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3)
回來!”
玄陽子背着手,走近窗邊,看向外面道:“有申将國和焦副将在,想阻止成真皇帝回來,有些難。”
吳宰相再不言語,也負手看向窗外。
三月份時,金國那邊果然遞來書信,說之前請了文君皇帝和成真皇帝到金國作客,現文君皇帝和成真皇帝玩夠了想回國,請大燕國派人去迎接。
玄陽子看着信,心下知道,金國肯定有另一封信送到申将軍和焦贊手中,讓他們去接回兩位皇帝。這當下,不管他派誰去接兩位皇帝都好,申将軍和焦贊定然已行動了。
景泰豐和任太後知道了消息,擔憂不已,喊玄陽子到跟前道:“這可怎麽是好?成真皇帝回來,定然要複位,那時,我們如何自處?”
景泰豐也道:“我們雖有三萬兵馬,到底比不過申将軍和焦贊手中的精兵。再說了,老臣們心中,都認為這個皇位本是成真皇帝的,他回來了,你必須退讓。可一旦退讓,就是死路一條。”
金國放成真皇帝回來,正是要破壞大燕國的大好形勢。而且,成真皇帝被金國人擄過,就是複位,威信也大大不如前。對金國來說,成真皇帝坐位,當然比玄陽子坐位要有利。
宮中暗波洶湧,丹女也擔憂着,只她又另有想法,這陣子卻是勤和歐陽氏來往。只期望通過歐陽氏,将來能撼動申将軍的心意,讓申将軍棄成真皇帝,保玄陽子。只要申将軍站到玄陽子這一邊,十個成真皇帝也不濟事。
歐陽氏隐約也明白丹女的意思,這一天閑聊,便斟酌言詞道:“貴妃娘娘,我是一個以夫為天的女人,且将軍向來忠君,不是我能影響的。”
丹女點點頭道:“我知道,只不過,想到申将軍一旦接了成真皇帝回來,成真皇帝一複位,剛剛打開的好局面可能又要倒退回從前,就有些心灰。我和皇上倒是可以繼續修道,但其它人呢?一個國家,總是先有人民,才有君主罷!若不顧人民,只忠于君主,其實是本未倒置。”
歐陽氏聽着丹女這話,意思是說申将軍愚忠了,她不由苦笑一聲道:“貴妃娘娘,人說忠君愛國,一向的,忠君是排在愛國前頭的,你倒說本未倒置?”
丹女搖搖頭道:“別的不提,只說一件,京城被燒掠過之後,是什麽樣子?當今皇上登位後,又是什麽樣子?若是成真皇帝在位,将會成什麽樣子?”
歐陽氏低頭半晌道:“說句真心話,我也認為,當今皇上比成真皇帝要賢明,可……”
丹女握住歐陽氏的手道:“夫人,你若能生下兒子,難道不希望兒子生活在太平盛世?先前大好的江山,成真皇帝也能搞成那樣,他被擄被虐待,回來複位的話,你認為,他會讓百姓安定,創造太平盛世麽?”
丹女說着,不待歐陽氏再說話,已是站起來道:“我先走了!”
歐陽氏送走丹女,回房時,直發呆了一個多時辰,她本也是世家女,向來有學識,對于丹女說的話,當然知道其中厲害之處。
丹女回了明和殿,也是發呆良久,若能夠,真想買兇,讓人去殺掉成真皇帝啊!若成真皇帝死了,大燕國便不會再次陷入內亂和困局,自己和玄陽子,也能安穩生活。
她正尋思着,紅蓮突然走進來,滿臉笑容嚷道:“貴妃娘娘,前頭有消息,說是一位仙風道骨的真人和一位小道姑求見皇上。玄随子道長出去一瞧,那真人是你們師父,小道姑是你們師妹呢!”
