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欸,小綿羊,你家大綿羊看你來啦!

烈日炎炎,李浔還真像個随行參觀的家長,領着他到接待處核對身份信息,然後到專業所在的經管學院報道。

一路參觀,李浔一路介紹,不厭其煩。

中午,他們來到離宿舍最近的那個食堂吃東西,宋仰從包裏摸出飯卡,雙手奉上,飽含深情地說:“它的第一次,就獻給你吧。”

李浔從他手裏抽走飯卡,又塞回他褲兜裏:“還是算了,我怕它承受不了。”

“它可以承受!”

“不,它不行。”

周圍有一堆排隊的同學齊刷刷地将目光移過來,仿佛看一出舞臺劇一樣,露出一個個不言而喻的微笑。

最後還是李浔請的客,四碗排骨面,他自己吃三碗,宋仰吃了一碗就打嗝了,邊玩手機邊等他。

等到第三碗的時候,宋仰擡頭問:“師父,你從小飯量就這麽大嗎?你家不會就是這麽被你給吃垮的吧?”

“幹得多吃得多,小孩子懂個屁。”

T大的學生公寓有四個郁青小區那麽大,成一個“凹”字型,圍繞着超市,圖書館,和田徑體育場,籃球場,網球場。

往南是游泳館和箭館,然後是經管學院,體育部與經管學院不算遠,大約步行十分鐘即可到達。

宋仰好不容易才摸清楚四周的環境,跟着李浔去車裏取行李。

他們來得晚,宿舍樓下聚集的人流已經不多了,有學生揮着淚跟家長擁抱告別。

宋仰拖着行李箱,大步流星地往電梯方向走過去,李浔則跟在他身後。

新來的宿管阿姨作風嚴謹,眼尖地發現“可疑人物”,招了招手說:“欸,那位家長,進去的話要來這邊登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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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仰回頭看看家長說:“要不然就別送了,我一會兒再跑一趟就行了。”

李浔二話不說,進屋登記。

除了簡單的姓名宿舍號和聯絡電話之外,還有“與學生關系”一欄,筆尖稍稍一頓,他臭不要臉地填寫:父親。

阿姨驚訝地上下打量着他:“你、你孩子都這麽大了啊?”

李浔揉揉鼻尖,找了個還算像樣的理由:“繼父。”

“噢——”阿姨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誇贊道,“像你這麽負責的繼……家長可不多了。”

宋仰自然是不知道他這麽無恥的舉動,只是覺得宿管阿姨看他的眼神有點複雜,和剛才不太一樣了,似是疑惑,又帶點同情。

總之奇奇怪怪。

宋仰的宿舍在六樓,四人間,他是最晚到的一個,有兩個戴眼鏡的男生正坐在一起看什麽東西,另一個瘦瘦的,帶着點自然卷的男生則躺在床上玩手機。

房間裏收拾得還算幹淨,有股水果的清香,他發現大家的桌上都有一盒切好的水果,只不過其他人的都吃得差不多了。

宋仰像個剛出閣的黃花大姑娘,腼腆地站在門口,沖大家打招呼。

三個人友好地微笑着,異口同聲:“嗨,歡迎歡迎。”

宋仰頓時松了口氣,大家看起來都很好相處。

一個戴眼鏡的小男生最先介紹自己。

“我叫俞樂。”他的頭發略長,在後腦勺綁了個小揪揪,很像小藝術家。

邊上那個戴眼鏡的叫姜洛,個子很高,說話自帶一股子東北碴子味,一開口就知道性格很不錯的那種類型,他主動幫宋仰把行李箱拖到靠窗的位置。

從床上蹦下來的那個叫周俊霖,桌上的水果就是他特意從老家帶過來現切的。

“你嘗嘗看,味道肯定跟你在這邊吃到的不一樣。”

