷嬷的吹風之下,漸漸都換成了自己的陪房。
那些被頂了位置的林家的世仆,心裏哪能沒有想法?不過身是奴幾,主子不用也只能眼看着原主的陪房在府裏橫行。現在這些人一去,府裏的主子總要有人服侍,便有人想着該拿喬一二,免得主子下次又随便把自己換了地方。
因賈敏身邊的大丫頭也去了兩個,黛玉的乳母也得重新選過,就連府裏的大管家、二層管事也得另委,很是忙亂了幾日。就在這幾日裏,不是飯送得遲了,便是藥煎得慢了,賈敏心中暗暗記下,仍一心保養身子,勸自己不值得為幾個奴才生氣。
她這裏行事自有章法,那些奴才倒坐不住了,一日幾個二層管事竟鬧到了林如海面前,說什麽太太用人不公,有能的不用只任人為親,要求老爺給他們個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