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玉蘭朱釵,更襯得她皮膚晶瑩似雪,整個人看起來清秀又端莊。紀秋雨不過才長她兩歲,可是胸前已見豐盈,胸前的布料都有些發緊。紀桑田直愣愣地看着她的胸部,紀秋雨不好意思的笑笑,上前拉過紀桑田的手,“二妹妹身子好些了麽?我聽說你病了好些日子,你今天要是不來,我和娘親還打算去看看你呢!以後可別這麽不小心了,幸好你是個有後福的,否則……你叫大伯父大伯母怎麽辦?”

嘴也挺甜,聲音也挺好聽的,她這個大姐姐當真人如其名,就像是十月裏的秋雨那麽纏綿溫柔。

三個小姑娘站在院裏的紫藤花架下密謀着一件大事。

“咱們晚上去偷菜圃怎麽樣?”紀秋香賊兮兮的問紀桑田和紀秋雨。

“偷着蔥,嫁好郎;偷着菜,嫁好婿”。未婚少女如果在中秋夜偷得別家菜圃中的蔬菜或蔥,就表示她将來會遇到一個如意郎君。紀秋香不知道從哪聽來的這個習俗,極力的撺掇紀秋雨和紀桑田一塊偷菜圃去。

紀秋雨正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這個年紀的少女對愛情充滿了美好的渴望和幻想,聽秋香這麽一說,紀秋雨也動心了。不過她畢竟是肖氏一手調/教出來的小家碧玉,心裏在期待嘴頭上卻不說出來,她不說話就可以當做默許了。

“怎麽樣啊?二姐姐,你到底去不去?”秋香抓着桑田的胳膊搖擺着,“我今天跟我爹去鎮子上時聽人說的,據說特別靈驗,騙你我就是小狗!”

桑田有些好笑,“你才多大啊?四歲的孩子也開始考慮嫁的好壞的問題了?”

秋香一副“你傻啊”的鄙夷表情,“我娘說了,嫁人可是終生大事,要從小就開始細細籌劃。”秋香見桑田面露凝色,決定大發慈悲給她好好解釋一番,“你知道什麽叫嫁個好男人嘛?寧當鳳尾不當雞頭,寧可給大戶人家做妾,好歹還能保個衣食無憂呢,要是找個像大伯父……”

秋香想說,要是找個大伯父那樣的,老實窩囊,一輩子只能是受窮的命。只不過,她還沒說完,就被秋雨喝止了。

“你這孩子怎麽越說越沒邊了?娘親平時是這麽教你的?”秋雨一直都是溫婉羞答的,難得高聲說一句話,但是她要再不制止自己的妹妹胡說八道,恐怕這個缺心眼的妹妹就要把紀桑田給得罪了。

秋香有些委屈,心想,娘本來就是這麽教我的啊!但是秋雨一個眼神,她也不敢再說了。

他們不用說,紀桑田也能猜出來肖氏平時是怎麽教育這兩個姑娘的。秋香小小的年紀就能把攀龍附鳳的這一套理講得這麽明白,只怕是受肖氏影響很深。而剛剛又提到了紀聲言,想必自己這個爹已經成了人家口中的反面教材了。

紀桑田摸了摸下巴,似乎是思索了很久,最後還是說,“算了吧,我就不去了,最近身子不舒服,跑兩步就喘,就不跟你們湊這個熱鬧了。”

紀桑田跟這個兩姐妹在一塊玩兒總覺得自己是個被隔離的外人。雖然,她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就連宋玉和紀聲言對她來說都是外人,但穿越了二十天,她已經培養出了點歸屬感。她知道,自己現在是和紀聲言宋玉拴在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還知道,他們一家三口和二房他們并不是一個路數的人。

