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費爾南多的坦白

“什麽?!”朱利亞諾抓住鐵欄杆,“你不知道?我父母跟你談了整整一宿,你居然說不知道?”

“博尼韋爾似乎在醞釀什麽陰謀,和梵內薩城邦以及整個約德地區有關,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父母跟我敘了一夜舊,末了才遮遮掩掩地告訴我,他們掌握了博尼韋爾的一個天大秘密,可以借此威逼他下臺,拯救梵內薩。也許我再多待幾天,等他們完全信任我,就會将事實一五一十說出來,可惜博尼韋爾等不了那麽久。”

“那麽你為什麽要跟博尼韋爾合作?!你早就跟他同流合污了,是不是?你竟為了他而背叛自己的親人?”

費爾南多喉嚨裏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親人……哈哈哈……親人?你說維托和奧莉娅是我的親人?”

“奧莉娅是你的姨媽,是你母親的親妹妹!我們怎麽不是你的親人了?”

囚犯止住笑聲,眼瞳中突然爆出怨毒的光彩:“親人?我沒有這樣的親人!你知道我的父母,也就是你母親的姐姐、姐夫是怎麽死的嗎?是在去你家做客的時候被刺客殺害的!那刺客明明要殺你的父母,遭殃的卻是我的雙親!他們到底犯了什麽錯,竟遭到這種厄運!連自己的親姐妹都保護不了,居然還有臉自稱‘親人’!”

朱利亞諾舌頭打結。他只知道費爾南多的父母早亡,卻不知道其中還有這麽一番隐情。“可是……那也不是他們的錯……”

“你知道雙親故去後我吃了多少苦嗎?那時我才十四歲,整個因方松家族的重擔全都落到我一個人肩上。周圍沒有一個可信的人,全都是豺狼般的‘親戚’和‘朋友’,觊觎着我家的財産。而你的父母……他們根本不曾幫助我!他們忙着經營自己的家族,對我的困境冷眼旁觀,我全憑自己的努力才讓因方松家族不至于垮掉!那時我十四歲!”

他死死盯着朱利亞諾:“你呢?你十四歲的時候在做什麽?當一個乖巧的貴族小少爺,不問世事!那時候我就知道,維托和奧莉娅,他們跟其他人沒什麽不同。因方松家族最困難的時候,他們不曾施予援手,等我将家族壯大,他們又厚顏無恥地跑過來跟我攀親戚了!但是嘛,他們願意接近我,我也樂得跟他們虛與委蛇,只不過十四歲之後,我就再沒把他們當成親人!”

“胡說八道!我父母才不是那種人!”

“哈!你是他們的心肝寶貝,他們怎會把自己肮髒的一面給你看?可我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就那麽恨他們,恨到要毀滅我們整個家族的地步?”

費爾南多冷笑:“你錯了,我不恨他們,我只把他們當作與自己全然無關的陌生人而已,我不關心他們的死活,他們最好也別來煩我。”

“那你為什麽要幫助博尼韋爾?他到底許給你什麽好處?”

“我不是在幫他,而是在幫我自己。我之所以這麽做,只是因為我和你父母是同樣的人而已——只在乎自己親近之人的安危,對他人的性命不屑一顧。我願意為博尼韋爾做內應,是因為他關押了我最親近的人,以此要挾我。為了那人着想,我不得不這麽做。博尼韋爾答應我,事成之後就放了他,我能保住他的性命,你們家族的滅亡于我又無關痛癢,那我有何不可為?”

“你……瘋子!你這樣的人居然也會有‘親近之人’?笑話!”

Advertisement

費爾南多陰郁地望着他:“維托和奧莉娅都能找到彼此,我有幾個親信有什麽奇怪?哼,倒不如說他比你父母好上千倍萬倍。他在我最困難的時候對我伸出援手,是他幫助我振興因方松家族,雖然手段不怎麽光彩。”

朱利亞諾心念電轉。費爾南多的親近之人……被梵內薩總督博尼韋爾關押……等等,那個與費爾南多保持通信的海盜“B先生”,不是曾來信說他要去梵內薩附近海域嗎?難道他就是費爾南多所謂的“親近之人”?

“你是說那個海盜‘B先生’?”