宋仰受寵若驚,連聲道謝,慶幸自己臨走前多帶了一包零食,還可以和大家一起分分。

李浔進屋後并沒有向大家介紹自己,一幫人就默認他們是兄弟關系,沒多問什麽,只是客套地關心了一下宋仰的背景。

在得知他是本地人之後,這幫人就起哄要他帶着參觀南城,宋仰打包票同意,幾個男生很快熱絡起來。

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李浔拉開一道縫,發現是宿管阿姨,便把門打開了。

阿姨舉着手,單刀直入:“宋仰爸爸,你看看這是你車鑰匙不?落我桌上了。”

宿舍三個人齊齊将震驚的目光發射過去,異口同聲:“爸爸?——”

宋仰剛嚼了一半的水果全噴了出來,咳個不停,臉也嗆紅了,根本沒法說話。

正指着李浔能解釋解釋,誰成想對方拿着鑰匙,準備溜之大吉:“我先走了孩子們。”

大家配合道:“叔叔慢走——”

宋仰好不容易喘上氣,從包裏翻出一瓶礦泉水猛灌。

俞樂和姜洛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的眼神裏讀到一個信息——宋仰和他爸長得似乎不太像啊。

雖然感覺這事兒賊離譜,但大夥各有各的腦洞。

比方說重組家庭,又可能是什麽不方便透露的收養關系,于是就把這份離譜變成了靠譜。

最後,俞樂拍拍宋仰後背,露出羨慕的眼神:“你爸可真年輕。”

姜洛:“還很英俊。”

和男神扯上關系并且被誇贊了是好事,但是這關系還是要解釋解釋——

這時,周俊霖眯起眼睛,輕撫着胸口的位置,感慨:“你爸的身材可真有料。”

宋仰咳得更兇猛了。

另外倆個也察覺到一絲絲異樣,看着周俊霖說:“兄弟,你不對勁吧。”

周俊霖沒說什麽,留下一個神神秘秘的微笑,上床玩手機了。

晚上的迎新會結束後,他們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宿舍,輪流洗漱。

T大的宿舍條件還是挺不錯的,每個宿舍都有一個公共陽臺和洗衣機。上屆住這兒的學長留了幾盆仙人球在窗臺上,并且在花盆上寫了字。

“祝學弟們學業有成,勇攀高峰。”

幾盆仙人球經過一個酷暑的折磨,依舊生機盎然,甚至還冒出了一丢丢小花苞。

宋仰洗完澡出去,看見俞樂和姜洛都撅着個屁股擠在周俊霖的書桌前嘀嘀咕咕。

他擦了擦頭發,走過去問:“你們幹嗎呢?”

俞樂的桌上豎着一臺平板,相冊裏是蕭敬騰的照片,平板前邊擺着一些水果。

姜洛手裏握着三支筆,一臉高深莫測地壓低聲音說:“求雨。”

俞樂:“你也趕緊找點供品過來,人多力量大!”

宋仰:“……”

明天就是軍訓,天氣預報有個高溫預警,大家十分虔誠地膜拜老蕭,并且高歌一曲,只有宋仰早早地爬上床位。

他覺得這三個室友腦瓜子不正常,而另外三個人也認為他不正常,畢竟正常人誰會抱着一支箭睡覺啊!?

那支箭是李浔送給他的,這是唯一一樣沒有寫進備忘錄也不會忘記的東西。

宋仰臨睡前将它放在枕頭邊,還很貼心地蓋上一條小枕巾。

忙碌了一天,他還沒來得及聽見室友的呼嚕聲便跌進夢鄉。

因為要軍訓,李浔沒有約他一起晨跑,于是宋仰定了個六點多的鬧鐘。

不過時間還沒到,他就被舍友的哀嘆給吵醒了。

“怎麽還是大晴天啊——”

接着,姜洛從床簾裏伸出一個腦袋:“是不是咱給的供品不夠多所以沒顯靈啊?”

