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可是爹卻不能順她的意……”

紀桑田心想,你也知道你不好啊?知道不好還不改?

紀聲言問她,“桑田,以後你許了人家,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夫君……對你來說,是你夫君重要還是你爹娘重要?”

紀聲言見女兒呆呆的望着他,剛問出口的問題就後悔了,她年紀那麽小,自己怎麽能問這樣的問題呢?這樣大的女孩兒應該和秋雨一樣穿漂亮的衣服,像朵花一樣被父母呵護着,而不是早早的成熟夾在父母之間、長輩之間左右為難。

“爹,”紀桑田扯扯他的袖子,“都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按理說,如果我有了人家理應是以夫為天的。可是我就是個不講理的人,我不知道那些人口中說的大道理,我只知道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爹娘疼我,那麽爹娘對我的恩情我會永遠記得,爹娘的地位誰也無法取代。就算你們不是我的爹娘,你們對我好,我也會把你們放在第一位。如果你們是我的爹娘,卻一個勁兒的傷害我,那我根本不會把你們放在心上。說到底,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還是相互的,有來才有往啊!”

紀桑田這番話說的半真半假,她對紀聲言還真沒那麽深厚的感情,她只是在心裏把紀聲言想象成自己的親生父親,哎,自己的親生父親才不會看着自己和母親受委屈被欺負呢!同樣都是父親,怎麽做人的差距就那麽大呢?

紀聲言若有所思,“閨女,你覺得祖母對你好嗎?”

“不好。”紀桑田想都沒想就說出了口,紀聲言不再往下問,只是嘴角往下垂了垂。

~~

“閨女,明兒個爹帶你去鎮子上吧!你不是一直想去鎮子上看看麽?”紀聲言臨睡前來到閨女的房間,見閨女也沒睡着,便俯下身子在她額頭親了一下。

紀桑田從小溪撿來的石頭正在她被窩裏藏着呢!“明天我想幫娘在家幹活兒,下次吧!”她雖然想去鎮子上看看,可是這幾天薛靈芝肯定會來家裏找茬,她放心不下宋玉。

果不其然,中秋節後的第三天早上,紀聲言剛挑着扁擔離開,薛靈芝就上了門,手裏還提了一籃子的雞蛋。

那時候紀桑田才剛起,争跑到院裏折柳枝漱口,短短的一會兒功夫,薛靈芝就賞了宋玉一個大耳刮子。

紀桑田回屋時,薛靈芝正從裏屋氣呼呼的沖出來,那氣勢都将紀桑田撞倒在地,雖然紀桑田也有誇張表演的成分,可是一下子摔了個大屁股墩她也很肉疼的,呲牙咧嘴可不是演出來的。

宋玉自己挨了打沒什麽,見閨女摔倒了立馬撲出門,心疼的抹了一把淚,望着薛靈芝遠去的背影,宋玉的眼神冰冷,恨意不加以控制一定會上前撕了薛靈芝。

薛靈芝為什麽會打宋玉呢?還不是那頭牛惹得禍!

宋玉堅決反對把牛借給老二家,但是紀聲言卻在猶豫不決。薛靈芝又來家裏撺掇,宋玉也就索性把話挑明了,這個忙她不能幫,之後就被薛靈芝賞了一個巴掌。

薛靈芝還揚言,她一定讓紀聲言把宋玉休了。

紀桑田再也按捺不住,“娘!爹肯定還沒有走遠!我去叫他回來!”

村前的小溪是出村的必經之路,也是薛靈芝家的方向,她跑的一身是汗,恰好看見了背着竹簍要上山的金洪。金洪攔住她,“紀家妹妹這麽着急是要去哪?”

紀桑田聲音都帶着哭腔,“我娘被打了!我要把爹找回來,金洪小哥,你願不願意幫我找?我爹剛走不久,肯定還沒走遠!”

