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賈敏只看了一眼前氣喘籲籲來給自己報信的小丫頭,就毫不在意的把注意力重新轉回跟自己日漸親近的林仙子身上。
見賈敏全不似自己背後之人所說的那樣,最在意老爺對她的看法,生怕老爺覺得她不夠賢惠、不善治家,聽了消息便會急慌慌去外院向老爺解釋。小丫頭不由急道:“太太還是快跟老爺說清楚,省得老爺誤會了太太。”
賈敏這才又看向這個小丫頭,不過剛留了頭,兩只眼睛骨碌碌的一看就不是安份的,好笑道:“我為什麽要向老爺說清楚,有什麽需要向老爺說清楚的?”
小丫頭更加着急:“太太的陪房們都被老爺打發了,可見老爺已經不信太太。要是現在太太再不和老爺解釋的話,日後老爺更該跟太太離了心。”
“嗯。”賈敏淡淡應了一聲:“難為你這麽個年紀,竟把話記得這樣清楚。你再想想可還有別人剛才教你、你還沒說完的話沒有?一次都告訴我,我也好看看到底用不用去外書房向老爺解釋。”
那丫頭一時不防,脫口而出:“奴婢都已經說完了。”等見賈敏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一臉的焦急盡情褪去,愣愣的看着賈敏回不過神來。
賈敏這才向着自己身邊新挑上來的大丫頭春風道:“問問這丫頭原在哪裏當差,是誰家的,怎麽就能直直跑進我的院子,守門的婆子怎麽就敢放她進來,跟她家是什麽關系,府裏還有哪家跟她家是沾親帶故的。查清楚了一體都在院子裏跪着,等老爺回內宅了處置。”
春風剛才也聽了那個小丫頭說的話,不放心的問:“太太……”是不是該想着怎麽向老爺解釋一下:前幾日府裏剛把所有跟陪房沾親帶故的都送回了京,聽說府外已經有人說閑話了。
現在太太又要查這個丫頭,府裏的下人聯絡有親,跟太太的陪房一樣撥出蘿蔔帶出泥,查下去就不是一個兩個人的事兒。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會不會認為太太待下太苛?那些鬧事的管事,更是府裏幾輩子服侍的老人,再有一言半語傳出府去,太太的名聲不就被這些刁奴敗壞了嗎。
賈敏微微一笑:“我現在正在養胎,平安誕育子嗣才是府裏的大事。”林如海要是分不清他兒子跟幾個奴才孰輕孰重的話,他也就不會讓無數同人作者極盡溢美之詞了。
且看看這位前科探花,是不是真的智珠在握吧。
至于那個鼓動着奴才們向林如海告自己狀的人,賈敏覺得根本不用在意:在絕對權利面前,陰謀詭計不過是随手可以撚滅的一點火星。不過火星雖小,還是及時掐滅的好,免得一時不查讓它燎原,所以賈敏才會讓人順着這個小丫頭查下去。
春風能被賈敏挑到身邊直接做大丫頭,自有可取之處,只這行事爽利知輕重,賈敏便覺得日後可以多多倚重。這不,才出去不到半個時辰,院子裏已經聽到有輕輕哭喊的聲音,人還不少,林如海進門的腳步之聲也已經傳來。
見黛玉也在正房,林如海的腳步打了個頓:“玉兒怎麽也在?”
賈敏這幾日保養下來,已經能夠勉強坐起身子,向林如海道:“雖然女孩家該嬌養,不讓這些污言穢語髒了耳朵。可我這身子不知還能撐到什麽時候,若是我去了誰還教玉兒這些?所以說不得她還小的話,總得讓她知道些人心險惡,免得日後讓人兩句話哄了去。”
原著裏,林仙子不就讓薛牡丹幾句話,就哄得金蘭契互剖金蘭語了嗎?自己在這個世界還不知道能呆多長時間,即做了林仙子的便宜娘,能教她多少就教她多少吧,免得跟她親娘一樣,人家說幾句都是一家子骨肉,就當是真心疼愛自己了。
林如海則被賈敏那一句不知道身子還能撐多久給驚了一下,仔細看了一下賈敏的臉色,覺得比前兩日強了一分,才道:“夫人覺得該讓玉兒學學,那就讓玉兒聽聽。”說完,便讓人将那個來向賈敏學舌的小丫頭帶進來。
這時的小丫頭,再不敢抖機靈,向着林如海規矩的磕頭後,就一言不發。賈敏看着好笑,難道這個丫頭還想讓林如海覺得自己持強淩弱?
