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收到了一份禮物!”
宋仰快跑出院門時忽然想起自己穿的是睡衣套裝,衣服是姥姥買的,深藍色,還有小熊圖案,看起來十分稚嫩,一點也不符合他成年男人的形象。
他又飛奔回卧室,換上嶄新的短袖和褲子,衣服第一次穿在身上顯得挺括又精神。
李慧瑛在書房裏弄數據,聽見急匆匆的腳步聲,扯着嗓子喊:“跑慢點,樓梯都要給你震塌了,着急忙慌地幹什麽去啊?”
“舅舅喊我有點事情。”
李慧瑛先是“哦”了一聲,推了推眼鏡,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哪來的舅舅?是李浔嗎?”
小家夥已經跑遠了。
小區裏有三個公園,一大兩小,其中一個離孫老師家比較近,小的離宋仰家比較近。
他們事先沒有約好地方,可宋仰想碰碰運氣,來到離自己家門口最近的那個小公園。
暑氣沒有白天那麽濃烈,但還是有點悶,樹上的知了沒完沒了地叫喚,偶爾有野貓從灌木叢蹿出去的動靜。
這會兒已經很晚了,公園裏沒有人,宋仰正準備往另外的公園走去,瞥見滑梯那邊似乎多了一點陰影。
他不确定地走過去,那片陰影越來越大,随後他笑了。
“你果然在這。”
李浔從滑梯上站起來,拍拍褲子,滑梯的踏板上擺着一個長長的盒子,用漂亮的禮物紙包裹着,束了個墨綠色的蝴蝶結。
這一看就是提前準備好的禮物。
宋仰的喜悅難以抑制,沖上眉梢。
他以為李浔會說“這是我給你買的禮物”或是“祝賀你考取理想的大學”之類的話,已經醞釀好一籮筐的致謝詞,結果對方只是“嗯”一聲,然後把盒子遞給他,而這個嘆詞,只是提醒他趕緊接着,好像裏面裝的是某種髒東西,想提早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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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有點沉,宋仰靠到耳邊晃了晃,只有很輕微的摩擦聲,他憑尺寸判斷:“是箭嗎?”
“這都被你猜到了,真沒意思。”李浔斜靠在滑梯上。
“嘿嘿,那我就當不知道,我現在拆開。”宋仰解開了絲帶。
李浔按住了他:“回去再拆吧。”
“為什麽?現在拆和回去拆有什麽區別?”
李浔沉默地抓了抓頭發,神情有些尴尬,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裏頭我寫了幾個字,你帶回去看。”
宋仰“噗嗤”樂出聲來,又有些期待地問:“是不是很肉麻?”
李浔沒接話,望向寂靜的夜空,他都好久沒留意天上的星星了,沒有小時候那麽多了,倒是有兩架閃着燈的飛機劃過。
宋仰抱着禮物靠在他邊上,順着他的目光望出去。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但并不覺得尴尬,有微風拂過,宋仰聞到了一陣清新的柑橘果香,來自被烈日撫摸過的洗衣液。
換味道了,不過比之前的更好聞了。
“今晚的星星好多啊。”宋仰忍不住感慨。
“是嗎?”李浔仰着頭,雙臂反撐在一塊臺階上,“我怎麽覺得稀稀拉拉的。”
“平常都沒有這麽多的,我以前經常數,只有十來顆,今天都數不完。”宋仰說。
“那咱倆的以前很不一樣,我見過比這更多的。”李浔比劃了一個小圈圈,“而且肉眼望過去,每一顆都有這麽大。”
宋仰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真的嗎?”
“那當然,”李浔說,“我還見過流星雨。”
“哇……在哪兒見的啊,你們老家嗎?”
“不是,在高原集訓的時候,我們練得很晚,大約九點多的時候,忽然有一顆星劃過去,像天上的一顆星星掉了。”李浔邊說,邊擡手比劃了流星劃過的樣子,“然後一顆接一顆地往下掉。”
宋仰還沒去過高原地帶,聽得兩眼放光:“那你許願了嗎?”
“那當然。”
這三個字從李浔嘴裏蹦出來,宋仰還挺意外:“你看起來不太像是會信這種的人欸……”
“小屁孩,”李浔起身拍拍手,“你看不出來的事兒多着呢。”
宋仰皺皺眉:“都說了我成年了!”
“在我這還是小屁孩。”李浔往回走,回了一下頭,“不早了,你也趕緊回去休息吧。”
“噢。”
李浔還沒走遠,宋仰就迫不及待地扯開了那個蝴蝶結,他實在等不及回家了。
可他又怕滑梯上比較髒,于是坐在公園的長椅上,把禮物放在腿上。
頭頂的路燈剛巧照亮他所在的小角落,成年男人搓搓手,滿心歡喜地揭開紙盒,是個純黑色的抗震手提箱,他不由自主地“哇”了一聲。
手提箱裏躺着一套全新的競技反曲弓,钴藍色的弓把泛着金屬光澤,弓片是黑色的,盒子另一側的海綿墊裏卡着一組海藍色的碳箭,和弓把的顏色很搭。
全新的弓箭就好像剛拆塑封的電腦,有股很奇異但不會讓人讨厭的味道。
宋仰嘴角上翹,指尖輕輕撫摸它們。
此刻它們比陳列在博物館的藝術品更珍貴,又比沾着露水的玫瑰花更嬌嫩,他都不敢太用力地把它們取出來,只是這麽靜靜地欣賞着。
光看看他都覺得很滿足。
樹上飄下來一片枯葉,他伸手拂掉,随後驚喜發現這些箭的箭杆上居然全都印着他名字的縮寫!
是定制的!
他擡起頭,大口吸收天地靈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可小心髒還是砰砰直跳,大腦擅自主張地搞起了盛大的煙火晚會。
控制不住就不控制了。
他抱着禮物傻笑了好一會兒。
要不是條件不允許現在放的就是真煙花了。
他好想大吼一聲宣洩宣洩,可周圍都是住戶,他只好起身在公園裏小跑兩圈,對着一只野貓說:“我收到了一份禮物!”
野貓瞪着圓溜溜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盯着他,在逃跑和繼續翻“野味”的選項中反複橫跳。它縱橫公園這麽多年,頭一回碰到這種智障。
當宋仰走過來告訴他“這件事情要從十年前的一場比賽開始說起”時,它忍無可忍,放棄了“野味”。
宋仰“啧”一聲,沖着貓屁屁喊:“我還沒說完呢,你這貓真沒禮貌!”
他實在抑制不住心中的這份喜悅,取出一支箭來,在月光下虔誠地親吻好幾下。
殊不知,另外一位成年男子在走出五十米後又折返,偷偷躲在一片灌木叢後欣賞着這一切,笑得腮幫子都酸了還不敢發出聲音,硬是把下唇給咬破了,還被蚊子咬出一腿包。
抱着禮物回到家,宋仰才猛地想起一件事情來,他還沒看到李浔說的那幾個字。
他原先以為是賀卡之類的東西,不小心掉在半路上,沿原路找回去,可整整找了快一個小時都沒看見,哭喪着臉給李浔發消息。
李浔說,掉了就掉了呗,反正也沒幾個字。
宋仰為這事兒憋屈得睡不着,死活逼着李浔再寫一張,可李浔怎麽都不答應。
直到很多天後,宋仰在網上訂購的配件一一到貨,他取出弓把,發現在握手處刻着一行不起眼的小字。
“夢想不死,一起做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