一家人吃了頓還算安樂和美的中秋團圓飯,這頓飯吃的比紀桑田想象的氣氛好多了。薛靈芝一反常态的不拿尖酸刻薄的話諷刺他們,而二伯父紀聲行和二伯母肖氏更是出奇的待人親切,一個勁兒的給紀桑田夾菜,囑咐她多吃點東西長點肉身體才能健康。

“你們三個既然吃完了,就出去玩一會兒子罷!外面月亮這麽圓,三丫頭不是鬧着要賞月麽?你們兩個丫頭帶她出去看看,我們幾個大人好好說說話。”薛靈芝對秋雨和桑田吩咐說。

紀桑田不想出去喂蚊子,奈何秋雨已經規規矩矩點頭應“是”,紀桑田求助的看了一眼宋玉,宋玉朝她微笑的點點頭。紀桑田只得不情不願的跟着秋雨秋香出去了。

紀聲行為紀聲言倒了一杯酒,站起來向紀聲言作揖,“大哥,這是我們自家釀的桂花酒,你嘗嘗味道怎麽樣,好喝的話帶幾瓶回去。”

紀聲言站起來傻笑,痛快的将酒一飲而盡還連聲贊好,宋玉心頭浮現了一種不好的預感,眉頭也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哥哥,自打老爺子去了,咱們哥倆好久沒有坐下來好好喝幾杯。我知道,你和嫂子因為分家的事心裏或多或少會怨我,其實兄弟心裏也苦啊!”說着,紀聲行拿袖子抹了一把臉,喉嚨也有些哽咽的說不出話。

紀聲言拍拍紀聲行的肩膀,“老二這是說什麽話,大家是血肉至親,我又怎麽會怨你?”

薛靈芝也勸紀聲行,“早跟你說了多少次,老大不是那等心胸狹隘的人!你的苦楚他都知道,這年頭誰都活的不容易,家裏那麽多孩子要養活,秋雨的婚事到現在還沒定下來,真是愁壞了人。”

宋玉一點都不想接這話茬子,秋雨不定婚事是因為眼光太高,明明就是個山雞,再漂亮也是個山雞,卻偏偏要做那鳳凰。挑不上合适的人家能怪誰?再這麽眼高手低的遲早把自家閨女給耽誤了。

“怎麽?秋雨那樣的丫頭,就算配蕭家的少爺也配的起,怎麽會到現在還沒定下婚事?”紀聲言有些詫異。他說這話是有些誇張了,蕭家是碧溪村的地主,秋雨雖然相貌舉止是出挑的,但是以她的出身只能給蕭家小子做妾吧!

作者有話要說:

☆、算計,放風,得罪

秋雨是塊香饽饽,紀聲行夫妻可不想随随便便把姑娘嫁了,既然可以找個好的,何必屈就于這些山野村夫呢?

兩口子心裏早就盤算好了,蕭家小兒子蕭狄正到了适婚的年紀,因為是個不受人重視的庶子,所以親事一直被耽誤到現在。雖然婚事還沒定下來,但已經有不少人家拜托媒婆上門撮合,紀聲行夫妻雖然還沒行動,但是心裏一直惦記着呢。

肖氏也站起來為紀聲言和宋玉倒了滿杯的酒,帶着一臉讨好的笑舉起自己的酒杯,“哥哥嫂子,我是個婦道人家,按理說不應該喝酒,可是今日我是真心拜托哥哥嫂子一件事,不管哥哥嫂子答不答應,我都先幹為敬了!”

說着,肖氏一仰頭,一杯酒就灌下肚。宋玉勸了兩句,就是不問是什麽事。想都不要想,這兩口子今天來這一出,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呵,這頓飯能比鴻門宴好多少呢?

紀聲言:“弟妹有話好好說,不必這麽客氣。”

宋玉在心中冷笑,她這個傻丈夫,說他點什麽好?