宋仰:“……”

一個敢說一個還真敢聽,俞樂同學把昨晚沒吃完的紅薯都拿出來擺在桌上,不停念叨:“求活菩薩顯顯靈!下回您要吃什麽盡管托夢給我。”

宋仰:“…………”

就這智商也不知道是怎麽考進T大的。

第一天上午是一場軍訓動員大會,下午才正式切入正題,教官教大家唱軍歌,站軍姿,踢正步。

烈日如火,蟬鳴聒噪,教官破了音的口令和學生氣勢磅礴的嘶吼飄向校園的各個角落。

李浔在箭館就隐隐約約能聽到幾聲鬼吼,推門出去時,吼聲震天,喚醒了他對校園生活的記憶。

他拎着個水瓶,鬼使神差地“路過”操場,發現有不少老師也坐在看臺那邊把新生訓練當餘興節目欣賞,那股不自然的勁兒頓時就消失了。

偌大的操場上排滿了不那麽整齊的方正隊,綠油油的一片,天很熱,新生被*練得雙頰緋紅,大氣都不敢喘一聲。

全校新生他就認識一個,視線不自覺地在方陣隊裏逡游,想看看小家夥練得怎麽樣了。

以宋仰的耐力,軍訓任務應該不在話下。

系主任看見他,拍拍邊上的位置,李浔便走過去,他還以為主任想要關心關心射箭組的情況,結果王主任像個賣票的黃牛,神神秘秘地從懷裏掏出來一個望遠鏡,問:“要嗎?”

“……”李浔猶豫了一下,還是接手了。

他在不遠處的綠蔭下看見了一支正在休息的大部隊,有個小腦袋甚是眼熟。

真奇怪。

明明今天所有人穿的都是一樣的迷彩服,他真就一眼認出了宋仰的背影。

他的衣袖高高挽起,露出一截帶着肌肉的手臂,坐姿也沒有其他男生那麽随性,十分乖巧地抱住小腿,像團小蘑菇。他的頭發不長不短,也沒染過,在隊伍中不算最惹眼的,但是光滑柔亮,一下就和不修邊幅的男生拉開距離。

大概是太熱了,他把帽子甩了甩給自己扇風,立刻就有人遞上小風扇。

宋仰擺擺手拒絕了。

肉眼可見,在他四周圍坐着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女同學,還有躲在角落裏暗戳戳拍照的。

雖說李浔那個角度看不見手機屏幕,但他知道,沒有人自拍還帶着小姐妹捂嘴竊笑。

不可否認,小家夥确實比他們剛認識那會兒帥氣很多。

一是年紀到了,長開了,也知道收拾自己了,另外是不間斷的鍛煉讓他的體型看起來和大部分同齡男生與衆不同。

藍天白雲之下,滿滿的都是少年氣。

耳畔飄過王主任幽幽的感慨:“年輕真好啊。”

李浔望着那一排排秧苗般挺拔的隊伍,點點頭:“确實。”

他們像一顆顆種子,往泥裏一頭紮下去,等待着來年抽枝發芽,綻放出絢爛的花。

王主任又說:“到了咱們這把歲數,身體機能都退化了,想不服老都不行。”

這點李浔就不同意了,糾正道:“您是四開頭,我這三開頭,咱倆就不是一輩人,代溝大着呢。”他特意用了個“您”字以示尊敬,好和眼前的這把老骨頭區分開來。

但沒什麽鳥用,老骨頭硬要給自己整點心理安慰,把李浔和年輕人也劃分出一道泾渭分明的線來,不甚明顯地嘴損道:“昨晚迎新會我唱了首《海闊天空》,發現好多小朋友連Beyond都沒聽過。”

李浔扶着望遠鏡,硬是把自己往年輕人那撥劃拉:“Beyond是什麽?我也沒聽過。”

王主任氣得吹胡瞪眼。

忽然,迷彩隊伍中有人注意到了看臺的位置,朝這邊指指。

宋仰回過頭,在視線對上的那一霎,李浔立馬把燙手的“偷窺罪證”扔給主任。

——是俞樂最先發現看臺上手持望遠鏡的“可疑人物”。

雖然宋仰昨天鄭重向舍友們介紹過李浔的身份,又半帶炫耀地挑明了他們之間的師徒、鄰居、舅甥等微妙關系,不過這幫人還是更喜歡父子這個版本。

說聽起來比較帶感。

這幫人認出李浔,便和小學生一樣,小題大做地嚷嚷:“欸,小綿羊,你家大綿羊看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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