“啊,找到師父和師妹了?”丹女驚奇,忙忙換衣,匆匆往前頭去。
這會兒,清虛道長和玄景子正坐在禦書房中和玄陽子等人說話。
清虛道長道:“那會不見玄景子,我馬上到白馬寺尋人,倒是見了拈花僧一面,痛揍他一頓,又喂了他一顆散骨丸,他到底說不出玄景子的下落,我尋思着,都這樣了,他還不供出來,自然是真個沒有見過玄景子了。因喂了他一粒解藥,另去尋玄景子。誰知道半路上,卻得知,玄景子被金國人抓了,我一路追了去,之後令人送信回三清觀,倒不知道你們沒有收到信。”
玄陽子插嘴問道:“師父是怎麽從金國人手中救回師妹的?”
清虛道長道:“自然是費了許多功夫。又因為玄景子當時身受重傷,又中了毒,我只好帶着她,先在金國邊境住下,待治好傷,才帶她回來。因聽聞你坐了位,便直接帶她回來找你們。”
眼見師父和師妹無恙,衆人自然高興,又議晚間給師父和師妹接風洗塵。
玄陽子另想起一事,笑道:“這麽說,我們一直冤枉了拈花僧?”
清虛道長從玄随子嘴裏,已聽聞拈花僧化身為丹女的神奇經過,他哪兒肯信?這會道:“喊丹女來見見罷!雖有易容百變術,但也不可能将一個男子變成女子的。或者,拈花僧本來就是女子,之前種種,才是易裝的。”
說着話,人報丹女來了,玄陽子忙道:“請她進來!”
清虛道長待丹女一進禦書房,只打量一眼,就斷然道:“她不是拈花僧!”
第 21 章
丹女一進殿,見殿中坐着一位年約三十五六的中年道人,便知道這個是玄陽子等人的師父清虛道長了,未待她上前行禮,卻聽得對方一口斷定,說她不是拈花僧,一時又驚又喜,驚者,她不是玄陽子等人嘴裏的拈花僧,哪她是誰?喜者,她不是拈花僧,就不用背負拈花僧所做下的罪惡事了。
玄陽子聽得清虛道長的話,卻是失聲道:“不可能。當時二師弟和三師弟捉了拈花僧前來,我押他進丹房中,丹爐爆炸前,是我親手把他抱出丹房外的,那麽一會兒功夫,實在不可能被人調包。”
清虛道長道:“世間一切事,皆有可能。你若認為一個人有可能男變女,那麽,我也認為,她有可能被調包。”
玄陽子思索清虛道長的話,隔一會點頭道:“師父說的有道理。相較于男變女這麽神奇的事,極短時間內,拈花僧被調包,更具可能性。”
這個時候,玄景子插嘴道:“那麽,她是誰呢?”
丹女這才注意到玄景子的存在。
玄景子今年十六歲,眉稍濃,眼睛極活泛,柔美中帶點飒爽,雖不是算絕色美人,卻另具韻味。
丹女悄悄拿玄景子和玄陽子作比較,心下也承認,這兩人站一起,倒是登對。一時心中就酸溜溜的,好呀,漂亮師妹來了,老道就只記得師妹,不記得我了。
玄陽子聽得玄景子詢問,也不錯眼看着丹女,似乎第一天認識她,心下只念叨:她不是拈花僧,那麽,她是誰?
玄随子代丹女答道:“丹女當時在三清觀外醒來,就失憶了,至今想不起前事,當然也記不起自己是誰。”
清虛道長點點頭,招手道:“丹女過來!”
丹女忙走到清虛道長跟前,輕輕福了福道:“見過真人!”
清虛道長細看丹女的眉眼,又示意丹女伸出手,他探手指給丹女把了把脈,一邊道:“血氣稍虛,別的倒沒大礙。這陣子我幫你針炙,看能不能讓你恢複記憶。”
丹女大喜,忙忙道謝。
一時他們師兄妹說話斜舊,丹女聽了半晌,也插不上嘴,便識趣告退了。
回到明和殿,丹女略有些悻悻然,玄陽子之前留着她,是因為要等她恢複記憶,好追問他師父和師妹的下落,如今師父和師妹回來了,玄陽子還會留着她麽?