肖氏這才楚楚可憐的開口,“大哥,秋雨是我的心肝,一個女兒家我不圖她光宗耀祖、出人頭地,就盼着她能嫁個好人家,想必你們對桑田的心也是一樣的。

秋雨這孩子打小就懂事,你們都是看她長起來的,她的脾性你們還不知道麽?我……我實在是不想因為出身讓孩子矮別人一頭……”

宋玉心想,這出身是天注定,還能說改就改的?別拿他們家桑田說事,她可從來沒指望自家閨女飛黃騰達,找個老實的知道疼人的嫁了就足矣。這村子大部分都是農民出身,誰比誰高一等?還不是你們心比天高?

“縣裏驿站那有缺兒,聲行挺想去裏面謀份差事的,他和幾個驿卒交情不錯,進去也能有個照應,還不至于被人欺負。但是這世道,就算是個小小的驿卒①,不花點錢能進麽?我們東拼西湊還差那麽十兩銀子,如果不是真到難處,我們兩口子怎麽好意思麻煩哥哥嫂子?”肖氏看起來很為難,接着說道,“要是聲行真能找到那樣的差事,月奉穩定了,沒個幾年就能把銀子還給你們,等到聲行混出頭了,還能拉哥哥嫂子一把,所以……”

薛靈芝插嘴說,“一人得道,雞犬還能升天,要是全家沒一個出頭的,只能一直受窮。”

紀聲言抿着唇不說話,宋玉搖搖頭,“我們也想幫把手,可是你看我們家這日子,蓋房子的錢都是借來的,是真的沒有了積蓄。”

肖氏漲紅了臉,和同樣沉默的紀聲行對望了一眼,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開口,“嫂嫂家不是還有頭牛②麽?橫豎養着也是挑費,倒不如……哎……”

紀聲言夫妻這是徹底聽懂了,這是沖着他們家那頭牛來的。其實他們家過的如此拮據,夫妻倆早就商量要不要把牛賣了,可是最後還是沒舍得,自己不賣不舍得倒被別人惦記上了。

真可笑,以為進了驿站就能多長幾分臉面找媒婆去蕭家撮合了?也不看看蕭家是個什麽人家,財大氣粗還真會把這種打雜的小吏放在眼裏?而且,那蕭狄是個庶出,在蕭家根本那樣的人家根本擡不起頭,閨女嫁過去只有受氣的份,這兩口子的算盤真是打偏了。

宋玉在桌子底下不停的搓手,想給紀聲言使個眼色,可是紀聲言壓根就不看她。宋玉心想,壞了,她這個傻相公這次肯定又要被人牽着鼻子走了。她十四歲嫁到紀家,到了如今已經十二年了,她這個相公忠厚老實,脾氣好又會疼人,相親鄰裏的沒一個說他不好的。可他就是人性太好了,好的是個阿貓阿狗都敢騎到他頭上,若是外人,宋玉還能幫把手說叨說叨,不讓自己的爺們受了欺負,可是一遇到紀聲言的老娘和兄弟,她可就沒有辦法了。

對父母孝順的人,對自己的媳婦兒女也不會太差,可是紀聲言就是太孝順了,一點也不懂得為自己打算考慮。他總是以為,父母既然生養他,那他這條命也是父母的,父母說什麽都是對的,就算要剜他的心他都沒有意見,更別提一頭牛了。

完了完了,他們家這回最後一點家底也要被掏空了,以後的日子只會越過越窮。朝門口看,外面是無邊的黑暗,宋玉怎麽都看不到盡頭,也許出了薛靈芝家,等待她的是更苦更難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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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家三千金摸黑來到村東頭一戶人家的菜地,這還是秋香帶的路。

菜地裏種的都是大白菜,一排排整齊的躺在菜地裏,如果不是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幾聲犬吠,這會是一個靜悄悄的夜。

秋雨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說,“要不……咱還是回去吧?萬一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桑田剛想附和,她本來就不想來偷什麽菜,農民伯伯種點菜容易麽?雖然他們三個都沒惡意,但偷就是偷,惡小也是在為惡啊!