“說說,是誰讓你到我跟前報信的?”賈敏問的是小丫頭,眼角的餘光卻注意着林如海的神色,見他聽到有人讓小丫頭到自己跟前報信,神色暗了下來,心知這位前科探花對後宅并非一無所知。
小丫頭沒想到賈敏對剛才所說的自己是誰家的女兒、在何處當差一概不問,先問是誰讓自己來報信的,臉上現出懵懂之色:“奴婢就是覺得太太一向心善,那些人不該向老爺說太太不好,這才來給太太報信。”這可是她剛才好不容易想出來的說辭。
林如海都覺得好笑:“你竟是忠心為主了。”
小丫頭真當林如海是誇獎自己,把頭點個不住,不想林如海直接問道:“即是忠心為主,那就該尊主子的規矩。你不過才留了頭,又不在太太院子裏當差,怎麽就敢不經過太太房裏的大丫頭,直接來太太跟前嚼舌頭?”
一句話問得小丫頭出聲不得。春風則已經把小丫頭的來歷打聽清楚了,伏到賈敏耳邊輕輕回明。賈敏微微點頭,看了林如海一眼,見他沒有往下問的意思,自己開口問道:“你娘在秋姨娘那裏,一個月不過五百錢的月例,哪來的銀子給你個小丫頭置辦這麽大的镯子?”
剛才那小丫頭磕頭的時候,足有二三兩的銀镯子就那麽滑出袖口,賈敏怎麽會看不到。小丫頭下意識的想遮住那個镯子的時候,被夏陽一把奪了過來,遞到賈敏的跟前。
賈敏接都不接,讓夏陽直接呈給林如海:“這镯子做工不錯,不是府裏賞奴才們的樣式。老爺應該認識。”
林如海讓她說得老臉微有紅意,也沒接那镯子,向賈敏解釋道:“上次方知府家送年例,我想着這樣的東西夫人看不上眼,便做主每個姨娘分了一個。”
賈敏心裏呵呵一聲,事重任繁的巡鹽禦史大人,竟記得別府年例裏頭幾只不起眼的銀镯子,不會是因人記物吧。
接下來事情問起來便是順藤摸瓜。那個小丫頭眼見着事情已經敗露,又是兩位主子一起問話,就算賈敏與林海怕吓着黛玉,沒讓人打她的板子,也不敢再出言矯飾,将秋姨娘讓她來向太太報信,答應若是太太真去外書房找老爺解釋,還會再賞自己另一個銀镯子的事,自己又是怎麽到的正房,等等等等,都給倒了個幹淨。
至于秋姨娘剛進屋裏如何向着林如海抛媚眼,怎麽裝做被小丫頭陷害,怎麽假哭裝昏企圖讓林如海憐惜,對賈敏來說不過是看戲。這個秋姨娘并不是賈敏做主給開的臉,而是林如海一次酒宴之後帶回府中的,所以賈敏不會說一句如何處置她的話。
自己的陪房犯事,賈敏處置起來毫不手軟,自是要看看林如海對自己帶回府的姨娘,要包容到什麽程度。林如海見賈敏自秋姨娘進來之後,便一言不發,有心想問問她的意見,卻見人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仿佛早料到秋姨娘會如此做作一般,心下自是一動。
“夫人,”林如海只好問道:“這秋姨娘?”
“秋姨娘跟家生子不同。”賈敏氣定神閑的向林如海道:“不過是個別人送給老爺的玩意兒,連個奴籍都不在咱們府上,老爺自處置便是。若是老爺舍不得,留下也不是不可,只讓人看好別來惹我的眼。”
就算賈敏說得全是實情,秋姨娘還是抑不住自己滿腔的怒火:“奴婢縱是出身卑賤,可也是人生父母養的,太太常日裏憐老惜貧都是裝出來的嗎,竟輕賤奴婢至此。”
這腦回路還真是清奇。賈敏淡淡看了秋姨娘扭曲的臉一眼:“你自己都說出身卑賤,竟還想讓人不輕賤于你?”哪來那麽大臉?
見林如海仍不說要怎麽處置這個秋姨娘,不知是不是孕期使然,賈敏心下生了不耐:“你不過一個姨娘,竟然指使人到正院來搬弄是非。無非是知道我現在懷胎不穩,想着我若是去外書房見老爺,好于途中做耗。”
“只一點我沒想明白,那些二層管事也算是府裏的老人,你一個外來的姨娘,怎麽就能指使動那麽些人?以你的月例,還不至于一下子收買那麽些人。”
“我沒收買二層管事。”秋姨娘立時叫起冤來,那些二層管事可都是男仆,平日連二門都進不得的。她自己居于偏院,若是坐實了收買男仆,這私見外男的名聲如何擔得?老爺若是信了太太的話,自己就別想在這府裏繼續呆下去了。
若是不能在府裏呆下去,秋姨娘不敢想自己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