金洪是個直性子,聽到這等事哪還坐的住!當下就順着紀桑田指的方向找人去了。

紀桑田稍稍放慢了步子,開始積蓄能量,不一會兒就看見前方那個有幾分圓潤又非常矮小的身影。

紀桑田醞釀了一下情緒,沖過去抱住那人的大腿,開始嚎啕大哭。

“祖母啊!求您放過我們家啊!您打我吧!求求您別打我娘啊!她身體不好您有什麽事沖着我來啊——”

紀桑田跪在地上,兩只手死死的環抱着薛靈芝的大腿,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小小的人兒用了全力嚎啕大哭,引的駐足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

薛靈芝漲紅了臉,試着掙脫了幾下,卻引得紀桑田抱她抱得更緊,她支支吾吾罵道,“賤丫頭!快放開我!你到底想幹什麽!”

紀桑田的餘光掃了一遍四下,盡情的表演起來,“祖母!我求求您了啊!您不要逼我爹娘賣牛好不好?我已經好幾十天沒有吃飽飯了,您把我們家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要走了,還不如直接叫我們一家三口去死啊——”

周圍越來越嘈雜,議論聲不絕于耳。其實,薛靈芝偏向小兒子這件事,是個傻子都看得出來。薛靈芝嫁給紀老太爺五年都沒有懷上孕,沒了法子才從人販子那裏把尚在襁褓的紀聲言買了回來。

紀老爺子也是個善性人,他買兒子不光是為了家裏有個幫手的小子,他是真正把紀聲言當親生兒子疼愛的。紀老太爺當年還挨家挨戶送禮,希望大家封好自己的口,別讓紀聲言在流言蜚語中長大。

村民們還是很講義氣的,大家把這件事埋在心裏,甚至已經拿紀聲言認作老太爺的親兒子了。薛靈芝起初對紀聲言也是很好的,直到她三年後有了自己的兒子紀聲行,她便不知不覺拿紀聲言當眼中釘了。

薛靈芝也不是真的要逼死紀聲言一家,但她首先得保證自己的親生兒子過得好,為此,犧牲個養子算什麽?養子白吃了那麽多年的飯,不就是留着給她養老送終的麽?

薛靈芝看紀桑田越說越誇張,童言無忌,大家萬一真信了她的鬼話怎麽辦?薛靈芝一急一惱,抓起紀桑田的頭發,紀桑田哭的更兇猛了。

她哭的頭疼,金洪的聲音忽然飄進來,紀桑田更帶勁兒了,“祖母!上回您叫我趕快跳河死了幹淨最好,我跳也跳了,最後還是沒死成!這回我聽您的話,只要您不逼我爹娘去死,我這次心甘情願的撞死,絕對不再惹您心煩了!求求您,不要把我們一家三口都逼死啊——”

紀桑田哭的嗓子都快劈了,一邊嚎一邊拿指甲紮薛靈芝的大腿,薛靈芝痛的惱羞成怒,狠狠的扇了紀桑田一個耳光,只見紀桑田忽然放開了手,倒在地上昏死過去。

紀聲言不知道看了多久,他的臉上都是悔恨的淚水,沖上前抱起了閨女。然後用一種前所未有的陰狠表情對薛靈芝喊,“娘!你為什麽要對我苦苦相逼!我知道我不是您的親生兒子,我也不求您疼我,您養我一場,我心裏永遠記挂您的恩情!可是您竟然這麽對桑田!她可是我的親生女兒啊!您到底要什麽一氣說清楚!只要我能給的都給您!只求您放過我閨女!放過我們一家三口!從此咱們恩斷義絕!”

在場的年輕人即使不知道紀聲言的身世,聽了這一番話也如同當頭一棒,瞬間醍醐灌頂。怪不得薛靈芝那麽不待見大兒子,敢情不是親生的啊!而紀聲言自己竟然早就知道了!