這一路她都已經勸過秋雨秋香好幾次了,最後反被秋香嘲笑她沒種,她那個牛脾氣一上來就跟着撩話,“你看我敢不敢!”

秋香見秋雨也打退堂鼓,扯着秋雨的袖子磨蹭,“姐!你都要定親了啊!還能有幾次機會啊!這種東西,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也不多偷,就摘兩片菜葉子成嗎?”

這個時代的人們有多迷信她算是知道了,桑田心想,秋香妹妹吶,你說你小小年紀怎麽對偷菜有那麽強烈的執念啊?是不是開心農場玩多了啊?

秋雨姑娘捏着帕子,經過了一番激烈的心理鬥争,終于說道,“好,不過,咱們不要一起進去了吧?留個人來放風,到時候再換怎麽樣?”

桑田馬上自告奮勇“就我吧!我給你倆放風,你倆麻利大膽的去吧!”

秋香“哼”了一聲,“還不是自己怕不敢去?”

桑田真恨不得在她那張胖臉上打上一拳,把你揍成一個豬頭!熊孩子,你真以為我怕你呢?

哎,也就是想想,哪能真和個四歲的孩子計較啊!一個四歲的孩子長的比自己還威武雄壯,等她長到套馬杆的娘們那個年紀不得回來把自己一屁股坐死啊?

秋雨和秋香去了,桑田就自己站在原地打打蚊子,累了就低着頭拿腳尖畫圈圈,總之就是閑不下來。

村東的宋娘子摔斷了腿,宋娘子的兒子來請謝賢親自去看看,那時謝元修謝賢父子倆正起了争執,金洪在一邊吓的大氣不敢喘,生怕這父子倆争到最後一個氣的回京城,一個氣的把另一個趕回京城,幸好宋娘子家來請人,謝元修自請随去這才化解了尴尬。

謝元修想,這樣也好,雖說好好一個花好月圓夜就這樣被毀了,但他也不能保證自己留在家裏會不會一時沖動說出什麽讓他後悔的話。因着陳年舊事,他和父親之間心結頗深,父子倆能有今天實屬不易,他不能讓兩人好不容易才建立的關系再次崩塌。

他故意拖了幾個時辰才從宋娘子家走出來,穿過一條林徑小路正是一片菜地。

銀白色的月光揮撒在大地上,卻依舊融不開這夜裏幽幽的墨色,那小小的背影就在墨色中低頭扭捏着,顯得孤獨又伶仃。

謝元修提着燈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自覺彈出一米遠,看見來人拍着那平平的胸脯,“吓死我了!怎麽是你啊?”

謝元修聞言一笑,“人家賞月都是朝天上看,你怎麽低着頭?地上有什麽?”

“月亮有什麽好看的。”桑田對謝元修半搭不理的小聲嘀咕,但又忽然意識到自己的任務是守門放風,馬上換了副嘴臉。“诶?你怎麽在這兒啊?今天可是中秋節快回去賞月吧!你們讀書人不是最喜歡對着春花秋月吟詩作對麽?如此良辰美景可不能辜負,快回家去吧啊!”

謝元修抱着胳膊,低着頭不解的看這個小人,“我不知道是哪裏得罪你這個小孩兒了,我怎麽覺得你看見我就跟看見街頭惡霸似的?”

桑田心想,大哥,不是你得罪我,是你每次出現都不是時候好吧?第一次見就動手動腳給她擦頭發,第二次又盯着人家腳看,現在又在這種時刻出現……

“沒有沒有,我是崇拜您,您醫術高明,又有氣質,我一看見您就覺得自己特別渺小特別無知,真的。您快回家去吧,我在這吹吹風涼快涼快。”桑田雙手合十做了一個拜托的姿勢,您老人家再不走秋雨他們就該出來了,撞上個正着可就出事了。

謝元修一臉莫名其妙,走了五步又回頭看,站在高處正能看見菜地裏另外兩個小小的人影,再看那紀桑田站在菜地邊上,心裏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你怎麽又回來了?”

