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錯了,我很挑的

“也沒那麽恐怖對吧?”

李浔從護士手裏接過棉簽,壓在針眼處止血,他低頭時宋仰剛好擡頭,猝不及防地對視了一瞬,還沒來得及看清對方的眼神就各自偏開了腦袋。

下巴被發絲弄得有點癢,李浔擡手撓撓,聽見宋仰牛頭不對馬嘴地來了句:“你身上有股味道,還挺好聞的。”

“噢——”李浔恍然大悟,順口道,“下樓那會兒你也聞我身上的味道是嗎?”

“對啊。”宋仰答完,又過了幾秒,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那你當時怎麽沒放我下來?”

李浔被他問愣了。

有時候人的某種行為真的就是出于本能,毫無理由,不過眼下這種情況,沒有也要硬掰扯一個,他的大腦飛快地閃過幾個詞條。

“光明正大地翹班啊,而且這場比賽的選手實力懸殊,前三名沒什麽懸念。”

宋仰并不相信他的這個理由,不過注意力還是被後半段內容吸引過去。

“那你覺得誰會是冠軍?”

李浔替他披上外套,坐在樓道裏等報告單出來。

“你還記得第一輪射出99環的那個男生嗎?”

宋仰搖搖頭,當時他的最後一箭只拿到7環,心理落差巨大,懵了很久,連志願者們什麽拔箭的都沒在意。

李浔繼續說:“他叫于慎微,也是大一新生,我記得他的50米成績是81環,基本都在黃圈內,和吳家年打成平手,就是不知道70米成績怎樣,不過我留意過,他的整套動作非常标準,瞄準利落幹脆,神态也很從容,肯定是有過比賽經驗的。”

宋仰有些意外地轉過頭,李浔平常都是以“那個穿黑衣服的”或者“那根電線杆”之類的形容代替學生的名字,除非是見過三次以上,并且怒刷過存在感的同學才能被他記住。

而今天不光是記住了名字,就連對方的年級和成績都記得那麽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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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做教練的只會記住總分最高的運動員,就像老師總會偏愛成績好的學生一樣。

“他會被選進校隊對嗎?”

李浔坦白道:“如果他感興趣的話。”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宋仰深深地嘆了口氣:“他練得這麽好,怎麽可能不感興趣。”

“那不一定,就像你拒絕章教練那樣,他也可能拒絕加入射箭隊。”李浔說。

宋仰扔掉了棉簽,愁眉不展:“那我還有機會申請加入射箭隊嗎?”

“你先別想這麽多了,”李浔拍拍他後背,安慰道,“把身體養好再說。”

“養什麽養啊,又不是坐月子,我只不過是發個燒而已,明天就好了……”宋仰敏感地問,“是不是沒名額了啊?等老隊員退役我才能再加入對嗎?”

李浔笑了笑:“這又不是職場晉升,非得熬走老隊員才行,體育競技只看實力不論資歷,只不過全國大賽的名額就那麽幾個,校隊的隊員也要經過篩選才能參與,能去的都是頂尖的,你覺得你的成績能超過吳家年他們嗎?進來當個替補,還不如去跑步。”

宋仰沉默不語,因為李浔說的是實話。

他确實把一切想得過于美好了,以為只要加入校隊就能走和李浔一樣的路,去各地比賽。

可他忘記李浔是從十三歲時就接觸射箭,在他這個年紀已經參加全國大賽了。

體育競技裏,最不缺的就是肯花時間花力氣打磨自己的人。

吳家年也好,于慎微也罷,他們肯定都花了比別人更多的功夫在射箭上才能有今天這樣的成績。

自己要拿什麽跟他們比呢?

宋仰受了點刺激,忽然加快步伐,李浔追上去調侃道:“怎麽了?又不想聽我說話了是不是?還是又有什麽弄不明白的了?”

宋仰聽出了一點嘲笑的意思,不過這次他沒有像前天那樣鑽牛角尖,而是擡高下巴,鄭重其事地宣布:“我要趕快恢複,回去繼續練箭,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他們的。”

李浔愣了愣,這句話就好像一把鑰匙,開啓了一個塵封已久的記憶黑匣。

當時他還是南城省隊的隊員。

一次全國大獎賽,主教練推薦了另外一名和他成績不相上下的選手,理由是那位選手的心态沉穩,不急不躁,且訓練的時間更長。

他也不甘示弱地沖教練吼出了同樣的話。

總有一天我會超過他的。

這種無所畏懼的士氣,如此熟悉,又如此遙遠。

“你真那麽喜歡射箭?”李浔問。

“那當然了。”宋仰回得很果斷。

“為什麽?”