娘對養子不好,養子卻依然那麽孝順。紀聲言果然是個實在人啊!而這薛老太太不但虐待養子,連小孫女都不肯放過,當真喪心病狂。

薛靈芝傻在當場,收到了衆人對她鄙夷的目光,仿佛在做一場噩夢一樣。她這輩子沒這麽丢人過,一向嘴毒的她這會兒什麽話也擠不出來了。

她怔怔的舉起了剛剛打暈紀桑田的右手,有些回不過味兒來。怎麽一個巴掌,人就暈了?這丫頭剛剛那話是什麽意思?她恢複記憶想起來自己是怎麽溺水的了麽?還有紀聲言,他知道自己不是她親生的?

六十多歲高齡的老太太實在受不住了,她身子搖搖欲墜的晃着,翻了一個白眼——也暈了。

作者有話要說:

☆、裝病,上藥,斷絕

這麽一出鬧劇,紀聲言和金洪就近把紀桑田送到了謝賢這裏。

謝賢将手按在紀桑田纖細的腕子上,半天沒說話。她的脈象不沉不浮、和緩有力,看不出有什麽異常,至于為何會昏迷不醒,只怕是受了驚吓?謝賢也不能确定……

說實話,自打紀桑田溺水那日死而複生,謝賢對自己的醫術産生了深深地懷疑。這些日子來看病的人很少,他自己身子也不大好,精神也不大好,所以這些日子多是以休息為主,醫書都不看了。

紀聲言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閨女,心疼的眼淚都快掉下來。那麽大的床榻,閨女的身形只占了小小的一方地,她是怎麽為人父的?他剛剛抱着閨女來找謝賢時就一直流淚,人家的姑娘都是珠圓玉潤,可是自己的姑娘瘦的只剩下骨頭,抱着都會硌手。每天吃不飽穿不暖,他枉為人父,枉為男人。

都怪他,對薛靈芝一再相讓,他以前總覺得,薛靈芝雖然不是他的生母,對他的态度也沒有紀老爺子對他那麽親切,可是好歹有再造之恩,不管怎麽說他都會拿她當做至親侍奉到老的。可是對方實在欺人太甚,他和宋玉受委屈也就罷了,桑田可還是個孩子,薛靈芝怎麽狠得下心逼她去死?怎麽狠得下心打她?他和宋玉都不舍得碰自己閨女一下啊!

金洪上蹿下跳的在一旁着急,“怎麽還不醒啊?師父,紀妹妹沒事吧?這老太太手也太重了!”

謝元修看見從謝賢額角滴落的汗,心裏有了猜測,于是便上前說道,“父親,讓元修給紀妹妹看看吧。”

這是父子倆自中秋争執後說的第一句話,謝賢轉臉對謝元修點了點頭,起身對紀聲言說,“我瞧着沒什麽大礙,紀兄弟,你與我出來,我有話同你說。”

被謝賢這樣的人稱兄弟,紀聲言微微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就追着謝賢出去了。

謝元修斜眼看了金洪一眼,問他,“你還不跟着去?”

“可是……”金洪想說,大爺沒叫我跟着啊!但謝元修一個眼神過來他就不情不願的跟出去了。

房間一片寂靜,恐怕一根針掉下來都能聽見聲響。

紀桑田的臉被薛靈芝打的火辣辣的疼,想必肯定腫了,這個毒老太婆竟然敢下這麽重的手。紀桑田一直都想揉揉臉,但做戲就要做全套,否則就該功虧一篑了。

紀桑田非常苦悶的忍耐了好久好久,她一只眼睛露出一條縫,想确定一下四周是不是真的沒人,結果她視線微開就對上了謝元修的眼。

謝元修抱着胳膊站在床榻邊上低着頭看她,表情淡淡的,但那雙細長漂亮的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她。

紀桑田吓的趕緊把眼睛阖的死死的。

謝元修俯下身子,湊在她耳邊,用他獨有的慵懶低沉的聲音問她,“你還沒裝夠?”