謝元修看她瞪着大眼睛,這小姑娘本就臉小眼睛大,瞪大眼睛的時候更顯的人長得怪異,他“啧”了一聲,做出了一個決定。

秋雨和秋香搬了兩顆大白菜,出來時卻不見紀桑田的身影,秋香罵道,“她人呢?哼!就知道她靠不住!姐,你說這丫頭該不會通風報信去了吧?”

秋雨柳眉微蹙,“她再怎麽說也是你姐姐。”

秋香別過臉,“她髒兮兮的,我才沒有這麽寒酸的姐姐呢!”

秋雨也不知道她這個妹妹小小年紀怎麽對桑田那麽大成見,但冰凍三尺并非一日之寒。而且……桑田和她們關系确實不好,她就算去打小報告,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秋雨摘了兩片菜葉子,也算偷過人家的菜。其實一開始也打算只摘兩片葉子的,只是姐妹倆一時貪心就……好在如今回頭也不晚,秋雨把兩人要搬回家的菜撂了回去,姐妹倆快步趕回了家。

作者有話要說: ①驿卒屬于胥吏,類似于底層公務員,大部分出身也是來自底層社會,社會地位很低,名聲也很臭~不同的朝代情況有些許差別,但是日子也不會太好過就是了。

有時候驿卒會受過路官員欺淩啊受到上級克扣什麽的,也挺倒黴的,不過要是足夠不要臉的話,總能在別的地方補回來(此處省略一萬字……)

在那種古代具有事業單位性質的地方打雜聽起來還是不錯的,一年受雇銀七兩到十兩不等(明朝),農民收入不穩定,驿卒和農民比起來誰更好一點就見仁見智啦~

女主她二伯争着要去當驿卒肯定是有他的理由~後面再告訴你們~

②貼個文裏的貨幣單位,網上借鑒來的

1兩黃金 = 人民幣2000元 = 10兩白銀

1兩白銀 = 人民幣200元 = 1000文錢 = 1貫(吊)錢

1文錢 = 人民幣0.2元

古代的耕牛是很貴噠(現在也不便宜)~而且有越來越貴的趨勢~在南宋非常時期,一頭牛100貫錢,咱們別算非常時期的,就算是北宋10貫錢一頭牛,那也得十兩白銀了~所以說,女主家也沒窮到那種程度,還有頭牛墊底了~

不啰嗦了,那個啥,大家嫌我啰嗦盡情跳過有話說哈~【快來人辣!把這個啰嗦的作者拖出去——】

最後祝大家高考順利~~~都超常發揮~~~保持一顆平常心~你們是最棒噠~加油~~~~

☆、戲弄,贈藥,偷聽

紀桑田跟在謝元修身後無比的怨念,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她早就把他千刀萬剮了。

這個神經病,非要自己跟他回家去,還說什麽不跟他回家就找人來抓秋雨和秋香。堂堂一個身長八尺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竟然威脅她這麽一個“楚楚可憐”的弱女子,真是小人行徑啊!白瞎了他這一副好皮囊,死小鬼,要不是她現在被迫塞在一個十歲女娃兒的殼裏,她一定得好好教訓一下眼前的臭小子。

紀桑田嘟嘟囔囔地嘀咕,前面那人忽然停下來,她沒剎住正撞上那人寬大的脊背。紀桑田揉揉自己差點被撞塌的鼻子,氣惱的說,“你幹嘛停下來?”

謝元修帶紀桑田走的是一條捷徑小路,眼前是一條長不夠三公裏,将近一米寬的水溝,對于謝元修而言,他只需要長腿一邁便可毫無阻礙的跨越這條小水溝,可對于紀桑田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謝元修只是回頭淡淡的看了紀桑田一眼,下一刻就走過來提起她的後衣領,紀桑田不受控制的雙腳離地,脖子前面感受到了痛感,瞳孔放大之際又被那人放了下來,再一回頭,自己已經被他提着過了那條小水溝。

紀桑田雙眉直豎,就要發作,“我最讨厭別人提我的衣領!”