紅蓮見丹女發呆了好半天,不由略擔心,輕聲問道:“貴妃娘娘怎麽啦?”
丹女回過神來,低聲道:“我怕皇上不要我了。”
“怎麽會?”紅蓮愣一下,婉轉道:“皇上對貴妃娘娘可上心了,白天上殿就帶着貴妃娘娘一起上,傍晚批折子又帶着貴妃娘娘一起去禦書房,片刻不能離的樣子,哪兒會不要貴妃娘娘?”
“你不懂!”丹女幽幽道:“他是怕我單獨一個人,會惹出什麽禍端,這才把我拘在身邊的。”
紅蓮不肯同意丹女的話,嘀咕道:“若不是喜歡看到你,怎麽肯把你帶在身邊呀?真怕你惹禍,只須叫人緊緊盯實你就行了,何必親自盯着?”
丹女待要反駁,回心一想,又覺得有那麽幾分道理,不由自語道:“真是這樣麽?”
那一頭,玄景子待丹女一走,卻是朝玄陽子道:“大師兄,丹女挺漂亮啊!”
玄陽子與有榮焉,忍不住道:“何止漂亮,還聰慧機智呢!”
“哦!”玄景子極少見玄陽子誇人的,這麽一聽,不由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帶笑道:“怎麽聰慧機智法?”
“小師弟,你來說!”玄陽子想吹噓一下丹女是如何美貌和智慧并存,話到嘴邊,又覺得自己誇自己老婆,有些肉麻,少不得借玄随子的嘴巴來誇了。
玄随子不負玄陽子的期望,加油添醋,把丹女如何設局太原王和焦老爺的事,并那回上殿智鬥金國第一勇士阿打的事,一一細說。
清虛道長和玄景子聽完,倒是真個驚奇了,聽着,丹女确實是聰慧機智了。
葵扇不甘落後,補充了丹女如何賣大白菜賺錢的事,笑嘻嘻道:“師父,師姐,您們是不知道,丹女真是舌綻蓮花的,經她一說,那些大白菜特別好賣,買的人也是喜滋滋的。”
清虛道長聽完,掂須道:“雖不知道她來歷,但既然這麽漂亮聰慧機智,總歸不是普通人物。”
玄陽子這會沉思:她既然掉包了拈花僧,總歸是跟拈花僧有些關系的,只須找到拈花僧,便能知道她是誰了。就是找不到拈花僧,能查清楚拈花僧的父母親友等人,也能順藤摸瓜,摸出她的來歷。
清虛道長見玄陽子若有所思,便道:“不管如何,她幫你做過這些事,總歸有功。待查清她來歷,如何安置她,你自己好好想想。”
玄陽子點點頭,不想再讨論丹女了,轉而問道:“師父,您在邊境時,可有聽到文君皇帝和成真皇帝的消息?”