耳朵能感受到他溫熱的呼吸,癢癢的,紀桑田吓的趕緊睜開眼睛,正好對上他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此時此刻,這雙眼睛裏全是她。

兩個人的鼻尖只隔着三寸的距離,彼此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紀桑田第一次聞見謝元修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好聞,如果不是理智壓制,她真想湊得再近一點、仔細的聞聞這氣味。

湊近了才發現,這人長得可真好看啊!皮膚白皙,一丁點毛孔都看不見,他的鼻梁英挺,削薄的唇微微抿着,俊雅中又有幾分不羁。紀桑田有幾分沉醉,但忽然看到他眼中自己的面目,下意識的就用雙手捂住臉。

謝元修唇角微揚,這才站了起來。兩個人的距離拉開,桑田這才松了一口氣,她活了這麽多年從來沒有自卑過,從來沒有一刻像剛剛那樣覺得自己不夠好。

她胡思亂想的功夫,謝元修端着一個小碗坐在床榻前,他一過來,紀桑田立馬聞見了一股子酸味。

他舉着碗問她,“怎麽?還不起來?還要裝到幾時?”

紀桑田撅了撅嘴坐了起來,視線放到謝元修手上舉着的碗裏,碗裏是葉子的殘渣做成的糊狀物,她嫌棄的指着問,“這是什麽啊?”

“乳香活血,米醋能散瘀血,敷上皆能止痛消腫。”他看了她高腫的半邊臉幽幽的說道。

紀桑田看謝元修那眼神開始擔心起來,捂住臉哭喪道,“現在是不是腫成豬頭了?我不會破相了吧?你這藥有用嗎?不會留疤吧?诶!你快把鏡子拿來給我看看!”

謝元修拉下她擋着臉的手,半笑的問她,“你都主動找打了,還在乎破相?”

“你……你怎麽知道……”紀桑田驚的說不出話來,她表現的有那麽明顯麽?他怎麽會知道她是裝的?滿滿的挫敗感啊!本來在人前大吵大鬧就夠丢臉的了,還讓人看出她在故意撒潑,簡直是沒臉見人了。

謝元修沒理她,拿勺子攪拌碗裏的面糊,然後舀出一勺朝紀桑田的臉伸過來。

冰涼的瓷勺貼上紀桑田腫起的臉頰,疼得她呲牙咧嘴,謝元修見了手上的力道沒減半分,反而有些幸災樂禍的說她,“小小年紀,你可以啊!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值麽?”

他都知道了,紀桑田也不拿他當外人,賭氣說道,“沒關系,敵人還比我多損二百呢!敵人比我虧,這八百就沒白損!哎喲喲,你能不能下手輕點啊!醫者父母心,你到底是不是大夫啊!”

謝元修嘴角越來越彎,看着她惡狠狠地瞪着自己,心情不由得大好。

謝元修上完了藥,謝賢和紀聲言也回來了。

紀聲言看見閨女醒了,三步湊過來,“阿田你沒事吧?你可吓死爹了!”

紀桑田本來想裝的虛弱一點,但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謝元修,心虛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紀聲言問謝元修,“小謝大夫,桑田她沒事吧?”

紀桑田向謝元修投過去哀求的眼神,因為兩個人都在床榻坐着,她偷偷把手伸到謝元修背後,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謝元修本是溫和的笑着,聽紀聲言一問,又換成了眉頭緊縮的神情,“剛剛的昏厥應該和腦部的瘀血脫不開關系,這些日子要回家好好将養将養,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及時清散瘀血人自然無礙,若是瘀血不散,很可能會落下病根,失憶,頭痛……”

紀聲言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謝元修越說他的嘴角就越往下垂。

“過幾日帶她來針灸吧!臉上的傷是小事,腦子有病才是大事,針灸幾次應該就沒事了。”謝元修最後說。

紀桑田離開謝家時趁人不注意狠狠地在謝元修鞋上踩了一腳,眼神滿是警告:叫你幫我瞞着不是叫你編個更誇張的理由吓唬紀聲言!還敢說我腦子有病?你腦子才有病!還敢讓我針灸?謝元修你是故意整我麽?

