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江初翎小臉煞白,唇色淡淡,嘴唇上幹澀的皮翹了起來,輕輕拽着曲鳴,力道特別小,跟貓撓着玩似的,眼底還帶着好些血色。整張臉憔悴不堪,只有眼角處一片緋紅。

哭過了?

交疊的手,江初翎五指冰涼。

江初翎不吵也不鬧,摸了摸就乖乖坐在邊上:“哥哥……”他悻悻然看看,蹬蹬腿。曲鳴不說話的模樣,他有點怕,歪着頭在心底盤算着:明明這麽好看的臉,他為什麽老是不高興呀?

酒吧燈光昏暗,人聲鼎沸。尤其是不遠處的舞池中央,無數少男少女盡顯風姿,周圍一邊驚叫嚎鬧。富有韻律感的背景音樂震耳欲聾,依舊蓋不住這股喧嚣勁。再加上天很熱。

曲鳴有點昏。

只有手上冰涼的觸感能讓他清醒過來。

還好,還好江初翎醒了過來,曲鳴懸在空中的心歸了位。

他繼而又想到風雪中那棵含羞草。那紅色的爪子也該是溫熱的,暖烘烘的,捂熱了它吧?

可是……

他為什麽會在這兒醒來?!

書呢?!錢科逸呢?!

江初翎怎麽又好了?!

曲鳴黑漆漆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困惑。他視線往四周兜了圈,奈何人實在是太多,眼花缭亂,而錢科逸不見蹤影。那本《百草産後護理》也不見蹤影。

曲鳴按按太陽穴,忍不住又逗他:“昨天你還是棵草的時候聽沒聽到我說的話?”

江初翎愣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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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腦袋緩緩扭過來,好奇地眨眼。

“沒什麽,沒聽到就拉倒。”曲鳴兀自笑了。傻傻呆呆,可可愛愛,還是一樣配方的江初翎,除了憔悴了點,也沒什麽不好。

黏人精就黏吧。

他好像,習慣了被黏。

他還想問問江初翎身體怎麽樣,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張了張嘴,還是合上了。兩個大男人,這不嬌情嗎?肉眼可見的憔悴,有什麽好問的?

還不如回去吃香的喝辣的補補實在。

江初翎盯着他,抿了抿唇,什麽都沒有說。等了半天,曲鳴挪開了視線,他也……悄悄低頭看看手。

他差點以為自己要死了。

和姜風月聊完,江初翎還沒走出幾步,雙腳瞬間失力。剛剛喝過礦泉水的喉嚨滾燙,像用燒紅了的鐵碳往嘴裏塞,唾沫咽下去,刺痛難忍。

江初翎額角濕透,渾身痙攣。

他只記得自己熱得要融化了,三步并作兩步迅速往廁所沖。當他的手剛剛沾上自來水時,立馬燙得縮了回來。與此同時,就地變回一棵草。

他的身體不對勁,很不對勁。

不僅僅是虛弱,連外界感知都出現了問題。

無孔不入的風像一把把利刃,無情地刺透他全身。而江初翎也漸漸失去意識。

直到在這裏,再次醒來。錢科逸說,別謝我,要謝就謝曲鳴。

是曲鳴哥哥!!!

江初翎的心,切切實實漏了一拍。

兩人各懷鬼胎,誰也沒有接話。

錢科逸收拾完前臺的事務,看了眼時間,眼見着差不多兩人都醒了,故意等了會,給他們點時間緩緩,這才拿起櫃臺上擺着的《百草産後護理》過去找人。

曲鳴閉眼休息了會,看見人來了才清醒了些,尤其是看見他手裏捏着的那本書,眼神沉了幾分:“拿來,讓我看看。”

錢科逸納罕:“這咋了?”

還是遞了過去:“不問問昏迷期間發生了什麽?”

曲鳴眼睛眯開了條縫,掠過書,自顧自翻了開來。然而!他昏睡前看見的那些個圖案全無,扉頁上正兒八經的全是印刷體大段文字。

講的是……

怎麽種植各種花花草草?

???!

曲鳴臉色難言。

是他眼花了還是做夢做傻了?

這不該啊。

江初翎認認真真反問:“我問了,你剛剛不告訴我。不行,你得當着我哥的面好好說說。”

江初翎眼神瞟了瞟,雖然看起來身體虛弱,整個人氣勢卻不輸。明明剛剛還眼角緋紅,這會已經淡了下去,整個人恹恹的。

雖然是小孩模樣。

卻是成人性格了?

曲鳴擡頭看了眼,合上書,順着他的問題接話:“哦,發生了什麽呢?”

錢科逸不答,神神秘秘地帶着兩人進了包廂。這回三人與外界隔閡,沒有人能聽牆角,沒人會打擾。說話方便極了。

“他,喝了回魂劑。”錢科逸指指江初翎,氣都快從鼻孔裏冒出來了,“事到如今我也沒什麽好瞞的。”

他掏口袋,抽出來一張身份證。

曲鳴眼神一凜,那是江初翎的。他來的時候捎上了,放在口袋裏沒拿出來過。這是他昏迷的時候翻身查驗了他的身份?

還真是警惕啊。

現在确認自己不會說出去了?

錢科逸臉色鐵青,朝江初翎扔過去。

江初翎接住:“……?”

“首先,能擁有回魂劑的絕對不是人。”錢科逸嘆了口氣,“回魂劑吧,就是能讓我們變回本體的一種藥水,早在八百年前,是用來對付我們這些精怪的。”

“用量多,立馬死。”錢科逸回想着書上記載的內容,“我從來沒見過這種東西,但是照着書上的症狀和治療方法,我嘗試着給江初翎試了試……成功了。”

曲鳴摸摸下巴:“所以,有人害他?”