清虛道長道:“自然聽過。聽聞金國人讓他們去放羊,羊若跑了,便不給他們吃飯。我那時節聽聞,想着他們是皇帝,被這樣折辱不是一個事,曾幾次夜探金營,想找到他們,給他們一個痛快,也省得痛苦屈辱着。只找來找去,沒找着。後來聽聞申将軍打勝仗,金國人不再折辱兩位皇帝,便不再尋他們了。”
玄陽子嘆口氣,把金國人有意送回兩位皇帝的事說了,道:“申将軍和焦贊手中有兵,他們擁護成真皇帝複位的話,到時,大燕又要陷入亂局中。”
清虛道長沉吟一會道:“若能探得兩位皇帝下落,派人刺殺了,便一了百了。”
玄陽子道:“金兵也好,申将軍也好,自是警惕萬分的,想派人行刺,不易得手,反易打草驚蛇,落了口實。”
他們說着話,陳子平報進來,說是景泰豐和任太後來了。
當年,景泰豐和任太後把玄陽子送到三清觀修道,卻是因為三清觀當時極為出名,清虛道長那時節年紀輕輕,也已揚名。如今十五年過去,清虛道長自更加盛名在外。
景泰豐和任太後本來憂慮申将軍接回成真皇帝之事,聽得清虛道長來了,想着清虛道長武藝高強,又有諸多術道,沒準有法子助着玄陽子化兇為吉,因忙忙來見。
傍晚時分,自有人去請丹女,禀道:“貴妃娘娘,皇上在禦花園設宴款待真人他們,讓屬下來請貴妃娘娘過去赴宴。”
“知道了,你先下去罷!”丹女揮退來人,喊紅蓮服侍她沐浴更衣,打扮一番,這才去赴宴。
丹女來到禦花園,卻見宴席已開,玄陽子早和一衆師兄弟吃吃喝喝,又朝師父勸酒,一眼見她來了,喊道:“丹女,快過來幫師父斟酒。”
丹女莫名不快,臉上卻不顯露,只走過去給清虛道長等人斟酒,又笑着幫他們布菜。
“丹女,你真賢惠!”玄景子坐在玄陽子身邊,仰頭和玄陽子說着話,見丹女布菜,便伸過碗接了菜,笑着誇一句。
“謝謝誇獎!”丹女一笑,心下卻郁郁,好啦,老道和他們才是一家人,我成侍候的人了。
“別忙了,坐下罷!”玄陽子終于跟丹女說了一句話。
丹女這才丢下布菜的筷子,坐到任太後身邊去。
任太後偏生還要誇玄景子,嘀咕道:“丹女,你瞧玄景子,長得多好看啊,一副旺夫益子相呢!”
丹女聽任太後誇得露骨,忍不住道:“她模樣這樣好,怎能讓她落到別的男人手上?太後娘娘何不幫皇上納了她為嫔妃?”
“你也這樣想麽?”任太後也不管丹女這話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打蛇随棍上,低聲道:“玄景子的父親,和清虛道長本是師兄弟,兩家情誼可深厚了。若是白石納了玄景子,清虛道長看待白石,不單是徒弟,還會當他半個女婿看。有清虛道長助着,就是成真皇帝回來了,白石也未必就要退位。”
丹女聽着任太後這一堆話,對任太後的好感蕩然無存,低聲應道:“太後娘娘,您這些想法,可有同皇上提過?”
“何須提,不是明擺着嗎?”任太後看向玄景子,越看越覺得自己的計策可行。
丹女挾了菜放進嘴裏,味同嚼臘,卻要裝出歡喜的樣子。
宴畢,玄陽子領着清虛道長等人去逛園子,丹女就領着人收拾殘席,看看差不多了,這才回明和殿。
玄陽子那裏,回頭不見了丹女,問得先行回明和殿了,隔一會也回了殿。
“丹女!”玄陽子一進殿,見丹女坐在燈下看書,便走上前喊了一聲,坐到她跟前,作出想長談的模樣。
丹女擡頭道:“我不是拈花僧,你師父和師妹也回來了,你待如何處置我?”
玄陽子臉上不露什麽神色,只看着丹女道:“你希望我如何處置你呢?”上回不是說想生四個孩子麽?你不是拈花僧,自然是真女人了,那麽,是不是可以生孩子了?