~~

紀桑田這一天是在淚水中度過的,不過不是自己的淚水,而是被父母的淚水淹沒了。

她自嘲的想想,被打的是我又不是你們,我還沒哭呢,宋玉抱着她哭了一個晚上是怎麽回事……

不過,聽着紀聲言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證自己要和薛靈芝斷了往來,紀桑田覺得自己今天不算白挨打。

宋玉和紀聲言商量着把牛還給薛靈芝,這樣大家都各不相欠。他們一家三口雖然一時損失了十兩銀子的牛,但從長遠角度來考慮,他們和薛靈芝斷了瓜葛,以後每個月就再也不用給薛靈芝月銀了。

分家以後,他們家雖然窮,日子過得也很拮據,但是該給薛靈芝的月錢一分都不會少。這下少了這筆開支,家裏的日子稍微能過的松快一點了。紀桑田越想越覺得這臉翻的可真值啊!

對待極品,不需要絞盡腦汁想怎麽對付他們,直接甩掉,世界就可以恢複一片清明。

第二天,紀聲言就拜托隔壁的李大哥把牛牽去了薛靈芝家。

另一頭,薛靈芝那日被紀桑田氣的一病不起,她難得出去曬了曬太陽,發現街坊四鄰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薛靈芝氣的再也不想出門,整日在家裏對紀桑田破口大罵。

薛靈芝嘴巴太毒了,肖氏聽着就跟看戲似的樂呵樂呵,可是女兒可不能聽多了這話。薛靈芝脾氣一急起來,絲毫不管是不是秋香秋雨在,張口就罵。秋香這孩子聽多了,還學了好幾句糙話,把肖氏氣的頭疼。

“聲行,這麽下去可不行啊!要不咱給秋雨秋香找個先生吧?女兒家念書識幾個字也是好的。”肖氏可不想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女兒跟着薛靈芝學壞了,白天叫女兒去先生家讀書,也能躲開薛靈芝。

紀聲行不覺得女兒家需要讀什麽書,但是他賣了牛,又賄賂了驿丞,以後就能在驿站混了,最近可真是春風得意啊!

“成!等我這差事安定下來,我就給咱閨女找個先生去!咱也學學大戶人家那一套!”心情一好耳根子就軟,肖氏說什麽他就痛快的答應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發愁,整人,甜味

紀桑田是個厚臉皮,但是她從來沒有把自己厚臉皮的一面表現出來。在大庭廣衆之下對薛靈芝又哭又拜全是一時起意,她得知宋玉被打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沖動之下才想着跟薛靈芝魚死網破,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真不一定舍得拉下這個臉面演那一出。

她自打在窗戶底下偷聽到了肖氏和薛靈芝的對話,就一直在想法子讓紀聲言和薛靈芝決裂,但是以紀聲言的好性子,如果不是薛靈芝觸到他的底線,對方怎麽欺辱他他最後都會選擇忍讓。

紀桑田只好拿自己做最後一博,原主怎麽死的具體細節她根本不知道,但根據薛靈芝和肖氏的話,紀桑田發揮了一把想象力,最後編了個還算圓滿的故事。

幸好紀聲言還不算無可救藥,在紀桑田的攪弄下紀聲言徹底和薛靈芝那邊斷了來往,宋玉也不再因為婆家和紀聲言怄氣,紀桑田度過了穿越以來最美好的一段時光。

不過,美好幸福的小日子總得有那不知趣的人出來攪局,這一天吃晚飯時,紀聲言忽然對她說,“閨女,你最近感覺頭疼了嗎?我今天碰見小謝大夫了,他還跟我問起你的情況。腦子出了問題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看出來的,明兒個我還是帶你去小謝大夫那看看吧!”

