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吃味

将軍的手啊, 白淨的像精瓷一樣,光潤柔軟。

那樣修長的手指将青陸的小手抓着,略一使勁兒, 就将她拎了出來。

青陸被提溜着丢在地上,拿手扶了扶自己的布帽子,一擡眼,正撞上将軍那雙漂亮的眼睛,帶着審視的眼波看着她。

她心裏有點兒發虛, 嘴上就開始跑火車。

“标下這帽子, 您喜歡?”她指了指頭頂的布帽子,很是得意的樣子,“不是标下吹牛, 整個右玉營,标下的針線活兒絕對排頭名。您若喜歡,标下明日就給您縫一頂,防風防沙還防鳥粑粑,您看您這頭,天庭飽滿, 枕骨凸出……”

話說到這兒,她盯着那兩道冷冰冰的視線, 歪着小腦袋繞着大将軍挺拔的身姿走了一圈。

“呀,您後邊兒還有連山骨,這可是大富大貴的頭型!”她胡說八道,一雙大眼睛開始四處瞅。

她那玉淨瓶究竟被将軍丢哪兒了?那樣小的一個小瓶子, 能放哪兒呢?

細細的風從帳外鑽進來,攀上了辛長星的後脖頸,他轉回頭, 看眼前這小兵眉飛色舞的樣子,忽的起了捉弄的心。

針線活兒不錯?到底是個女兒家,怎麽樣都比一幫爺們縫的好吧?

他忍住想把青鹿頭上的布帽子摘下來的手,往案前一坐,垂目拿過一頁布防圖,問她:“還會摸骨之術?何不為自己摸個吉兇?”

青陸見将軍竟然搭了腔,登時來了勁兒,她矮了身子,往将軍案前一趴,開始為自己鋪路。

“摸骨便如算卦,都是堪破天機的秘術,标下耳朵後頭這塊壽骨,凸出來一小塊,正是長壽之相,命數由天定,若是違背天道,那可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青陸話音兒剛落,将軍眼眉微擡,落在她因側身而坐露出的耳後。

那一小塊肌膚雪白瑩潤,其上果然有微微凸起的骨相,他心中一蕩,低下了眼眉。

“長壽?”他知道這小兵變着法兒地提醒他,不要砍她的腦袋,“把那懸着的寶劍拿來,刺自己一劍,本将瞧瞧你死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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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陸瞧瞧大将軍。

大将軍也瞧瞧她。

視線一撞,青陸眼巴巴,大将軍坦然自若。

嗐,真是嘴欠,好端端提什麽壽命。

青陸眼巴巴地趴在将軍的案前,再看了看那帳壁上懸着的那柄寶劍,一臉的誠懇。

“人都說愛兵如子,愛子如命的,哪有動不動就砍兒子腦袋的老子。”她懇切地說,“再說了,姑媽不是挺喜歡标下的嗎?”

辛長星擱下手裏裝相的布防圖,看着眼前這張不知死活的臉,忽然覺得她誠懇的樣子很能唬人。

“姑媽?”他輕蹙眉,發覺自己完全跟不上這小兵的思路。

青陸把眉頭驚訝成一個倒八字,“翁主啊,您就如标下的爹,翁主不就是标下的姑媽?”

“出去。”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叉出去,想着那玉淨瓶還沒有着落,翁主随時要把她抓過去摸,她掙紮了一下,向着大将軍道:“您別上火吶,标下還有要事向您回禀。”

淩厲的眼風掃過,兩名護衛把青陸放下,轉身出了帳。

辛長星捏了捏眉心,有些無可奈何地将視線移在了青鹿的臉上。

“說罷,若不緊要,本将砍了你。”

青陸點頭哈腰地,賠了幾聲尴尬的笑。

“……就是問您那桶,箍好了沒有?”眼見着将軍的眼底浮起了一層愠怒,青陸忙往回找補,“标下回去連夜學了箍桶,以後專為您箍桶……”

此時此刻,辛長星倏地就回想到,妹妹昨日對他說的那句話。

“您就這麽縱着她胡說八道?”

他都不打算叫人把她叉出去了,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

“出去。”

青陸不死心,拱手道:“這會兒都入夜了,标下服侍您沐浴更衣吶?”

不願意同妹妹一同沐浴更衣,倒在這兒粘纏着他,莫非這小兵當真是不怕他拆穿了她?

青陸卻覺得記挂着她玉淨瓶,将軍去沐浴,勢必要将衣服除下,即便不在衣裳裏,總該藏在帳內某一處的吧?

她打得一手好算盤,将軍卻早忘了玉淨瓶,擡眼望住了她。

“鄭青鹿,把心思放正,不要總打本将的鬼主意。”

鬼主意被當場拆穿,青陸讪笑着摸了一下腦袋。

怎麽辦呢,橫豎賴在這裏是不成了,她卻行了幾步,眼睛一撇,瞧見了将軍案旁的地衣上,落了一個金燦燦黃橙橙的鑲寶石的镯子。

那镯子孤零零地躺在地衣上,發着孤零零的光。

青陸心頭一撞,忽地覺得自己對這镯子有幾分熟悉感。

她停下了後退的腳步,蹑腳上前,将镯子拾了起來,手心裏沉甸甸的,她有些愛不釋手,兀自端詳了許久。

眼前人的身影久久不動,辛長星微微擡目,正望住了那小兵拿着那一圈镯子。

瑩潤的金光映着那小兵的面龐,使她有些恬靜的樣子。

辛長星晃去了心頭的那一絲兒悸動,怒意上浮,沉聲道:“放下。”

驟然一聲寒冽的呵斥,将青陸吓了個一哆嗦,手中的镯子應聲而落。

辛長星眼底愠怒更盛,一把将那镯子接在手裏,眉眼沉沉,像是暴雨将至的預兆。

青陸心頭跳了一下,硬着頭皮想致歉,卻見那眼前人眼神似刀,淩厲地飛了過來。

“私闖将軍營帳,觸碰他人之物,鄭青陸,本将是不是太縱着你了?”