第 22 章
“皇上,邊關有密折到。”外間突然傳來陳子平的聲音。
玄陽子一把站起,顧不得再和丹女說什麽,飛快出了殿,往禦書房去看密折。
稍遲,玄陽子召了吳宰相等人進去議事,把密折遞給他們傳着看。
吳宰相鄭重接過密折,仔細看了一遍,臉上露出傷感,眼睛卻另有灼人光芒。
密折中說,申将軍和焦贊拼了人馬去迎接文君皇帝和成真皇帝,不知道怎麽的,卻和金國一位勇士起了争執,勇士一怒之下,推出文君皇帝,當着申将軍和焦贊的面,一劍殺了文君皇帝,繼而威脅,讓大燕國兵士乖乖聽話,若不然,會再殺成真皇帝。及後,雙方兵馬膠着,互不相讓。
玄陽子道:“申将軍和焦贊打了勝仗,處于優勢,卻因為成真皇帝,投鼠忌器,不得不受制對方。而對方呢,先殺文君皇帝吓唬申将軍和焦贊,再借着成真皇帝,開口讨要利益,只須申将軍和焦贊答應了,雙方簽下字,才肯放人。度着金國提出的條件太過苛刻,申将軍和焦贊一時也不敢答應,雙方才會膠着,互不退讓。”
吳宰相總歸有些心傷文君皇帝之死,但又想着,若申将軍和焦贊顧着大燕國的國民,棄了成真皇帝,将計就計,倒是可以再殺金兵一個措手不及,重創對方。問題是,申将軍和焦贊不會這樣做。
玄陽子也想到這個問題,這個時候若有高手潛入,刺殺了成真皇帝,整個局勢将會改觀,申将軍和焦贊也不須再受制于人。
吳宰相半晌開口道:“皇上,如今形勢一觸即發,宜靜觀其變。”
玄陽子點點頭,又和衆人商議片刻,這才散了。
待玄陽子重新回到明和殿時,丹女已睡着了。
第二日早朝時,文君皇帝被殺的消息也就傳開了,衆臣激憤,大罵金狗兇殘雲雲。
丹女執扇站在玄陽子身後,聽衆人說得熱鬧,倒也收起兒女私情,現下玄陽子心焦政事,哪有心思和師妹搞什麽?或者是自己多疑了。
下了早朝後,玄陽子并不回明和殿,而是徑直到了禦書房議事。
丹女趁空卻去找歐陽氏說話。
歐陽氏聽得文君皇帝死了,申将軍和焦贊因為成真皇帝還在對方手中,受制于人,為了順利接回成真皇帝,或者會抛開玄陽子這個當今皇帝,私下和金人簽約,不由白了臉色。
“夫人,将軍為了一個被擄的成真皇帝,真不顧大燕國安危麽?且将軍一旦私簽下喪權辱國的條約,千古罪名便背下了。”丹女語氣沉重,道:“夫人倒是想法子阻止将軍,不要讓将軍犯下大錯。”
歐陽氏低頭良久,再擡頭時,臉上已有堅毅之色,開口道:“貴妃娘娘,煩請您跟皇上禀報一聲,讓他派兵護送我到邊境見将軍。只有見了将軍,才能勸說他。”
丹女大喜,握了歐陽氏的手道:“夫人深明大義,不是普通女子可比。”
歐陽氏搖搖頭,嘆息道:“我不過不希望自己的夫君背了千古罪名而已。”
從歐陽氏處告辭出來,丹女便到禦書房中見玄陽子,說了歐陽氏的打算。
玄陽子聽得歐陽氏肯到邊關勸說申将軍,不由大喜,看着丹女道:“丹女,你真是幫了朕的大忙。”
“幫皇上的,是歐陽夫人,不是我。”丹女盛贊了歐陽氏一番。
玄陽子道:“歐陽氏這回若能立功,回來時,就封她為一品诰命夫人。”
玄陽子說着話,便喊人進來吩咐一番,準備送歐陽夫人到邊關。
一會兒卻有懷雁求見,說是任太後讓她送點心過來。
玄陽子讓懷雁進殿,又想起什麽,問丹女道:“你用了午膳沒有?”
丹女搖頭道:“适才只顧和歐陽氏說話,倒忘記午膳這件事了。”
“傳膳!”玄陽子揚聲吩咐出去,側頭見懷雁還不告退,便問道:“是母後還有話要吩咐麽?”
懷雁笑道:“皇上英明!太後娘娘确有話要說,只讓皇上待會兒過去見她呢!”