腦子有病……這話怎麽那麽像罵人呢?

紀桑田正在往嘴裏扒拉飯,聽了這話手一抖,筷子“啪啦啪啦”掉在了地上。

宋玉伸手過來擦了擦閨女嘴角的飯粒,頗為無奈的笑道,“你看看你,怎麽就沒有個大姑娘的樣子呢?吃個飯都這麽大動靜,我和你爹寵你,你未來婆婆也能這麽寵你麽?”

“那就找個寵我的婆婆,要不找個沒娘的相公也行。”紀桑田笑的沒心沒肺。

閨女是開朗了不少,可是這嘴上沒個把門的,整日胡說八道這可怎麽是好?

本來出身就不好,又沒有什麽家底,閨女這長相……貌美清秀姑且不論,就這皮包骨的身材,生孩子肯定是不行的,有哪個人家能看的上啊?

宋玉一想起閨女的婚事就發愁,一發愁就開始沒完沒了的絮叨。

桑田一開始還打哈哈的接下茬,可是宋玉的負能量太有感染力,說着說着她自己都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桑田從地上撿起筷子在袖子蹭了兩下,可是卻沒心情再挾菜了。

宋玉曾經都是在飯桌上念叨紀聲言的,自打把薛靈芝的問題解決,宋玉也就沒什麽可埋怨紀聲言的了。紀聲言可算做了一回旁觀者,像個沒事人似的在一邊看戲,直到閨女向他投來求助的眼神。

“行了行了,你看你把孩子說的都吃不下飯去了!”紀聲言給宋玉和紀桑田各挾了一筷子菜,“有什麽事回來再說,先吃飯!”

這頓飯吃的太艱辛了!桑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趁着宋玉洗碗的功夫蹭到紀聲言身邊,讨好的問,“爹爹什麽時候帶我去鎮子上轉轉呀?我在家待的都快長草啦!”

“小謝大夫不是說了嗎,你最近得好好養着,別亂走動。”紀聲言正在院子裏編竹籃子,頭都不擡的說。

桑田跺跺腳,強壓住小脾氣問,“是不是他說我沒事,您就帶我去了?”

“我家姑娘怎麽越來越貪玩了呢?”

“……”

什麽貪玩?雖說她也是為了她自己,可是她若真發達了,受益的也有這個家啊!

都怨那個謝元修,他怎麽那麽讨厭呢?她不就往他身上潑了點水麽?他至于記仇到這種程度麽?按理說,他看了她的腳,她沒讓他娶她就不錯了,這人不知道感激,還變着法兒整她。

哎,算了吧,多個敵人不如多個朋友。這人知道她玩的把戲,要是把他得罪了,他把真相告訴大夥豈不是更糟糕?要不就服個軟?

第二天,桑田是抱着講和的态度和紀聲言來到謝家的,臺詞都事先編排好了,就等着把紀聲言支開單獨和謝元修聊聊了。

父女倆進門時,那個道士趙括的手正搭在謝元修的肩膀上,臉上是客氣讨好的笑。他似乎和謝元修說了什麽事在等着他的回應,一見謝元修冷着臉微微颔首,趙括從嗓子眼裏發出尖細的笑聲,又在謝元修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

“謝兄弟!那貧道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趙括說完就撚着胡須往外走,一見到紀聲言父女倆立刻收起了笑臉,故作姿态的輕咳了兩聲。

趙括哪有半分仙風道骨的樣子?真不知道這種以坑蒙拐騙為生的人是怎麽在村子裏混的如魚得水,這個時代的人真是迷信的沒了智商。

等等?他怎麽出現在謝家?這可是謝大夫家啊!難道這道士把大夫的人心都蠱惑了?