宋仰撓撓後頸,有些不好意思:“小時候是因為看見你奪冠,就覺得很帥,想成為跟你一樣的人。”

李浔聞言笑了起來:“那這麽說,就是看在我顏值的份上啊?那我當初要練田徑,你是不是就愛上跑步了?”

“或許吧。”宋仰實話實說,“偶像本來就是像燈塔一樣的存在,給我指明了一個方向,不過後來練着練着,我發現射箭真的很有意思,它能帶給我很多快樂,每次沉浸地練習,就感覺不到時間流逝了。”

李浔淡笑,回想起十多年前,射箭也曾給他帶去很多快樂,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痛苦就多過快樂。

宋仰問:“那你呢?你當初是怎麽喜歡上射箭的?”

李浔說:“上街看到打氣球的,覺得挺好玩,我爸就給我買了把玩具弓,後來的情況跟你差不多,練着練着就放不下了。”

陽光穿過玻璃照進來,李浔眯了眯眼,想念那段糊裏糊塗的青蔥歲月,那時候真的什麽都沒有,可渾身都是勁。

沒過多久,報告單出來了,李浔下樓拿了藥水又跑回三樓。

一共是三袋藥水,兩大一小,護士說醫院現在沒有多餘病床,只能在輸液大廳裏挂,要麽就等病房空出來,要再過一小時左右。

“那就大廳吧。”宋仰說。

正是換季的時候,大廳裏坐滿了病患和家屬,咳嗽聲,公放聲,電話聲充斥在這個人流密集的空間裏,一進去就有種難以形容的壓抑感。

宋仰坐下後,發現李浔人不見了,伸長脖子四處張望,護士從推車裏取出壓脈帶,提醒他把外套脫掉。

宋仰一見到這玩意兒就反射性哆嗦:“能不能等一下啊?”

這位護士遠沒有剛才那位那麽溫柔,神情嚴肅刻板,拿出教導主任一樣的語氣問:“挂個水而已,你還要等什麽?”

宋仰不情不願地脫下外套,透過落地窗,瞥見一道人影正朝這邊飛奔而來,也不怎麽,就有種心髒狠狠落回原位的感覺。

李浔是跑上來的,呼哧呼哧喘着氣,見護士還沒動手,便自動化成一道人牆擋在兩人中間,用手裏的東西吸引小朋友的注意。

“可愛嗎?”

宋仰擡頭,看見他食指上挂着一個帶蓋的透明玻璃杯,杯蓋上做了個胡蘿蔔的造型。

“挺可愛的。”宋仰猜,“是初之的吧。”

“不是。”李浔扭轉杯子,将正面對着他。

杯身的矽膠隔熱圈上印着一只卡通小綿羊。

宋仰一臉驚喜地接過:“這哪來的啊?”

李浔笑笑說:“樓下就有個小超市,我用熱水燙過了,等水涼點可以直接喝。”

“謝謝……”宋仰驚訝于他的細心,攥着小杯子傻笑不停,都沒在意護士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喜歡嗎?”李浔坐在他邊上問。

宋仰點點頭。

“那就送你了,多喝點熱水,沒了我再幫你去倒,你現在肚子餓不餓了?”

宋仰又一次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你以前是不是交過很多女朋友?”

李浔一愣:“為什麽這麽問?”

“感覺出來的。”宋仰低下頭,小聲嘟哝,“有時候你體貼得不像一個正常男人了。”

這話一出,邊上一圈病人都笑了。

李浔頭一回被人誇到無語。

宋仰垮着小臉問:“我是不是猜對了?”

李浔揚了揚眉,很輕地“啊”一聲,不置可否,不過那眼神分明就寫着——老子這麽受歡迎的人怎麽可能沒交過女朋友。

宋仰輕哼一聲,別過頭,毫無立場地吃飛醋。

“哼唧什麽哼唧,你不信啊?”

宋仰撇撇嘴:“沒……就是很難想象什麽樣的女生能夠吸引到你。”

這問題問得好。

李浔自己也不知道。

受到父母那輩失敗的婚姻影響,他對愛情沒多大憧憬,導致同齡人都結婚生子了,他還不急不躁地婉拒掉長輩的介紹。

當一個人單身久了,真就不想戀愛結婚了。

他現在就是這麽個狀态。

“那你呢?談過戀愛沒有?”

宋仰羞赧地抿了抿唇:“還沒有呢,不過只要有人願意喜歡,随時都可以開始的。”

李浔一臉鄙夷:“你倒是不挑。”

“你錯了。”宋仰轉頭看着他,目光坦蕩又真誠,“我很挑的,我喜歡的人,是一團火焰,也是一汪清水。”

李浔沒怎麽明白:“什麽意思?”

“他可以讓我沸騰,又可以讓我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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