“知道了,你下去罷!”玄陽子點點頭。
懷雁才下去,玄景子卻跳了進來,嚷道:“大師兄,你還沒用午膳呀?這可不行,要餓壞的。”
“是丹女還沒用午膳。”玄陽子笑着解釋一句。
玄景子“噗”一聲笑了,轉頭去看丹女道:“貴妃娘娘是後宮女眷,不是該照料大師兄的起居飲食麽?怎麽反要大師兄照料你了?大師兄忙于朝事,還要理這些瑣事,豈不累壞了?”
丹女聽着玄景子這話,心底不大舒服,別開頭不理她。
玄景子也不再理會丹女,只笑道:“大師兄,我們晚間要辦個燒烤會,你也來吧!”
“好。”玄陽子答了一句,見玄景子跳着出去了,又去和丹女說話。
丹女虎着臉,氣乎乎道:“別理我。”
玄陽子摸不着頭腦,看看丹女道:“适才不是好好的麽,怎麽又發脾氣了?”
“是啊,我最喜怒無常了,怎麽着?”丹女一摔袖子就走。
“你還沒用午膳。”玄陽子喊了一聲。
“不用吃了,氣飽了。”丹女應一句,早跨出房外。
玄陽子還有許多事待處理,也顧不得丹女,只吩咐人把膳食送到明和殿。
丹女用了午膳,又從枕下翻出一本書來看。這些天,她已經不看豔情書了,看的,多是禦書房收藏的一些秘聞往事密錄,又看一些賢明帝王起居注。玄陽子知道她在看這些,并不阻止。
紅蓮不認字,對書本天生敬畏着,見丹女看書,她忙紅袖添香,添茶倒水,侍立在旁邊聽使喚。
一轉眼便到了傍晚,丹女才沐浴完,葵扇就奉玄陽子的命令來請她,笑道:“貴妃娘娘,師姐在禦花園燒烤,請師父和師兄弟去湊熱鬧。大師兄讓我過來,喊了貴妃娘娘一起去湊熱鬧呢!”
“不去!”丹女哼一聲,吩咐紅蓮道:“送客!”她這是遷怒葵扇了。
葵扇被趕出殿外,一時摸不着頭腦,問紅蓮道:“紅蓮姐姐,貴妃娘娘這是怎麽啦?”
“呃,可能是這幾晚睡得不好,心火燥。”紅蓮随意猜測着,安慰葵扇道:“貴妃娘娘平素不是這樣的,你別放在心上。”
葵扇點點頭,告辭走了。
“燒烤,燒個屁呀!”丹女一想起玄陽子和師妹親熱說話,自己像個外人的場景,就郁悶極了。
那一頭,玄陽子見葵扇去而複返,丹女卻沒有蹤影,自是問了一句。
葵扇道:“大師兄,貴妃娘娘不知道怎麽回事,臉色難看,還趕我走。”
玄陽子也摸不着頭腦,想了想道:“我去看看她!”
他很快到了明和殿,一進殿,見丹女歪在榻上,閉着眼睛,臉上貼滿青瓜片,紅蓮侍立在一邊,便朝紅蓮擺擺手,讓她不要說話,自己輕手輕腳上前,接了紅蓮手中的碟子,這才揮手示意紅蓮下去。
紅蓮會意,也蹑手蹑腳,悄悄退了下去。
丹女閉眼歪了一會兒,見紅蓮不說話,便幽幽道:“他們師兄妹燒烤,我去湊什麽熱鬧啊?才不去呢!哼!”說着揭臉上的青瓜片,“紅蓮,換黃瓜片。”
玄陽子一聽,忙幫着丹女揭了臉上的青瓜片,另敷上新鮮的青瓜片。
丹女眼睛也不睜開,用手揉揉脖子道:“還有剩沒有?有剩的話,貼我脖子上。”說着伸長脖子,還扯低了領口。
她這麽一扯領口,胸前卻是顫了顫,薄衣勾勒下,現出豐盈圓潤的形狀,誘人至極。
玄陽子鼻孔一熱,忙用手背印印鼻梁,強按下心思,拈起剩下的青瓜片,幫丹女敷在脖頸間。
丹女繼續道:“外面兵荒馬亂的,若不然,我就走了,不想悶在宮中了。”
“你想走?”玄陽子吓一跳,出聲詢問。
“呃!”丹女一聽聲音,猛地睜開眼睛,臉上的青瓜片滑落,她用手一抹,坐了起來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玄陽子擱下碟子,坐到榻邊,凝視丹女道:“你真想走?”