而且看趙括得意的樣子,總覺得剛剛這倆人在密謀什麽壞事似的。

紀聲言對道士還是有幾分敬意,上前和趙括寒暄了幾句,趙括從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看紀聲言一眼。

謝元修背對着三人,此時微微側過臉來。他的唇角向來是微微上翹着,不說話的時候顯得清高又傲慢。趙括裝腔作勢的聲音讓他感到煩躁,他有些不屑的将頭轉了回去,揚起手,輕輕撣了撣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

那正是剛剛趙括的手碰過他的地方。

桑田将他一系列嫌棄的動作收入眼中,嘴角也忍不住彎了。

她忽然有些慶幸,這人雖讨人厭,但應該不會和騙子為伍的吧?

紀聲言親自将趙括送出了門,回來以後将上一次的診金交給謝元修。謝元修不像謝賢,他沒有半分推辭就接受了診金,随後将那幾個銅板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他看起來不太高興,對人也冷冷的,客氣中有明顯的疏離。

桑田還在想,要不今天別惹他了吧!

“紀伯伯,山中有一味藥材有化淤的奇效,對妹妹的病大有益處,我打算将其作為藥引。這草藥并不難采,只是家父近來身子不好,金洪又忙着照顧家父,所以一直沒有抽空上山,不知能否辛苦紀伯伯……”

本來就是給閨女治病,紀聲言哪好意思說不字?問清了草藥的名字與性狀就背着竹簍上山采藥去了。

“坐吧。”

謝元修将圈椅搬到桌子旁邊,讓紀桑田坐上去。

桑田不知他要做什麽,但看他今天心情不好也不敢惹他,乖乖的爬上椅子,蹲坐在椅子上眼都不眨的看他。

謝元修拿出針包,頓時一排長短不一粗細不一的金針銀針展現在桑田面前。他面無表情的抽出一根金針,放在燭火上烤了烤,之後舉着針就朝桑田過來了。

那些針最細的直徑也有0.2厘米,比現代的醫針粗多了。桑田吓的面無血色,一下子癱軟在圈椅上,聲音都帶了哭腔,“你……謝元修我告訴你啊!你別公報私仇!你心情不好別拿我撒氣啊!這年代紮死人應該是犯法的吧?!我錯了,小謝大夫我真錯了!啊啊啊——”

手背上傳來了輕微的痛感,桑田眼見着粗針紮進了自己的肉裏,“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他不過就在她合谷穴刺了一針,她就哭的這樣撕心裂肺,謝元修有些無奈,用他自己都沒察覺出的溫柔聲音哄她,“你爹把你交給我,我自然要盡心為你治病。”

“我沒病——”桑田難得流了一回真心淚。長這麽大沒被人這麽欺負過,從小到大誰不讓着她?這人和她有點小過節,吓吓她就得了,還真紮啊?她現在那麽瘦,他怎麽下的去手啊?

她越想越委屈,眼淚“吧嗒吧嗒”的掉,都能聽見聲音似的。

謝元修的聲音都被這丫頭的哭聲淹沒了,他再次見識到這個丫頭撒潑的本領。

上一回在薛靈芝家門前,他在遠遠的地方站着,看的并不真切,所以對這丫頭胡攪蠻纏的本領感受不深,這回是徹底感受到了。

一個十歲的丫頭,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你再哭,我就在你身上多紮幾針,哭一聲紮一針。我一個心煩紮錯了穴位,把你紮成癡癫你可別怪我。”

此話一出,這丫頭果然抽噎了兩聲就不哭了,一雙通紅的眼睛還挂着淚珠,看着他的眼神充滿驚恐,還真有點楚楚可憐的意思。

謝元修從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包琥珀糖,親自捏了一塊放在紀桑田嘴裏。

“你氣血內傷,營衛不貫,髒腑也不和。你不會天真的以為被你祖母打了一個耳光,還真的可以什麽事沒有?”