因為她現在的身子實在是太過于瘦小,所以經常被人提溜着後衣領拉來拉去。宋玉和紀聲言就經常那麽對她,每次都惹得她很不高興,奈何這倆人是她爹娘她不能發作,可是謝元修憑什麽這麽對她啊?

謝元修看眼前的小女孩鼓着腮,睜着大眼睛憤怒地瞪他,就像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樣。不過,就算是炸了毛也不過是一只貓而已,普天之下哪有他謝元修怕的人?她這副樣子可吓不倒他,反而能把他逗笑了。

他挑挑修長的眉毛,“你還能想出更快的方法麽?你不會指望我陪你繞路吧?那是不可能的。”

謝元修想,不能再逗她了,這個小女孩兒人小脾氣倒挺大。他見過那麽多姑娘,比她漂亮的有,比她家世好的也有,比她脾氣大的倒沒有。京城裏的姑娘都是斯文知禮的,就算是那未曾讀書的垂髫小兒,淘氣起來也是讓人覺得玉雪可愛,不像她,只讓人覺得可笑。

謝元修盯着她的臉瞧了一晌,應該是太瘦太幹巴,所以顯得整個人都沒有靈氣。雖是如此,他還是挺喜歡逗弄她的感覺,以前還真沒逗過小孩兒。看來,把她帶回家是對的,他笑着安撫,“行了,別氣了,一會兒我有好東西給你。”

紀桑田本來想說,誰稀罕啊!但是一想到這家夥上次給她的香發散效果真的很好,香味持久不散,她只用了幾天就能明顯的感受到自己頭發變的順滑了不少。人不能為五鬥米折腰,為變美折腰總行了吧?紀桑田心想,要是他這次再給她幾瓶香發散,她可以勉強原諒這個人對她一系列讨人厭的行徑。

~~

金洪站在院裏翹首巴望着,一看見謝元修的人影就沖出了院子湊了過去。

“大少爺,您可回來了!”

謝元修:“有事?”

金洪苦着臉,“哎嗨!這不是大爺頭風又發作了麽?”

謝元修收起漫不經心,皺眉問道,“現在人怎麽樣了?”

“您走以後就一直不太好,回了房躺着一直在翻身冒汗,這會兒才算真正睡下了。我想趕緊把您請回來,大爺又不讓,還打碎了一只碗。”金洪想想都有些委屈,大爺一向是脾氣溫和的人,摔東西都是很少有的,他好心好意做他們父子二人的和事老,結果一個碗砸過來迸濺的碎片差點沒讓他破了相,“大爺頭風發作的越來越頻繁,脾氣也越來越急躁了,這在以前都是從來沒有過的,怎麽離開京城不但不見好,反而還變壞了呢?”

變壞了?謝元修橫了金洪一眼,金洪立馬不敢說話了。想到謝賢,謝元修才剛放松下來的心又上了弦,他叫金洪留下陪紀桑田在原地等着,自己先進門看看。

紀桑田問金洪,“謝伯伯病了?”

金洪剛受了謝賢的驚吓,心裏正七上八下六神無主呢。在這鄉野之地不比在京城謝家老宅,他以前心裏不爽快還能和府裏交好的下人訴訴苦,可是離開了京城,他身邊就倆人,這倆人還都是主子,他受了委屈總不能和謝元修發牢騷吧?謝元修根本不會聽,能聽的只剩下眼前這個小姑娘了,他也不管和人家熟不熟,索性就把心中不快都傾吐了。

“是啊!老毛病了,從我跟着大爺開始大爺就有頭風病了,那個時候大爺還年輕,這些毛病都不顯,他自個兒也不在意。後來大奶奶去了,大爺的病就重了,動不動就頭疼,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難道是想大奶奶想的?”金洪到後來就是自言自語了,“話說,以往中秋節大爺還有賞月的心,今年連月都不賞了。這次大少爺可真是把大爺氣着了!”

