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其實我沒看見什麽……”

路旁的香樟郁郁蔥蔥,将陽光濾得細膩又溫柔。

宋仰轉回身,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嘴角也不自覺勾起來:“師父,你怎麽在這兒?”

李浔沖着車廂擡了擡下巴:“這你都看不出來?”

宋仰看見工人搬運一張乳膠床墊,還有一些家用電器。

他當然看得出來,只是不敢相信,小心髒很猛烈地跳動着,興奮得無以複加。

“你們在這邊買房啦?”

李浔接過工人遞下來的一箱東西,坦言道:“租的,這地段我哪買得起。”

“在哪兒啊?在哪兒啊?我可以去參觀參觀嗎?我可以幫你搬東西!”宋仰高興起來根本就藏不住,他的眼尾彎曲,笑出兩個小小的酒窩,就連瞳仁都是亮汪汪的,好像在燈光下泛光的玻璃珠。

李浔被他的這個笑容感染,心情無端地變好,手裏的東西也沒剛才那麽沉了。

“12幢,就在前邊。”

宋仰對小區裏的樓層號沒什麽概念,拎着東西跟在李浔身後,越走越覺得不對勁,這怎麽好像——

正在院裏逗小孩兒的那位聽見腳步聲,也看向門外,畫面定格一瞬,孫老師驚喜道:“小仰怎麽過來了,午飯吃了沒有?”

“還沒,我媽讓我送點東西過來,”宋仰遞上一袋熱乎的糕點,揚起好學生的禮貌微笑,“重陽節快樂。”

李浔露出一個疑惑的表情。宋仰小聲介紹:“這是我們班主任。”

“你們認識啊?”孫老師問。

“嗯,我們在——”李浔半張着嘴,“箭”字頂在喉嚨口還沒來得及出來就被人狠狠地踩了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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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一起看書認識的。”宋仰火速補了下半段,又在背後扯扯李浔的衣服,暗示他別捅破。

“那這也太巧了。”孫老師一拍手,熱情洋溢地招呼,“正巧小浔他們一家今天剛搬進來,一起湊着吃頓飯吧,我蒸了鍋大閘蟹,估計吃不完,回頭你再帶點回去給你爸媽嘗嘗。”

要是換做平時,宋仰肯定會用家裏人等着回去吃飯這樣的理由婉拒掉,趕緊跑回去,但今天不一樣了。

他适時地露出一點左右為難的神色:“我媽估計不同意……”

“啧,來我這吃飯有啥不同意的,”孫老師如他所料地掏出手機,“我來給她打電話。”

宋仰從讀中學開始就常被老媽安排到孫老師家補習,對裏面的陳設布局了如指掌,一樓有廚房,會客廳和兩間卧室,孫老師就住在下邊。二樓也有兩間卧室和一間書房。

宋仰進屋,看見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他幾乎一眼就看出那是李浔的父親。

他們父子的臉型和眉眼都太像了,李浔青出于藍,擁有比父親更加英挺的鼻梁,還有修長矯健的四肢,他甚至能在男人的臉上看到李浔二十年以後的樣子,比絕大多數的中年男人都有氣質,起碼不禿頭。

“叔叔好。”宋仰實在沒什麽準備,把老爸讓他買的重陽糕全都孝敬過去,順便做了個自我介紹,“我是您兒子的朋友,過來蹭頓飯。”

李國濤詫異地接過禮物,經過短暫的反應後,笑起來,雙手握住宋仰的手,“謝謝,我還是頭一回見他帶朋友回來。”

宋仰能感覺到他的手在發抖,不知道是激動還是什麽其他原因。

李浔聽見了,不冷不熱地補充:“他臉皮厚,自己硬要跟過來的。”