桑田哭的耳朵嗡嗡的,他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她一句都聽不懂。

他那雙白皙的手舉着針在她眼前晃啊晃,修長的手指沒有突兀的關節,指甲齊整又幹淨。

真是一雙比女人還漂亮的手,怪不得這樣的手紮起人來一點都不痛。

桑田的五感如今只剩下兩個,除了視覺,就是味覺了——那顆琥珀糖在嘴裏慢慢融化,舌尖上的甜味蔓延到了心裏。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你這麽對女主以後會有報應你造嗎→_→

我一個人好寂寞,你們真的不理我一下麽T_T

作者要寂寞的哭瞎在廁所,真的沒有妹紙過來把她拉粗來麽?T_T

這個好心的妹紙會是你麽【辛辛眼,看我真誠的表情】

☆、後事,和好,逛街

碧溪村是距東栾鎮最近的一個村子,從鎮子到村子只有十幾裏路程,謝賢和金洪一大早就出發,到了烈日高照之時已經往回走了。

金洪熱的一邊抹汗一邊吐舌頭,每往前走三步,就倒回來一步問謝賢還能不能堅持。

“哎,大爺,您也真是的,鎮子上那些郎中的醫術和大少爺怎麽比啊?您就別和大少爺怄氣了,都這麽多天了,父子哪有隔夜仇的?”

金洪這些日子沒少為謝元修求情,但每次都被謝賢訓斥,今天提到謝元修,謝賢難得的沒說話。金洪小心翼翼的打量謝賢的臉色,接着說道,“大爺啊,要我說,大少爺喜歡研究女人脂粉那些玩意兒雖說是有點奇怪,可是這也沒什麽大錯啊……您犯不着因為這點事就和大少爺置氣這麽多天啊!”

謝賢嘴唇有些發白,額頭挂着細密的汗珠,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他皺着眉頭問金洪,“你可知道元修他在打什麽算盤?”

金洪見謝賢臉色不對,以為謝賢是聽他提起謝元修動了氣所以才又不舒服了,忙上前攙扶着謝賢,“大爺大爺,您別動氣,我不說了還不行麽。”

謝賢壓着嗓子,拍了拍金洪的手,“金洪,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元修就只能交給你看顧了。”

金洪吓的差點沒當場給謝賢跪下。

正午時分,家婦們開始掏掉鍋底灰,抱來柴草點火做飯,家家戶戶的煙囪裏縷縷炊煙袅袅升騰,炊煙氤氲着,缭繞着,到處都是人氣,若是璞玉還活着,她定會很欣喜于這樣的生活。

可是……

謝賢咳了兩聲,嚴肅的面容才算稍稍收斂,“金洪,元修他到底想幹什麽你不會一無所知。他現在為了遷就我留在這碧溪村只是暫時的,一旦他日我人去了,他肯定會回到謝家。他的性子雖不像我,可我的兒子我最了解……偌大一個謝家,根本沒有可信之人,如果元修真要回去,你便是他唯一可以依仗的人……”

金洪連聲應是,“大爺,您和大少爺對我有恩,我就算豁出這條命也不讓別人傷你們一分一毫!”

謝賢欣慰的點點頭,“哪怕只有一分希望,都要勸他留下,我……只怕是管不住他了……”

謝賢這一番話說得像是交待後事似的,縱是金洪這樣沒心沒肺的人也心裏沉沉的,他扶着謝賢一步一步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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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不是不疼了?”謝元修捏着銀針頭輕輕地向外撚轉,拔出了紀桑田身上的最後一根針。

紀桑田沒說話,臉上還挂着淚珠子,她剛剛頭上被刺了幾針,手上被刺了幾針。謝元修下針很快,技術也很好,可是她第一次做針灸難免心裏緊張,看見針刺進自己的肉裏,就算不疼也害怕得很。她被謝元修恐吓的不敢大聲哭,只敢默默地流眼淚,進一根針,她就出一滴淚,臉上的淚水基本就沒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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