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桑田看着蕭狄,只覺得今天的他和以前不一樣了。
不知道是不是酒後話多的緣故,桑田覺得蕭狄這一晚上說的話比之前他們相識七年說過的話的總和還要多。他以前是不屑于和她說話的,看她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今日他的态度依然沒有好到哪裏去,但較之以往卻有一種複雜的情緒。
此時此刻,她忽然生出一種感覺……謝元修和金洪秋雨他們也許沒有誤會,也許蕭狄待她确實是與衆不同的……
“蕭狄,你聽我說,我祖母和我二伯他們都看不上我們家,因為我爹不是我祖父祖母的親生兒子,村子裏有的人說我爹是野種,而我就是野種的野種。按你的說法,我這樣的‘野種’還不如你這個庶子呢。
那日在東栾鎮的大街上,你義無反顧的把珍兒從河霸手中救了出來,從那時候我就相信你不是個壞人,更不會僅僅為了獨吞家産就謀害主母與兄弟,如果你是那種奸惡之人,我不會救你,謝大哥也不會答應救你。”
蕭狄神色稍霁,沉聲問她,“現在呢?救我你後悔了麽?”
桑田搖頭,“你當初逼我跟你回京,我心裏是萬分不願意的,可是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和謝大哥重逢,如今也不會和謝大哥解開心結……真要論起來,你還是我和謝大哥的恩人……”
蕭狄有些想笑,自己辛苦折騰一番倒為他人做了嫁衣,這個結果他不是沒有想到過,但他總以為只要自己對桑田好,最後總能打動她的心,但他忘了,他根本沒那麽多的時間。
“而且,我和謝大哥都很明白,你并不像外界說的那樣冷酷無情……如果你真的壞事做絕,不管是我還是謝大哥,亦或是秋香、秋雨、溫良玉都不可能活到現在,我們是這世上僅有的幾個知道你身世的人,以你現在的權勢完全可以殺了我們,就算是謝大哥,你也可以随便推給他個罪名……你若真是不念舊情濫殺無辜,我們根本活不了……”
蕭狄冷笑一聲,“我以前不殺你們,不代表以後不會,別自作聰明。”
桑田也笑了,自己開了酒,拿過蕭狄用過的碗,倒了滿滿一大杯。
蕭狄目瞪口呆的看她痛快的幹了。她的酒量果然差,不一會兒臉上就現出明顯的紅暈,在一室燭光的照耀下顯得好看極了。
桑田又倒了一碗,舉杯的手有些搖晃,“就三碗!你不是說餞別宴那日你也在場麽?那你肯定知道我酒不能喝太多,否則容易出事。這些年不管發生了多少不順心的事我也沒想過借酒澆愁,我這樣滴酒不沾的人喝三碗已經是極限了,你可別太為難我。”
蕭狄的碗被她拿了去,他便捧起酒壇子往喉嚨裏灌酒,桑田攔住他,道,“咱們得先碰個杯,喝了這杯酒,咱們前仇舊恨一筆勾銷,從今以後只記得彼此的好。”
蕭狄一言不發,只覺得胸腔說不出的憋悶。她對他淺笑盈盈的模樣是他畢生向往,可他知道,他對她笑不是因為接受他,而是她在為和自己撇清關系而感到沾沾自喜。
桑田的手僵在半空,笑容也定格了,看着完全不為所動的蕭狄,只覺得臉上燒的更厲害了。
正要自己找個臺階下,卻見蕭狄捧着個大酒壇子站起來,用力和她的小碗一碰,那大力撞的碗裏的酒都溢了出來,撒了自己一身。
蕭狄道,“前仇舊恨可以一筆勾銷,不過記得彼此的好卻有待商酌,因為在我眼裏,你沒有一丁點好處。”
桑田苦着臉,勉強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一定是她自作多情了,她還以為他對她有意,誰知自己在他心裏竟然一無是處。桑田快要吐血了,雖然她不想跟他有多麽複雜的關系,可她也不至于一無是處吧???
“呵,姿色平庸,還不及皇上賞賜我的宮女萬分之一。行為不檢,不尊父母之命,與男人私定終生,半夜三更和男子月下密會。”桑田的臉由紅轉紫,蕭狄沒有半分放過她的意思,“性格潑辣,沒有半分女子的溫良賢淑。自作聰明,常常闖禍還不自知……”
桑田已經要被他說暈了,他和她幹一杯就要說一大段她的缺點,偏她沒有任何詞語可以反駁,只能直着眼看他,最後不知道是被他說的趴下了還是喝多了喝趴下了,反正結果是趴下了站不起來了。
蕭狄把熟睡的桑田抱起來,在她耳邊道,“可我還是喜歡你。”
不過她應該是聽不見了。
蕭狄為桑田蓋好被子,伸手摸摸她發燙的臉頰,她臉的溫度從他的指尖傳到他的心裏,他低下頭想去吻她,最後在離她唇邊只有三寸距離的地方停住,轉而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
“桑田,再見。”
蕭狄從紀桑田房裏走出來,叫來了點珠,“我以後會把你的賣身契交給紀桑田,你以後就跟着她,她去哪你去哪,她才是你的主子。”
點珠:“……”
蕭狄揉了揉眉心,接着道,“不管她以後人在肖家還是謝家,你都跟着她,兩家人都不會虧待你。你父母的賣身契都在肖家,有我看護,少不了他們的好處。”
這哪是利誘,這簡直是威脅。她爹娘賣身契都在肖家,她要是不從,第一個倒黴的就是她爹娘!
點珠連連應是,蕭狄不耐煩了,看她一眼,“忠心的第一點就是別出賣她,知道麽?以後別再跟我打她的小報告了,我不想聽,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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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紀桑田醉的人事不知時,謝元修的日子也不好過。
溫良玉剛剛因為秋雨秋香和他大鬧一場,兩人最後又是不歡而散,謝元修倒在房裏的太師椅上,食指和中指交錯的敲打椅背,一下又一下。
金洪打了洗臉水進來服侍,見謝元修沉思的模樣也不敢打擾,立在一邊等他指示。
謝元修忽然想起了什麽,問他,“老爺子歇了麽?”
金洪道,“老爺剛剛喝了一碗參湯,又點了您的安神香,如今已經睡的熟了,您也早點歇歇。”
謝元修又問,“二叔那頭怎麽樣了?”
金洪答,“剛剛和小春碰頭,聽說二爺和那夥西域人一直有往來,最近聯系更甚,都快跟西域人拜了把子了。咱們這藥價遲遲談不攏,我看二爺沒少在裏面使絆子。”
“知道了,你下去吧。”謝元修道,“別總是和小春碰頭,我二叔跟個人精似的,你一個疏忽都能被他發現漏洞,到時候把小春揪出來,咱們可就完了。”
“大少爺說的是,咱們在二爺身邊安插的人,也就小春得了二爺的寵,要是小春被發現了,咱們就真的被動了。”
金洪知道謝元修做事謹慎,不輕易出手,一出手恐怕這盤棋也就要下完了。而謝元修最近一改之前不與人争的作風,頻頻動作,難道他們家大少爺這次是真要和二爺撕破臉面了?
金洪想到大爺的仇終于要報了不由得有些激動,但心裏也有些擔心謝元修是否是輕舉妄動,畢竟二爺在謝家的勢力盤根錯節,謝元修目前還不是他的對手。就怕他們家大少爺是為了紀桑田一時情急才蠢蠢欲動,那可就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