“謝伯伯自己就是大夫,他不知道怎麽治自己的病麽?”紀桑田适時的接了一句,本來聽金洪“大爺”“大少爺”的叫着,心裏好奇他們到底打哪來的,但想到貿然一問難免唐突,只能暫時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

“‘醫人不醫己,教人不教子’聽過沒有?”金洪見紀桑田一臉迷茫,感嘆說,“小妹妹還是太年輕吶!先不說‘醫人不醫己’,你就看‘教人不教子’這句,你看大少爺像是大爺教出來的嗎?大少爺可不随大爺的脾氣啊!”

紀桑田心想,你這什麽跟什麽啊!“教人不教子”是這麽用的嗎?不過,有句話倒是說對了,謝賢脾氣秉性那麽好,謝元修确實不如他爹呢!于是,紀桑田非常意味深長的點點頭,“這倒是啊!你們大少爺有謝伯伯一半就好了啊!哎,同樣生活在一個屋檐的兩個人,做人的差距怎麽那麽大呢?”

一聲從背後傳來的輕咳吓的金洪跳了起來,回過頭見謝元修陰森地看着他。金洪幹笑了幾聲,謝元修從喉嚨裏“呵”了一聲,“有空在這裏嚼舌頭根,還不快進去守着?敢情你剛才的關切都是演給我看的?”

金洪一溜煙兒跑進去了,謝元修手裏拿了個小包袱交給紀桑田,裏面都是些瓶瓶罐罐,他一一交待了那些東西的用途,言罷紀桑田是目瞪口呆。

“你……怎麽竟研究女人的脂粉……你……”

“我給你的東西和市面上那些胭脂水粉能一樣?”謝元修并無多大耐心,最後只問她,“能讓你變美的東西,你不願意要?”

紀桑田見好就收,“願意願意,只是,你為什麽要送我這些?”

謝元修不會告訴她,他只是想利用她試試藥效,他研制的方子是肯定有用處的,只是能不能有驚豔的效果還要有待考證。為什麽要送她?因為……她夠醜吧……

紀桑田要是聽到謝元修心裏的這一通來回恐怕要哭瞎了,不過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還是欣然的接受了這“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不知道紀聲言宋玉是不是還在薛靈芝家,因着薛靈芝家離謝賢家住的很近,紀桑田便打算先去薛靈芝家找找爹娘,順便看看秋雨姐妹倆回來沒有。

只是,她剛進了薛靈芝家的小院,還未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薛靈芝和肖氏的聲音。

“您說,大哥他們真會答應把牛賣了麽?我怎麽覺着心裏這麽沒底兒呢?就算大哥同意,大嫂恐怕也不會同意吧?”

紀桑田沒有聽人牆角的習慣,可是她的腳不由自主定住了,直覺告訴她,這倆人在讨論她爹娘呢!

紀桑田在窗子底下藏好,伸長了耳朵聽着。肖氏的聲音很輕柔婉轉,需要仔細聽才能辨認她說了些什麽,可是薛靈芝可是天生的大嗓門,不用特意去聽,聲音就能飄進來,只聽她說:

“不同意?她還敢不同意?我紀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一個外姓人做主?先不說老大是不是我親生的,我只要養他一場!他就得聽我的!四鄰八方這麽多雙眼睛看着呢!他還敢不聽我的?宋玉她算個什麽東西?生不出兒子的東西,再養一個不中用只會氣人的閨女,說起來我就來氣兒!”

肖氏還是不放心,“桑田年紀也不小了,過兩年也該談婚論嫁了,大哥大嫂就算為了桑田也不會白白把牛讓出來吧?”