丹女面無表情道:“怎麽,你不舍得?”
“是,我不舍得!”玄陽子捉住丹女的手,緊緊握住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但咱們相處這些時間,你難道不覺得,咱們很般配?”
丹女掙了掙手,沒有掙開,只得任由玄陽子握着,心頭那絲怨氣,倒是消了,小小聲道:“哪你又和玄景子那麽要好?”
“她是我師妹,從小一起長大的,我把她當親妹妹看待的。”玄陽子見丹女一副吃醋的樣子,莫名的,心頭卻是甜滋起來。
這麽一會,任太後卻和景泰豐道:“你和真人提一提,問問他的意思,看看玄景子肯不肯當嫔妃。若不肯,就娶為皇後也使得。”
景泰豐道:“之前還以為丹女真是白石的師妹,倒沒料到她卻是一個不知來歷的女子,白石确然要另娶才是。”
任太後道:“我打聽過了,玄景子母親出于名門,先前舍得讓玄景子當小道姑,是因為玄景子小時候身體不好,不得已而為。這幾年一直想讓玄景子還俗嫁人,只是沒勸動玄景子。我瞧着呢,玄景子之前不肯還俗,怕是不舍得白石的。現讓她嫁白石,她還有什麽不願意的?”
第 23 章
天色昏黑下去時,禦花園涼亭挂了燈籠,隔不遠的地方,放置了燒烤架,一群人在燒烤架下說笑燒烤,甚為熱鬧。
玄景子一邊烤玉米,一邊瞥着不遠處,心神不定,直到清虛道長進入園中,身影漸近,她才收回視線。
玄飛子順着她的視線瞧去,笑道:“師妹,你越來越依賴師父了,片刻功夫不見,就這樣坐立不安的,好了,師父來了,你的玉米也快烤好了,趕緊孝敬上去吧!”
“自然要孝敬,哪像你們,只顧自己吃?”玄景子舉着玉米,已是歡快地朝清虛道長跑去,一邊跑一邊道:“師父,先吃一個玉米墊墊肚子。”
玄飛子看着玄景子的身影,若有所思。
衆人見清虛道長來了,自是站起來喊了一聲,又紛紛問道:“師父要吃什麽,徒弟幫您烤?”
說話間,玄陽子也攜丹女來了。
大家坐到燒烤架前,都拿自己喜歡的烤了起來。
玄陽子幫丹女烤了雞翅,又俯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終于逗笑了她。
清虛道長吃了兩個烤玉米,卻是站起來道:“你們烤罷,我先走了。”
“師父,我陪你回去,給你泡茶。”玄景子也順勢站起,跟在清虛道長的身後走了。
玄飛子看着他們走遠,這才湊到玄陽子等人跟前,小聲道:“大師兄,你有沒有發現,師妹現下不愛近着我們,只愛粘着師父的?”
玄微子道:“師妹從前淘氣,最是怕師父的,現下倒愛粘着師父,有些奇怪。”
玄陽子道:“師妹上次失蹤,落到金國人手中,虧得師父救了她出來,現愛粘着師父,不算奇怪吧?”
玄飛子搖搖頭道:“不止這樣簡單的。”
丹女在旁邊聽他們嘀咕,脫口道:“沒準你們師妹愛上你們師父了呢!說起來,你們師父才三十多歲,若不是留着胡子,看起來也大不了你們多少。而且長得又……”她話還沒說完,見玄陽子等人瞪視着她,這才忙忙止了話,瞪回去道:“我說錯了麽?”