将軍手心攥着那一圈金镯,眉眼冷的像冰一樣,喜怒無常的大将軍,青陸早已看掼了,依着她平日的脾性,一定插科打诨地混過去,可今日不知怎麽了,青陸心裏頭忽地湧起了一股子反叛的沖動,她犟頭犟腦地擡起頭,迎上了将軍的視線。

“回禀大将軍,标下不過見這金镯掉落在地,想撿起來罷了,您發這麽大火,實在沒道理——這金镯您若是珍惜,就該好好地收藏放放好,而不是将它碰落在地,再遷怒無辜的标下。”

眼前的小兵梗着脖子,一副犟頭犟腦的樣子,瞧上去倒像是在為這金镯的主人打抱不平似的。

辛長星忽地就有些頹然。

是啊,若是珍惜,又怎能将它掉落?

他頹然地低下頭,揚了揚手,示意讓她出去。

青陸說完這番話,氣兒倒是順了,可随之而來的卻是後怕,正等着将軍的發落,卻見他揚了揚手,叫自己出去了。

她也不惦記着自己的玉淨瓶了,悄摸兒地就溜出了将軍帳營,逃出生天去了。

帳外一輪圓月飛升,瑩潤的光照在了黃沙窪裏幾個帳篷上,那其中有一個傷心欲絕的人。

青陸溜回了夥房,略略洗漱了之後,便操着針線,給大将軍縫了一個帽子,這才蒙頭大睡。

做了一夜荒誕無稽的夢,晨起便扛着鏟子去操練,到了傍晚歇課,她回了夥房洗漱,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衫,蹬上用大将軍靴子改的小靴子,将自己收拾的幹淨利索,拎着二斤糕點,便踩着黃沙往部營去了。

左參将救了她兩回,第一回 是她嫂娘那事兒,第二回便是魏虎頭魏鵬欺侮她那回,自上回之後,她再也沒見過魏虎頭和魏鵬等人,聽說是被左參将處罰了,這樣的大恩,她至今還沒報答。

青陸生怕翁主又來找她,行路就行的賊頭賊腦的,剛走到部營的門前,便見左參将從部營的一扇門裏出來。

暮色四合的時分,殘陽慢慢往部營瓦房後落去,空氣中有股幹燥的稻草味兒,左參将踏下臺階,見小兵青陸拎着什麽物事兒走過來,唇角便浮了一點笑意,凝在了那笑窩裏。

青陸上前呵腰拱手,向着左參将行了個軍禮,笑眼彎彎。

“參将大人,您幫了标下這麽多次,标下一直沒尋着機會向您道謝。”她将手裏頭的兩包糕點揚了揚,“标下去了一趟右玉城,稱了二斤糕點,您得空兒的時候嘗嘗。”

左相玉并不願拂了這小兵的美意,笑着接過了她手中的糕點。

這小兵同旁的兵卒不一樣,他面色稚嫩,有着少年人獨有的清澈,便是再長大一些,也是清秀天真的樣子。

“你是本将帳下的兵士,本将自有管教的職責,不必客氣。”他笑的溫潤,“被打傷的地方可好些了?若身子還有疼痛,可請營醫再診治一番。”

青陸看着左參将笑,心裏頭特別的熨帖,她搖了搖頭,拍着胸脯向他吹牛:“多謝參将大人體恤。标下壯得像頭牛一般,歇兩天早沒事兒了。”

青陸将胸脯拍的咚咚,左參将看着她笑意盎然,這一幕卻正好落進了剛出部營大門的大将軍眼裏。

殘陽終于落進了部營的背後,天似乎一霎兒就轉暗了,廊下的燈便麟次點亮了。

部營裏剛散了一場研習沙盤的會議,左參将卻久久不歸來,十幾位将官簇着一個英挺清俊的人,在檐下站成了肅殺的陣型。

辛長星靜靜地站在檐下,燈色清冽,照在了他的眉眼。

眼前那小兵笑眼彎彎的,和左參将談笑晏晏,那樣春風拂面的樣子,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心裏難免惘惘,那小兵卻感受到了來自側方的注視,轉過頭便看見了那高大的輪廓。

青陸吓的心頭一撞,下意識地就想逃跑,好在左參将一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想到自己懷裏,還揣着昨兒給大将軍縫的帽子,這下來了底氣,一溜小跑地往将軍跟前兒跑去,将那帽子拿出來,獻寶一樣地獻上去。

“大将軍,标下給您縫的帽子,齊活了!”小兵仰着頭,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大将軍的視線慢慢地挪到帽子之上。

這帽子的顏色實在刺目,比那北胡大草原上的綠草綠樹,還要再綠上幾分。

作者有話要說:  看甜餅,我也捏過又像女孩又像男孩兒的臉哎~

謝謝夏天總是短暫 小仙女對我的支持~

哎,作者姐姐沒啥要求,就希望能夠有人收藏一下我的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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