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你們怎麽這麽墨跡
這一晚,李浔睡得很沉,比他睡得更沉的是宋仰。
早上,他腕上的手環振了好幾下,他毫無意識地按掉,翻身鑽進李浔懷裏,一條小腿硬是擠進對方腿間。
李浔在半夢半醒間,愉快接納,調整了更舒适的睡姿,下巴搭在宋仰的腦袋上。
不出半分鐘,倆人又再次陷進夢鄉。
吳家年洗漱完,在房間等了足足十分鐘,也不見李浔的通知,心說這倆人是不是望開鬧鐘睡過頭,便拿上房卡下去了。
“嗞——”一聲,房門輕輕打開。
在看清床上那兩位的姿勢後,他驚呆了,但很快又裝作無事發生,光速撤回。
他悄悄把門帶上,靠在牆上深呼吸,腦內對這倆人昨晚的行動進行了一番大膽的推理和分析。
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他撞見了不該撞見的事後。
以前李浔還在校隊的時候,大家就偷偷議論過,猜想教練是不是受過什麽情傷,才不近女色,今天他終于有了結論。
緩過勁以後,他重新敲門,裏面傳出宋仰慌慌張張的應答:“等等、等一會兒!我馬上好!”
吳家年吓唬他:“我進來了啊。”
“再等一下!我沒穿內褲!”
宋仰連滾帶爬,把床頭櫃和椅子恢複原位,伸手捅了捅李浔的腰:“你還笑!”
“你們怎麽這麽墨跡。”吳家年進屋就往垃圾桶裏瞟了一眼,“昨晚睡得好嗎?”
“挺好的。”宋仰說完,鑽進浴室,剛漱了個口,李浔後腳也跟進去,帶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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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仰将聲音壓到微不可聞:“你幹嗎啊?”
李浔低頭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給睡覺很乖的小朋友一個獎勵。”
宋仰笑得嘴角出現兩個小酒窩,一把揪住李浔的睡衣拉向自己,埋在他裸露的胸口很用力地呼吸,樣子有點像吸貓,又像是毒|瘾犯了。
李浔在他屁股上捏了一下:“快點刷牙下樓吃早飯了。”
宋仰抱着他:“你走的時候給我留件貼身穿的衣服吧。”
李浔難得聽見他略帶撒嬌的口吻,語調也自動放柔:“怎麽了?你衣服不夠換了?”
宋仰有些害臊地笑起來,瞄他一眼,又迅速埋進他懷裏:“我想抱着睡,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
李浔猛提一口氣,強忍着沒把他當場辦了。
刷牙洗臉,這種明明在平時五分鐘可以搞定的事情,在戀愛後就嚴重超時了。
直到吳家年在外邊催促,倆人的嘴唇和身體才戀戀不舍地分開。
他們出門時剛巧碰見于慎微。
于慎微很是驚訝:“教練,你怎麽也住這兒?”
李浔面不改色:“我過來問宋仰借個充電寶。”
于慎微:“哦。”
邊上吳家年斜觑了李浔一眼,心裏在咆哮:可真能編啊,借個充電寶都借到人床上去了?
不愧是大他們一輪的老狐貍,這心理素質可真強。
大概是意識到昨天起晚了,東西不夠吃,今天的韓國隊員們早早地下了,宋仰他們到的時候,韓國隊已經吃一半了。
餐廳的位置不多,他們幾個環視一圈,只有安志宇對面還有三個空位,不過桌面上擺着兩個箭盒,像是在圖書館幫同學占位置似的。
李浔說:“你們先過去吃,我一會兒再吃。”
宋仰拉着他:“一起擠一擠,你可以坐我腿上。”
李浔說:“我很重的。”
宋仰:“沒關系,我承受得住。”
于慎微第一個走過去,拍了拍桌上的東西,問對面:“這誰的東西?趕緊抱走,我們要吃東西呢,怎麽一點素質都沒有,當這兒是圖書館呢?”
對面的兩個人看了他一眼,不吱聲,埋頭吃東西。
“嘿——”于慎微提了口氣,“什麽意思啊?當我說話是放屁啊?不拿走我可往外頭扔了啊!”