費爾南多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沒錯。既然蘇維塔弄到了我的信件,你肯定也會知道。”

“事實上,那些信和賬本是我偷的。”

“你?你和蘇維塔合作?”

“那有什麽,只要能報仇,我可以跟任何人合作。”

費爾南多笑了起來:“哈哈哈,朱利亞諾,原來你跟我一樣!我們真不愧是流着同樣血脈的表兄弟。你恨我幫助博尼韋爾滅你滿門,你自己還不是幫着蘇維塔冤枉他人,毀滅了‘因方松’之名!”

“那是你咎由自取!”

“對,是我活該,我承認勾結海盜,裏通外敵,倒賣贓物。如果因為這些而獲罪,那是我自作自受。但我決沒有雇兇殺害蘇維塔!一切都是蘇維塔的陰謀!他自己派刺客去殺自己,再裝出受害者的樣子誣陷我。你居然沒看出他的真面目?哈哈哈哈,朱利亞諾,我都要笑岔氣了。你以為自己在跟蘇維塔‘合作’?大錯特錯!你完全被他利用了!”

朱利亞諾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你以為挑撥離間管用?我不會中你的計!蘇維塔跟你無冤無仇,為什麽要陷害你?反倒是你,肯定記恨蘇維塔消滅海盜,才會雇兇殺害他!”

“我關心的只有巴爾薩諾,也就是‘B先生’。早在蘇維塔出征前,他就被梵內薩逮捕了,蘇維塔又沒傷他,我為何要恨蘇維塔?反倒是咱們可敬的海軍大将對我恨之入骨吶!執政官換屆選舉馬上就要開始了,所有議員分成兩派,一派是貴族派,主張根據傳統擁立一位家族淵源深厚的贊諾底亞貴族,另一派是武官派,多為海軍中憑武勳獲得頭銜的新興貴族,主張擁立蘇維塔這樣有軍事背景的人。我是貴族派的候選人之一,也就是說,我是蘇維塔通往執政官之路上的絆腳石,他當然得除掉我。但他不能明目張膽殺我,只能依靠別的手段剝奪我的頭銜和權利,将我流放,這樣我就不能參加選舉了。”

“你少紅口白牙污蔑他人!你有證據嗎?”

“沒有證據。很遺憾,一切都是我的推測,我拿不出證據證明蘇維塔的陰謀,也拿不出證據自證清白。你愛信不信。但你不會動腦子想想嗎,叛國通敵可比謀殺罪嚴重多了,我連重罪都承認了,何必死不承認輕罪?”

朱利亞諾陷入混亂。他不喜歡蘇維塔,他承認這一點,但他從未懷疑過蘇維塔的言辭。将軍自己派遣刺客刺殺自己,然後嫁禍費爾南多?這也太可笑了……而且根本沒有證據!可是舞會刺殺過後,蘇維塔的表現委實反常,他差點丢掉性命,怎麽會那麽冷靜自若?朱利亞諾原以為是因為蘇維塔常年征戰沙場,看慣了生死,但有沒有可能是因為他早有預料?一切都是他自導自演,所以他才會那麽鎮定?

不不,費爾南多老奸巨猾,怎能相信他的話?今天不宜再跟他講話,先回去換換腦子,思維總是跟着費爾南多走,肯定會掉進他用言語織成的陷阱。

朱利亞諾剛想甩下幾句狠話,整艘船突然劇烈震動起來,仿佛船身撞上了什麽東西。費爾南多的鎖鏈響個不停,朱利亞諾的提燈差點脫手。難道是觸礁了?“升月”號的船員經驗豐富,不至于吧……又或者是風暴已然來臨?

他惡狠狠瞪了費爾南多一眼,匆匆走向樓梯。牢房看守焦急地等在外頭。上層甲板傳來紛亂的腳步聲和叫喊聲,朱利亞諾只能勉強辨認出“武器”、“全體”幾個詞。船員們似乎正在緊急集合。

“大人,您可回來了!”看守急匆匆地迎上來。

“怎麽了?是風暴嗎?”

“比風暴更糟糕!”看守叫道,接着詭秘地望了望牢房,湊到朱利亞諾耳邊,怕被人聽見似的,壓低聲音道:“咱們遇上海盜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