這話戳到宋仰耳朵裏就是字面意思,他以為李浔在嫌他煩人。

在李國濤那裏又是另一番意味——他兒子性格比較冷淡,從來不開沒有分寸的玩笑,只有關系到達某種程度才會這麽逗人玩。

交談間,宋仰得知李國濤原先是當過兵的,退役後開始做小生意,後來因為中風才導致偏癱,不過現在已經好很多了,醫生說只要堅持做康複治療,還是有機會重新站起來的。

“小浔!你過來幫我看看這個番茄醬是不是過期了,我眼鏡在樓上沒拿下來。”孫老師在廚房喊了一聲。

“他出去搬東西了,我來看吧。”李國濤緩慢地推動輪椅。

他的動作不是很利索,又要避開客廳裏堆放的一些紙箱,看着挺費勁的樣子,宋仰正準備過去幫忙,李初之跑進來了。

她就像小雞投奔母雞那麽自然地舉起手上的草莓小發帶,對宋仰說:“哥哥,我的頭發松掉了,我不會紮。”

“呃……”宋仰哪會這活兒,但小朋友的盛情難卻,他還是接過了那根軟萌小發帶研究起來。

李初之的頭發不算長,散落下來剛好到肩胛骨的位置,但因為編過辮子又盤起來的緣故,整個腦袋就跟炸開了一樣,毛毛躁躁還有靜電,讓宋仰無從下手。

他讓李初之坐在沙發上,自己站在沙發後邊,用手指當梳子,一點一點地理順。李初之腦袋小小的,半垂着,看着像件藝術品那麽脆弱,宋仰的動作溫柔到不能再溫柔。

好不容易理順了,他不敢太用力地握住,下一秒,李初之做了個令他大驚失色的動作。

“哥哥,”她忽然轉頭,展示着手腕上的另一根發帶,“這個要先綁上去才可以綁小草莓。”

“……”宋仰的空心拳還停在半空中,頭發絲兒一根不剩全溜走了,他咬牙切齒地按住那顆小腦袋,動作很像扣籃球,“不要動啊你!”

在一旁欣賞半天的李浔忍俊不禁,走過去,在宋仰耳後扔下四個字:“笨手笨腳。”

他的嗓音很低沉,沙沙的,帶着無限寵溺,宋仰感覺有股小電流順着經絡上蹿下跳,他給李浔讓了點位置:“你行你來。”

李浔眉尾一挑,熟練地将小草莓卡在手腕上,一只手握住頭發,右手随意地扒拉了幾下,李初之的頭發打結了,随着他不太溫柔的動作,小腦袋搖來晃去,但始終沒有喊疼。

宋仰心疼地說:“你溫柔一點嘛。”

李浔笑了一聲,說:“手伸過來。”

“啊?”

李浔指指自己握住的地方,又重複了一遍。宋仰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伸過去了,用大拇指和食指彎成一個圈,握住李浔打理好的那堆頭發。

李浔松手後,又把發帶遞到他手中:“繞兩個圈就行了。”

宋仰笨拙地比劃了兩下,怎麽都覺着不對勁:“怎麽繞啊?”

李浔伸手,從另一側包裹住頭發,宋仰擔心頭發會松掉就沒敢放手,李浔連同宋仰的骨節一起握在手裏。

他的掌心很熱,溫度随着皮膚傳遞過來。宋仰如遭雷劈地愣在那,指尖打顫:“我可以,可以松了嗎?”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結巴了。

李浔笑着說:“你不松手我也沒法綁啊。”

“噢。”宋仰抽走胳膊。

一陣暈眩過後,他聽見李浔問,“就這麽簡單,學會了嗎?”