衆人不出聲,各各轉開頭,繼續燒烤。
待回到明和殿,玄陽子倒是皺了眉,半晌問丹女道:“你真覺得師妹跟師父是那樣的情形?”
丹女怔一怔,問道:“難道你們道門不準師生戀?”
玄陽子道:“畢竟驚世駭俗。”
丹女想一想道:“你師妹當時落入金國人手中,又是愛傷又是中毒,肯定不能照顧自己。你師父救了她,少不得要細心照料,這般的,難免有些親密接觸。你師妹喜歡上你師父,其實很正常。你們想法子成全才是。”
他們說話的當兒,景泰豐卻去見了清虛道長,提及任太後的話,意思是想讓玄陽子納玄景子為嫔妃。
清虛道長一聽,擺手道:“我雖是玄景子的師父,但她母親畢竟還在,要提及婚事,還得經她母親同意才是正理。”
景泰豐一聽,便笑道:“既這樣,還煩請真人修書一封,我再派人送信,順便接了高夫人上京,好商量婚事。”
清虛道長也不推托,坐下就寫了信,寫好遞給景泰豐。
景泰豐看了看信,折好了,這才道謝。
送走景泰豐,清虛道長負手靜默片刻,吹滅燭火,這才上床安歇。
夜漸深,各處殿室燭火熄滅,陷入黑暗中,明和殿燭火卻依然亮着。
歐陽氏在殿中見丹女,說了許多話。
丹女握着歐陽氏的手,低聲道:“皇上會派妥當人護送你到邊境,一到邊境見了申将軍,有他的兵馬護着,你也是安全的,別擔心。”
“并不是擔心自己安全,而是擔心将軍見到我,會大發雷霆,不肯聽勸。”歐陽氏說了自己的擔憂,嘆道:“我總得想個理由,讓他相信,我到邊關去找他,完全是自己的主意。”
丹女一聽,俯到歐陽氏耳邊道:“你就說,清虛道長給你測過八字,說你今年最宜懷孕,可你擔心申将軍今年不能回京,一狠心,就決定到邊關找他,好趕在今年懷上。”
歐陽氏一聽,微微紅了臉,嘴角卻是綻了笑,推丹女一下道:“貴妃娘娘果然有智計。”
“請叫我小軍師。”丹女嘻嘻笑了。
隔得兩天,歐陽氏便出發了。與此同時,宮外來了兩個人。
玄陽子下了早朝,聽得禀報,一下失聲道:“拈花僧?”
陳子平道:“是的,來人說他是太白真人,帶了拈花僧來交換貴妃娘娘。”
玄陽子聽得一頭霧水,但事情既然有關丹女,太白真人帶來的,又是拈花僧,自然要見,他忙讓陳子平去把人領進來。
太白真人是提着拈花僧的領口進殿的。
玄陽子已是讓人喊了玄微子和玄清子,讓他們一同來分辨拈花僧,諸人一見太白真人提了拈花僧進來,只掃一眼,就确認拈花僧的身份,一時看向太白真人道:“真人,這究竟怎麽回事?”
玄陽子打量太白真人,見他年紀不過二十五六,心下疑惑着,原先聽師父提過,白雲觀現任觀主道號便叫太白真人,哪這位?
現今道派中,卻奉白雲觀為首,又因白雲觀的觀主見首不見尾,見過他的人極少,在大家臆測中,觀主便是七老八十的老道士了,跟眼前這位,有些聯系不起來。
玄陽子朝玄清子使個眼色,玄清子會意,借機出殿去請清虛道長,又讓人去喊了丹女過來。
清虛道長先至禦書房,他一見太白真人,倒是驚訝了一下,過去相見道:“真人怎麽來了?”
玄陽子一見清虛道長這般,馬上知曉,這位太白真人,還真是白雲觀的觀主了。
很快的,丹女也來了。
丹女一見太白真人,卻略略迷惑,這人看着很眼熟,卻想不起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