吳家年拉了拉他:“他們應該是聽不懂中文。”
于慎微嗤笑一聲,一把勾過宋仰的肩膀,另一只手指着對面:“來,你給他們用英文翻譯一個,‘這裏是中國的地盤,你丫連個中文都聽不懂也好意思過來?隊裏沒錢請翻譯?別以為贏了場比賽就了不得了,爺爺我早晚會贏回來的,識相的趁早把你這破玩意兒拿走,別妨礙爺爺我吃飯!’”
宋仰撇撇嘴,對于慎微這通發言表示無語,他雖然不喜歡韓國隊,但也不是惹事的性子,輕敲桌面,待對面的人擡頭才客客氣氣地說:“This is a public area, please take your bows away.(這片是公共區域,請把你們的弓拿走。)”
于慎微有些詫異,側着腦袋,壓低聲音:“我剛說那麽多,怎麽就這一小段,你翻全了嗎?”
宋仰:“英文都短,意思差不多就行了。”
李浔在一旁憋笑,但于慎微信以為真。
他一拍桌子,學影視劇裏要債的地痞,氣勢洶洶地龇着牙齒,将十指關節攥出響來:“聽懂沒?吃完趕緊給我滾蛋昂。”他吼完又看向宋仰,沖對面一指:“這句也幫我翻譯翻譯。”
宋仰看着安志宇:“ you uand?”
這句于慎微聽懂了:“我讓你翻後邊的那句,沒讓你翻前邊的那句啊。”
宋仰說:“滾蛋昂我不會翻。”
于慎微咬咬牙:“廢物。”
宋仰的拳頭都攥緊了:“你行你翻啊!”
于慎微:“我不行,我比你更廢。”
“……”這種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罵人方式宋仰也是第一次見到,實在找不到詞形容他。
對面安志宇全程看他們,用一口塑料普通話說:“東西不是我的。”
“卧槽!”于慎微驚了,“你他媽聽得懂中文剛才不吱聲!在這看戲啊?”
安志宇沒再理他。
于慎微留意到箱子外側貼着的托運單上印着韓文。
“不是你們的是誰的?”他推了推箱子,但手上力度沒控制好,箱子從桌面滑了出去,剛巧撞上面碗,熱騰騰的湯水全灑在安志宇的手上和大腿上。
他驚叫着起身,甩了甩手,瞪大雙眼,嘴裏念叨着韓劇裏常有的臺詞,大致意思就是你是不是瘋了。
這句宋仰聽得懂,撞了撞于慎微,讓他跟人趕緊道歉。
可于慎微本身脾氣就不好,性子烈,他梗着脖子,貌似有理有據地拒絕:“我道什麽歉啊,本來就是他們的東西,占着茅坑不拉屎,我這都算客氣的了!”
他的态度徹底把安志宇給激怒了,只見他在桌上掃了一圈,單手将收納簍裏的所有筷子一把抓起。
看到這個動作的時候,宋仰心頭就“咯噔”一下,預感不妙。
安志宇的面目因為憤怒而扭曲,将手裏東西全朝于慎微身上砸了過去,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他又端起桌上那碗剛出鍋沒多久的雲吞面朝于慎微身上潑了過去。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宋仰他們想躲也來不及了,熱騰騰的湯水濺到了他們剛換的隊服上,他往後躲的時候,撞到李浔懷裏。
“你沒事兒吧?”李浔吓一跳。
宋仰低頭扯了一下衣擺:“我沒事。”就是衣服髒了。
最慘的是于慎微,面湯幾乎從頭到腳将他澆了個遍,他被燙得當場跳起踢踏舞,火速将衣服脫了,一邊罵人一邊扯着褲子。
一個雲吞滑進褲腰,從他褲腿裏掉出來,接着是爛了的面條,場面要多尴尬又多尴尬,而安志宇和隊友在邊上沒素質地狂笑,有的甚至還拿手機出來錄像。
很快,于慎微的脖子、肩膀和胳膊上的大片皮膚都開始泛紅,燙得發麻。
“卧槽!”他揉着剛才被筷子戳到的眼角,小聲罵了一句,“你他娘的是活膩了吧!”