學會個屁啊。

他腦子跟電暖爐一樣燒着,壓根兒就沒看進去。

但還是呆滞地點點頭:“學會了……”

接下來,宋仰又看着李浔給李初之編小辮子,細長的手指在發絲間來回繞,宋仰能看見他青色的血管,突起的骨節,整齊的指甲。

這雙手用來推弓射箭,擁有緊實的肌肉,每一次爆發都能點燃全場,而在做着這麽細小的事情時,又是另一種完全不同的感受。

像微風拂過枝丫,像浪花輕觸貝殼。

心尖最柔軟的一片仿佛被什麽東西戳了一下,宋仰偷偷瞄一眼李浔的眼睛,有種異樣的感覺在蔓延。

為了方便李浔的父親走動,孫老師将樓下其中一間客房讓出來當做李國濤的卧室,李浔和李初之則住二樓。

還要一會兒才開飯,李浔說:“上樓幫我整理一下東西。”

“好啊!”宋仰咧着嘴,屁颠屁颠跟上去,像是被人邀請上樓撿錢。

很多大件兒都是昨晚就運過來的,李初之的房間已經收拾幹淨了,粉藍色的床單被罩,随處可見玩偶玩具,窗戶上懸着玻璃制的小風鈴還有星星燈,到處都透着股暖意。

相比較之下,李浔的房間就單調多了,只有一張木床和一個衣櫃,牆角斜放着一面試衣鏡,那應該是孫老師孩子留下的,上邊還有明星貼紙。

飄窗向陽,做成了日式榻榻米,中間架着一張原木色的折疊桌。

李浔拉開紗簾,細膩的陽光鋪灑進來。宋仰坐在飄窗上,看見他頭頂的幾根頭發絲兒都照成了酒紅色。

李浔從箱子裏抽出四件套,甩了甩:“套被罩會嗎?”

宋仰在另一側接住:“我還沒笨到那程度吧?”

“誰說得準呢。”李浔笑了笑,用力一甩,床罩飛起來,将宋仰整個人都包裹住了。

宋仰咯咯樂了好一會兒,摘下被套說:“香香的。”

套好被罩,李浔支使他幹點力所能及的活,自己下樓搬東西上來,宋仰便幫他收拾衣服。

李浔的衣服幾乎全都是運動裝,就連羽絨服都是運動品牌,鞋子的尺碼很大,內褲……

宋仰沒好意思細看,一塊兒擱抽屜裏了。

“李初之!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不是!”樓下傳來一陣李浔的聲音還有初之稚嫩的笑聲,宋仰正想下樓看看什麽情況,門外又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從臺階上來了。

宋仰回過頭,看見李浔空着手沖進來,還順手把門給關上了。

“初之怎麽了?”

李浔低頭抖了抖衣服,又扯扯褲子:“她用阿姨澆花的水管滋我一身水,說都說不聽。”他說罷,擡手把衣服脫了。

這一幕來得猝不及防,宋仰沒來得及收回的目光就這麽落在他赤裸的身軀,從胸肌到腹肌,一覽無遺。

不得不說,李浔的身材還是很有料的。不同項目的運動員鍛煉的核心部位都是不一樣的,李浔的核心顯然都在腰腹和手臂,常年拉弓的動作令他手臂肌肉線條變得流暢又緊實。

“給我扔件衣服過來。”李浔邊說邊解皮帶扣。

宋仰随手找了件帽衫扔過去:“就穿這個吧。”

李浔的一只腳從褲管裏擡出來,低聲地罵道:“靠,我內褲都濕了,再給我扔條褲子過來。”

宋仰猜到接下來會迎接什麽畫面,自覺地移開視線,從抽屜裏勾出一條內褲,反手扔過去。

“謝了。”李浔懶得再背過身,就這麽沖着宋仰的後背,又是脫內褲又是穿內褲的,中間還搞反了一次。

他提褲子的時候一擡眼,在牆角的鏡子裏,意料之外地對上了一雙眼睛。

像受到驚吓的小動物,宋仰猛地移開視線,無比“自然”地摳起指甲蓋。

按常理說該害臊的該是被看的那個,不過李浔不一樣,他鎮定地拉上拉鏈,勾起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性感嗎?”

“啊?”宋仰心尖一跳,羞恥地點點頭,覺得這個回答好像不太合适,又欲蓋彌彰地補充道,“其實我沒看見什麽……”

緊接着,紅暈攀上耳廓,被充沛的陽光照得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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