“紀桑田?”薛靈芝說起這個名字音調都拔高了,“她還想要個什麽好親事?讓她姓紀已經是給足了她面子!是她八輩子修來的福分!她爹就是個沒人要的野種,她就是野種的野種!看了就招人讨厭!還記得她上次溺水麽?我剛跟她提了賣牛這件事,她當場氣的直抹淚,跟看仇人似的看着我。我不過拿話激了她幾句,她就跑去跳河了,怎麽着?她自己想死還想賴在我頭上不成?”

肖氏心想,這事就算再不通情理,只要有老太太撐腰就是有了勝算,就不怕老大家不把牛交出來。“娘,您別氣別氣,氣壞了身子我罪過可就大了。好在那丫頭活了之後把之前的事忘了,也算是蒼天有眼,要不真賴上您可就壞了。”

薛靈芝被肖氏哄得怒氣去了大半,“老二媳婦,你也別惦記了。老大這回雖然沒直接應承下來,但他那脾氣拗得過我麽?沒事,明兒個我再去老大家敲打敲打,一定把這事定下來。”

紀桑田貓着腰,悄悄離開了薛靈芝家。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最後一天吧?姑娘們繼續加油啊~~~~考完就解放咯~~~~

☆、吹風,耳光,演戲

紀桑田回到家的時候,紀聲言正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

他今日喝了不少酒,頭昏腦脹的,見閨女回來了,對她笑笑,張開手就要紀桑田坐到他膝蓋上來。

紀桑田下意識的掩住口鼻,紀聲言身上都是汗味和酒味,女孩子總是更愛幹淨一些,尤其是像紀桑田這樣嬌氣一點兒的女孩兒。她本來是急于回家求證剛剛在薛靈芝窗子底下所聽到的,可是看到紀聲言像一個酒鬼似的,她今晚實在不想跟他說話。

還是早點洗洗睡吧,紀桑田心想,今天這一天過的也太豐富了。紀桑田緊緊抱着謝元修給她的包裹,想從縫隙中鑽進屋,奈何紀聲言整個人堵在臺階上,她實在過不去。

紀桑田退了回來,宋玉房間的窗子沒有合上,紀桑田往裏扒頭,發現宋玉臉朝着牆躺着,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

八成又和紀聲言賭氣了吧?

聽薛靈芝和肖氏的那一番對話,紀桑田可以猜出個七八分,準是他們家又被算計了。

“惡……”紀聲言忽然站起來扶着牆狂吐不止,看起來很痛苦,他吐出的騷酒水味兒在暖暖的微風的加熱下全朝紀桑田站的方向飄了過來,紀桑田差點沒跟着他一起吐。

嫌棄歸嫌棄,紀桑田最後還是進屋将謝元修給她的包裹放好,然後倒了一碗水,捏着鼻子靠近紀聲言。

紀聲言還在狂吐不止,吐的眼圈都紅了,紀桑田一手捏着鼻子,一手端着水碗,經過了一番心理鬥争,最後還是決定放下捏鼻子的手,輕輕拍了拍紀聲言的背。

等到紀聲言将穢物都吐出來了,人也清醒了大半,紀桑田将水送過去,踮着腳尖喂紀聲言漱口,又讓他喝了幾口才作罷。

紀聲言拍拍閨女的頭,半醉半醒的笑,“閨女,爹對不住你啊!”

“對不起”是一句最沒用的話,紀桑田最讨厭聽這些,耐着性子聽紀聲言絮叨。她朝裏屋看了看,對紀聲言說,“爹,要不咱在外面轉轉,吹吹風您也好受一些?”

紀聲言在紀桑田的攙扶下,圍着自家小土房溜了幾圈,等他走路不再那麽搖搖擺擺,紀桑田才開口問他。

“爹,是不是和娘又吵架了?”

紀聲言低頭看看瘦弱的女兒,想掐掐她的臉蛋卻掐不出肉來,頓時更覺得心酸。“阿田啊,每次都是爹不好,你娘她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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