江初翎聽到這兒,不安地偏過頭:“有人害我?!”

“不知道。”錢科逸搖頭,“看起來不像。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了,總之你們當心點吧。”

曲鳴抿唇,眼神盯着錢科逸褲腰帶上挂着的手機包,突然想起了……

那個發消息的陌生人。

是他故意的?引他去緣春路?

還是要引他來找錢科逸?

曲鳴面無表情,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有點被動局勢了。這到底是破了那位陌生人的局呢,還是成了上鈎的魚,按照他的計劃走進來了呢?

他就是平平無奇的穿書小天才!

這短短的幾天,為什麽要經歷這麽多?

曲鳴臉色變了又變,江初翎噢了一聲,心裏發悚,眨巴眨巴眼睛瞪着曲鳴大喊:“哥哥!”

“幹什麽?”

江初翎湊過去拉拉袖子讨好。曲鳴高,瘦,江初翎小孩體型站他邊上就丁點兒大:“哥哥超級好,我永遠喜歡哥哥!謝謝哥哥保護我!”

錢科逸目瞪口呆:“……”

這他媽是他認識的江初翎?

曲鳴摸了摸他的腦袋,蹙眉:“行了,別謝,受不住。別什麽喜歡不喜歡的了,老是瞎跑,想保護也保護不周全啊。”

“下次不會跑路了!我是哥哥的臭屁蟲,黏人精!哥哥去哪裏我去哪裏。”

錢科逸持續掉線:……

曲鳴看着仿佛滿臉黑線的錢科逸笑了笑:“你最好是。”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許變!”江初翎全然忘了這包廂裏,還存在着某個第三者。

錢科逸看不下去了,手捂着嘴咳了聲:“行行行,行了啊!我還沒說完呢。”

兩人齊齊望過來。

頗有你趕緊完事我們回家卿卿我我了的架勢。

錢科逸咽了咽口水,讪讪地望向曲鳴:“關于江初翎,你知道多少?”

江初翎:“……”

他也挺好奇的,眼底開始炯炯有神起來。

虛弱的臉色紅潤了些。

曲鳴壞笑:“哪個多少啊。辦身份證那兒那個錢先生是不是你親戚?你去問問他呗。江初翎該看的不該看的我差不多都知道了。喏,他這副身體這張臉還是我畫的。上下其手,全摸遍了。”

全摸遍,指的是畫畫的時候删删改改,描來描去,摸了個遍。

江初翎臉色漲紅,踮着腳想捂住他的嘴:“你胡說什麽!雖然……雖然……但是沒有!”

“雖然什麽雖然?”曲鳴抓着他的手。

錢科逸真信了,整張臉皺得像朵花:“你!你們!那你知不知道江初翎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

“哪個樣子?”

“每個精怪化形的時候都有自己的臉啊……而且化形不是什麽随便的事情,要不你汽車咋不化形呢?江初翎能化形全是因為你。”

曲鳴聽傻了,咂舌:“什麽,什麽,說慢點兒。”

“長話短說。你得喜歡江初翎,不然他會死。”錢科逸頓了頓,正色道,“回魂劑破壞了江初翎的命脈。按照書上的治療方法,我用你的一小段頭發和他結了契。現在他活了過來。代價是,你得喜歡他。”他以為兩人真好上了,也就沒了顧慮,一股腦講了出來。

花花草草想要活,就得被人喜歡。

本來這個喜歡并沒有限定詞,是誰都可以。但這契約一結,就如同枷鎖般,把江初翎和曲鳴兩個人牢牢鎖在一起,別人的喜歡對江初翎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沒有曲鳴,江初翎會死。

這是最無奈的舉動。

關于如何應對回魂劑,書上白紙黑字只有一行字:只有與監護人的結契,自此心血相通,借福消災,才可以讓誤食回魂劑的精怪破解此局。

錢科逸把來龍去脈告訴了曲鳴。

江初翎也聽了個全,心裏有些空落落的。這種需要是單向的。他需要曲鳴喜歡他,曲鳴卻并不需要他的喜歡。沒有曲鳴的他會死,可是沒有他的曲鳴什麽事都沒有!

雖然宋辭呈說,曲鳴喜歡他。

但……這是真的嗎?

江初翎撅了撅嘴。

回去的路上,曲鳴反複咀嚼着毀他三觀的這些話。他本來就面無表情的臉色宛若凍結了冰霜,迷人的下颚線連帶着他瘦削的面部,整個人透露着憂郁的情緒。

曲鳴心煩意亂,腦袋裏像團漿糊。

他要喜歡江初翎,不然江初翎會死。他和江初翎結契了,他要喜歡江初翎,江初翎會死。他和江,江初翎,結契了?!這種出現在各大小說裏的事情,發生到他身上了!!!?

結契,血脈相通,又是什麽意思?

直到曲鳴到家,翻開問錢科逸借來的《百草産後護理》,在幾百頁的地方翻到了句:“結契,顧名思義,締結契約。從此兩者心意相通,同生共死,喜怒共享,哀樂盡知。”

底下還有句:“注:結契二十四小時開始,心有靈犀不再是嘴上說說:)!”

不知道是誰寫的,這句話是龍飛鳳舞的毛筆字,跟曲鳴昏迷前看見的那些不知道是真存在還是假存在的字體一模一樣!邊上居然還畫了個笑臉?!

這是該笑的事情嗎?

曲鳴黑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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