說完就抄起桌上裝着點心的不鏽鋼托盤朝對面砸過去,安志宇側身躲開,托盤“哐”一聲,在牆上砸出一個大坑。
緊接着就是碗筷和食物,倆人跟打雪仗似的你來我往,桌上能砸的東西都被他們扔了個遍。
場面越搞越大,原本坐在這桌上吃飯的客人全吓跑了,民宿的工作人員也從廚房跑出來,一臉懵逼地看他們打。
宋仰和李浔試着上前阻攔,可那倆人已經殺紅眼了,力氣都跟水牛一樣大,掙脫後直接上拳頭對打。
于慎微的肚子先吃了安志宇的一記拳頭,幹嘔一聲,随後抄起椅子往對方頭上砸。
“我靠你瘋了吧!”吳家年伸手去攔,但沒能攔住,反而被凳子誤傷。
體育生很多都是四肢發達的怪物,尤其是優秀的運動員,絕對是不服輸的性子,要麽忍着不惹事,但凡打起架來那就跟在賽場上沒區別了。
拳拳到肉,招招致命。
李浔扯嗓子對着遠處的自己人喊:“還愣着幹什麽,趕緊過來幫忙啊!”
幾個吃到一半的中國隊員也抄起桌上家夥,氣勢洶洶走過來。
李浔無語:“趕緊幫忙拉着他們!”
一幫人又放下家夥。
一切都發生得太突然了,現場桌椅板凳的碎裂聲,女生的尖叫聲混在一起,使得場面越發焦灼。
于慎微和安志宇已經滾在地上打了,一個鼻青臉腫一個被勒住脖子和頭發,一時間難分難解。
于慎微沖人臉上吐了口唾沫,安志宇徹底瘋了,擡腳頂在于慎微打開的裆部,只聽“嗷”的一聲。
現場所有男生都倒抽一口涼氣。
很多時候都是這樣,本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在雙方拒不低頭的情況下,不斷發酵,到達難以挽救的地步。
事情最後鬧到警察出面才收場。
來的那兩位治安警普通話比安志宇還塑料,粵語中夾雜着一些不怎麽标準的普通話,時不時還蹦出幾個英文單詞,聽得人一頭霧水。
但是能看得出來,他們很盡力地在想辦法和大夥溝通,肢體上還配合着許多動作。
兩隊人馬都擔心自己人吃虧,七嘴八舌解釋,但基本屬于雞同鴨講,全是障礙,警察只好找民宿負責人詢問情況,最後告訴他們,事情很嚴重,砸壞的東西都要賠償,否則不能離開。
于慎微聽完李浔的翻譯,說:“賠償是自然的,但是這件事是姓安的先挑的頭,要賠也是一人一半,我只負責我的那一半。”
李浔嗤笑:“你還知道要AA制。”
于慎微完全沒聽出來嘲諷,梗着脖子:“那是,雖然我打架了,但我絕對是個有素質的人。”
宋仰:“……”
砸壞的桌椅,外加窗戶和牆面,裝飾品等加起來得有人民幣三萬左右。
這對于絕大多數學生黨而言,是天價了,但于慎微屬于那個少數,他光現金就帶了近一萬,剩下的刷卡。
安志宇就沒那麽多錢了,他的同伴們東拼西湊借給他一些,連零頭都不夠,再加上比賽快開始了,他蹙着眉,整張臉漲成豬肝色,一直念叨着大家都聽不懂的韓文,後來又出門打電話,估計是給家裏人求救。
李浔和宋仰換好衣服下樓,正準備出發去體育館,一對個子挺高的中年男女從不遠處飛奔過來。
男的留着極短的,可以忽略不計的寸頭,身材已經走形,啤酒肚跑起來一颠一颠的。女的則很纖瘦,卷發披肩,跑得淩亂。
李浔一眼就認出這男的就是昨天在賽場上,和安志宇一起盯着他打量了老半天的中年男人,而這個女人……
他在和她對上眼的那一霎,倆人都怔住了。
“師父,”宋仰推了推李浔的胳膊,“快走了。”
李浔的雙腿像被釘在地面上,一動不動,面容冷峻,眼神極冷,是宋仰從未見過的表情。
看起來有些陌生。
宋仰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對面的女人也怔愣地看着他,嘴唇微微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